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栖端起碗闷头将面汤一口喝掉,然后放下碗喘了口气:“我高兴啊!”

荣雪摇摇头:“你这情绪可真是能大起大落,先前还气哭,现在又这么高兴了?”

邵栖道:“我乐意。”

下午,两个人到了办公室,张明生看到邵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叹了叹气道:“留下来也好,我也能多个帮手,不过自己要注意安全,也别因为别的事,耽误工作。”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别光顾着谈恋爱。

邵栖脸皮厚,完全不以为意。但荣雪就有点尴尬了,想着如果自己是张明生,得意门生不听自己安排,为了个女人留下来,那感觉想必是有些酸爽的。

不过事已至此,她尴尬也没用。用张教授的话,别耽误工作就好。

医疗队也就几十个人,两个人的事当日就传开了,下午去餐厅吃饭,只要是认识的医护人员,看到两人,都会笑着调侃两句,当然都是善意的玩笑。两个人在整支医疗队里,年纪最轻,大家对这种事情也乐见其成,尤其是在这种苦逼的时候,也算是为大家贡献了一点乐子。

晚上两个人下班一起回宿舍,遇到来执勤的唐昊。他还不知道邵栖留下,看到牵着荣雪手的人,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邵……邵博士,你怎么还在这里?”

邵栖得意地昂昂头:“唐连长很想我走吧,可惜我媳妇儿在这里,我肯定是不会走的。”

“邵栖!”荣雪用力掐了一把他。

唐昊不以为意,憨憨地笑道:“你脱队跑回来了?”

邵栖点头:“有空一起吃饭。”

唐昊笑着连声道好,抬手和两人告别,走了两步,又小声嘀咕道:“我就知道这事不靠谱。”

邵栖得意得捏了捏荣雪的手:“听见没,唐连长都知道你骗我不靠谱。”

“差不多得了啊!我都被你骂了一天。”

“我还没消气呢!”

……

两个人走远,唐昊转头,看向那两道渐渐融入夜色的背影,相互交缠在一块,亲昵又自然,他摸摸脑袋,有点茫然,却又有些不知为何而来的喜悦,然后重重舒了口气。

回到宿舍,荣雪拿了衣服去洗澡,还没来得及关门,邵栖已经身手敏捷地钻了进来。

“你干嘛?”

“洗澡啊!”

荣雪无语:“你就不能等我洗完了再洗。”

“一起洗节约水。”

荣雪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邵栖厚颜无耻道:“我想什么不都赤果果写在脸上么?男子汉敢想敢为,绝不否认。”

“你脸皮能再厚点吗?”

邵栖哼了一声:“我跟你荣医生,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让我很愤怒,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快疼炸了,你今儿不好好想办法让我消气,我跟你没完。”

荣雪将束着的头发散下来,捋到一边肩头,半侧着脸朝他笑:“那你说说怎么办?”

她平日里都是神色淡淡的模样,现下这样歪头看他,竟然带了分性感的妩媚。邵栖心头一窒,却故意板着脸:“把衣服脱了!”

“谁的?”

“先脱你自己的,再脱我的。”

荣雪有心哄着他,便顺着他的话来,勾勾唇,将衣服一件一件脱掉,一丝不挂地立在他面前,又伸手去脱他的。

然而邵栖在这事上从来就是个急性子,看到她在灯光下莹白的身体时,已经快绷不住,当她的手碰到他时,瞬间就破功,自己一手将T恤脱掉,再闪电般脱掉裤子,随手一扔,前后不过三秒。

荣雪看得目瞪口呆,人却已经被推倒冰凉的墙边靠着。

邵栖伸手将水打开,花洒的凉水洒下来,虽然天气炎热,也让猝不及防的荣雪打了个激灵。

邵栖将她圈在双臂之中,低头看着她,从额头一点点往下亲,越过鼻尖,覆上嘴唇,辗转缠绵许久,又继续一路向下。

荣雪已经适应的凉水,却又被他的吻,亲得浑身战栗。

最后邵栖在她的左心房外停留许久,低声道:“以后这里只能有我!”

荣雪抱住他的脖颈呢喃:“一直都只有你啊!”

两个人都在意乱情迷之中时,荣雪已经感觉到他身下的蠢蠢欲动,忽然他将她松开,跑了出去。再进来时,已经穿戴好了装备:“虽然我很想咱们俩赶紧生个孩子,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荣雪已经稍稍回神,有些哭笑不得:“我都差点忘了这个,你竟然还能想起来。”

邵栖道:“那是,因为我不是渣男。”

荣雪抱着他的脖子,低声道:“我走了之后,你真没想过找别人?”

邵栖摇头:“没想过。”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啊!”

“我就死心眼儿了!怎么着?”邵栖恶狠狠地将她抱起来。

他进得太突然,荣雪轻呼了一声,也不知是疼还是被吓到的。

邵栖一鼓作气,哑声虚张声势道:“你要再抛弃我,我就用铁链子把你锁起来,关在屋子里哪里都不让去。”

荣雪喘着气:“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说爱我!”

“我……我爱你。”

“有多爱!”

“特别特别爱!”

“嗯,我也是,特别特别爱!”

两个人在浴室闹了快一个小时,洗干净了又弄出了一身汗,只得重新再洗,洗着洗着又擦枪走火。后来感觉再弄下去得脱水,邵栖才擦干了两人,将人给抱回了床上。

屋子里没有空调,只有一台电扇呼呼吹着。不过洗了冷水澡,就算是抱在一起,被电风扇吹着,也不觉得热了。

邵栖将浑身被他折腾得软绵绵的荣雪抱在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光裸的肩膀。

荣雪蹭了蹭他,道:“邵博士,你气消了吗?”

一脸餍足的邵栖砸着舌回味了下先前的美好滋味,傲娇道:“还行吧!”

荣雪掐了一把他:“你要我做的都做了,还想怎样?人心不足蛇吞象懂不懂?”

“那还不是因为你今天实在是把我气得太厉害。当时想死的心都有,要是上了飞机才发现,我觉得我能跳机。”

荣雪叹了口气,默了片刻,抬头看他,好整以暇道:“邵栖,不管怎么样,以后不要因为我做傻事。我们这一行的,见多了生老病死,很清楚人生没那么多完满,两个人能走到头固然是再好不过,但天灾人祸谁都躲不掉,如果哪天我们其中一个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对方都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邵栖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你就不能乐观点?我觉得咱们俩这次之后,肯定能白头偕老欢欢喜喜过一辈子的。”

第75章 意外

随着疫情越来越严重, 欧美多个医疗队的撤退,中方的埃博拉诊疗中心负荷也就越来越大。张明生和几个新来的专家压力也大,研发的新药品, 动物试验一关还没过, 谁也不敢贸然下令用在临床治疗上。

没有人敢把人当小白鼠。

本地的医疗系统已经瘫痪,几乎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国际援助上, 中方成为最重要的一支医疗力量。偏偏还有一些反政府组织成趁机闹事,更加弄得人心惶惶, 加大了疫情控制的难度。

局势太糟糕, 荣雪和邵栖哪里也去不了, 每天上班都会忙到八九点才能回宿舍。不过两个人一天二十四小时在一起,哪怕再忙,半点你侬我侬的闲暇都没有, 好像也并不觉得多辛苦,尤其是邵栖,整天都充满干劲。

转眼间,又是一个月过去, 但疫情还是没有减缓的迹象。因为整个首都的诊疗中心就只有那么几个,收治病患的能力有限,本地政府在许多地方建了隔离区, 各个诊疗中心会轮流去义诊。

这天,白天走访了几个隔离区,回到宿舍已经是九点多,两个人随便洗了下, 就都累瘫般躺在床上。

这段时间邵栖的工作状况,荣雪看在眼里,他每天都要和张明生在实验室工作好几个钟头,还得下诊疗中心的病区看情况,这几天张明生带着大家去隔离区义诊,他这个助手自然也在。

虽然他年纪轻身体好,总是看起来精力充沛,但荣雪知道他也很辛苦,若是仔细看,就会发觉他人比刚来那会儿,已经清瘦了好几分,黑眼圈也有点明显了。

“累不累?”荣雪洗完澡躺在他旁边。

“还行,觉得挺充实的。”

荣雪想了想,试探问:“要不然等这次医疗队回去,你还是跟着他们先回去?”

邵栖白了她一眼:“你又来了!”

“我是怕你太辛苦了。”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他顿了顿,“而且我现在也不是单纯因为你在这里,我就希望能跟着张老师把抗埃的药物研究出来,亲眼看到病毒被击退,我才甘心.我觉得这是我的责任。”

荣雪默默看着他,好像有点不太相信这是他说出来的话,过了片刻,才笑道:“想不到邵栖同学竟然这么有觉悟?”

邵栖挑眉:“那是必须,我可是一个特别有责任心的男人。”

说着手就开始不老实,荣雪拍开他:“明天一早还得去东区那边一个隔离区,据说有几十个病患,估摸着还挺忙的,别折腾了早点睡!”

邵栖哦了一声,从善如流收回手,咕哝道:“那明天要是回来早,你得让我好好吃一顿。虽说工作重要,但生活也是必须的,尤其是夫妻生活。”

荣雪噗嗤笑出声:“还夫妻生活?我跟你结婚了吗?咱们这搁之前,那叫非法同居。”

邵栖打蛇随棍上:“那咱们一回国就合法化?”

荣雪笑:“睡吧睡吧,回国的事等回国再说,这里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呢!”

“我觉得很快就能控制的,张老师那药,我感觉有戏,反正对病毒是一定有用的,就是对人体的副作用还不清楚。”

荣雪点头,叹了口气道:“希望能尽快用于临床吧!天天看着有人的尸体被拉走,感觉再这么下去,我心态都得崩了。”

两个人又聊了会儿,到底都困得厉害,不知不觉就靠在一起睡着了。

隔日去得隔离区是一所学校临时改建的,不过学校很小,就只有一栋两层小楼,如今每间教室里都躺着几个病患。

同行除了张明生邵栖和荣雪三人,还有两个医生三个护士,总共八个人。车子是七人座的,加上驾驶座正好。

隔离区的病患,很多都精神不太稳定,要给他们抽血打针,非常麻烦。几个医生护士都是三十多岁的女人,虽然身体素质都不错,但应付一些不太配合的病人,也很是吃力,这个时候邵栖的用处就显现了出来。

到底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着厚厚的防护服,也并不影响他的动作,给病人检查的时候,动作迅速而麻利。

一切还算顺利,但是在最后一间教室时,却出了问题。

屋子里躺着六个病人,其中一个在检查时,忽然出现吐血状况,然后失控地推开给他注射药物的护士,从地上的床铺爬起来,跌跌撞撞要往外跑,可跑几步就倒下,抽搐片刻后便没了气。

这人死得太突然,一行人都没有准备。

检查后确定已经死亡,只能抬下去先严密裹好,等着政府的收尸车来收。

几个人正处理着,外面忽然有嘈杂的吵闹声。

张明生边指挥几个人处理尸体消毒,边吩咐荣雪:“你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荣雪嗯了一声,快速走到外边的走廊,往大门处一看,却见是好多人正拿着棍棒试图往里闯,两个隔离区的保安在里面守着,但显然无济于事,那陈旧的大铁门眼见着就要被撞开。

那些人高喊着一些本地宗教的口号,一楼的病患大概是被那些口号煽动,已经开始陆陆续续走出病房。

荣雪看到这情形大惊失色,赶紧回到屋内:“有人来闹事,下面的病人开始往外跑!”

她话音还未落,这间屋子的病人也已经爬起来往外跑。

张明生和几个医生用英语大声喝止,但没有人听。

这些病人本来就处在惊恐当中,现下又眼睁睁看着有人死去,被外头那些闹事的人一煽动,顿时失去了控制。

这些人一旦跑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一行人赶紧去拦,可本来病入膏肓的病人,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忽然都处于亢奋的疯癫。

他们本来就穿着厚重防护服,行动十分不便,哪里能拉得住这些人,只能跟着往楼下跑。

刚刚跑到楼下,大门就已经被撞开一半,几个保安和巡逻的警察,和那些闹事的人打起来,场面瞬间失去控制,而病人则趁乱往外跑,甚至开始攻击起穿着防护服的医生。

一场骚乱就此爆发。

在推搡中,有护士摔倒在地,被被狠狠踩过,邵栖和荣雪赶紧将人扶起来。

张明生眼见危险,他们才八个人,根本就不可能把那些逃走的患者抓回来,此刻他们自己已经陷入危险当中,他大叫:“赶紧出去,去车上!”

几个人已经知道危险,顺着人群努力往外跑。两名男医生在前面开路,中间是三个女护士,邵栖一手搀扶着张明生,一手护着荣雪断后。

有失控的病人用力冲撞他们,让他们举步维艰,好在都穿着防护服,没有直接的身体接触。

好不容易出了门口,可那些跟着跑出来的人还不善罢甘休,胡乱拉扯他们,还想抢夺他们的车子,发出凄惨可怖的叫声。这些人已经不像病人,而像是失去意识的末日丧尸。

“你们快上车!”邵栖在后面将那些失控的人一个一个甩开推倒,挡住他们靠近车子,直到其他人都上车,他才踹倒一个纠缠他的人,迅速钻回车内,用最快的速度将车门拉上,隔开了那些发了疯的病患。

这时,警车的警报声终于响起。坐回车内的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因为没有消毒,大家也不能脱下防护服,只能暂时将面罩拿下透气。

几个人都是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得厉害。

那个刚刚被推搡倒地的护士,喘着气道:“实在太吓人了!刚刚要不是你们把我拉起来,我这会儿估计人都被踩瘪了!”

“别说,刚刚有个浑身变了色的病人,差点把我的面罩扯掉,这要是面罩没了,我脸都得被抓花,回去直接去进隔离病房。我儿子才五岁,我要真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对得起他?”

一个男医生重重喘着气道:“幸好有邵栖在,不然我们真应付不了那些精神奔溃的病人,这会儿车子估计都被抢占了,防护服估计也被扯掉了。”

“可不是么?”

年过半百的张明生,终于是缓过来气儿,转头看向坐在他旁边的邵栖:“刚刚我看你拦了那么多人,他们打伤你?”

邵栖的脸色比其他人好不了多少,甚至更差,头上都是汗,靠在椅背上呼吸沉沉,摇摇头回道:“没事!”

荣雪坐在邵栖旁边,用戴着防护手套的手,隔着厚厚的防护服,握了握他的手臂:“你脸色不太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刚刚他一直护着张明生和自己,那些冲撞攻击他们的人,都被他挡开。

在这种可怕的情形下,不仅自己得逃命,还要护着其他人,实在太不容易,而且他做得很好,至少让大家都安全逃上了车子。

可他再年轻有力,也只是个普通人,刚刚肯定很疼,此时恐怕是心有余悸得厉害。

荣雪自己也后怕得很,在车上也就没多说话了。

回到诊疗中心,穿着防护装备的几人,都快要虚脱,赶紧进入消毒区换衣服。

为了安全,脱防护服时,大家都隔着一段距离。

邵栖背对着几个人,屏住呼吸,悄悄将刚刚一直藏在身侧的右手伸出来。

带着防护手套的手背上,赫然有两道干涸的血印子。

“邵栖!你怎么还不换衣服消毒?”过了片刻,荣雪的声音传来。

邵栖深呼吸一口气:“正在洗手。”

他闭上眼睛回忆了片刻在那个学校发生的场景。当时几十个病人,被外面那些闹事者煽动,像是失控的丧尸一样往外冲,甚至还开始攻击他们。他年轻高大,一直走在后面护着大家往外逃。

在大门内的时候,那些病患大多是只是冲撞,不过是想跑出去,对他们并不算真正的攻击,直到出了大门后,那些人看到他们往车上走,忽然就要来抢占他们的车子。他最年轻,身体素质也是最好的,让大家先上车,自己在后面挡着。

其实那些病患不足为惧,只是他穿着厚重的防护套装,行动起来十分不方便,有时候又是几个人一起冲上来,他防不胜防,被击中了好几次,当时那种情况下,也没觉得疼,上了车后缓过劲儿,才发觉身上有好几处估计是要肿了,他一开始也没太在意,反正隔着衣服。

直到隐隐觉察手背上的痛意,方才觉得不对劲。

在车上没敢多看,这会儿来消毒换衣服,才悬着一个心脏去检查手背。

所谓好的不灵,那手背疼痛的地方,果然有两道带着血迹干涸的红痕。

他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被一个浑身皮肤变色的感染者给抓的。当时那人冲上来要扯他的面罩,他下意识抬手去挡,然后手就被抓了。当时情况紧急,他没在意,将人掀开后,继续阻挡其他人,可没想到三层防护手套,竟然真得给抓破了。

邵栖脑子一片空白地将手放在水龙头下,用消毒液用力冲洗,干涸的伤口,再次开始出血,他将出的血冲掉,一直到没有血再渗出来,才用消毒纸巾擦干双手。

“好了吗?”一旁的荣雪已经收拾妥当,这消毒室的味道实在不好闻。

邵栖道点头:“嗯,走吧!”

几个人各自回岗位。

邵栖和荣雪跟着张明生进办公室。

到了门口,荣雪觉察他有些心不在焉,准备去拉他的手,却被他条件反射一般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