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妈妈自然知道这个江姨娘是谁,说来也是巧,这江姨娘竟也是谢大人的表妹。如今自家小姐这命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可这江姨娘却过着使奴唤婢的日子。孙妈妈也见过这位江姨娘一回,虽说是做姨娘的,可那穿戴,那通身的气派,竟是别外头那些正房太太还有阔气。而且萧太太又最是宽厚,在谢家做姨娘当真是掉进了福窝里一般。

这旁边两人再说的话,孙妈妈竟是仿佛听不到一般。

“什么?让咱们替林表妹相看婚事?”萧氏犹如听到笑话一般,震惊地从榻上站了起来,她盯着谢树元问:“这如何使得?林表妹在丰县有叔伯兄弟,在安庆有外祖舅舅,论哪个都比咱们亲近,哪有让隔房的表哥替她找亲事的。”

如果这不是谢树元亲口说的,只怕萧氏都要以为,这是有人在同她说笑话了。这等没规矩的事情,她简直不敢相信是谢家人所为。

“堂祖父性子本就执拗,当年我祖父考上了科举,堂祖父一连考了五次都未中举。祖父想着他有举人功名在身,就想着替他谋一个官职,日后再慢慢提携就是了。可堂祖父却说这是祖父觉得他一世都考不上进士,最后一气之下竟回了安庆老家当了田舍翁。”

萧氏几乎是要气笑了,迂腐,迂腐至极。可这又是祖父辈的长辈,实在不是她能说得的。

“那老爷是要准备接下堂叔的嘱托了?”萧氏极少动怒,可如今遇到这等荒唐的事,还是难免生气。

谢树元也觉得这事是有些无礼,可如今堂祖父不愿接林表妹回安庆,堂叔又不敢拂了堂祖父的意思,他总不能将人硬送过去吧。

至于丰县,谢树元冷哼一声:“林家那帮人以为是以为堂姑去了,咱们谢家就没人了吗?也亏得他们想的出来,居然要将父母双亡的侄女嫁给老鳏夫,着实是可恶。”

“林表妹如今守了母孝已有二十个月,这亲事如今倒是可以相看起来,”谢树元看了萧氏一眼,毕竟这事还得萧氏做主。

萧氏没有接话,原以为只要备些礼物将人送走就好,如今竟是要送她出嫁。这亲事是何等重要,若是看走了眼,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谢树元拉住萧氏的手,有些讨好地说道:“我知道此事着实是为难了夫人,不过咱们总不能再将林表妹送回林家吧,那无疑是送入虎口啊,岂不是害了表妹。”

“既然是替表妹相看亲事,那不能去安庆的事情,自然也该告诉表妹。老爷是要和林表妹如实说吗?”萧氏忍不住反问。

这一个月相处下来,林雪柔的性子萧氏也算是有些了解,性子绵软不说还自怨自怜。旁人一句无心的话,都能惹出她一汪眼泪,她这样的性子实在不是能撑得起门户。

“表妹的性子太过绵软,若是将实情告诉她,只怕……”谢树元虽和林雪柔接触不多,可他看人素来精准,如何不知这位表妹的性子实在是不怎么样。

“算了,既然是堂祖父的意思,咱们做小辈的自然不好拂了老人家的意思,好在后日我要去寒山寺上香,表妹也要去替堂姑和姑父上香,到时找了机会同她说说。顺便也让她散散心,解了心中的郁结,”萧氏伸手理了下额角的发丝时,谢树元也伸出一只手顺着她脸颊摸到的耳畔。

他道:“着实是有劳夫人了。”

只是谁都不知道,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

☆、口舌羞辱

“太太难得带你们出门,姨娘可得给你们好生打扮一番,”江姨娘让明心去拿了首饰匣子过来,就要给两个姑娘打扮上。

谢明芳听了连眼睛都亮了,她素来就喜欢穿着打扮,每季四套的衣裳总觉得不够,每回都要缠着江姨娘拿了私己给自己做衣裳。她年纪还小,自己的首饰盒子里多是项圈、玉牌这类的首饰,如今能从姨娘的首饰匣子里挑选自然高兴。

“姨娘,如今四月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不如你就将那支水晶桃花簪给女儿带带吧,”谢明芳说的那支水晶桃花簪是江姨娘生谢明岚时,谢树元特地赏赐下来的,整支簪子由粉水晶雕刻而成,通体泛着微微粉色,水晶晶莹剔透毫无瑕疵,而簪头的那朵桃花就连花蕊都清晰可见,足见雕工之精细,实在是巧夺天工。

江姨娘见她一张嘴就要了自己最心爱的簪子,不由哂笑,点着她的额头就道:“你倒是个促狭的,一开口就要姨娘最心爱之物,你可知这乃是我生你妹妹时,你爹爹特意赠与我的。”

江姨娘用了赠而非赐,可见她自觉自己在谢树元心中与这府中的其他姨娘是不同的。他们是表兄妹,自幼相识。若不是江家被流放,表哥这嫡妻的位置未尝就不是她的。

可世事无常,如今她只是表哥的妾室,就连两个孩子都成了庶出,在这身份上就低了旁人一头。

“姨娘,你就给我带带嘛,等我去了寒山寺上完香,再将这簪子原封不动地还给姨娘就是了,”谢明芳一边摇着江姨娘的手臂一边撒娇道。

江姨娘虽有些出神,但还是被她摇的难受。

还是安静坐在一旁的谢明岚说道:“二姐姐,这桃花簪虽好看,但二姐姐年纪尚幼,这簪子与二姐姐倒是略成熟了些。妹妹瞧着这串五彩宝石串成的链子倒是更合适二姐姐些。”

“你不想让我要,无非就是自己也想要吧,”谢明芳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四妹妹了,成日摆出一副天下我最对的姿态,简直比爹爹还喜欢说教。

谢明岚倒也想说教别人,可是大姑娘谢明贞除了上课之外,同她们来往并不多。最小的六妹妹成日被养在太太的院子里,她更是接触不到,况且谢清溪也不是她能说教的。于是这谢明芳就成了她显摆的对象。

谢明芳听的虽不耐烦,可江姨娘却觉得小女儿说的有道理,于是她捏了谢明芳的手臂,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你如今都六岁,竟是比你妹妹还不如。”

谁知这句话犹如点炸了谢明芳的脾气一般,她连首饰匣子也不要了,直接甩手就说道:“妹妹,妹妹,姨娘一天到晚就知道偏宠四妹妹,无非就是看爹爹夸了她几句会读书而已。可是她便是再会读书又怎么样,日后还能考科举当状元不成。”

谢明芳这一通抢白,不仅是戳中了江姨娘的死穴,更是让谢明岚脸色发白。

若说江姨娘如今唯一不如意的,只怕就是这没有儿子一事上。虽她也偶尔安慰自己说,明岚聪慧这往后的前程说不定不输儿子,可是这没儿子终究是腰杆不硬。

谢明岚仗着自己重生一世,如今处处压着这个亲姐一头,如今被她这么一抢白,竟是将她所有的努力都说成了白费。

这还没去寺里上香呢,汀兰院的两位姑娘就拌了不小的口角,为着此事江姨娘还大哭了一场。这府上素来没有秘密,所以此事自然也不会被掩在汀兰院里。

况且这两日二姑娘上课的时候都沉着一张脸,连话都不愿和四姑娘说了呢。

萧氏自然也听到此事,不过她可不愿沾染上汀兰院的事情,况且这两位姑娘关系是好是坏,她还真不太关心。虽然江姨娘是老爷的表妹,又挺得谢树元的维护,可是她们母女三人说到底还是在自个手底下讨生活。

此时萧氏为难的是,如何和林表姑娘开这口。难不成她开门见山地就和她说,你舅父不愿接你去安庆,给了我们三千两,让把你嫁出去。如果真这么说的话,萧氏想依着林表姑娘那脾气,估计回来就该抹脖子上吊了。

这女子秉性太过软弱,也实在是太可悲。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一阵悠扬地音乐声又隐约响起。

“溪儿,”萧氏抬头看着对面认真盯着音乐盒看的女儿,不由一阵好笑。虽说这音乐盒确实是精致了些,可小女儿如今竟是当成宝贝一般,连旁人都不许碰呢。

谢清溪看着上面滑来滑去的小天使,又听着熟悉的声音,思绪慢慢飘向了远方。来到这个世界快两年多了,她竟是慢慢忘记了自己成长生活着的时代了,只有在听到这个熟悉的旋律时,她才能让那些记忆不那么快地消失。

“溪儿是不是特别喜欢这个音乐盒?”萧氏见宝贝女儿露出这般认真地表情,也不禁认真地问道。

谢清溪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她很喜欢,因为她觉得这个音乐盒是唯一能联系她和那个世界的回忆了。

萧氏被女儿难得认真的表情惊呆,竟是忍不住想到那个送礼的少年。

天潢贵胄出身,可是未来的前程却是比谁都迷茫。

待到了晚膳的时候,谢树元到了芝兰院里用膳,这日府衙休沐,所以谢清湛被他叫到了前院,他自是对他这几日的功课好生考究了一番。

要说对待子女的功课问题上,谢清溪觉得谢树元颇有些几分虎爹的风范。平时瞧着挺温文尔雅的人,只要觉得你功课有一丁点懈怠,那脸色简直就是立即晴转大到暴雨。

不过谢清溪老远就瞧见谢树元一副慈父模样,居然还牵着谢清湛的手,就知道谢清湛这会肯定是将她老爹的马屁拍的舒舒服服的。

萧氏虽早几日便将去寒山寺上香一事知会了林雪柔,还特地遣人又送了套新做的春衫过来。林雪柔自然又是去了芝兰院,说了一通有劳的话。

孙妈妈将那套新做的藕荷色春衫拿了出来,以防止第二日手忙脚乱。这春衫看着颜色虽素雅,可是在烛光之下,却是银光闪烁。孙妈妈盯着瞧了许久,这太发现衫子上头竟是用银丝线绣了暗纹,如今还只是在烛光下便这般亮眼,若明日到了外头阳光底下,定是夺人的很。

“这衣裳可真是精致,”林雪柔自然也注意到这银线所绣的暗纹了,忍不住感慨道。

“表太太为人宽厚,待小姐也是极好的,小姐如今住在府上竟是比在自个家里还舒坦呢,”孙妈妈有心将心里头藏了许久的话说出来,便起了话头。

林雪柔点头:“可不就是,表哥虽说同我有亲,但到底不及大伯和叔父他们关系近些,可如今关系亲近的反而要送我入虎口,表哥表嫂倒是待我一片真心。我只希望到了舅父家中后,能有如今这一半好便够了。”

“只是舅父这般久都没消息,孙妈妈,你说是不是外祖家不愿接我过去?”林雪柔一想到自己要是被送回林家的下场,就忍不住打寒噤。

而孙妈妈终究是将心中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孙妈妈,你是说,我娘和我爹当年是私相授受,还未婚便有了我?”林雪柔身子抖了抖,简直不敢相信自个听见的话。

在她心目中,父亲是个知礼又儒雅的人,若不是身子不太好,这科举一途未必走不下去。至于她母亲就更是大家闺秀,在父亲去世后,便足不出户,让族中想找麻烦的叔祖们都挑不出毛病。

“所以当年老太爷虽将太太嫁给了老爷,可也发了话,说从此以后再没有太太这个女儿。”孙妈妈艰难道。

林雪柔脸色一白,险些厥过去,只见她泪雨盈盈道:“妈妈为何现在才和我说这些,只怕外祖早就接到了表哥的信,”她想到这里,脸色一白,连忙握着孙妈妈地手说:“妈妈,你说外祖父会不会让表哥将我送回林家?”

孙妈妈虽想过老太爷不会接姑娘过去这个可能性,可是却也没想过这个最坏的可能性。如今被林雪柔这么一提醒,主仆两人吓的皆是面色发白。

如今的林家哪是嫁女儿,简直就是到了卖女儿的程度了。先前孙妈妈仗着同苏州知府大人家有亲,舍了太太的嫁妆,才能带着林雪柔出来。如今若是再被送回去,只怕主仆的下场都会凄惨无比。

“若是让那帮人将我嫁去做填房,我宁愿到庵里去做姑子,也好过被他们这般作践,”林雪柔垂泪道。

孙妈妈立即着急道:“我的姑娘,说什么到庵里做姑子的话,你这不是让老爷太太在天上都不得安生,往后可不能说这等丧气话。如今舅老爷家既然靠不住了,姑娘少不得要为自个好生谋划些,若嫁了好人家还怕这往后无安身之处。”

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连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了,还提什么嫁好人家。林雪柔忍着泪道:“嬷嬷快别说了,我如今寄人篱下,还说什么嫁……”

她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说到这里也是说不下去了。

孙妈妈心一横道:“姑娘觉得这谢府如何?”

“表哥家自然是极好的,可我一个戴孝的人,又如何能长居与此,”林雪柔有些听不明白了。

孙妈妈咬咬牙接着说道:“姑娘觉得谢大人为人如何?”

“表哥是探花郎出身,又是苏州的父母官……”都说表哥表妹一家亲,虽说谢树元如今已年过三十,可是他丰神俊朗又身姿挺拔,便是林雪柔初见他也是忍不住地心神摇曳。

不过除了刚入府那次情急之下外,自己却是极少见到这位表哥。就算偶尔见面,谢树元也不过是淡淡问她在府中可还适应,下人有没有怠慢她。林雪柔身为未嫁女子,自然不敢多与他接触,生怕扯出些是非。

“妈妈说的这是什么胡话,”林雪柔忍不住提高声音道。

可是孙妈妈立即着急道:“我的好姑娘,你可小声些,隔墙有耳呢。”

林雪柔突然想起了秋水,那可是表嫂身边的丫鬟。若是让她听到自己与妈妈的这番话,传到表嫂的耳中,自己可怎么活。

想到这她眼泪又是掉了下来。

可孙妈妈话都已经说出来,只得急急劝她:“姑娘,你别着急。老奴这也是实在没有法子的法子啊,如今安庆咱们是投奔不了了,若是再被送回丰县,只怕老奴再也护不住小姐了。”

“可妈妈也不能说这样的话啊,”林雪柔这回是哭狠了,她一边哭一边说道:“表嫂待我这般好,我如何能做下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更何况,表哥再好,他终究有了表嫂,我若横着娶去,无非也就是个妾室。”

孙妈妈赶紧替林雪柔擦了擦眼泪,又不停地抚着她的背,替她顺气,待她缓和过来后,才哭道:“老奴是太太陪嫁过来的,从小姐小时候开始就服侍小姐,又如何会害了小姐呢。如今老爷太太不在了,老太爷又心狠不愿管小姐,如今留在谢府倒是小姐最好的出路了。”

“况且老奴也打探过了,这府上的江姨娘便是谢大人的表妹,虽不得太太的喜欢,可如今已生了两个姑娘,那日子过的不比外头的正房太太差。若姑娘能留在府里,替太太分了那位江姨娘的宠,岂不是也报答了太太的恩德。”孙妈妈舌灿莲花,竟是将林雪柔说的默不作声了。

“妈妈快别说了,”林雪柔又是摇头又是垂泪的,孙妈妈见状也不敢再说下去,只得赶紧拿了帕子伺候她洗脸。

只是这眼睛哭的实在是厉害,林雪柔又怕明日早上起来肿起来,又让孙妈妈弄了热帕子敷在眼上。不过帕子盖在脸上的时候,她闭着眼睛心里却是将孙妈妈的话翻来覆去想了许多遍。

寻常女子谁人不想嫁人当人家的正房太太,这妾室说的再好听,日后连身嫁人都不能穿,这正红更是一辈子都穿不了。她好歹也是被父母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如今父母先后离开,自己竟是沦落到这般境地。

一会想着父母,一会又想着自己这坎坷的命运,林雪柔这眼泪是止也止不住。

第二日,秋水进来伺候的时候,险些吓了一跳。这林表姑娘的眼睛肿的可真厉害,她原本皮肤就白的透明,如今双眼四周红通通的,一眼便看出定是昨晚哭了大半宿。

“姑娘,这……”娇杏也在一旁有些束手无策的感觉。

好在秋水立即上前,替林雪柔扑了比寻常暗的粉,虽皮肤没往常看起来那般晶莹剔透了,可是好歹遮住了眼睛周围的红肿,只是细瞧的话,还是能瞧出端倪。

待林雪柔打扮妥当,又用了早膳后,那边就有人过来请她了。

此时早已有好几辆马车停在谢府的门外,待林雪柔到的时候,其他人也正好出来了。

谢清懋吵着要骑马,但萧氏如何放心,只哄着他上了马车。萧氏带着谢清懋三兄妹做头一辆马车,谢清湛和谢清溪两人又穿了同款的衣裳,谢清溪穿的是浅绿绣桃花的交领春衫,而谢清湛穿着一身浅绿绣白梅的儒衫,两人一般高的个头,一左一右站在萧氏身边,真如一对金童玉女般。

便是这府里看惯这对龙凤胎的下人,都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谢明贞和林雪柔坐在第二辆马车上,而谢明岚和谢明芳姐妹则是坐在第三辆马车上。谢明芳路过第二辆马车时,便见林雪柔正扶着娇杏的手准备上车。

她冷眼看了林雪柔身上的料子,突然开口道:“林表姑这件衣裳可真好看,不知是在哪里买的料子?”

谁不知道林雪柔进谢府的时候,身上统共带了一个小包袱,如今她这身上穿的戴的,有哪件不是太太替她置办的。

原本这次上香,谢明芳总觉得自己这季的春衫不够亮眼,便想着再做,可太太只一句这季的春衫已经做过了,就给她回绝了。又因着同谢明岚的口舌之争,这几日总觉得一口郁气堵在心里。

如今见这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破落户,穿的衣裳料子竟是比自己的还好,一时间谢明芳这心底的不快便发泄了出来。

林雪柔身上的衣裳都是萧氏赏的,她又哪里知道这是城里哪家铺子卖的料子,一时竟是答不上话。

谢明岚因着先前说过谢明芳几次,竟是惹得她不高兴。如今她也不愿再为这个远房表姑再惹自己的亲姐姐不高兴,左右不过是被刺几句罢了,寄人篱下这本就是难免的。

林雪柔垂头,嘴角嗫嚅地动了几下。

谁知谢明芳竟是侧着耳朵,假装听不到的说道:“表姑说的是什么,我可没听见。”

林雪柔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求救似得看向谢明岚,谁知谢明岚却是事不关己的将目光转向一旁。

就在她眼泪要落下时,就见马车上帘子被掀开,里面露出一张小脸,她静静地看着谢明芳道:“二妹妹,该上车了,可别让母亲等着。”

开口说话的是谢明贞,她一手掀起帘子,一边转头对旁边的丫鬟说:“巧丹,你帮忙扶表姑上来吧。”

“哼,”谢明芳虽有些跋扈,可到底不敢惹谢明贞这个长姐,毕竟长幼有序这句话可不是说说的。不过她也将林雪柔羞辱的差不多,于是一甩手带着身后的丫鬟走了。

谢明岚一脸无辜跟了上去时,谢明贞却是多看了她几眼。

待林雪柔上车后,便低声对谢明贞道:“多谢大姑娘。”

“表姑,客气了,”谢明贞只说了这一句后,便再也没说旁的。

娇杏眨着眼睛,还等着谢明贞为二姑娘的失礼同自家姑娘道歉呢,可谁知这位大姑娘居然这般……

林雪柔自然也在等着谢明贞的后话,可是等马车启程了,车厢里面都一片安静。

她突然想起孙妈妈昨晚说的话,若是她成了这府里的人,这日后不管用什么穿的戴的,都不会象今天这般被人逼问的哑口无言了吧。

☆、心思歹毒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张继的一首《枫桥夜泊》倒是让寒山寺闻名与天下,如今谢家居于苏州,寻常上香礼佛自然是往这寒山寺而来。谢树元自然不会参与这些女眷的活动,不过却还是派了家丁保护夫人和姑娘们。

谢清溪就是坐在马车里将这首枫桥夜泊学会了,萧氏原本不过随口教她而已,也并不指望她能如何学会。可谢清溪转眼就背上了这首诗,倒是让她惊喜的很。

就连坐在一旁小大人模样的谢清懋都忍不住称赞:“妹妹真乖,真聪明。”

如今谢清懋在上蒙学,背诗这种小儿科早就不在话下了,也难为他能这么捧场。于是谢清溪甜甜地冲他笑了,然后娇滴滴地说:“二哥哥真好,二哥哥最好了。”

谢清湛在一旁被他们的兄妹情深活生生给恶心了,他习惯性地捏着谢清溪梳着的苞苞头,撅着嘴巴说:“不就是会背诗了,有什么了不起。”

谢清溪看着这个同胞哥哥,恨不得对准他的后脑勺来一下。其实谢清湛的心思,谢清溪到如今还真能摸出点来。他们两是龙凤双胎,自幼就比旁人亲近些,所以但凡有人要逗弄谢清溪,他就会觉得这是侵犯到了他的地盘。于是他就开始不爽,可他不爽的结果,不是去挑衅侵犯他地盘的人,而是欺负谢清溪。

于是这兄妹俩,打从会说话开始就没少吵架。

“好了,湛儿,妹妹年纪小,你该让着她点,”萧氏习惯性地做和事佬,不过说出的话却让谢清溪都有些啼笑皆非。

其实她就比谢清湛说了一刻钟罢了。

谢府出行光是马车就有七八辆,更别提前前后后开路和跟随的家丁,走在街道上的时候寻常百姓都停下来忍不住打量。不过但凡城中有头脸的人家都会在马车上做出明确的标志,让人知道这是谁家的马车。

所以谢府的马上都挂着谢府的铭牌,鲜红的丝绦随着微风飘摆,在这四月的苏州倒也是一道风景。

谢清溪自从来了这里后,便鲜少出门,偶尔有几次也不过是别人家祝寿拜访,实在无趣地很。如今天这样的上香活动,她还是第一次参加呢,以前萧氏总觉得她太小,怕寺庙里的香火气冲撞了他们。

刚到了寒山寺的脚下,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悠扬的钟鼓声,那种悠远仿佛从远山处传来的声音,一下子让谢清溪兴奋起来。

“你瞧瞧这孩子,听见钟鼓声都这般高兴,”萧氏自然注意到她的神情。

寒山寺乃是远近闻名的寺庙,因此来此处上香的人并不少,有平头百姓自然也有如谢府这样的达官显贵。

谢府上香自然早早派了家中管事过来,萧氏一下车就看见门口有知客僧人等候着。因着萧氏并未带姨娘出门,所以此番除了林雪柔这个略年长些的女孩外,其他最大的也不过才七岁。因此萧氏也并未让她们带着帷帽。

因着谢府跟进庙中的多是女子,所以寒山寺此番派出的僧侣,不是小沙弥就是牙齿快要掉光的年老僧人。众人从前殿开始跪拜,一直跪拜到正殿,四处都摆放着不少功德箱。

谢清溪虽然年纪小,可是却跟在萧氏旁边,有模有样地学着她的姿势跪拜。她是受着现代唯物教育长大的,自然不信这世上有鬼神一事,可如今却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里,少不得要好好跪拜佛祖,顺便也谢谢让她投身到这里。

毕竟就算从古代人的眼光来看,她也算是投身到了好人家。

不管是哪路神仙,我谢谢你让我成了投胎小能手。

谢清溪每拜一处都要默念一遍,毕竟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路神仙大发的慈悲,但秉持着谁都不得罪的原则,她每跪下去一次就默念一回。

待谢家一行女眷跪拜了菩萨又添了香油钱后,知客僧便领着她们去了后头的禅院歇息去了。里头孩子虽多,可到底大户人家从小教养出来的,姑娘们都文文静静地,待丫鬟们端了茶水后便默不作声的喝茶。

谢清懋如今在蒙学里上学,日日都要出府,自然对于上香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就算出来也没多兴奋。倒是谢清湛和谢清溪两人,因为年纪尚幼,一天到晚被萧氏拘在身边,寻常连去个前院都要带一群奴仆。如今好不容易出了府,喝了茶水后就开始嚷嚷着要出去玩。

大姑娘谢明贞还是一副小淑女的做派,也不说话,只温和地看着两个弟弟妹妹闹腾。而谢明芳也就跪的不耐烦了,她也甚少出门,自然也想四处逛逛。可她虽平日横的很,可在嫡母面前却不太敢说话,说实话她有些怕萧氏。

萧氏因跪拜的诚心,此时只觉得腰酸背痛,如何还能领着这些小家伙出门玩去。

林雪柔见萧氏不愿去,又见两个孩子闹得有些凶,不由出声道:“我倒是不觉得累,不如就由我领着他们出去玩会吧。”

此时在一旁更换茶点的小沙弥开口道:“各位施主若是想游玩寺庙,本寺后头有一整片的桃林,如今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远远看过去如同一团粉色云霞呢。若是几位施主不嫌弃,倒是可去桃林一逛。”

别说是谢清溪听了想去,就连原本只是勉强想陪他们去的林雪柔听了都不由所动。

萧氏见林雪柔愿领着他们出去,倒也不再拘束着她们,只让几个姑娘都跟着出去玩玩,也算是顺便出来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