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啊,怎么了?”

“我们遇到黑鳞鲛人时,各自都看见幻像,我在幻像中看见……”

宫爵在我身后娓娓道来,他看见自己在一处阳光明媚的楼阁上,房间富丽堂皇,他悠闲的坐在椅子上,轻松惬意的看着书,远处有悠扬低沉钟声传来,他放下书走到楼阁外,才发现自己身处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顶端。

站在上面可以俯视到很远的地方,远处是起伏的山脉,郁郁葱葱春意盎然,在高楼的下面是一个巨大的城市,但宫爵说自己从未看见过这座城,但却莫名有一种亲切和熟悉。

城市在群山的环抱之中,只有东面有一处山丘,而他所站立的那处高楼,是整个城中最高的建筑,坐落于城池的最中心,从高楼直直向下俯视,你会看见一个犹如镶嵌在地面中的长条形轮廓……

听到这里我放松的心情立刻沉重起来,宫爵描述的地方我见过,而且我还亲眼目睹那座城池被火海所吞噬,那就是归墟人的国度,我曾经率领龙伯大军兵临城下。

我曾许下誓言,要用血与火将这座城市变成残垣断壁的废墟,差一点,差一点我就做到了,如果不是那艘船的出现,我现在应该还在神域,那些赤胆忠心的近卫还跟在我身后。

如今的一切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难道在后山我有片刻的轻松,我试图简简单单当一会与世无争的顾朝歌,可宫爵的话把我来回到现实,挂在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

我想起还被禁锢在那座城邦中的龙伯大军,想起在我眼前灰飞烟灭的近卫,想起他们留下的那些令我无法去承受的记忆。

我是龙伯国主!我肩负着整个龙伯神族兴亡的使命,我已经遗忘过一次自己的责任,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

我太入神,感觉自己完全被无法宣泄的仇恨所吞噬,硬生生扯断手里的草根,脸阴沉的面若冰霜,幸好宫爵看不见我如今的样子。

“当时你在那座城邦之中?”

“在,而且好像我身份还不一般吧。”宫爵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我声音的变化。“当时太匆忙,很多事都来不及说。”

“身份不一般?”我眉头一皱。

“应该很不一般吧,当我走到高楼边,能看见下面的人向我行礼膜拜。”

我手指不由自主抽动一下,神域之中等级相当森严,龙伯被驱逐到雪域之后,归墟俨然是最强大的神族,那座高楼分明是归墟至高无上权力的象征。

我曾经目睹过那座高楼的宏伟,也曾下令不惜一切也要摧毁那座在归墟人心里具有象征意义的建筑,能坐在高楼之巅的绝非是一般归墟神族。

那是归墟国主的神宫,可是我很清楚和肯定,宫爵在幻像中看见的绝对不会是归墟国主,因为……

因为在攻克神族联军的时候,我亲手处决了年迈的归墟国主,我看着他在我面前被毁灭之力吞噬,我把龙伯人几万年来压抑的屈辱和愤恨,全都发泄在他身上。

然后……

然后我亲手砍下归墟国主的头颅,就插在黑色三眼麒麟旌旗上,开始率领龙伯大军向归墟国发起攻击,我要每一个归墟人都看见他们国主的下场,要让他们每一个人发自肺腑的感到绝望和恐惧。

我知道归墟人不会因此而投降,但我根本不需要,也不会接受投降,我要的只有毁灭和死亡,我要归墟国主看着他的臣民如何被屠戮和摧残。

第586章 王冠

宫爵上次告诉我,他出现在归墟高楼之中时,当时我浑浑噩噩还没有记起作为龙伯国主的记忆,但现在细想宫爵所说的幻像,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你,你当时在那座高楼之中……”

我喃喃自语重复他的话,而且在后来的魔国里,当我开启机关时拼凑出龙伯标志,宫爵同样一眼就认出来,在他记忆最深处,这个标志代表着黑暗和死亡。

记得宫爵向我描述过他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他在幻像中看见的颜色都是明媚和光亮,直到远处的黑暗出现,随着那片黑暗的蔓延,所有的一切全都被吞噬和淹没。

安静被哀嚎所替代,祥和被杀戮所占据,流动的黑暗中,有东西在向他逼近,像是梦魇一般吞噬着他在意的一切。

龙伯神族的旗帜代表着死亡的混沌,那是我要刻在每一个背叛龙伯人的神族心中的恐惧,可这个标志只有神域中的人才会见到过。

我和近卫离开神域之后,所用的是经过简化的图腾,也就是后世传闻中,代表祖神的三眼麒麟。

宫爵居然会认识龙伯神族的旗帜……

“当时我还,还带着好像很贵重的头冠,白色的,那头冠似乎很纯洁和神圣。”宫爵应该没有意识到我声音越来越冰冷。

……

我整个人彻底的愣住,身体僵硬嘴角蠕动一下,对身后的宫爵说,那顶头冠是半月形,围绕头冠一圈是九条羽龙,每条羽龙身上都以璀璨明亮的宝石装饰,尖端则是一颗绚丽的明珠,在灯火的映照下璀璨夺目,异常威严华丽……

“你,你怎么知道?”宫爵在身后用指头戳我。

我身体愈发的冰冷僵硬,不由自主蠕动喉结,我当然知道,在我砍下归墟国主头颅的时候,那顶头冠就掉落在我脚下,那是归墟神族的王冠,只会戴在国主的头上,象征着归墟神族至高无上的神权。

记忆中归墟国主的血沾染在上面,那些璀璨夺目的宝石映射出血红的光芒,落在我眼里,没有任何时候比那一刻更让我满足,似乎看到一个世仇的神族被血所吞噬。

我并没有毁掉那顶王冠,而是从俘虏的神族中挑选一名归墟人,让其带着这顶被鲜血侵染的王冠返回归墟国,我用这样的方式宣示复仇的开始,同样,我也用这样的方式,让其把恐惧和耻辱带给归墟残存的族人。

按照神族的体系,国主之外是世袭,新继位的国主才有资格戴上这顶王冠号令归墟神族,但这并不是让我吃惊的地方。

我亲手杀掉归墟国主,但是我很清楚和肯定,归墟神族不可能有下一个国主,因为归墟神族的继承者是一名女子,早在我率领龙伯大军离开雪域,攻下第一座城邦时,我便从俘虏的嘴里重新掌握了神域的现况。

归墟国主的继承者是公主!

“那顶王冠怎么会戴在你头上……”我再也按耐不住,惊诧的转过头去,当我看见宫爵时,目瞪口呆震惊在原地。

“你干嘛这么快就回头,我还没想好怎么告诉你呢。”宫爵看上去比我还吃惊。

我只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月色下,站在我面前的竟然是一个女子,眉宇之间有种超凡脱俗的清秀和美丽,我凝望着她,脸颊上隐隐透出一层胭脂之色,双睫微垂一股女儿羞态,娇艳无伦,旖旎如画。

“你,你是……”

“宫爵。”

“你,你是……”

“女的,是的,这就是我一直想要告诉你的事,可惜是你自己三番五次不想听,也不怪我瞒你这么久。”宫爵摊着手不以为然浅笑。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怎么也没想到宫爵要告诉我的秘密,竟然让我如此震惊和错愕。

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他的时候,我就暗暗吃惊过一次,当时也是在月色下,我看见在墓室里面的宫爵,刚毅的面容中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锐利的黑眸让人过目不忘,削薄翘着的嘴角像是一直带着笑意,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

当时我还在想,怎么会有长的如此俊俏的盗墓贼,但始终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可并没有多想,现在才明白,原来不管宫爵怎么掩饰,她身上都有一股女子特有的胭脂气。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我压根没有仔细去想过,宫羽的机关术只收女弟子,原因就是女子的手软能探知到机关变化,这是女子得天独厚的优势,就是说宫羽嫡传的关门弟子怎么也不会是男的。

而且后来认识宫爵和田鸡后,我们三人形同手足生死与共,可不管怎么样,宫爵从来没有和我们在一张床上睡过,第一次和他们探墓就是北邙上的姬渠墓,面对尸鳗,宫爵自己都清楚,尸鳗唯一的弱点就是怕水,遇水身体会凝固。

可宫爵宁可被尸鳗攻击也不肯脱裤子,当时我和田鸡还拿这事和宫爵开玩笑,其实当时我就该想到。

一个女子跟在我身边七八年,我们居然浑然不知……

不!

叶知秋问过我宫爵可有事瞒着我,可见叶知秋早就知道,我顿时恍然大悟,宫爵性子洒脱,可唯独只要和叶知秋在一起,便会针锋相对相互抬杠,而且还有薛心柔,她也不止一次暗示过我,说明薛心柔一早就发现宫爵的秘密。

就连和宫爵接触时间不长的封承,也知道宫爵女扮男装,所以才会如此惊诧问我,宫爵可有事情告诉过我。

恐怕知道宫爵秘密的还远不止这些人,只有我和田鸡浑浑噩噩一直蒙在鼓里,我之前还经常拿宫爵开玩笑,说她较真起来跟女人一样,没想到她本来就是女的!

“我可没想要隐瞒你,最开始你和田鸡一直不问,我也懒得说,慢慢发现你们好像习惯了我的身份,干脆就顺其自然,后来本来想告诉你们的,可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宫爵抿着嘴,露出女子的娇羞。“不过,你和田鸡也真够失败的,我在你们两人身边七八年时间,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女的,唯独就你们两个浑然不知。”

“所,所有人都知道?!”

“是啊,魏叔还问过我,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你。”

“将军也知道?!”

我慌乱的舔舐嘴唇,难怪将军生前一直骂我没眼力劲,原来说的是宫爵,我也算是细致的人,居然没有发现一直跟着自己身边的是一名女子……

不!

我心里突然更加惊诧,我并非是没有发现,只不过潜移默化之间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而已,在海底的碣石金宫中,我必须在凌芷寒和宫爵之间决战。

这两人都是我朋友,而我最终选择了宫爵,事实上直到刚才,关于为什么我会选择救宫爵,我始终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但我现在或许是找到了,凌芷寒为了救我们,把凌家宗主手镯戴在我手中,按照凌家传承几百年的规矩,宗主婚配便将手镯戴在对方手上,自此这人在凌家便有和宗主一样的地位和身份。

其实我知道凌芷寒对我有儿女之情,而我对她也有好感,我承认我是有那么一点喜欢她,可我最终却松开了她的手,我没有给任何人说过,也许是连我自己都不愿意承认。

在当时,我松开凌芷寒的手,原因其实很简单。

因为宫爵在我心里的分量比她要重,我无法想象失去宫爵以后,我会怎么样,我把这件事归结于和宫爵之前的情义。

但并不是!

可能在我潜意识中,我早就发现宫爵是女子,我对她的并非是兄弟之情,而是儿女之情。

而且,另一件事也能证明,叶知秋生性乖巧,唯独对宫爵水火不容,我一直把知秋当妹妹,可渐渐发现她对我的感情竟然并非是兄妹之情。

从宫爵一出现开始,叶知秋就表现出很强的敌意和抗拒,或许这是女人之间的与生俱来的天性,叶知秋觉察到我对宫爵的情感变化,而宫爵也发现叶知秋对我的情愫,这两人为了我成为明争暗斗的对手。

可我居然一直没找到她们之间针锋相对的原因。

如果我是顾朝歌,面对站在面前娇柔可人的宫爵,或许除了吃惊外,更多的应该是惊喜才对。

但等到我渐渐平静下来,一闪而过的喜悦瞬间荡然无存,我并不是顾朝歌,我是龙伯国主,对面站立的也并非是宫爵,而是能戴上归墟王冠的公主。

她继承了国主之外,那她真正的身份就是归墟女王!

多么荒唐可笑的巧合,堂堂龙伯国主竟然喜欢上自己世仇的敌人,而且这还不是让我最吃惊的地方,我的身体亦如雪域中的寒冰,目光中透出我原本的冷酷和杀戮,抬手步伐坚定的向宫爵走去……

第587章 归墟女王

宫爵应该完全没有觉察到我情绪和面色的变化,我猜她把一切归结于我太吃惊的缘故,我站到她面前,手伸向她的脸,宫爵一愣茫然的不知所措。

“你,你干什么?”

我的手按在她脸上,只露出她眼睛,好熟悉的面容,特别是这个角度,只不过我曾经看过的这双眼睛中,透着无尽的仇恨和怒火,而如今只剩下夹杂着羞涩的疑惑。

我抖动的手从她脸上低垂,是的,我已经可以肯定站在自己对面的是谁。

第一次看见这双眼睛还是在幻像中,然后是在罗布泊的沙海古城,唯一不同的是,那些时候,她身上穿着那套我记忆犹新的黑甲。

难怪我率领龙伯大军围攻归墟的时候,归墟人会不惜一切保护她的安全,原来归墟人保护的是女王。

我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胸口,还能感觉到隐隐作痛,我踉踉跄跄向后退一步,怎么也没想到,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居然会是归墟女王,而且是千方百计要杀掉我的那个人。

“你怎么了?虽然我是瞒了你很久,可你也不至于这样啊?”

我根本没有去听宫爵说什么,脑子里一片混乱,拳头顷刻间握紧,我曾经向她坦诚过,还荒唐幼稚的以为可以化解恩怨,可换来的依旧是恨不得把我挫骨扬灰的仇视。

我手捂在胸口,好像还能体会到,当她把利器决绝刺入我身体时的痛疼和冰冷,我和她之间经过这长达几万年也无法放下的仇恨,注定只会有一种结果。

你死我活!

事情永远都是这样的巧合和离奇,二十年前我站在她面前时,我遗忘了一切,我以为自己是简简单单的顾朝歌,以为能凭着三言两语冰释前嫌,殊不知在她心里,这是一段有两个神族尸体和鲜血堆积的仇恨,除非一方被赶尽杀绝,否则这种仇恨会拥有的延续。

而如今……

她认为自己是简简单单的宫爵,一无所知的站在我这个龙伯国主面前,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性,我虽然没有毁灭之力,但现在我要动手杀她,一样轻而易举。

看起来二十年前,在罗布泊的沙海古城中发生意外的并非只有我一个人,归墟女王也在那里遭遇到和我同样的事,甚至结果都和我一样,我和她都在那里失去记忆,并且离奇的变成婴儿。

我被顾远山带走,而宫爵被宫羽带走,这就是宫羽在临死前想要告诉我们的秘密,可解天辉却没有让她说出来。

难怪每一次我恢复毁灭之力的时候,虽然我没有之前的记忆,但是潜意识中,我总是想杀掉她,这是多么深的仇恨,让即便没有记忆的我对她都如此的敌视。

“你,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思绪被切割的太凌乱,我必须杀掉她,就在现在,我已经犯过一次错,代价是损兵折将,眼睁睁看着近卫在我面前灰飞烟灭却无能为力,我不能再错,在我肩负的使命中,清除从神域中离开的漏网之鱼和摧毁晶石一样的重要。

我面前站立的是归墟女王,也是所有事的始作俑者,是她禁锢了我的族人,也是她企图摧毁整个龙伯神族,我相信一旦她记起自己是谁,依旧会毫不迟疑的如同二十年前在沙海古城那样杀掉我。

多么可笑的安排,我以顾朝歌身份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也是在这里,那个时候我原本就有机会杀掉她,可阴差阳错她居然成了我的朋友。

如今我们再一次站在这个地方,才意识到,或许这里就是我和她之间的宿命,冥冥之中注定我会在这里了断一切,想到这里,我手再一次抬起,张开的五指向她脖子伸去。

后面的事反而变的简单,我能预想到整个过程,犹如铁钳般的手掐住她脖子,她会在我手掌中挣扎,用惊诧茫然的目光慌乱注视着我,她应该想对我说什么,但我是听不见的,因为从她嘴里发出的只有痛苦的呻吟,直至我听见她颈骨断裂的声音,或许到我松开手的那刻,她的眼睛都会一直瞪着我,充满了惊恐的迷茫。

整个过程只需要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我便能弥补这二十多年的错误,而且我距离自己肩负的使命又更近一步。

“我真是宫爵,你怎么跟傻了一样。”宫爵握住我的手。“你不会有什么事吧?”

当被宫爵触碰的那一刻,我的手不由自主抖动,分不清是突然清醒还是突然被迷惑,宫爵比我更吃惊,诧异的捧着我的手:“你怎么了,手这样冰?该不会是病了吧?”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背感知我额头的温度,脸上透出担心的神色。

她的手好温暖,我亦如一块雪域中恒古不化的寒冰,可在她的触摸中竟然在融化,冰冻坚硬的心也随之变的柔弱。

那是宫爵,那是和我生死与共的人,那也是不止一次救我命的人。

月色下我注视着面前这个让我五味陈杂的女子,她让我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名字。

顾朝歌。

我僵硬的手渐渐变的轻柔,缓缓触摸到她绝美的脸颊上,她一头短发,看上去反而更加英气逼人,她的脸有些滚烫,透着少女的娇羞。

“宫爵,你的名字叫宫爵,是的,你是宫爵……”

我喃喃自语,努力在用顾朝歌的记忆去压制我身体中的仇恨。

“你别吓我,要知道告诉你真想会让你这样,我宁可永远不说。”宫爵抿着嘴有些不知所措。

我还是无法让自己彻底的平静,思绪错乱的让我有些抓狂,我怎么能杀掉自己的朋友,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什么时候变的如此冷酷无情?

作为顾朝歌来说,我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和耻辱,就是这份肝胆相照的情义,才支撑着我一路有惊无险走到现在,我居然如此决绝的想要杀掉如此信赖自己的伙伴。

我感觉顾朝歌也在渐渐被仇恨所吞噬,但这终究是我无法回避的使命,同样也是我对全族许下的承诺。

用敌人的尸骨来为先辈堆砌神墓,用敌人的鲜血去洗涤屈辱……

我是龙伯国主,而对面站立的是归墟女王,我甚至都不用去想理由,就凭着两个种族根深蒂固的世仇,我就该毫不迟疑的杀掉她,亦如我在魔国杀掉应悟那样。

可现在我居然下不了手,明明很简单的恩怨,却因为掺杂了顾朝歌的记忆,让我的意识中,只相信站在我对面的是宫爵。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把一切真相告诉叶知秋的时候,她选择了遗忘和回避,其他她和叶九卿一样,知道我所说都是真的,但是她更愿意相信我是顾朝歌,那也是一种信任,而且还是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甚至可以让她忽略掉我的过去。

而如今我居然也有这样的想法,我对宫爵下不手,作为顾朝歌我根本找不到杀她的任何理由,而作为龙伯国主……

解天辉杀宫羽就是不希望她说出真相,并非是怕我知道,而是不想让宫爵知道,可见所有的近卫都知道宫爵真正的身份。

他们要杀宫爵简直轻而易举,为什么一直没有动手?

把应悟囚禁在魔国,是为了日后还能为我延续生命,说明应悟还有用得着的地方,那宫爵呢?留下宫爵的意义又是什么?

每一个人存在都是有用的。

我的存在是为了龙伯神族的崛起和复兴,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复仇,而近卫存在的作用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宫爵呢?近卫让宫爵还存在一定有很重要的作用。

我突然想通这件事,近卫早就知道宫爵真正的身份,这一点从很多地方都能看出端倪,去万象神宫的时候,卓明风把我们带进玉门关外的暗室,他知道除了宫爵之外,没有人能看见凌璇留下的地图。

而在见到解天辉的时候,他也不止一次说过,他平生最恨的两种人,其中一种便是宫爵和田鸡那样的人,当时我不明白解天辉的意思,现在知道了,他是在暗指痛恨一切和归墟有关的人。

既然如此,又是什么原因让近卫知道归墟女王的下落,而且还是失去能力的归墟女王,却一直没有铲除这个他们心中最大的怨恨,反而要把宫爵刻意留在我身边。

唯神可见万象宫!

我终于找到了答案,归墟人会留下神器和月宫九龙舫的线索,但是这些线索只有真正的归墟人才会知晓,亦如宫爵能看见凌璇留下的地图。

要找到这些神器和那艘船,就必须要得到归墟人的帮助,这原本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但阴差阳错却真的出现了,归墟女王和我一样失去了记忆,我成为了顾朝歌,而她成为了宫爵。

解天辉杀宫羽灭口就是为了不想让宫爵知道自己身份,这样,就能确保宫爵一直留在我身边,用她所特有的方式和能力,帮我完成最终的使命。

第588章 自欺欺人

这或许是我找到最好自欺欺人的理由,至少我暂时不用为到底杀不杀宫爵而纠结,想必卓明风在去万象神宫的路上,发现宫爵的离奇时,已经和其他近卫谋划好接下来的计划。

这也是为什么解天辉会杀掉宫羽的真正原因,他们要确保失去记忆的我身边,还有另一个失去记忆的归墟人。

我的身体像是被抽空,无力的坐到地上,事情来的太突然,我完全没有丝毫的准备,如果可以我宁愿宫爵一直瞒着我,她或许不清楚这个在她心目中或许无关紧要的秘密,却牵连着她的生死。

如果她和我一样,找回在神域中的记忆,当她记起自己是归墟女王,记起在她身边的是沾满她族人鲜血的仇人,等到那个时候,也许二十年前发生在沙海古城中的一幕又会重演。

“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这个样子挺吓人的。”

“你坐下,我有话要问你。”我不停蠕动喉结,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问什么?”

“你听我说,比如,我是说比如,你有没有可能放下和解天辉之间的恩怨,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不可能。”宫爵斩钉切铁,一脸严峻看着我。“他杀我师傅的时候你也在场,师傅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不手刃解天辉为师傅报仇,我还算是人嘛。”

“人都死了,你杀了解天辉也于事无补,宫羽也不可能复活,冤冤相报何时了,你难道就不能放手吗?”

“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知道,解天辉在碣石金宫救过你,他对你的确有恩,可这是两码事,你不能混为一谈啊。”宫爵据理力争,忽然停住,坐到我身边。“你好奇怪,我告诉你一直瞒着你自己的身份,没瞧见你有多吃惊,为什么突然说到解天辉身上。”

“他在碣石金宫何止就救过我,他一样也救过你还有田鸡,试问,没有解天辉的话,我们能活着离开那里?”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宫爵一怔。

“你向来恩怨分明,解天辉既然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你怎么向他下手呢?”

“我……”宫爵被我问住,但很快声音依旧坚定。“解天辉身份至今不明,他救我们一定有其他目的,再说,他救了我,就能杀我师傅?”

“这么说,你是铁了心要复仇?”我望着远方淡淡问。

“对,就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解天辉,为我师傅报仇。”宫爵用胳臂拐我。“你,你该不会是不打算帮我吧?”

我无力的叹息一声,我不过是用解天辉来试探宫爵,哪怕她有丁点妥协都好,可我得到的答案却是如此肯定,其实我本该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不过侥幸的想看看有没有转机。

解天辉杀掉宫羽,这仇在宫爵心里刻骨铭心,她甚至根本不是解天辉的对手,但她并不在乎,一心只想为宫羽报仇雪恨,若是在以前,我应该会和她一起赴汤蹈火。

可现在呢……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复宫爵,她还不知道,要杀宫羽的并非是解天辉,而是我,她若是想要复仇,她该找的罪魁祸首也是我。

解天辉不过是在执行命令而已,如果说解天辉是一把刀,那我就是握着这把刀的人,很显然宫爵是不会放弃复仇的,我只是现在不确定,等宫爵知道真相后,她会对我怎么样。

话语就在我嘴边,我犹豫了很久该不该说出来,要是之前我一定会毫不隐瞒的和盘托出,给她一个交代,可现在不行,我是龙伯国主,我一个人身上肩负着整个种族的生死。

我不是一个人活着,我必须对我的族人负责。

但我还是有些不甘心,或许是太想知道答案和结果,这样的事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二十年前在沙海古城中,我就对她坦诚相见,但换来的是无情的利器穿透我的身体。

我居然还想尝试一次,但分不清到底是给自己机会,还是在给宫爵最后的机会。

“你有没有想过,邓青所说的一切其实都是真的,我就是一号首长。”我偏头目光狡黠看着她。

“想过。”

……

我眉头一皱,很愕然看向宫爵,我没想到她会回答的如此之快,好像这个问题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难不成在你心里,我就笨到这种程度了?”

“这么说,你,你猜测过我的身份?”

“废话,又不是多深奥的事,事情都摆在那儿,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都看出了什么?”

“邓青傻吗?他要是真傻能执掌117局,一个能掌握着至高无上权力的人,相信不会笨到哪儿去吧,他一口咬定你就是一号首长,而且还能拿出那么多证据,如果不是有确信的把握,邓青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我目瞪口呆,发现自己好像一直低估了身边每一个人,以为隐瞒的天衣无缝,但最后才知道,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事实的真相。

“这么说,你相信我就是一号首长。”

“不是相信,是肯定,你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罗布泊,至于后来怎么成为婴儿,我就不得而知,这中间应该发生了什么变故,导致你失去了之前的记忆。”

“……”我嘴张的更大,宫爵同样也在那里失去了记忆,不过看起来她没有失去智商,或许早在钻井平台的时候,宫爵已经确定了我的身份。“你,你怎么一直没有问过我?”

“我问你什么?你是不是一号首长?我也想问啊,问题是你记得吗?”宫爵的回答很干脆,而且也合情合理。“再说,当时你极力的在回避这个问题,既然你不想承认的事,我为什么要逼你去接受。”

我半天没说出话来,我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身边每一个人,没想到其实我什么都不懂,宫爵没有问我,竟然是在顾及我的感受。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我鼓起勇气直言不讳:“你既然确信我就是一号首长,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我其实,其实才是……”

“才是一直以来真正要杀我师傅的人。”我欲言又止,但宫爵却轻描淡写帮我说出来。

我舔舐嘴角生硬的点头,从万象神宫开始到最后的罗布泊,我一直在找寻除掉宫羽的机会,如果宫爵认定我就是一号首长的话,那她也应该明白,坐在她面前才是罪魁祸首的幕后真凶。

宫爵的反应倒是远比我平静,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在我面前的地上画出一道竖线,在左边写下一个问号,然后指着上面对我说,这个问号代表着我的过去,既然我是一号首长的话,那之前出现的和我长一样的人,应该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