忍无可忍,我长天长啸:“袁君华,你这个瘟神!都怪你!我恨你!!”

**

苏大哥:

虽然你不再叫我瑶瑶,可是我还是愿意唤你一声苏大哥。苏大哥,八年光阴似水流,一朝付东流,瑶瑶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人。

境况变成如今这般田地,实在不是我能够控制的。皇上赐婚,我无力回天。我知道你心里有人,也许你根本就不会在意我被赐婚,更不会在意我要嫁给谁。如你所说,我们只是医患关系,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可是,即便如此,瑶瑶还是喜欢你。就算你并不在乎我,并不喜欢我,也丝毫不影响我对你的爱意。相信苏大哥也是了解我的,我认准的事情是没那么容易改变的,非要一条道走到黑不可。苏大哥,魏丞相居心叵测,瑶瑶不能公然与皇上和舅舅对抗,可我也会选择自己的方式拒绝这场婚事。也许在众人眼中,嫁给袁君华是不错的归宿,可我的心实在很小,里面已经安放了你,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苏大哥,如果你不喜欢瑶瑶,那么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喜欢我,我还是会觉得很孤独。

我今天对你说这些,不是奢望你能将心给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就是这样喜欢你,如此而已。

我不想勉强自己嫁给袁君华,更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我要走了,你不要记挂我。祝你与你的心上人永结同心。

瑶落字

我放下笔,反复读了读这封信,颇有些忧伤地叹了一口气,将信纸折叠好,压上袁君华的玉佩。

唉,在一棵树上吊死,如果真的死了,那也就一了百了,可惜本王却是只能一直吊着,不死不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圆润收拾好细软,绿豆小眼睛贼溜溜地在窗外转了一圈,扯着包裹扭捏了一会儿,才苦巴巴地对我说:“王、王爷,您…您真的要离家出走么?”

我扶额,沉痛地点点头。

“哎呀,王爷,使不得啊…”圆润嚎起来:“这这这,外头兵荒马乱,江湖险恶,奴才上有六十老母,下有黄口…”

“死圆润,亏本王把你养这么肥这么大,你、你却只想着自己,本王真是…气煞我也!”我气结,只好使劲捶自己的胸口。

“奴才错了,奴才错了,王爷息怒,保重凤体啊。”圆润甩下包裹,一脸悔改地真诚仰望我:“王爷,您真的不能离家出走啊。您这一走,可叫王大人和苏公子怎么办呀?王大人要如何向魏丞相和袁将军交代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委屈,我心酸,我一肚子苦水。

“废话少说。”我凑近他的脸,比着手指对他说:“给你三个选择。第一,跟我走。第二,卖身到醉仙阁当小倌,每天被爆菊。第三,就地自我了断。你选。”

“…王爷。”圆润一哆嗦,憋憋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挥挥手:“快走快走,再不走天都亮了。”

于是,月黑风高无眠夜,本王带着圆润离家出走了。没能带走苏越清,好歹还有个圆润陪着本王,横竖不算太孤独。虽然他只能算是半个男人,并且还是被我胁迫的。

站在空无一人冷冷清清的大街上,我有种被这个世界遗弃的感觉。

真是伤感。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痛定思痛,先想想现在该去哪里。

圆润一言不发地站在我边上,一脸没蛋也疼的样子,好像还没从之前的委屈中缓过劲。我瞄他一眼,他的小腿肚子仿佛在微微颤抖——一定是被吓的。

我知道他在害怕什么,无非就是舅舅、苏越清、魏丞相、袁君华之类的。在这个世界上,圆润害怕的东西很多,甚至吃不上冰糖葫芦,但从来不包括本王。

瞧,本王御下甚宽呐…

我郁郁寡欢地看了他一眼:“圆润啊,你就别一副吃了屎还吐不出来的表情。你跟着本王这么多年了,本王哪时候亏待过你了啊?你放心,只要本王在,本王绝不会让他们动你一根手指头。”

虽然说得胸有成竹,实际上多少有点肾虚。

京城是天子脚下,前有魏丞相横行霸道,后有舅舅作威作福,他们要找我,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所谓“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如果离开京城,我身无半毛钱,肯定活不下去。况且,我当了十八年浪费粮食制造垃圾米虫,除了吃喝拉撒睡,外加盘算如何扑倒苏越清,还真没学会什么可以傍身的伎俩。

想到这里,我默默地叹了口气,顿时有些无语凝噎,本王活得还真他妈没意思。

圆润小碎步挪过来拽我袖子,小声嘀咕:“可他们会把我剁成一根一根手指头…”

我嘴角抽搐,虽然他六根不全,倒也难得能看的如此透彻,心如明镜似的。

这圆润,如果不跟着本王,说不定已经是个可以媲美赵高张让的权宦了。

纵观历史,但凡有所作为的太监身边,大多有个废柴主子,不过必须是根有价值的废柴,比如说什么秦二世、汉灵帝之类的。圆润跟着本王这样没有价值的王爷,就算天赋异禀骨骼精奇,也未见得能有什么大作为。

是了,想来是本王误人子弟了。

既然如此,为了本王自己,也为了圆润,本王决定要重新思考人生的意义。

反正苏越清不要我,舅舅也不帮我,魏丞相和袁克星又没安好心,本王就果断把他们都浮云了!

我就不信,我这么高这么大,离开了这些男人,还活不下去神马的!

我有些悲愤,又有些兴奋,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要干一番大事业。

我本能地想仰天长啸一声“神啊,让我的小宇宙爆发吧!!!”,但话到嘴边,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张露出猥琐笑容的肥脸——京兆尹张熊。

我曾经因为舅舅有张熊这样的门生而无比嫌弃,连连长叹名如其人,堂而皇之地不再接受舅舅的任何教诲。

那张大人一看就是不欠山珍海味,但欠忧国忧民的熊样。据说,他任上唯一的且是最大的贡献,便是颁布了一条新法令:任何人等不得半夜扰民。

为了不因扰民而被他请回去喝茶,我只好无奈地把那句话咽了回去,忧伤地抬头仰望星空——真是的,连话都不让本王说。

我抠了抠袖子,顺手捋了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圆润善解人意地从包袱里拿出一件披风给我披上,我赞许地看他一眼,越发觉得他有当奸宦的潜质。

我拉紧披风。所谓饱暖方可思淫、欲,就算本王要发愤图强,也还是离不开吃喝拉撒睡。

圣人不为五斗米折腰。但本王不是圣人,本王只是个女人。

理想就这样被现实强、暴了,我惆怅地叹气,挥手道:“走,圆润,我们回醉仙阁。”

作者有话要说:【防抽搐备份,可以显示的亲们请无视】 呃,这是苏越清的声音吗?怎么听上去这么冷淡倨傲,还隐隐带着几分薄怒? 袁君华站起身,我的世界顿时恢复了光明。只听他懒洋洋地笑说:“抱歉,我爱妻心切,赵突了殿下。” 爱妻,本王啊呸。 丞相问:“敢问苏神医,殿下到底得了什么病?” 苏越清毫不罗嗦:“心病。” 丞相明显一噎,但还是不死心的问:“什么心病?” “王爷本就体虚内弱,气血两虚。此番郁火结于心,内积郁逆,损及肺腑,以致血气凝滞,脉络不通,加之风虚内作…(以下省略一千字)丞相,您听明白了吗?” 丞相沉重道:“明白了。” 至此,我对苏越清的崇拜之情已非一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了,我不过是睡了一觉就可以引申为这么多问题。以暴制暴果然是行不通的,要四两拨千斤才行啊。 袁君华说:“苏兄的医术冠绝天下,不管王爷有什么心病,相信以苏兄的本事一定能药到病除,对吗?” 苏越清不咸不淡道:“在下自然会费心。”言下之意是不劳你费心,哪凉快你哪呆着去。 袁君华也不恼怒,笑对舅舅道:“王大人,小婿方才得胜还朝,这些日子都比较清闲,不知可否常来探视王爷,正好培养一下感情呢?” 小婿… 培养感情… 本王今天第三次震惊了。如果有尺子,我一定立马跳起来丈量一下袁君华的脸皮。如果他的脸皮能刮下来做成万里长城,想当年也不会有那么多征夫命丧黄泉了。 袁君华,本王不得不承认,你真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 舅舅乐呵呵道:“哎呀呀,难得你有这份心意,我实在高兴的很啊,我相信瑶落一定也会被你的真诚所感动的。君华,以后我们家瑶落就托付给你啦。反正也不是外人,这楚王府你想来就来,当自己家,当自己家,啊,哈哈哈…” 舅舅,这是我家,不是你俩家。 嗷呜,本王要离家出走。 袁君华轻轻一笑,“末将不才,得皇上和王大人垂青,赐此良缘,怎敢不尽心尽力?” 尽心尽力?这话怎么听都有些意味深长的感觉啊… 我还没来得及多想,他又道:“王大人,小婿不妨碍王爷休息了,就此告辞。至于婚礼事宜,待圣旨颁下,小婿会亲自同礼部商洽。” 哼,这会儿想到妨碍本王休息了,之前哼哼唧唧没完没了的人是谁? 还婚礼呢?等到圣旨下来,我早不知道跟苏大哥私奔去哪儿逍遥了,你就跟鬼成亲去吧。 可事实证明,做人不能得意,更不能高兴得太早,尤其像本王这种人品差到一定境界的。袁君华如果就这么轻易地走掉,他便白白做了盏省油的灯。 他徐徐走到我榻边,轻声细语道:“夫人,为夫先走了。”说话时,不动声色地将一个凉凉的东西塞在我手里,便跟着魏丞相扬长而去。 现在的情景是,呆若木鸡的我握着袁君华硬塞给我玉佩,一个劲儿地干笑,苏越清默默地坐在我对面,略带神伤地看着我的手。 我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又看了看苏越清清亮如水的眼眸,忽然有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罪恶感——他该不会以为这玉佩是传说中的定情信物吧? 袁君华啊袁君华,作为本王的克星,你真的是尽心尽力了。 一个激灵,我蓦然回过神来,忙不迭张口解释:“苏大哥,其实我跟他不认识的,这个东西…” 苏越清慢慢地抬了抬手,示意我不要说话。刚到嘴边的话猛然噎住,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虽然心里很不好受,却也只能沉默下来,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他将视线从我手上移开,停留在轻烟缭绕的博山鎏金香炉上,过了许久,才说:“瑶瑶,你不用向我解释,于我,你是病人,于你,我是治病的大夫,我们之间本没有过多的瓜葛。袁将军是你未婚夫,他送你玉佩作为定情信物,理所应当,你且好好收下,不要辜负人家一番心意才是。”语毕,他抬眼看我,眸中已是一片平静,了无波澜。 心像是被一只手揪了一把,疼的我几欲窒息。我强迫自己扯着嗓子干笑几声,可嗓子却像是被火燎过一般,笑声出口,怎么听都像是乌鸦的悲鸣。 唉,本王怎么连装豁达装淡定都装得这么没形象。 片刻之前还待我温柔如水、百般关照的他,现在却浑身散发出一种拒我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冷漠的冰山气场,好像急急要与我撇清关系。 再想说话,牙像是灌了铅,重的嘴巴都张不开了。 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袖子,眼前阵阵眩晕,我强自镇定片刻,才说:“说的也是,说的也是,这么多年来,多亏了苏大哥照料啊…” 方才装晕,现在却要装清醒。人生,真是无常啊。 苏越清淡淡地勾起嘴唇,微笑说:“王爷不必客气,治病救人乃医者之本分。” 王爷?! 这两个字像是两道平地响起的闷雷,在我的脑门里轰隆隆地炸开了。 他叫我王爷,他居然叫我王爷!王爷!他不叫我瑶瑶了! 八年来,他从未如此称呼过我。便是我与他初次相见,他也是清浅地笑着,温柔地唤我瑶瑶。可是现在,他却如同最陌生的人一样,尊敬地称我为王爷。 那笑依稀还是往昔的笑,可笑着的人,却仿佛不同了。 这一刻,我知道,我和他算是彻底结束了。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苏大哥…”我心里酸得像是泡在了醋缸里,可我还是愿意这么叫他。我不敢再看他,索性低头专心抠起袖子,瓮声瓮气地说:“本…我,我有些累了。” “那,我先出去了。” 待他走后,我脸上的表情彻底崩溃,心里瓦凉瓦凉的。我用力搓了搓脸,无比惆怅地长叹一口气。 呜呜,本王现在的心情真是一言难尽。 苏越清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恨恨地瞪着手里的玉佩,好像能把它瞪出一个洞来。如果它是袁君华,我一定能把它活活瞪死。 忍无可忍,我长天长啸:“袁君华,你这个瘟神!都怪你!我恨你!!” ** 苏大哥:虽然你不再叫我瑶瑶,可是我还是愿意唤你一声苏大哥。苏大哥,八年光阴似水流,一朝付东流,瑶瑶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人。 境况变成如今这般田地,实在不是我能够控制的。皇上赐婚,我无力回天。我知道你心里有人,也许你根本就不会在意我被赐婚,更不会在意我要嫁给谁。如你所说,我们只是医患关系,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可是,即便如此,瑶瑶还是喜欢你。就算你并不在乎我,并不喜欢我,也丝毫不影响我对你的爱意。相信苏大哥也是了解我的,我认准的事情是没那么容易改变的,非要一条道走到黑不可。苏大哥,魏丞相居心叵测,瑶瑶不能公然与皇上和舅舅对抗,可我也会选择自己的方式拒绝这场婚事。也许在众人眼中,嫁给袁君华是不错的归宿,可我的心实在很小,里面已经安放了你,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苏大哥,如果你不喜欢瑶瑶,那么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喜欢我,我还是会觉得很孤独。 我今天对你说这些,不是奢望你能将心给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就是这样喜欢你,如此而已。 我不想勉强自己嫁给袁君华,更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我要走了,你不要记挂我。祝你与你的心上人永结同心。 瑶落字 我放下笔,反复读了读这封信,颇有些忧伤地叹了一口气,将信纸折叠好,压上袁君华的玉佩。 唉,在一棵树上吊死,如果真的死了,那也就一了百了,可惜本王却是只能一直吊着,不死不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圆润收拾好细软,绿豆小眼睛贼溜溜地在窗外转了一圈,扯着包裹扭捏了一会儿,才苦巴巴地对我说:“王、王爷,您…您真的要离家出走么?” 我扶额,沉痛地点点头。 “哎呀,王爷,使不得啊…”圆润嚎起来:“这这这,外头兵荒马乱,江湖险恶,奴才上有六十老母,下有黄口…” “死圆润,亏本王把你养这么肥这么大,你、你却只想着自己,本王真是…气煞我也!”我气结,只好使劲捶自己的胸口。 “奴才错了,奴才错了,王爷息怒,保重凤体啊。”圆润甩下包裹,一脸悔改地真诚仰望我:“王爷,您真的不能离家出走啊。您这一走,可叫王大人和苏公子怎么办呀?王大人要如何向魏丞相和袁将军交代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委屈,我心酸,我一肚子苦水。 “废话少说。”我凑近他的脸,比着手指对他说:“给你三个选择。第一,跟我走。第二,卖身到醉仙阁当小倌,每天被爆菊。第三,就地自我了断。你选。” “…王爷。”圆润一哆嗦,憋憋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挥挥手:“快走快走,再不走天都亮了。” 于是,月黑风高无眠夜,本王带着圆润离家出走了。没能带走苏越清,好歹还有个圆润陪着本王,横竖不算太孤独。虽然他只能算是半个男人,并且还是被我胁迫的。 站在空无一人冷冷清清的大街上,我有种被这个世界遗弃的感觉。 真是伤感。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痛定思痛,先想想现在该去哪里。 圆润一言不发地站在我边上,一脸没蛋也疼的样子,好像还没从之前的委屈中缓过劲。我瞄他一眼,他的小腿肚子仿佛在微微颤抖——一定是被吓的。 我知道他在害怕什么,无非就是舅舅、苏越清、魏丞相、袁君华之类的。在这个世界上,圆润害怕的东西很多,甚至吃不上冰糖葫芦,但从来不包括本王。 瞧,本王御下甚宽呐… 我郁郁寡欢地看了他一眼:“圆润啊,你就别一副吃了屎还吐不出来的表情。你跟着本王这么多年了,本王哪时候亏待过你了啊?你放心,只要本王在,本王绝不会让他们动你一根手指头。” 虽然说得胸有成竹,实际上多少有点肾虚。 京城是天子脚下,前有魏丞相横行霸道,后有舅舅作威作福,他们要找我,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所谓“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如果离开京城,我身无半毛钱,肯定活不下去。况且,我当了十八年浪费粮食制造垃圾米虫,除了吃喝拉撒睡,外加盘算如何扑倒苏越清,还真没学会什么可以傍身的伎俩。 想到这里,我默默地叹了口气,顿时有些无语凝噎,本王活得还真他妈没意思。 圆润小碎步挪过来拽我袖子,小声嘀咕:“可他们会把我剁成一根一根手指头…” 我嘴角抽搐,虽然他六根不全,倒也难得能看的如此透彻,心如明镜似的。 这圆润,如果不跟着本王,说不定已经是个可以媲美赵高张让的权宦了。 纵观历史,但凡有所作为的太监身边,大多有个废柴主子,不过必须是根有价值的废柴,比如说什么秦二世、汉灵帝之类的。圆润跟着本王这样没有价值的王爷,就算天赋异禀骨骼精奇,也未见得能有什么大作为。 是了,想来是本王误人子弟了。 既然如此,为了本王自己,也为了圆润,本王决定要重新思考人生的意义。 反正苏越清不要我,舅舅也不帮我,魏丞相和袁克星又没安好心,本王就果断把他们都浮云了! 我就不信,我这么高这么大,离开了这些男人,还活不下去神马的! 我有些悲愤,又有些兴奋,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要干一番大事业。 我本能地想仰天长啸一声“神啊,让我的小宇宙爆发吧!!!”,但话到嘴边,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张露出猥琐笑容的肥脸——京兆尹张熊。 我曾经因为舅舅有张熊这样的门生而无比嫌弃,连连长叹名如其人,堂而皇之地不再接受舅舅的任何教诲。 那张大人一看就是不欠山珍海味,但欠忧国忧民的熊样。据说,他任上唯一的且是最大的贡献,便是颁布了一条新法令:任何人等不得半夜扰民。 为了不因扰民而被他请回去喝茶,我只好无奈地把那句话咽了回去,忧伤地抬头仰望星空——真是的,连话都不让本王说。 我抠了抠袖子,顺手捋了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圆润善解人意地从包袱里拿出一件披风给我披上,我赞许地看他一眼,越发觉得他有当奸宦的潜质。 我拉紧披风。所谓饱暖方可思淫、欲,就算本王要发愤图强,也还是离不开吃喝拉撒睡。 圣人不为五斗米折腰。但本王不是圣人,本王只是个女人。 理想就这样被现实强、暴了,我惆怅地叹气,挥手道:“走,圆润,我们回醉仙阁。”

一张石凳引发的血案

秦楚街这等风月之地向来是宣、淫不分白昼黑夜,并且越到午夜生意越是兴隆,是以姑娘们也叫得越是卖力。

我望着秦楚街上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行人,心里不禁喟叹,我姜国人民的夜生活真是丰富多彩啊。

走着走着,我仿佛瞧出些不对劲的地方来——按理来说,男人逛窑子的状态无非有两种,一是惬意享受型,二是偷偷摸摸型。前者必然大摇大摆,哼个小曲儿,搂个美人儿,招摇过市。后者则因背着妻子出来偷腥,时时担心家里面那位会来捉奸,必然前瞻后瞩,草木皆兵,似做贼一般时时小心。可眼前的,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二者之一,倒像是赶集,秦楚街也不是温柔乡,而是菜市场。

我钩钩手指示意圆润过来,低声疑惑道:“圆润,你有没有觉得,这些人是在往同一个方向…奔跑?”

圆润的绿豆小眼四处一转,沉重地点头道:“好像是的,王爷。”说完,他顺着人群涌动的方向一指。

我顺势看过去,果然发现不远处一家青楼门口已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原来是有热闹看!

我内心深处的八卦欲望被激发出来,不由得有些亢奋,向圆润解释道:“圆润,你看见了么?这是人家青楼在选夺花魁呢。一般来说,待选的花魁都是姿容出众、国色天香,这自然不必说,更重要的是,她们都是未□的姑娘,客人们就竞拍这个姑娘的,呃,初、夜权,价高者得。所以,这些…”我一噎,觉得自己跟圆润说这些也是白说,反正他六根不全。

谁料圆润一脸受教,一字一字认真道:“奴才明白了。”

我的眼皮抽了抽,刚想说话,却听他道:“王爷,那好像是,是…”

醉仙阁?

我定睛一看,在攒动不息的人群上面,一面金灿灿的招牌上正是“醉仙阁”三个赫然大字。

人都是这样的,当事情与己无关时便能高高挂起,可一旦牵扯到自己——我三步并作两步挤进了人群。

里面的气氛有些诡异,不大像有什么喜庆的事。我问站在我身旁的一哥们:“这位大哥,你可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努力地伸直自己的粗短脖子朝里头看:“俺也不晓得,好像说是…闹出人命了。”

人命…

青楼这种地方能闹出什么人命?

秦楚街一带因靠着京兆尹衙门,虽众多富豪阔商聚集此处,一般匪类却也只能望洋兴叹。于是我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的念头便是恐怕哪个倒霉鬼像西门庆一般纵欲过度,精尽人亡了吧?

圆润一边嚷着“让开,让开”,一边惶恐地护着我继续往前挤。本王的好奇心格外旺盛,一件事情只要勾起我的兴趣,便如何都要弄个明白。

可这回,我却着实被我的好奇心给害死了。

好不容易冲破人群,挤向了终点,却只消一眼,整个世界便陷入了黑暗。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很没出息地晕了过去。

暖风四月,柳絮轻扬。春日煦暖,一树树雪白的梨花绚烂盛开,莹润曼妙。

树下,白衣少年温润如玉,手中握一卷古书,静静翻阅。

有风轻送,落英似雪,片片点缀他的肩头。

“哥哥,哥哥…”小女孩裹得跟个球似的,动作颇有些笨拙地跑到他面前,趴在他的膝头,咯咯笑起来。

苏越清放下书卷,浅浅一笑,伸手摸了摸我脸上的疹子,替我拉好棉帽,柔声问:“瑶瑶今天好些了吗?”

我用力点点头,拉着他的袖子撒娇道:“哥哥,我想出去玩。”

他摇头:“不可以。”

我有些不高兴,赌气问:“为什么?人家都可以出去放风筝、捉蚱蜢,为什么我不可以出去呢?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整天躺在床上,憋都快憋死了。”

他握起我的手,一边习惯性诊脉一边解释道:“你的病刚有起色,万一出去吹了风,病情容易反复。我答应你,等你完全好了,我一定带你出去玩。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都听你的。好不好?”

“真的吗?”本王就是这么好哄,听了他的话立马笑逐颜开:“太好了太好了!哥哥说了都听我的,就不能反悔,我们打钩钩。”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玉骨奇秀,带有一股淡淡的药草清香。指尖微凉,仿佛一块上好的玉佩。我趁机紧拉他的手,摸来摸去,说什么也不肯放。

本王从小就懂得如何吃他的豆腐。

苏越清的小手真是越来越嫩滑了,这触感,简直比那江南进贡的极品冰蚕丝绸都要好啊。

“嘿嘿嘿嘿嘿…”我不□心荡漾,一时没忍住,淫、笑了几声。

我左摸摸,右摸摸,越发爱不释手。

“王爷,王爷,王爷…”

嗯?好像有人在叫我。我不满地撇撇嘴,擦掉不小心流出来的口水,慢吞吞地睁开眼睛。

一干人等将我围个水泄不通。我倒吸一口冷气,顿时嘴角抽搐。

这、这是什么情况?

只见圆润和鸨母惶恐地跪在床尾,不敢抬头。舅舅、魏丞相、京兆尹张熊和几个眼熟的大臣们一字排开,整齐地立在榻边,表情各异。

呃,还有苏越清,一袭竹色长袍,静坐在我身侧,眸底隐含几许喜悦、几许伤痛。

舅舅目光沉静,看不出有什么情绪。魏丞相金牙灿灿,独自盘算他的小九九。其余几个人,怎么看都觉得面部有些扭曲,好像在憋尿一样。

整个房间里没人说话,气氛有点诡异。

只有那张熊神色暧昧,不停地朝我挤眉弄眼。我顺着他的目光,视线落在我与苏越清交握的手上。

这个,确切的说,并不能算是交握——他正为我把脉,我却一手紧紧反扣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不停地在他的小臂上摸来摸去,一丝不苟地占着他的便宜。

配上醉仙阁这粉红色床帏和粉红色的锦被,怎么看都是我在调戏他。

“咳咳…”我面上一烧,讪讪地松开手,干笑道:“哈哈…怎、怎么大伙儿都在啊?”

苏越清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微微叹息道:“瑶瑶,你昏迷了一天一夜。”

昏迷?

眼前浮现出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那血腥惊悚的一幕,恶心与震惊瞬间袭上心头。我捂着耳朵,花容失色地尖叫起来:“真的死人啦!那位石凳兄,他、他死在后院的茅厕旁边啦!!!”

噩梦般的场景在我的眼前挥之不去,我惊恐得无以复加,身子冰冰凉如同掉进一个千年寒潭,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抖。

枉我对自己成为一个女流氓报以很高的期望,此时此刻我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走的是小清新路线,这点程度就已然感到重口得无法承受了。

恰在这时,只觉腰上一紧,蓦然跌入一个温柔的怀抱。温热的气息自头顶上传来,轻轻喷洒在我的额间。苏越清轻抚我的脊背,慌乱的心在一瞬间安定下来,我像是落水之人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使出浑身所有的力气抱紧他。

舅舅沉声道:“瑶落,你赶紧收拾一下跟越清回府吧。你一个女孩子家,这里毕竟是青楼,又沾染了血光,不宜久留于此。”

回府?这两个字在我脑子里跳了几下,我恍然醒悟,本王现在正在离家出走。

我太贪恋苏越清温柔清新的怀抱,他身上那股清淡的药草香总是能让我抛却一切杂念和不安。虽然我已遗书出走,啊呸,留书出走,可现在要我从他爬怀里起来,这需要耗费多么大的毅力和决心啊。本王刚刚受了惊吓,实在有些萎靡,还是先就这样抱着吧。

我抬起眼看舅舅,他一脸我不追究你半夜三更逛窑子你就给我作乖一点的表情。我瘪瘪嘴,犟嘴道:“本王不回去。”说话时,还忘不了在苏越清的小腰上摸一把。

反正他也不喜欢我,反正他早晚要跟别的姑娘好,那我还不如把握好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吃他豆腐的机会,就算到时候他跟别的姑娘好了,那也是个二手的。这么想,我的手就更加卖力地在他后背游走。

我知他脸皮薄,可不是,这会儿白皙俊俏的脸上蒙上一层了淡淡的粉红,双眸送波,脉脉含情,真是看的我无比荡漾啊。他不自然地动了动,薄嗔我一眼,捉住我的贼手,牢牢握在手里。

我有些泄气地嘟着嘴不说话——真小气。

“不要胡闹。”舅舅的脸色不太好。

我偷眼看看魏丞相,他面无表情,神色淡定,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瑶瑶,听话,跟我回去吧。”苏越清捋了捋我的鬓角,劝道:“这里不安全。”

哎呀呀,这可让本王如何是好,本王向来吃软不吃硬,舅舅再怎么威逼我就是不怕他,可是我怕苏越清啊。他一开口,我就全身酥软,真真是全无招架能力。

唉,本王大约莫也就这点出息了,谁让我好他这口呢。

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我还是觉得就这么被捞回去实在太没面子,遂道:“全国人民都知道这家店是我花二十八万两真金白银买下来的。如今本王的店里发生命案,本王身为老板,责无旁贷!并且,本王与死者颇有渊源,如今他死于非命,本王也想找出真凶使他早日安息。再说了,本朝律例,良好市民有协助调查的义务,本王要做京城市民的表率!”

本王这番话也并非全是假话,至少心疼肉疼白花花的银子,那是真心真意的。

谁料我这话刚说完,整个屋子里的温度便瞬间降到了冰点,所有人都僵在原地。苏越清的身子也明显一震,眼里有震惊之色。

半晌之后,舅舅率先回过神来,但声音仍是僵僵的:“你,你…说什么?你可知那是…”

我没想到这招竟然能镇住舅舅,心里不禁有些得瑟:“我说我认识死者,我要在这里协助调查。”

“你,你…”舅舅双目圆睁,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苏越清双眉微蹙,眉宇间隐有担忧之色:“瑶瑶,这事可开不得玩笑,你如何认识那个死者的?”

这,这可叫我如何回答,难不成照实说,上次来逛窑子不举,结果跑到后院里一不小心坐在他身上了吗?绝对万万不可!

于是我干笑了两声,糊弄道:“我没开玩笑,啊,就…就上次,聊了两、两句而已。”

此时魏丞相忽然石破天惊道:“王爷身为店主,既然有心为本案出力,那便遂了她的愿吧,啊?多一个知情者,此案也可早一日水落石出。”

我万万没想到,帮我说话的人竟然是魏丞相。他笑眯眯地看着舅舅,金牙熠熠生辉。

舅舅脸色变了几变,定定与魏丞相对望。我猜他一定很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