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春紧张地瞅着这边,孟小运也有点紧张,黄隆沙倒是三人中看着最平静的一个——心里却翻滚着惊涛骇浪。

他年龄毕竟不小了,心思也多,看着拿着球棒的那个身影,一个熟悉的名字不断地浮现。

那个姿势,那个声音,那个不紧不慢的分析,有没有可能呢?

理智告诉他是不可能的,理智又告诉他有什么不可能呢?

这里是T城,离开职业圈,无聊在网上翻翻帖子,找点乐子…但是,这种时候露面,真的可能?

哪怕是他们这支穿着黑镰球衣的球队,对这个人都是极度排斥的。

长了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除了低调就是低调,他现在的身份,相当于爆了丑闻的明星,哪儿有上赶着跑到球迷中间找存在感的?

黄隆沙盯着他的口罩,很快又想起刚才他从厕所那边方向出来时,身后那个一闪而逝的人影。

假如他是“魏冬”的话,那刚才那个人,难道是肖静林?

黄隆沙的表情也终于不淡定了,自己的偶像在看自己打球?!!

黄隆沙迅速看向看台,果然在某个看台角落瞄到了一个人影。似乎带着墨镜和围巾——黄隆沙听张小春形容过,那个煤球开始似乎是戴着围巾和墨镜的,去了趟厕所才换成了口罩。

那口罩还偏大。

黄隆沙觉得自己的心脏简直像是加了速的超级玛丽,疯狂地上下跳跃,撞出来的砖头和蘑菇下雨一样往自己身上淋。

不可能吧?

肯定是的!

不可能吧?

肯定…

这边新上场的投手终于准备完毕了,煤球握着球棍活动了下,摆出了触击打的姿势。

还来?

两边人都有点发愣。

不是说要打全垒打,在满垒的情况下打触击球?

垒上的张小春等人全部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连黄隆沙都在瞬间否认掉了自己刚才的神奇猜测。

“魏冬”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犯这种错误!

满垒打触击球,垒上又是他们这些人,是很容易造成多杀(多人出局)的。

投手踏板,开始投球。

张小春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不安地顺着球运行的轨迹看向煤球。

靠!

煤球不知何时已经收回了球棒,一副完全不打算挥棍的模样。

“好球!”

裁判宣布。

风神翼龙那边都很激动,换人果然是对的,新投手新气象,这个新队员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面对正中直球,居然连触击球都不敢打。

再一球,煤球还是没动。

两好球零坏球。

春天这边都傻眼了,张小春甚至想要不顾一切趁着投手投球的时候往本垒冲了。

比分差距太大,这么悬着好紧张,能得一分是一分啊!

煤球似乎也料到了他们的心思,趁着自己做准备动作的间隙,冲着垒上的几人喊了一声:“别着急,我来带你们回家。”

在棒球场上,“回家”这个词可叫人热血沸腾了。

跑垒员们都是从本垒出发的,回家,当然是指依次踏过三个垒包回到本垒得分。要是往常,击球员对垒上的队友说出这样的话,队友们一定是激动非常的。

可是现在,这家伙都已经只剩下一次机会了呀。

带我们回家,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们回家前你就先出局了!

煤球说完这话就开始认真地瞅着投手准备了,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风神翼龙对里的“女神”们嘻嘻哈哈笑成一团,努力彰显着存在感。

一个球都打不中,居然还蒙着脸,还穿“魏冬”的球衣,这人实在太搞笑了。

球飞来,他终于挥棍了。

铝制球棒和球接触时,发出的声音要比木棍清脆很多,力度也大上很多。球朝左边飞去,直接撞在了护栏网上。

界外球。

两个好球之后的界外球,是不会被再算成好球的。

假如击球员愿意,打上几百个也没问题。

于是,让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第二个,界外球。

第三个,界外球。

第四个,界外球。

无论什么球,无论飞往哪个方向,最终都干干脆脆地撞在了护栏上。

张小春张大了嘴巴,孟小运一脸茫然,黄隆沙却看懂了——他是投手,当然明白这么多界外球意味着什么。

这位新上场的球员的投球数已经上了两位数了,在一名击球员身上浪费这么多投球数,这个压力可不小。

他在消耗对方的投手!

风神翼龙的捕手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自家投手已经满头大汗,眼神虽然坚毅,投出的球可没开始时候那么高质量了。

妈的!

所有看出门道的人都颤抖着骂了一句。

谁都知道多打界外球能消耗投手,可是那也是要把握好分寸的,一个不留神,不但自己出局,还要害到垒上的队友。

界外球还在被不断打出,看他那个样子,明显还留有余力。

春天加上他本人一共七人在场上,休息区还有三个人,这时干脆数起了投手的投球数。

这些人技术一般,落井下石却十分擅长,还把投手刚才热身的8球也算了进去。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张小春等人也渐渐开始在心里默数,黄隆沙甚至留意到,球有越飞越高越远的趋势。

第三十球!

球高高飞起,张小春下意识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三十”,场上却没再响起这个声音。

球还在飞,这个高度,这个距离…

孟小运最先尖叫了出声,“全垒打!”

所有人都看到了,球直接飞过护栏,落向了观众席。

四分全垒打!

张小春第一个开始领跑冲向本垒,因为太过激动都没顾得上和那些激动的队友打招呼。跟在他后面的是从二垒跑过来的孟小运,他这时倒不急着冲刺了,慢悠悠跑过三垒,轻轻松松踏上本垒板,还得意地挥了挥手。

黄隆沙比他还远,踏了二垒,在跑过三垒,也回到了本垒。

裁判有气无力地报着:“上垒,上垒,上垒。”

最后一个跑回来的是那个还带着口罩的煤球,他这一路可嚣张了,从本垒出发跑过三个垒包,状元打马游街一样从那些垂头丧气地风神翼龙队友身边跑过。

经过李霖身边时候,还特地放慢了脚步:“你们之前那个投手,不会投滑球嘛,出手方式都是错的。”

错你妹!

李霖气得咬牙,滑球可是他们先发投手的招牌球种,怎么可能是错的?

煤球已经跑过去了,一个垒包,又一个垒包,又一个垒包…

终于,也得到了裁判咬牙挤出的两个字:“上垒。”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了,对自己的速度没信心,明天开始改成晚上8点半更新吧T T

第九局、捕手之位

无人出局的情况下,哪怕一口气靠着本垒打拿下四分,春天的击球员也还是可以继续上场打击的。

张小春这时候对煤球兄弟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一个劲地夸他:“哈哈哈哈,哥们你真是太厉害了!这样下去我们这一局就能把分数扳平了!”

煤球却摇头:“这轮不行。”

张小春一腔热血登时就有点受挫,他当然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但是鼓舞下士气嘛,夸张一下怎么了!

还非得反驳一下他!

反驳一队之长很有成就感吗?

这么一想,张小春就非要招呼接下来要上场的第七棒、第八棒和第九棒过来听训。落单的第六棒忧伤地坐在一边,大声地叹了口气。

张小春不忍心了,这也是他们春天棒球队的选手嘛,实力虽然差了点,既然是队友,好东西当然要大家一起分享。

上场杀敌的是战士,场下待命的是后勤部队,总归都是自己人。

张小春招呼他也围上来。

他这么一招手,一边乐着的孟小运、黄隆沙等人全凑过来了。

十八只眼睛直溜溜地盯着煤球,煤球倒也不介意,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张小春一眼:“这么有野心啊?”

张小春很霸气地“哼”了一声。

煤球点点头,“唔”了一声,说:“就和刚才一样,大家也都看到了,继续触击吧。”

“…完了?”张小春惊讶。

“完了。”

“那你刚才说了那么多。”

“刚才是为了让你们相信我嘛。”说完,他还瞥了一边得意洋洋的孟小运一眼。孟小运瞬间想起自己挥空的两棒,他缩了缩脖子,想要降低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张小春飞快地在他脑后勺拍了一下,以示惩戒:“这小子属牲口的,没良心,哥们不要介意。”

孟小运瞪着他:“你不属牲口,你属相是人!”

张小春嘴巴向来就没他利索,迅速武力镇压:“没完没了你!”接着转向煤球,“再讲两句吧,保险一点。”

煤球于是干咳了一声:“大家继续努力,争取全都上垒。”

张小春又是欣慰又是无奈,这跟没讲有什么区别,太官僚主义了!

那边煤球已经扭头和孟小运说话了:“你和我一起去做跑垒指导员吧,到时候看我暗号。”

这么多人,就挑中了我,孟小运很激动,故作平静地点了点头,还直接关心起了新队友的身体状况:“你嗓子都哑了,又一直戴口罩,是感冒了?要不要紧?”

煤球看他的视线瞬间就拉长了,拍了拍他肩膀:“真乖巧啊,是个好孩子!”

孩…孩子!

孩子你妹!

孟小运很想破口大骂的,但是刚才得分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实在没办法对刚打出全垒打并且还十分欣赏自己的英雄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只好含糊着嘀咕:“我叫孟小运。”

“小运啊——”煤球揽住他肩膀把人带到一边,孟小运泪流满面,自己明明比他高,被这么一喊,总觉得自己矮了一头一样。

煤球这回却并不是来开玩笑的,飞快地和他约定了几个简单的暗号,语气懒散地表示:“别紧张,未必用得上。”

孟小运不解:“怎么用不上?”

煤球看了眼已经走向击球区的第七棒,声音轻轻的:“知道什么是软肋吗?风暴狂龙队的软肋是投手,而你们…”

孟小运忍不住反驳:“那是风神翼龙。”

“别打岔,你知道意思就行了。”他扭头见张小春凑了过来,倒没避着他的意思,“你们的软肋呢,归纳起来就是一个字,弱。”

张小春脸瞬间就黑了。

煤球于是又安慰他:“不过没关系,有我呢,我还是比较强的。”

张小春其实是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好好了解下新队友的个人信息,想来套个近乎的,听到他这句话,那句准备好的“兄弟以前在哪儿玩,怎么称呼”就这么吞了回去。

真金要靠火炼,打完这场比赛再说吧,张小春狠狠地想。

.

比赛再一次继续,正如煤球所预料的,春天的后三棒确实实力不济,风神翼龙的投手没了他的压制,砍瓜切菜一样连续三振了两人。

转眼就二出局了,张小春心里挺郁闷的,嘀嘀咕咕和黄隆沙抱怨:“你不是说他刚才消耗了对方投手吗?怎么一点儿用都没有?”

黄隆沙正出神地看着观众席发呆,被他摇了两下才回神:“啊,你说什么?”

张小春愤怒,瞪着眼睛把话重复了一遍。

黄隆沙苦笑:“那也才三十球,起码到下一轮才能看出点效果吧。”

“刚才看着就挺有效的啊。”

黄隆沙无力地看着他,半晌,才解释:“那是因为他站场上啊——你想,你的每一个投球都被击中了,无论你怎么投都会被击中,怎么可能还心平气和的…”

张小春理解了,这简直是诅咒嘛!

这种诅咒,往往会在体力消耗前开始生效,并且阴魂不散。

张小春有些庆幸自己不是投手,对上完全压制的击球员,那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黄隆沙显然也把自己代入着幻想了一下,全身一个冷战。

太讨厌了!太可怕了!

那边已经轮到第九棒打击了,一球、两球、三球、四球、五球,投手投了两个坏球三个好球,第九棒也被三振,出局。

面对风神翼龙这样的队伍,春天的弱点果然还是不能忽视的。

三人出局,攻防互换。

黄隆沙帮着张小春把护具拿过来,张小春却盯着那护具发了下呆,然后扭头问煤球:“你的守备位置是什么来着?”

“捕手。”

煤球答的挺干脆的。

张小春要下决定却没这么简单,捕手位置就那么一个,自己留着,还是让给他?

打击能力好,未必就能做好捕手。

张小春捏着护膝,一时间也没辙了。他看向黄隆沙,黄隆沙又在走神了,眼睛盯着空荡荡的观众席,似乎在找什么。

“老黄,老黄!老黄!”

黄隆沙这才回神:“啊?”

“我跟你说啊…”张小春凑过去,嘀嘀咕咕把自己想要让贤的想法说了出来。作为球队的队长,他也并不是单纯靠着人脉当上的,起码在春天,那也算一高手了。为了当好捕手,他张小春也是玩了命地搜罗各种比赛视频,捕手“魏冬”的比赛视频更是场场都看…可是现在,外敌入侵抢占训练场地,他要为了球队,牺牲他自己的努力,暂时让出捕手的宝座啦!

张小春自己都被自己的脑补感动了,黄隆沙“哦”,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也行吧。”说完,就拿着护具朝煤球走去了。

张小春愣在原地,满脑子的末路英雄舍生取义的场景突然就变味了。自家投手这个反应,作为捕手,有那么点失落啊。

黄隆沙已经走到煤球身边了,张小春又幻想煤球能够推拒一下,看了那么久比赛,总该知道这本该是自己的位置吧。

结果煤球也就那么自然地把护胸穿上了,然后是帽子、左脚护膝…黄隆沙过来拿走了他还捏在手里的右脚护膝。

然后,他们就开始在那小声商量暗号了。

商量完暗号,自然就开始练习投捕。练习完,当然就要上场比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