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它从没离开过,怎么去害你!”

“会不会有另一个?或者是——”小夏看向阮瞻。

阮瞻摇摇头,“这个我呆会儿给你解释,时间不多,我建议还是听听你的当事人怎么说。”

“没错,你先说。你要把你怎么招惹了它,它怎么样害你,那件案子是怎么一回事,它为什么害你,这些前因后果都详细说一遍。”他们现在没时间诱导李景明,只好直入主题。

“你们先告诉我,我儿子怎么样?”

“如果你问他的身体,我只能说正在恢复,还没有完全清醒。不过前几天,它控制你儿子还没有意志的身体割掉一个护士的头。”

小夏的话让李景明呆住了,他瞪视着小夏,仿佛不敢相信似的。

“果然!它没有骗我,它不但让我作恶,还非要我全家死光,一个不剩!果然!果然!”

“冷静点,不然你没有任何机会!”阮瞻制止逐渐激动的李景明。

“对啊!”小夏再接再厉,“既然你知道它要害你个彻底,你难道不反抗吗?不为了别人,也为了你的儿子,他才十五岁,未来有大好的人生。谁也不知道天上哪块云彩会下雨,说不定你的儿子身上就会发生奇迹。帮帮你自己,也就是帮他!”

小夏的话让李景明的心中升起一丝希望,虽然微弱,但父母对子女无条件的爱还是让他已经绝望的心鼓起勇气,“是,我就是拼尽一切,也不能让它再伤害书伦。”他在案发后第一次这么坚定信念。接着,他开始回忆起这几个月来发生的地狱般的事情。

“这要从我在这个家有地位说起。我本来是西北一个贫困农村的乡村教师,后来在一次优秀教师表彰大会上认识了我老婆。当时我是乡村教师的代表,她是这一届的优秀教师之一。乡村教师的环境你们无法明白,我只能说如果让我转正到城市,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而那次参会可能是我唯一可以轮到的机会。我这个人无才无貌,更不用说背景,而我老婆虽然人也长得很一般,个性又泼辣霸道了一点,没什么男人缘,但毕竟是大城市的,而且还是优秀教师,无论如何我是想像不到她是怎么看上我的,总之是受宠若惊就是了。不久后我做了他们家的倒插门女婿,这样我不仅如愿以偿的留在这个城市,还因为岳父母在市教育局极深的人脉,顺利地在市第三中学找到这份相当不错的工作。这一切在外人看来都说我是祖上积德、交了大运,可是没人知道其实他们一家都很看不起我,只不过是拗不过我老婆强烈的个性才勉强接纳我的。刚开始她对我还好,但不久后就开始和她的家人一样了。

其实有时我想,也许我岳父母对我老婆有很高的期望,她那个人能力很强,可是她鬼使神差地选择了我,从此平庸下来。也许是她后悔了,可是书伦已经出生,她那个人又特别好强,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而和我离婚吧。说到底,是我的存在让全家人失望,这也才形成了那种压抑的家庭气氛。”

李景明顿了一个继续说:“我都不好意思和别人说,可是如今也没什么说不出口的了。想必你们听说过家庭暴力,不要以为只有女人才是受害者,至少在我家,受虐的那个是我。别说我老婆一言不和就会又拧又掐又踢又打,冷言冷语、呼来喝去、言语攻击那些冷暴力更是家常便饭。别以为教师之家有多么神圣,教师只是职业,他们可能做的很好,但人品不一定也是值得尊敬的。而我这个人比较懦弱,不怎么太象个男人,加上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低人一等,所以这十几二十年来一直忍气吞声的生活,她也更加变本加厉。我不仅什么事都得听她的,就连经济上也没有一点自由。我们在同一间学校工作,每月的工资都是她代领,改成工资卡的也是她拿着,我连密码也不知道。别说寄钱给我在农村的娘,就是写封信都要找她要邮票钱。

我对不起我娘,她年青守寡,好不容易把我拉扯大,可我这白眼狼、窝囊废却贪图舒服自己跑来城市,把她一个人扔在乡下,又没能力接她来住哪怕一天。有一次她因为太想我了,就带了大包小包的土特产来看我,可是被我岳父一家指桑骂槐挤兑得连夜就回去了。在车站的时候她一直哭,临走还塞给我两百块钱,你们知道那要让她攒多久吗?可是结果呢?我老婆搜走了钱,给我岳母买了件真丝衬衣!想像得到吗?这是教师之家,神圣的人民教师之家!”

第十三章 回忆(中)

李景明渐渐又无法控制情绪了,阮瞻走过去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冷静。而小夏听到李景明妈妈探亲的那一段,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虽然她不知道李景明控诉他老婆一家的行为与这个案子有什么关联,但问询时有时很需要这种启发性的询问和积极的倾听,不能过早做出评断。

李景明深吸了一口气,逼退眼泪,整理思绪继续说下去:“这件事情发生前一个多月,我们全家计划避开黄金周去A市进行南方古镇之游,可这时我得知家乡有信捎来来说我娘病了。这我当然要回去一趟,而我老婆很不高兴,认为我耽搁了全家人的计划。可这次我有很不详的预感,加上她虽然不愿回去,在道理上也不能拦着我,所以我终于能回一趟家了。但是她除了给了我一点路费,什么也不上我拿,儿子也不让我带,我只好去卖血。但当我到家时,我娘已经用不到了。

办好后事后,我马上就赶回家,但她还是嫌我耽搁的时间长,逼我马上准备旅行的事。我娘才离世,我哪有心情,可我又实在拗不过她,只好忍痛服从。可能伤心之下精神不佳,我上网预订酒店的时候出了问题,我们到了时候发现根本没有我们预订的房间,而此时巧的是正好有一个也要避开黄金周的大旅行团在那里,所以没有空房间了。我们只能离开当地唯一一家三星级的酒店,去住当地由民宅改建的小旅店——名子叫叶园。为这件事,我们全家都把我当罪人。然后就出了事。”

李景明的脸上出现恐惧的神情,“那时我的心情很不好,觉得愧对了生我养我的母亲。而且说实话,那是我第一次感觉那么恨我的老婆和他们全家,甚至包括我的儿子,因为他受到他们影响太深,根本瞧不起我这个懦弱无用的父亲。我恨他们让我娘受侮辱,让我没有尊严;恨他们让我很晚才知道我娘生病的消息,让我娘临死也没看到我一眼,没看到孙子一眼,死不瞑目;恨他们逼我在我最伤心的时候做我不愿做的事,好像不久前去世的是个和我不相干的人;恨他们在别人面前道貌岸然,但背后却自私残忍又狭隘;恨他们十八年来对我做的一切,竟然还心安理得。那时候我真的好恨,恨到从来没发现恨是一种那么强烈的情绪,恨到想把所有人都杀了才算完。

那是我第一次和老婆吵架,把这么多年来的怨气一起发泄出来。我老婆强势惯了,哪能容忍我造反,所以我们越吵越厉害,我岳父母和我小姨也跑来一起帮我老婆。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最后竟然是他们全家一起殴打我,店主来劝也没有用。其实他们一家毕竟是文化人,虽然总是来点阴的,但从不会公开施暴,何况还是全家一起上。

我被打得鼻青脸肿,大晚上的跑到离屋后不远的河边去生闷气。当时我心里的怒火和怨气无处发泄,就对着小河里自己的倒影诉说那些没办法熄灭的愤怒。我唠叨了很久,终于觉得轻松一点的时候顺嘴说“希望可以把他们全家的头全砍下来,拿去喂狗吃!”。其实我只是气极了说说罢了,可这时水里却有一个尖利的男声回答我说,“我会如你所愿!”

我吓坏了,连滚带爬地跑回旅店,问为我等门的好心店主这里是不是闹鬼,店主很坚决地说没有,还很生气的怪我乱讲话会砸了他的招牌。我看他那么笃定,也就安了一点心,觉得是自己气糊涂了出现幻觉。然后店主帮我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又劝了两句,才送我到楼上的房间。当时全家没人理我,当然也不会为我付旅费,虽然旅店有十几个房间,而此时就住了我们一家人,但我没钱再开一个房间,只好睡阁楼上。

我又气又累、又疼又饿,加上阁楼也又阴暗又潮湿,所以一直睡不安稳,迷迷糊糊到半夜的时候,突然听到滴滴答答的流水声,象下小雨又象是什么东西漏了。奇怪的是从阁楼的天窗能看见满天星斗,而声音好像是从门外传来的。

我想起了河边那件事,吓得不敢从被窝里出来,可那声音却不停止,反而越来越大,最后变成小河的哗哗声,近得好像我在河边躺着。我知道旅店里的其它人一定听不到这个,它是来找我的,而且我不开门它就不罢休,所以我只好壮着胆子去开门。

门外什么也没有,只是黑得不正常,然后我觉得滴水声又从我身后传来。我吓得僵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可是门却“啪”的一声无风自闭。我强迫自己慢慢转身,虽然很黑,却明显看到床边有一大摊水渍,可那里明明是干燥的。然后,有一对湿脚印一步步向我伸过来,好像有什么走向我,站定在我面前。

我鼓足勇气,哆哆嗦嗦地问“你是谁?”心里却很怕它回答,可它却回答了。他说我帮了他,所以他要帮我实现愿望,把我一家人的头都砍下来。我大惊,说我不知道我帮了他什么,但我刚才只是一时气话,并不想杀我全家,而且还是那么凶残的手段。接着我又说了一大套话,也不知具体是什么,是怕得只想找话说,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虽然我老婆一家对我不太好,但那毕竟是一个家,而且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么也会有感情。我絮絮叨叨的只想让它离开,可是四周却一片寂静,我想要是有人看到我这个情况,一定觉得这情景很诡异,就像一个疯子在自言自语。正当我以为它已经走了,松了一口气时,突然觉得房间很剧烈地是晃动起来,好像我身在水流之中。水凉得冰寒刺骨,我喘不过气,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很愤怒地大叫。我吓得半死,根本听不清它说什么,只听见他骂我不是个男人,窝囊废都得付出代价。我拼命求它放过我们一家,窒息的感觉却越来越重,我以为它会杀死我,却感觉胸口一凉,接着昏了过去。

第十四章 回忆(下)

我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我跑去找我老婆,想立即离开,可她却理也不理我,一家人也没人听我的话。我不能丢下她们自己跑,只好忍耐着、恐惧着。但它却没再出现。不过,我却发觉我周围的人都不对劲,我一家人都古古怪怪的,不仅对我比平时更变本加厉,我老婆甚至和店主眉来眼去,那个店主也阴沉沉的不正常,有时我甚至感觉他们——是另外的人。我不知道是不是它在作怪,只是下定决心逆来顺受,一直等到我们假期结束,终于可以离开。

可是我没想到它竟然跟我回来了!

当我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绝望恐惧到极点。我打开冰箱,它会变成个西瓜头对着我笑;我进到卧室,它就变成枕头倦在那对我笑;我上卫生间,它在镜子里对我笑;我去厨房,它变成各种食物对我笑,即使我用刀把它切成几段,它仍然扭曲着对我笑,好像嘲笑我的生活就是个大笑话。我受不了了,求神拜佛,找了许多号称能打鬼驱邪的能人,可没有任何作用。我和家里人说,他们说我疯了,可事实上,我觉得他们才疯了。因为他们和在古镇时一样古怪,很频繁的和我发生很激烈的冲突,而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恍然大悟。

那一次,我正和我老婆在卧室吵得厉害,于是我跑去阳台透透气,结果我看见楼下我老婆正和邻居说话,而另一个“老婆”还在我背后对我破口大骂。我这才发现,竟然是它变成其它人的形象骗我,古怪的家人一直都是它!

有了这个认知,我决定除掉它,为了保护那个并不需要我的家,我也要除掉它。可是它是鬼魂,我要怎么做才行?正当我发愁的时候,偶然听说郊县一个农妇有大仙附体,特别灵验,她画的符能杀妖除鬼。于是我精心选了一把古巴式砍刀,大老远赶去,用上次我卖血的钱和从我老婆那偷的钱请她在刀上画了可杀鬼的符。我不知道能不能灵验,但哪怕有一丝的希望我也得试试。

我忍耐着它变成各种形象折磨我,等待着机会。终于在那天,我老婆因为发现我偷钱,和我大吵一架,然后带一家人出去吃饭,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很晚才回来。但我知道那不是她,是它变幻的,因为她不像常人那样干燥温暖,而是潮湿冰冷。我想等着她睡熟后杀了它,但我太紧张了,把它惊醒了。而它却还要以我老婆的样子蒙骗我。我扑过去砍她,她可能怕了刀上的符咒,又变成我岳父母、小姨、我儿子来夺我的刀,我就把他们全杀了。

可是我在砍我儿子的时候,可能因为父子天性,不知为什么突然下不了手,正犹豫的时候他从阳台跳了下去逃生。我一激灵,心都扭成一团,冷汗直冒,不敢想是我因被骗而误杀了家人。这时候,电视突然自动开了,它在里面对我说,鬼被砍头会被冒出黑烟,你为什么不试试看。当时我的脑子乱成一团,鬼使神差地开始吹他们的头。可是——没有黑烟,一个也没有——我杀的是我的家人,我亲手杀的是我的家人,从一开始就是它在骗我,自始至终都是它的圈套。它要我亲手犯下这滔天大罪!

这时候,它好像很高兴,哈哈大笑,一直笑到警察来了。可是为什么!它骗我!为什么它害我,为什么它不自己杀了我们,为什么它骗我!它骗我!它骗我!它骗我!”

李景明长时间回忆后突然激动起来,阮瞻迅速站起来,伸指点他眉心,让他稍微平静。

“快点吧,我没能力封印那个鬼了。”

“我刚才随口说说的,难道你真不能长时间封印它吗?”小夏吓了一跳,探头探脑地观察是不是惊动了外间的警察,“这不是一语成谶吗?”

“别忘了,我只是你请来的法师,而且RPG等级很低。”

“人命关天,你别开玩笑。我道歉还不行吗?”

“我说真的。”

“真的!那——怎么办?”小夏见阮瞻不象是开玩笑,很受打击。

“有什么问题继续问,出去再想办法。”

“也只有这样了。”小夏挫败地看着李景明,“你还可以回答问题吗?”

“可以。”李景明忍住胸口中阵阵巨痛说。

“当你发现是你受骗杀了全家——我是说,这是你试图自杀的原因吗?”

“是。”

“可是为什么后来又用沉默面对这件事,而且很平静地对待专家对你做的司法精神鉴定呢?”

“因为——原来它从没离开过我,即使在监狱里。它说,它非要看到我被枪毙,否则就会弄死我的儿子。我知道书伦没有死,我得保护它。”

“那上次我来的时候,你为什么又要我帮你?那天是你吧——还是它恶作剧?”

“是我,至少刚开始时是。后来——我没有什么印象了,大概是它出来想害人吧。不知为什么,它附在我身上时间长了,虽然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出来,什么时候控制我,但奇怪的是我也能听懂一点它的想法。那时我明白它还在骗我,它不甘心让我唯一的血脉留在人世,而且可怕的是想占据书伦的身体。我急坏了,而你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所以——对不起,想必吓坏了你,还带给你麻烦,但我真的没人好求了。求你帮帮我,帮帮书伦。至少不要让书伦出事,我死了也没关系。其实我倒想死,这样我也是鬼了,我就可以和它平等了,至少可以保护书伦不让它伤害。”

“你死了也帮不了任何人。”阮瞻冷酷地说,完全不理会别人会有什么心情,“它不是一般的鬼魂,你斗不过它。”

“那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法师?我要怎么办?”阮瞻的话差点让李景明绝望。

“岳律师会帮你。”阮瞻指指小夏,“你一切都听她的,只要你照着做,其它的事情不用管,我们会想办法。”

“岳律师?”李景明把满怀希望的眼光看向小夏。

小夏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又无计可施。

第十五章 分析和计划(上)

“这样,你争取别让它知道你和我们谈了什么。而且千万别相信它任何话、任何幻象,坚定信心,一定要救你的儿子,还一定要坚信我们可以帮你,最后一定会除掉这害人东西。”小夏鼓励他,“至于你的案子,我会在开庭后帮你申请司法精神病鉴定。”

“可是已经鉴定过了!”李景明说。

“可以申请重新鉴定,这个你不用管,法律上的事就交给我,你只要合作。”

“怎么合作?装——装疯吗?”

小夏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被发现教唆当事人作假或者作伪证,不是吊销律师执照,严重的还要追究刑事责任的问题。而是,这不是她所愿的,她一直的做人的信条就是“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

“也许——”她为难地说:“那个鬼魂并没有变成什么,只是让你的脑子有了幻觉。脑子有幻觉的话——应该是精神疾病的一种吧!”她的道德观挣扎着,最后救人的念头占了上风。

“没错。是它让你有幻觉,不然无法解释白天你看到的东西。在白天你也看到过它的变化吧?”在得到李景明的确认后,她松了口气继续说:“鬼魂本来就是无形的东西,幻觉一说比较可信。既然如此,你在鉴定时实话实说就行了。”

“这样就行了?”

“是啊,你本来就见到一个鬼变成各种样子要杀你全家嘛!”

“好,我听你的,岳律师。”李景明痛苦地捧着头,“你一定要帮我!岳律师,我求你!”

“放心,我说到做到——你怎么了?李先生?李先生?法师法师,帮我。”李景明不对劲的样子让小夏不由自主地求助阮瞻。

“它要出来了。”阮瞻冷静地说:“李先生,你记住岳律师的话,也不用怕。你不怕,它的气势就会弱一分。”

“我一定做到。”李景明继续挣扎,“你们快走吧,它恨死岳律师了,会伤害她的。”

“你先走。”阮瞻说。

“不。”小夏被李景明扭曲的样子吓得白了脸,但仍然坐着不动,“你先弄醒这个警察,到时候‘李景明’攻击我的样子会被许多人看到,鉴定时专家会听取狱警对他关押期间表现的描述,这对他是有利的。”

“你确定要这么做。”

“确定。”小夏咬咬牙,干脆不去看面容已经狰狞的李景明。

她软弱却又要逞强的样子让阮瞻一瞬间有些心软,“躲在我身后。”他说。

小夏一听,如蒙大赦一样马上跳到阮瞻身后。

“这么胆小还装什么样子。”阮瞻哭笑不得,但还是任她没出息地藏起来,然后让警察在“李景明”发作前一瞬间清醒过来。而且这位警员根本没机会去想自己的头为什么会晕晕的,还有一段时间的记忆空白,光是叫来其它人制服这位又发作的犯罪嫌疑人就够他忙得手脚酸软了。

坐在阳光灿烂的咖啡店里,小夏还对“李景明”发作的样子心有余悸。

“我那个不是教唆李景明作假证。”她讨厌咖啡的苦,叼着吸管喝果汁,“一定是那个鬼让他出现幻觉。”

“你这是越描越黑。”阮瞻准备结束小夏的自我安慰,“其实你说的很有道理,鬼魂是无形的东西,它不能直接杀人放火,它只能利用人的恐惧去吓死人,或者控制东西和其它人下手。即使变幻形状,也要在晚上才能现形,而且形象也应该是虚无的,发生肢体接触是不可能的。”

“就是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它附在李景明的身上,让他产生幻觉才发生的喽?因为如果不能肢体接触,他老婆也只能骂骂他,而不能殴打他嘛!”

“也可能是附在其它人的身上。比如他老婆,然后再附有其它人身上有样学样。”

“这样也就能解释证人证言中说的,案发前一个多月,他公开和他的家人发生冲突的事了。想必是那个鬼变来变去,挑拨离间。”

“很可能。”

“老天,但愿我不会被鬼附体。这太可怕了。”小夏想起李景明的惨状,相当同情他,“要是在被控制下伤害了亲人朋友,等清醒时要怎么面对这一切!”

“你不用担心。”阮瞻看着小夏胸前的玉菩萨说:“戴着它,一直别拿下来。”

“原来是这个在保佑我吗?所以,它几次想伤害我都没有成功。切,早知道这个我还害怕它干什么!”

看她一脸有恃无恐的样子,阮瞻突然明白这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大概就是万里了。自己一时忘记万里的嘱咐,告诉她这件事,果然就让这位超级乐观的小姐以为从此万事大吉,跟万里预料的完全一样。

“这只是个护身符,只有一定的辟邪力量,不能保护你。”他吓唬小夏,“它没能伤害你是因为它现在不完整。”

“不完整是什么意思?”小夏还没高兴几秒钟,就被新消息吓到。

“李景明不是说它从没离开过吗?而你明知道它现在是附在你的房东身上的。它又怎么能在大白天转换宿主?”

“为什么?”

“事实上,我怀疑它是个已经有了百年怨力的鬼魂,确切的说它已经不是鬼魂那么简单,而是‘煞’!”

“煞?”小夏鹦鹉学舌一样。

“或者说是半煞。”

“你能不能不说你们那种特殊专业的术语!”

“就是说它比一般的恶鬼还要厉害,而且可以分开附在好几个人身上,最常见的是分成两个,更厉害的可以分得更多。虽然这样它的力量会减弱一点,但它可以同时控制更多的人,而且它们之间还有感应,可以互相协作来达到目的。”他上次在小夏家里还曾经对那团黑气的残缺不全很疑惑,今天见了李景明才知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可是他对付半体已经很勉强,要用血咒才能压得住它,如果让它们会合为一体,他绝对要落在下风。如果让它回到自己的地盘,能力就更会大增,就算他拼了老命也不一定会赢。当然这些不能和小夏讲,对这个她帮不上忙,只能徒增烦恼。

“你是说因为它分成了两半才没能把我怎么样,如果它合二为一我就会倒了大霉?”

“很有见地。”

“喂,你可以不要用这种讽刺的语气和我说话吗?”小夏火大。

“我尽量。”

第十六章 分析和计划(下)

阮瞻波澜不惊的脸让小夏有揍上一拳的冲动。可是形势比人强,她要求人办事,不得已忍气吞声。“小人!”她咕哝,“不和你计较,先商量一下这要怎么办?是不是要想法子不让它会合。可问题是到了晚上有办法阻止它吗?”

“它们不能会合,假如没有合适的介质。”阮瞻老神在在,“你别忙,听我慢慢说。根据我们掌握的材料,我猜想这个鬼魂是死于至少百年前的怨鬼,大概是那条河里的水鬼,但一定有什么压制着它,让它不能转生也不能出来。当然以它的怨气看,即便能转生,它也不一定去。而李景明一家恰巧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地点,李景明身上强烈的怨恨之气无意中帮它解开了钳制,让它能出来为祸。”

“有它这样报恩的嘛!”

“这种怨灵怎么会报恩?而且它做什么也不一定有原因。”

“那李景明就活该倒霉?咦,不对,你别忘了,刚才李景明说它要占据李书伦的身体,它该不是为了这个吧!”

“应该不会。想要占据什么人的身体再重新活一回,短时间也许可以,但时间一长,以它的能力是做不到的。毕竟这世界有它自己的自然规则,不是修炼个几百年就可以改变。再说,它怨力很强,可以在夜里离开它的埋骨地很远,虽然力量会有些下降,但在哪里都可以办到的事,不必为了一具皮囊,跟着李景明长途跋涉。”

“天哪,我都糊涂了。”小夏哀叹。

“这本来就不能用常理论之。事实是,它跟着李景明回到这里,利用幻觉也好,附体也好,反正达到了害得李景明家破人亡的目的。至于它为什么分为半体,依我看一定是当时的李景明因为父子天性,没有杀害自己的儿子。它不甘心李书伦跳窗逃走,所以分了一半想找机会害他。可是以它当年的生活经验大概想不到警察会来得那么快,而警察是煞气很重的人,何况还是一次来了许多,所以它当时没时间躲到别处,只好分别潜藏在父子二人的体内,以后再做打算。”

小夏听到这里,忽然想起阮瞻刚才说的话,不由得越想越心惊。

“你刚才说介质,不会——是我吧?”

“我说了,警察都是煞气很重的人,不是因为他们本人,而是因为他们的职业造成的。所以,就算是和鬼魂有关的案件,警察本人一般也不会有事。而案发后,李景明身边就没少了警察,现在更是呆在看守所里关押,所以那个怨灵没办法出来,而李书伦身上的那一部分也没办法进去,唯一的机会就只有你。”

“倒霉!”

“你接了这个案子,本身就威胁到它期待的某种结果。你又是女人,八字轻的女人,容易被控制,况且只有你会去见李景明,于是它选你你下手。一方面想制止你救他,一方面想利用你让它可以重新完整。所以,你一接手案子,就会噩梦不断。因为你脑子里会考虑这件事,假如你晚上想,你的意念,那些科学家的说法叫‘脑电波’就会让它知道你的大致方位,即使不能亲自上门,也可以遥控你的梦境,如果你体质敏感就会更容易接受。所以说,你这种人晚上不要想与鬼有关的事,也不要看恐怖电影,否则会招来不好的东西。”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身体原因导致的睡眠障碍。”

“这种情况也很多见,不过你不在此列,至少这次是这样。幸运的是,你有这个护身符,它又只有一半能力,所以你第一次会见李景明时,它没能附你的身。可是后来你给了他机会,你病了,去了医院,恰巧又是李书伦所在的那一间。可那天万里守着你,他是个八字很重且阳气极旺的人,所以它没能对你下手,改为操控你的心灵,让你做噩梦,想吓破你的胆,让你放弃这个案子,换一个它能附体的介质来。”

“那么说,那个护士只是个牺牲品?而李书伦只是无意间被它操控了?”

“没错。但往好处想,至少这证明李书伦有机会康复。因为虽然它附了他的体,但如果宿主,也就是寄生体本身没有行动能力的话,它在怨力只有一半的情况下指挥不了它,毕竟李书伦不是僵尸。”

“真的?”小夏露出笑容,这是这么多天来最好的消息了。不管这件案子的结果如何,如果李书伦好起来,李景明至少还有一些安慰。

阮瞻见小夏那么快乐,不禁微笑道:“还是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危吧,那天它附在药瓶上跟你回家,就是想进一步尝试,或者进一步吓你,让你尽快放手。”

“恐怕它是想弄死我才甘心吧。”

“这一次你的运道很高,无论什么它都没有成功。”

“它大概也没想到我会逃跑而你会出现吧。”

“是啊!不过你还是要小心,它对你的恨意很深,不然不会处心积虑地附在你房东的身上,利用她对老公的怀疑对你下毒手。”

“说到这里——我的房东怎么办?就让它附着体不是会伤害更多人吗?”小夏的短暂快乐告謦,“能放着不管吗?”

“现在没有办法,以我的能力不足以捉它。不过,它的目标是李景明和你,应该不会浪费精力在其它人身上。目前我们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要让它合体,然后再想办法对付它。”

“不让它合二为一相对简单。除了李书伦,李景明没有别的亲人,朋友现在对他肯定避之不及,应该不会有人探监,而我不去见他的话,就没人能在监狱内外走动了。如果还有问题问他,我可以写信或者打电话,这样还省得刺激那个鬼魂出来害他。”

“给他做司法精神鉴定的医生怎么办?”

“咱们市一般的作法是请省公安医院的专家来做这个。他们也是警察,如果你说警察煞气重的情况正确的话,应该没问题,上次不就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