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她那一句句的质问,宫蔚风立刻辩驳着,“当时的情况,根本由不得我。”

“不是由不得你,而是你不敢去争取。你当初若是敢争取,凤訾汐也会同你一样去争取,即使到最终会丧命,毕竟曾经拥有过。感情是两个人的事,若有一方先放弃,另一方的坚持就是可笑了。”说到这里,她的眼中已经微微湿润了,“其实不懂珍惜的人,是你宫蔚风。”

宫蔚风沉默着,看着她,一时竟是无言。

“若当初,你没有一次一次的退缩,也许我们早就走了… 也许这后面的一切一切都不会发生… 也许我就可以永远做凤訾汐,再也不用面对前世的恩恩怨怨,得到我所想要的自由…平平凡凡,开开心心…”

“如今不是一样吗?你终于脱离皇宫了,你可以得到自由了!”他冲她道。

“这样的自由,算是自由吗?”她痴痴地笑着。

“怎么不算?被独孤珏囚禁之时你希望能飞出那宫墙,你在陵王府心心念念的是自由,你在匈奴情愿自服砒霜为的也是自由!”

听到这里,寐思愤怒的仰头,冲宫蔚风吼道,“是,我是想要自由!现在我就要得到了自由!可那是用多少条命堆砌出来的自由?凤訾宸,真希,贺兰晟,独孤荀,父亲,姑妈,独孤珏… 用这么多人的性命所换来的自由,你认为我会要吗?”

宫蔚风突然笑了,笑的有些失控,“你这是在否定我为你所做的一切吗?”

“若你做这些真的是为了我,那我就是个罪人,彻头彻尾的罪人!”她那滚落的泪水中充满了悔恨,“错在林汐筠太傻,太天真,太容易相信人。所以,是我亲手酿成了这一场悲剧!”

他仍旧笑着,可笑意却全然未达眼底,瞳中还有几分闪闪地光芒,隐隐颤动着。

她凝着泪,越过他一步一步地朝外走去,脚步有些颤抖。

她很冷,真的很冷。

“凤訾汐与林汐筠的记忆,日日夜夜地纠缠着我,每夜都会被梦魔缠身,午夜惊梦。到如今的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她一步一步地走着,泪水无声无.感地滚落在脸颊之上,喉头间的便咽以及脸上的绝望。

他背对着她,脸上全是自嘲的可笑,到如今,她就这样将他所做的一切都否定了吗?

还是他真的错了,从一开始就不该做那些伤人伤己的事?

不,他没有错!

所有的一切马上就要成功了,只剩下最后一个陵王了,只剩一个了!

而寐思那晃晃悠悠朝外走的步伐突然加快,朝那玄冰铸造的墙上狠狠的撞了上去,只听那静谧无声的冰室内传来一声闷响。

宫蔚风猛然转身,惊慌失措地飞奔上去,紧紧拥着她,“汐儿!汐儿——”

那一声声的呼唤,响彻了整间冰室,冰墙之上有着那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鲜红的血沿着那冰墙一直滑落,匀勒出那一朵绽放的血莲。

第七章:另一种囚禁方式

秋日的微风暖阳照了她一身金光熠熠,她静静地坐在石凳之上仰望着那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她的额头之上已经被包扎了一圈又一圈,微红的血液似乎还沾染在上面,透着几分淡淡地红。

而如今,站在她身边的人是紫范,初来乍到的紫范一身雪白而飘逸的衣衫站在她面前,带着几分复杂的神色望着呆呆地坐靠在石凳上,目光呆滞的她说,“主上说你不肯吃,不肯喝,连话也不说,所以令我回到绝杀楼。”

寐思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紫范仍旧自顾自地说道,“到最终我还是要感谢你,若不是有幸成为你的丫鬟,那么我肯定还将四处漂泊着,被主上一次又一次的指派去完成那用性命去赌的任务。”

“主上给了我一个承诺,今后不需要再去执行任务,我要做的就只是陪伴在你身边,贴身伺候着。”

说完,便手持长剑立在她的身侧,陪着她,一齐用那呆滞的目光仰望着蔚蓝的天空,“自杀这件事你还是不要妄想的好,只要有主上在一日,你便死不了。”

“你此时最该做的事便是养好自己的身子,这样才可以考虑今后。”紫范的声音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她说,声音轻到恍如一阵飘渺的风过。

寐思的指尖终于动了动,而紫苑也感受到了,于是收回视线,调头直勾勾地对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不止是养好自己的身子,还有顺从。”

寐思的目光不再呆滞,而是静静地凝视着紫苑,心中还在想着她为何要对自己说这样一番话。而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你是个聪明人,你会懂我的意思。”紫苑笑了笑,“你知道吗?下个月,陵王将举行登位大典,成为中原的皇帝。而圣华殿内,一场大火烧死了独孤珏与林雪如,两具尸首惨不忍睹,而贵妃娘娘却失踪在那场大火中。”

寐思的手猛然一颤,随后紧紧握拳。

“整个中原,四处都张贴着你的画像,悬赏金是二十万两黄金。看来,陵王对你还是志在必得。”

对于紫范后面在说些什么她已听不进去,只是在心中重复着那句:一场大火烧死了独孤珏与林雪如,两具尸首惨不忍睹。

原本心中还有几分期冀,希望他能够火中逃生,可今日紫苑的话却将她心中那最后几分期许破灭了…

后来,她们二人再也没有说话,只是各怀心事地沉默着,直到夜幕逼来,天空中闪烁着那璀璨的繁星,淡淡的新月如一弯镰刀悬挂于天际,照耀着整个绝杀楼。

突然一阵遐迩的清风逼来,压迫感顿生,紫范猛然跪下俯首道,“参见主上。”

话音落,一个白色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脸上戴着一个银色的面具,将整张脸隐藏地严严实实。

“仍旧不吃不喝?”他的声音冰凉。

“紫范觉得,还是要由主上您亲自劝。”紫范说完,只见宫蔚风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寐思仍旧保持着最初的姿势靠坐着,仰望天边那璀璨夺目的星光,也不知在想些何事。

“我就真的那么不可原谅?”他直句句地俯视着她。

许久,都得不到一声回应,于是他上前,与她并肩靠坐在石凳之上,顺着她的目光望着天上那繁星闪烁。

“在我身边不好吗?你想要的自由,我都可以给你,永远不会再将你卷入那权力的漩涡中。

“你根本给不了我自由。”她仍旧仰望天空,虚无的声音响起。

“你相信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即使得到了自由,我的身心也得不到救赎。”她说完,伸出食指,遥遥指着天际上的繁星点点,“你说这么多星星中,有没有一个是独孤珏?”

宫蔚风不说话,却是侧首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很单纯,像极了当年林汐筠的笑。

“肯定有的,对吗?如今每日我都还能与他相见,而这绝杀楼中所发生的一切,他会看在眼里的。”说到这儿,她的笑意渐渐扩散开,调头对上他的眸子,忧郁而淡殇,依稀是第一次在光影湖见到的那双眼晴。

“吃点东西吧。”他由石凳上起身,弯下腰,轻而易举地将靠坐在石凳上的她打横抱起,朝屋内走去。

被他抱起的寐思没有挣扎,任他将自己抱入屋内。

宫蔚风将她抱着放坐在凳上,满满一桌的菜,未动分毫,早已凉透。

正要唤人进来撤掉这些时,寐思说,“不要换了,换再多我也食不下咽。

宫蔚风那冰冷的眸子盯着她许久,“把身子养好,我带你去金城走走。你是头一回来金城吧,金城的繁华一点也不亚于京城。

寐思看着他,确实无动于衷。

“待你的身子好了,我必然遵循自己的承诺,带你游遍整个金城。”

她犹豫了一下,抬起手,端起那凉透的饭碗便吃了起来,即使食难下咽也强迫自己咽下。

宫蔚风瞅着她的模样,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发丝,轻声道,“待伤养好,不止金城,只要你想去的地方,我都会带你去。”

寐思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吃饭,强咽下去。

紫范说的不错,只有养好自己的身子,才能考虑今后。

后来的日子,她每顿饭都吃到实在撑不下去为止,然后便会坐在屋外的石凳上,感受着秋风萧瑟,阳光普照,为她的身上带来几抹朝气。夜里早早的便睡去了,逼着自己不再去想往事,夜夜伴随着心中默数“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 ”入睡。

紫范看着寐思的振作,欣慰的一笑,这难熬的一段终于还是被她坚强的走了过来。只是,如今的她很少说话,甚至有时一整日下来都不会说上一句话,只是吃着,睡着。

寐思额头上的伤也很快痊愈了,到如今只剩下那淡粉色的疤印,紫范每日都要为她抹药,以免留下疤痕。

伤好的同时,不知所踪多日的宫蔚风再次出现在她面前,遵循着他的承诺,带她出绝杀楼。

但为了掩人耳目,他将她扮作了男子,贴了一张人皮面具,幻化成另一个相貌平凡的男子。

他们出了那压抑的绝杀楼便一路乘着马车飞奔至金城,听着马蹄声声脆响,

她抚摸上自己的容颜,“元妃,就是如此制造出来的吗?

“不,那张脸已经与她合一了,永远都不会再变了。”宫蔚风依旧戴着那副面具,靠坐在马车上随着颠簸的路途摇摇晃晃。

“是吗,你倒是有那等通天本事。”她侧过身,掀开锦帘一角,遥望那越来越近的宏伟城敦。

“如今的元妃依旧是元妃。”宫蔚风突然说出这句话让寐思的面容一愣,随即笑笑,“陵王留她在身边了?”

宫蔚风不说话,便算是默认了。

“元妃是你的人,既然你的人能够留在元妃身边,对你有很大的好处。下一步,你是要对付陵王了。”她的声音十分肯定。

“怎么,舍不得了?”他终于睁开了眼晴。

她笑着摇头,“你的恨意来的太奇怪,其实陵王又错在哪儿,他为了先帝的嘱托而放弃了林汐筠,你却固执的认定是他酿成了所有的悲剧。极端了。”

“现在该是你自由的时刻,我不想与你谈论那所谓的朝政,那是男人之间的事。”宫蔚风冷声打断。

寐思笑笑,不再说话,目光盯着那越来越近的城敦,直到清廷地看见正上方的那个偌大的两个金灿灿地大字:金城。

进入金城,他们不再乘坐马车,而是以步代行。金城不大,项多也就只能抵得上中原的两座京城,但是其繁华之盛是京城望尘莫及的,走在大街上的人群个个衣着光鲜,就连两旁叫卖的小贩都身着上好的丝绸,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金城没有穷人。

“金城易主不过数月罢了,他们的脸上怎么一点儿没有恐慌之色?”她疑惑地问。

“易主之事于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丝毫大碍,因为他们有的是钱,金城没有富人,只有更富。那么即使易主了,只要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财富,他们是不会有异议的。”他替她释疑。

“还有这等异事。”

“金城还有更多你想不到的异事,多出来几趟你就会了解的。”

她了然地点点头,走在那人声鼎沸的大街上,感受着四周热闹的氛围,就连她那一直死寂的心都好像感受到了几分热切。

就像是回到了当初,没有遇见独孤珏的日子,日日与宫蔚风、独孤荀,打闹于大街,那些日子到如今也只能算是最美的一个回忆罢了。

现在早已经物是人非,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的人都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

再看看四周那一派祥和的气氛,却深知就在这所有的地方,各个角落中都隐藏着绝杀楼的杀手。这就是宫蔚风口中说的自由吗,相比较于当年独孤珏囚禁她又有何区别呢,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势罢了。

四处乱飘的眼神突然定格在左边的一间客栈二楼那靠窗的位置上。

心,突然狂乱地跳了起来,脑海里跃过千百种思绪,最后却是用力平复了自己的心境,一定要忍住!

第八章:回首遇故人

四处乱飘的眼神突然定格在左边的一间客栈二楼那靠窗的位置上。

心,突然狂乱地跳了起来,脑海里跃过千百种思绪,最后却是用力平复了自己的心境,一定要忍住!

她停住步伐,轻然转身,对宫蔚风说道,“我饿了。”

他看着她的模样,像是真的饿了,便带着她进入了那间客栈,这间客栈异常豪华,里边更是人声鼎沸,侃侃而谈之音绕梁不绝。

伙计堆着笑脸跑上前,却在看见戴了面具的宫蔚风时愣了愣,才问,“两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宿。”

“找间安静的地儿,吃点东西。”宫蔚风似乎不太喜欢此刻大堂内的喧闹之声,语气有些冷硬。

“客官请随我上楼,自有雅座安排着。”说罢,便带着他们齐齐踏上了楼,而寐思的目光则是不动声色地在二楼四周搜寻着。

待进入雅座内,点了几个小菜后,忽闻下方大堂内传来一片欢呼声与叫好声,寐思疑惑,立即让伙计将那竹帘掀开,隔着一层轻纱朝大堂下面望去,只见一个舞动着她那柔美地舞姿于大堂之内飞舞的女子,如一只翩然入凡尘的精灵。

四周众多客官围着大堂内那个不高不低的舞台呼唤叫好,而那个女子则是满脸灿烂地笑容,不断冲着台下微笑,一双妖媚的眼晴妩媚却不淫荡,反倒是格外地匀人。

楼上围坐着一圈的雅座内的公子们则是纷纷将手中的花朝台上抛去,似乎这花早就是为了她而准备的。

宫蔚风似乎看出了寐思对这些的好奇,便主动解释道,“这个仙来居是金城最豪华的客栈,如今这位跳舞的女子便是仙来居的西施,也正是靠着她才能招揽这么多的公子哥儿。跳完舞后,还会有一项更精彩的游戏,若是谁赢了,便能得到她一夜相伴。”说到此处,只见寐思的眼中闪过惊讶,宫蔚风笑着继续说,“不要想歪了,这相伴一夜不过是共同乘船游湖罢了。”

寐思了然的点点头,随即便见大堂正前方的红色锦布之上,用黑色的墨写上了几句:

海棠

山药

嫩海棠

老山药

带露的嫩海棠

连毛的老山药

一枝带露的嫩海棠

半截连毛的老山药

料插一枝带露的嫩海棠

倒挂半截连毛的老山药

头上斜插一枝带露的嫩海棠

一字一句地看下来,寐思觉得颇有意思,可是到那句“头上针插一枝带露的嫩海棠”却没有了下文。

那姑娘含着自信地笑容对着在场所有人道,“昨个儿郑公子与冰雁对对联最终却是不了了之,昨夜冰雁也是败兴而归,今夜希望诸位公主给冰雁一个惊喜。谁来接下…”

听着下边的声音,寐思格外有兴趣地起身,立在那轻纱帘帐边,看着下方,脸上一笑,心中已有计较。

便压低了声音道,“腰间倒挂半截连毛的老山药”

冰雁闻声而侧首凝视着二楼那纱帐之后的一个声影,想必那声音必然是从那里传来的,于是含着笑继续接道。

“她头上斜插一枝带露的嫩海棠。”

“我腰间倒挂半截连毛的老山药。”

“我爱她头上斜插一枝带露的嫩海棠。”

“她怕我腰间倒挂半截连毛的老山药!”

那最后一句对联,竟是有两个声音一齐响起,皆是二楼的稚座内,那轻纱帐之后,一左一右,正好相对而立。

冰雁微微一愣,也未想到竟然有这样一出,“两位公子好才气,不过冰雁今夜只能伴一人,可你们…”

“那便加赛一局。”寐思像是玩的起劲了,声音中无不充斥着明快之感,反倒是宫蔚风若有所思地看着寐思,那隐藏在面具下的面容也不知是何表情。

“好,那便加赛一局。”冰雁点点头,继续出对,“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

对面那人立刻接道,“山山水水,花花叶叶,年年明明秀秀。”

寐思想了想,也接道,“莺莺燕燕,花花叶叶,卿卿暮暮朝朝。”

冰雁又出,“是是非非,非非是是,是非不分。”

那人很快接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假难辫。”

寐思也不疾不徐地接下,“正正反反,反反正正,反正一样。”

那人步步紧逼,“黑黑白白,白白黑黑,黑白分明。”

寐思从容应对,“进进出出,出出进进,进出自如。”

“好!”顿时,大堂内的叫好声不断,像是早已沉醉在这异常精彩的激战中,更抱着继续往下瞧的心态呼声渐高。

此时的寐思,探手揭帘而出,也不等冰雁出对,自己犹自开口,“花非花,花容月貌失绍华。”

“雾非雾,雾鬓云义少姿韵。”对面那人亦是揭帐而出,顿时周遭的人一阵深深的呼吸,有些急促。

这名男子霸气中不失邪魅,狂野中掩藏着不羁,让人无形中会产生一股没来由的压抑。相较于这他,另一名娇小的少年就显得实在平凡的出奇了,整张脸几乎都没有可取之处,除了那一双似乎会说话的眼晴。

寐思站在帘外,看着对面的那个男子,心中不免又跳动了几下,亦然能感受到宫蔚风在身后那灼热的目光,此时她什么都不能做,否则她将真的没有自由了。

那人看着她,嘴角露出狂妄霸气的一笑,“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听到这句对子,寐思险些失笑,也就只有他能出如此对子吧,“有寡妇遇鳏夫而欲嫁之。”

下边一阵哄堂大笑,叫好声仍旧不断,就连冰雁都看的出神,这两位公子之间的火药味,似乎很浓呀。

寐思盯着他许久,突然低声道,“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男子伫立在原地,许久都没有接下,顿时周遭一片沸腾,这么简单的对子,就连他们都答的上来,怎么这会儿这男子却接不上来了呢?这可是急煞了下边的一帮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