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氏回道:“刚刚跟大少爷出去了。”老太太便对顾凝道:“茗雨今年多大了?”“比我小三岁现在十九岁了。”老太太念叨了一下,“那不小了,可许了人家?”顾凝摇了摇头,随即心念一转,忙道:“我有了打算,但是还没跟她说,等过些日子再慢慢提!”

她生怕自己说没打算,万一老太太将茗雨指给楚家的下人,那可不怎么好,就算以后茗雨嫁个普通的人家,生活稍微辛苦点,但是起码是挺直了腰板自己当家,不会需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活。

沐氏接话道:“茗雨那丫头,我见过两次,倒是个机灵干净的丫头,可要给她找个好人家才是!”顾凝点了点头,说这些都是自然的。

38 鸳鸯戏水

老太太叹了口气,“都不容易,若是茗雨那丫头许了人之后,你那里人手便不够了,还有个丫头......叫什么的?”

顾凝忙回了“茗香!”老太太想了想,“哦,我记起来了,是王家那个丫头?有一年跟着王家夫人来看过我。也是个机灵俊秀的姑娘,很计人鼓劲!”

顾凝只说是王夫人眼光好,调教了好丫头。

老太太将茶往顾凝手边推了推,“这是柔丫头烹的茶,很是清香,你喝喝看!”

顾凝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大腿上没有动,淡笑道,“谢老太太,只是这两日脾胄虚弱,喝了茶睡不安稳。”然后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炕前,发现李秀姐几个正急切地看着她。

她心下冷笑,难不成骗她喝下这杯茶,倒能确定向柔的什么地位不成?

老太太看她眉尖若蹙,便也没有再强求,笑了笑,摩挲着手上的一枚金戒子,顾凝的态度让她不好开口。这时候如果提出来只怕也不适合,但是柔丫头那里......老太太叹了口气,见炕前向柔一副纤弱的样子,想起她小时候那般乖巧地围着自己转,自己生病了她倒是比几个儿子媳妇更关心,整宿不睡觉陪着。

她笑了笑,“阿凝,奶奶知道你是个大度的媳妇。”

顾凝心思一转,便立刻知道了她的意思,淡笑道,“老太太,只不过为人媳妇的本分,要是有话不妨直说。”

老太太赞许地看着她,对沐氏和李秀姐道:“阿凝真是玲珑剔透的心肝儿!我也不绕弯子,你也看到了,我身体不好,这一大家子没个安生,向柔是个好丫头。以后跟着你们夫妻也能帮衬一下,里里外外的也不用你操心了!”

顾凝没料到老太太竟然真个就这样说出来,陡然间觉得周身的温度都低了下去,凝重得很!她知道所有的人都看着她,当下缓缓抬起头,笑微微地看着向柔母女两个,笑容渐渐加深,既然她们这般算计,那也不要怪她不给面子。她们既然能演这出戏,又来老太太面前想横插一脚入自己的门,她们倒是想得绝妙!

她依然温温的笑着,端起茶来慢慢地呷了一口,炕前的两人心几乎要跳脱出来,老太太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仿佛已经看到了结局。

顾凝对老太太笑道:“老太太,向柔伺候过三郎,尽心尽力的,三郎也说向柔韧姑娘很得力,胆大心细,眼光好,心思也细腻,为人又和气知道怎么处事。说起来其实如果能让向柔去我们那里,给三郎做个房里人,这倒真是三郎的福气。我很早便没了母亲,说话做事都欠火候,也不是很懂规矩,更无法左右逢源,如今成亲了三年一无所出的,这是孙媳妇不孝,若老太太要责罚,阿凝自然无话可说......”她语高平和语速却慢了许多,一字字清楚地落在众人耳朵里。

李秀姐微微扬了眉,也听出顾凝的话,她是在指责向柔心眼多左右逢源,眼界目高于顶,自己不想接纳向柔,又拿楚元祯为老爷子守孝了两年多来说事儿,她要是有所出才麻烦呢!如今这样一问,倒是将了老太太一军,若是纳了向柔就等于说顾凝无所出是不孝,由此纳妾的。若是说顾凝无错,那么这番让她接纳向柔所为何故?

顾凝见大家都不说话,她又轻轻地笑道,“况且最要紧的一桩事,大哥那里一直喜欢着向柔,若是我们三郎捷足先登,这手足之情,便要被刮道伤痕上去,不管怎么说,都触目惊心。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哥大嫂那里,我们委实无脸见人!况且大哥素日里也和善得很,大嫂又很好相与,我们实在不知道如何跟他们开口!”

她语气平缓,可话说得极重,这无疑就是点透向柔既然被大少爷那样过了,不管得没得手,跟了大少爷也算天经地义,楚元祯再插一脚,那就是有违兄弟手足之情,万万要不得!她间接地抬了一下大哥大嫂,向柔他们定然说大少爷粗暴野蛮如何如何,自己这番也算是护着手足妯娌,老太太那里也万万挑不理来!

不管她多疼向柔,这个家还是要有规矩和尊严的!

一时间老太太面沉如水也说不出话,心里懊恼得很。

顾凝又轻轻地呷了一口茶,赞道:“向柔姑娘烹茶,清香余韵舌底生津,真是好手艺,好心思!”她缓缓地咬着最后两个字,眉校服扬起来,笑微微地望将过去。

向柔面如死灰,扑通跪在地上,哀求道:“老太太,向柔断然不敢有这样的念头,三少爷对向柔恩重如山,有救命之恩,我不能再......”她流下了眼泪,顾凝只是冷眼看着,再无半分同情。

沐氏打圆场道:“我看着就先缓一缓吧,老太太也乏了,再说还得问问三郎的意思。”

顾凝笑了笑,“那倒是!”然后她想起王夫人说这两日要过来,便转身对老太太道:“老太太,王夫人这两日来一惠州,我在前去磕头。这两日只怕不能给您请安!”

老太太笑着摆了摆手,慈和道:“没事,你尽管去。”

顾凝告辞回家,才发觉衣衫已经湿透了,顿觉浑身无力,走出西侧门的时候双脚发软,便在河过的大石头休息。一人从北面步若流星地行来,微弱的星光里只见他长衣飘飘,姿态飘然若举。

那人似是要支小院,打眼看到她便走了过来,到了近前惊讶道:“老三媳妇,你怎么的,哪能里不舒服?”

顾凝见是楚长卿,忙起身行礼,“六叔,三郎在大哥那里,这会儿不在家!您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楚长卿笑道:“回来一会了,过看看,给你们小夫妻准备了礼物,回头给送过来!”

顾凝道了谢,因为楚元祯不在家也不便自己招待,便道:“六叔,要不您去大哥那里走一趟?”

楚长卿厌烦道:“他那里有什么好去的,我先回去,等明儿再跟老三说吧!”说完确定顾凝无事,才回身走了。

顾凝刚想跟他道谢,想了想还是跟楚元祯一起的进修比较好,便自己回了家。

茗雨见她回来立刻上前关问,见她脸色不是很好知道肯定受了委屈,顾凝只是不肯说急得茗雨都要哭了,顾凝才笑了起来,看了她一眼道:“今儿你姐姐我也做了一把小人,踩了一把小人。”

茗雨忙问详情,顾凝怕她跟着烦,只大略说了说,茗雨立刻气得眉头扬起,“这个向柔还真是狡猾,这事要是成了她可算是一石三鸟了。进了姑爷的房,踩了大房,又在老太太那里将你压下去,以后如果有什么争执,她也会说是你自己同意的!太狠毒了!姑爷才不会同意!姐姐如今这样也算是抬了大少爷,他那里也势必要领情儿的。”

顾凝叹了口气,“淋浴去!”

等她洗漱淋浴之后,便宜换了轻软的单衣歪在床上摇着纨扇,没一会听着李婶去应门,楚元祯进院子茗雨跟他嘀嘀咕咕的声音,片刻他挑帘进来。

楚元祯走到窗前见她穿着淡粉色轻薄的单衣歪在床靠上,神态慵懒散漫,眼神近乎放空,不由得目光为之一凝,大步走了过去,俯身看着她戏谑道:“夫人这是思春呢!”

顾凝白了他一眼,“更衣!”

楚元祯笑了笑,自己更衣,见顾凝已经将干净的单衣放在桌上,便抱了去屏风后洗浴。

过了一会,他叫道:“阿凝,帮个忙吧!”

顾凝懒懒地起身,趿拉着绣花鞋走到屏风后面,“想让我搓背,你给什么报酬!”

楚元祯笑起来,双臂搭在浴桶边沿,回头道:“你不是要去拜访王夫人呢?我陪你,然后带你逛逛铺子,让你也轻松一下,如何?”

顾凝寻思这倒是不错,便绕过屏风过去,从一旁的小方桌上拿了擦身子的粗麻手巾,轻轻地帮他擦背,他虽然瘦高,可是脊背挺拔结实,肩胛骨间也不见什么肉,脊柱一点点甚是分明,在右肩下方有道三寸疤痕,深紫色的,看起来很吓人。

擦到那里她不由得放松了力道,叹息道:“你还与人打架?”

楚元祯扭头去亲她,顾凝躲开,他道:“那一年跟李大掌柜去西域跑生意,路上遇到了强盗,为了保护香料被刺了一刀,李大掌柜为了救我,也被刺了一刀。”

虽然他说的云淡风轻,要顾凝依稀能感觉那种惊心动魄,黄沙万里,铁骑如狼,心下有些痛,不禁用手指去抚摸那道疤痕。突然她手臂一紧,一阵天旋地转,吓得她尖叫一声,已经被楚元祯拖进浴桶中。

她惊魂未定地瞪着他,清丽的眸子里氤氲着恼意,楚元祯笑微微地看着她,在她要说话的时候身体蓦地前倾将她压在浴桶边沿上,辗转深吻。

轻薄的单衣立刻被水湿透紧紧地贴在她柔软的身体上,勾勒出曼妙的曲线,让他的手流连不休。

她娇喘吁吁,宽大的浴桶让她有些恐慌,他覆过来的身体带着某种迫力,让她透不过气,顾凝恼他这般戏弄她,张口在他胸口一咬,楚元祯疼得往后躲开。

顾凝得意地瞅着他,“你说,刚才有没有去老太太那里!”

楚元祯做出一脸痛楚的表情,却不答话,“好狠的女人!”

顾凝双手掐上他的脖子,身体随之压过去,“说实话,她们有没有让你纳妾!”

楚元祯享受她第一次的主动,只是不语,眼波潋滟的似是蓝天下的水波,融融冶冶,他猛地半她抱紧,灼热的唇湿漉漉地印在她的耳底,“说实话有没有报酬?”

顾凝如今骑虎难下,又不想示弱,低头咬住他的肩头,“反正不说实话就要被收拾!”

楚元祯忙投降,“我说,老太太问过我......啊......阿凝,我可没答应!......唔......”他飞快地说着后面的话却被柔嫩的唇收了进去。

顾凝的吻青涩而笨拙,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热情,像是积聚了两世所有的力量一瞬间释放。第一世她好不容易爱过却不过是被人利用,那个人甚至连碰她的兴趣都没,让她对爱情更加惶惑失望,第二世她觉得也不会有爱情,女人不过是找一个归宿。可她偏要遇见他,偏偏会越陷越深,她一直站在自己感情的边缘,以为一切自己掌控的很好,不会随便动心也不会随意受伤。可一想到他会有别的女人,会有个向柔走进房间,在他身下辗转承欢,她突然觉得很暴躁,那种暴躁成为一种怒火。

她一分分将他纳入自己的身体,水的张力带着一种轻微的刺疼,却有一种如电流袭遍全身的蚀骨销魂感觉让她如酥如醉。

他很想耐心地等待她彻底地容纳他,却觉得那简直是一种折磨,双手握住她纤细的腰肢蓦地用力,顾凝猛地将头往后扬起,松松挽就的发簪不知道飞脱去哪里,乌黑的发瀑飘飘扬扬,铺成一片华丽的黑色锦缎。

他紧紧地抱着她,水波起伏荡漾,情意缱绻......

顾凝虽然跟楚元祯说让他叫她起床,可醒来的时候还是晚了一点,楚元祯已经收拾利索,下人也送了早餐过来,对上他清亮带笑的眼,还有身上酸楚都在提醒她昨夜的放浪形骸!

她垂下眼假装镇定,淡淡地道:“难不成你一定要人看我笑话不成?还要去请安......”她忙抬手抵住他俯下的头,将他推开,“要是晚了,被大夫人那般打量着,才是架火上烤呢!”

顾凝忙起床穿衣,茗雨立刻进来帮她梳头打扮,然后洗漱便说去请安。

楚元祯握住她的手,“先吃饭,那边我已经去过,说你有点不舒服,等下还要去王夫人那里,今儿的请安就免了!”顾凝松了口气,嗔了他一眼,“故意吓唬人!”茗雨感觉他们气氛好像有变,朝楚元祯眨了眨眼左右无事,便退了出去。

早饭后楚元祯跟茗雨叮嘱两句,便带着顾凝坐马车出去,因为可能会走一点路,他让茗雨了帏帽,还备了解暑的绿豆汤。

上了车顾凝才想起来,“对了,昨夜六叔找你,你当时在大哥那里!”

楚元祯想了想便让车夫掉头先去六叔那里看看,马车停在粉墙外面,楚元祯下车去叫门,顾凝从车窗看到墙头一白色人影轻巧如燕子般翻越出来,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仔细一看竟然是六爷!她不由得惊讶道:“呀,六叔放着好好的门,怎么要跳墙脚!”

楚长卿扭头朝她笑了笑,然后招呼楚元祯,“三郎,这里!”

楚元祯上前请了安,问他要去哪里,楚长卿勾着他的肩头神秘道:“我送你们小夫妻团聚的贺礼取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去拿?”

楚元祯问,“在哪里?六叔怎么不拿出来!”

楚长卿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头,“拿出来?你以为那么轻松?我带你去看!”

楚元祯回头看了看,楚长卿见他一副不放心的样子道:“这么不放心你媳妇,让她跟着也没关系,算了我还是坐你们的车一起去好了!”

楚元祯请他上车。

顾凝给六叔请安,起身想将主位让给他,她和楚元祯两人的时候向来不去注意那些夫妻的尊卑。楚长卿摆了摆手,“啊,我们随意点,不要紧张,侄媳妇每次这样,都吓得我好紧张!”

顾凝笑了笑只好默默地坐在楚元祯旁边,听他们叔侄说话,楚长卿声音清亮,神态豪放,说起话来神采飞扬,清澈的眸子像养在水银中黑曜石一般熠熠生辉,浑身充满着青春的张力

39 梨园艳遇

楚长卿天南地北地海侃了一通,最后问侄子:“我听说你们要去铺子里住几天?为什么?”

楚元祯觉得也没什么好瞒,就把向柔的事情说了一遍,而且六叔向来不会乱传话,跟他一起楚元祯也不是特别顾虑。

“纳妾?”楚长卿蹙眉,挠了挠头,“他们还真是不择手段,我跟你说,为了我那一千亩地,他们想尽办法了,几次给我母亲介绍女人要嫁给我,我看了看要么就是赵家的女儿,要么又是孙家的,什么宋家的......切,真是烦死大爷了!”

顾凝看他一派天真之态,不禁笑了笑,她一直想不感谢他和风发的帮助,但是楚元祯说六叔不喜欢人家客套,再说是为侄媳妇办事,更没什么好说的,如果再专程道谢他反而不喜欢,觉得顾凝不把他当自己人,顾凝便暂且放下了。

二人说说笑笑,楚长卿也不冷落顾凝,时不时地跟她说两句话,一路上时间过得很快,楚长卿指挥着车夫转了几个弯,然后在一座小院子前停下。

楚元祯跳下马车,将顾凝也抱下来,对六叔道:“你不会金屋藏娇了吧!不敢见人?怕姨太太知道?”

楚长卿摆摆手,“老三浑说呢,我是那样人么!这是一个朋友的地方,我把贺礼暂时寄放的!”说完手搭墙头,蹭得跳过去。

顾凝愣了下,难不成让他们也跳?他是可以,可顾凝怎么成?楚元祯与她相视苦笑,“六叔习惯了!”

顾凝意有所指道:“只要成亲后别爬墙就好了!”

楚元祯笑微微地看着她柔声道,“夫人放心,为夫是绝对不会出墙的......”顿了顿又道:“除非......夫人允许......”顾凝嗔了他一眼,抬手掐他,楚元祯忙补充道:“那也不行!”

两人闹将着楚长卿已经从里面打开了门,让他们进去,这院子空着没人住,楚长卿说是他一个朋友的,去了外地平日很少回来。他平日里也呼朋引伴地来喝酒逗乐。

他领小夫妻去了倒座的马厩处,指着里面一匹皮毛乌黑油亮,膘肥体壮的大马得意道:“这可是正宗的大宛马,日行千里,你们小夫妻要是出去踏青,足够用了!”

顾凝脸颊烫烫的,却也被马儿吸引,却见这马生得极俊,虽然皮毛黑亮油滑,可马首正前方却有五撮雪白的毛,四蹄上也有一圈白毛,堪称绝世少见,那马儿被看得似乎不满起来,尾巴一甩,黑亮的马尾中又是一缕白,雪白的倒像是染的一样!

她惊讶地问道:“这马儿这等神奇,可有名字?”

楚无祯曾经常年在外,往来都是靠骑马,也是爱马懂马之人,看得他啧啧称奇,“这马就跟乌云踏雪一般少见,眉心五瓣梅,六叔我倒是没见过,今下开了眼有。”

楚长卿得意道:“那是,要是普通礼物,你六叔我能送出手吗!怎么样,侄媳妇,还满意吧!”他上前揽着马头,那马儿与他贴脸厮磨,很是亲密。

顾凝笑道:“就连我这不懂马的外行都被震憾了,我实在无法形容对它的赞美!”

楚长卿高兴地拍了拍马首,掰着它让它看着楚元祯,叮嘱道:“白梅,你可认清了,以后他们是你的主人!”马儿依依不舍地中间他,然后嘶鸣一声,点了点头。

楚长卿打开栅栏,把马缰绳扔给楚元祯,让他试试,楚元祯接过缰绳,走到马的正面,与她对视,然后抬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头,马儿慢慢地退了一步,然后低下头,算是认了他。

楚长卿赞道:“还是三郎比我适合这匹马,我当日驯服了好久,她都不愿意睬我,今日你跟她对了个眼神,她竟然有点害怕害羞,真是不简单!”

顾凝听他说马害羞,不禁抿唇轻笑,然后看着楚元祯翻身上马,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他朝她伸手,顾凝退后一点,摇头道:“我还是算了。”

楚元祯轻磕马腹,马儿突然加快朝她冲来,吓得她忙要去躲,却被楚元祯一歪身子,将她揽上了马,他将她圈在怀时在,贴在她耳底柔声道:“有空教你骑马,否则以后若是去西域,你不会骑马,会很郁闷的!”

当着六叔的面这般亲昵的姿态让她很是羞窘,好在楚元祯很快抱着她下了马,然后让六叔一起去铺子喝酒去!

顾凝看着他道:“你不带我去王夫人那里了吗?”

楚元祯朗笑道:“有人作陪,我就不要去了,我和六叔喝酒去,到时候去接你!”顾凝有些诧异,到底谁作陪,他之前可没说,楚元祯跟六叔说了几句话,让他再照顾两天,到时候牵到铺子后院去。

楚长卿笑道:‘这院子空着,他不回来,不如你们就常来这里转转,我找个人专门打扫喂马好了。”楚元祯谢了,又说了两句,便带顾凝告辞。上了车,顾凝睨着他,“不是去喝酒吗?”

“逗你呢!”他笑微微地道,吩咐马车去梨园却不是王家别院。

顾凝不解,本来她说去拜访王夫人是为了躲两天清闲,没想到楚元祯会主动陪她,实际她也不知道王夫人到底到没到惠州只不过是托辞而已,如今楚元祯亲自陪同,出了门又不去王家别院,她突然觉得他似乎别有深意。

意识到这个,不禁有些恼,可又觉得如今夫妻二人,确实也同有必要藏着掖着,遂问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楚元祯听她如此问才笑了笑,“自然没有,是二公子让人传话王夫人想你了,请我们来梨园听曲子。”顾凝有些不信任地看着他,他向来要做件事情,七拐八拐主眼多得很,她才不信单单是这么回事。

“那贴子呢?”她伸出手。

楚元祯握住她的手,笑道:“他让人来传的话,贴子没,说是请我们夫妻二人,恰好这两日我看你烦乱得很,本来也要带你出来散心,这要多谢二哥和王夫人了!”

顾凝坦诚地望着他,“三郎,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走回头路,过去的都是过去。就算今日以拜访王夫人去别院多两日,二哥碰了面,也绝对不会......”说完又觉得很是尴尬,遂扭头不看他。

楚元祯握紧了她手,柔声道,“阿凝,我信,我很开心,但是这次确实是他们邀请我们!”

顾凝这才真的信了,想抽回手,被他握得更紧,直到下马车的时候,楚元祯认真地替她戴好帏帽,然后牵着她的手下了马车。

沁芳梨园,是惠州最大的戏园子,东边临河,里面有最豪华的戏台,精雕细琢,比嗜好此趣的大家不遑多让,王允修淡青绘墨竹的夏衫,清俊雅致,在五月底的饱满明丽的阳光里有一种超尘脱俗的气质。

顾凝面上轻薄的软纱被风吹拂着,视线与王允修一角即分,他似乎更瘦了,夏衫裹着清癯的身体,愈见单薄,蓦地的上一紧,楚元祯的声音自头上方传来,“阿凝,过去打招呼吧!”

王允修的视线淡淡地扫过顾凝然后对楚元祯抱拳作揖,互见了礼,请他们进去。

“母亲与三郎与周管事是旧识,董小姐又是年轻女子,若是阿凝来,会比较好。”

顾凝的手一直被楚元祯紧紧地握住,贵客通道虽然宽敞,可是三人并排还是有上中挤,她便被楚元祯拽得一直紧贴在他身旁,似是生怕她被旁边的人拖走一样。

楼上雅间布置的典雅古朴,沉香色的隔断,轻纱垂悬,穿红着绿的俏丫头行走无声,迅速地穿梭服侍,帮助客人斟茶倒酒上点心,甚至会解说戏词的大意,逗那些外地来不懂当地戏曲的客人欢心。

王允修订了最好的雅站,中间纱幔低垂,左侧是几个男子,右侧是王夫人还有几位姑娘,王允修夫妇二人笑道:“三郎,我带阿凝过去,你不介意吧!”

楚元祯扬了扬眉,“二哥哪里话,交给别人不放心,二哥又不是外人!”说着俯首看着顾凝,柔声道:“没什么随便聊聊,听听曲子便好!”

顾凝见他一副将自己当不谙世事的孩子般,不禁勾了勾唇挣开他的手,跟王允修过去,走到垂帘处,王允修上前一步帮她打起帘子,在顾凝要迈步的时候,他轻轻问候:“阿凝,他待你好吗?”

顾凝愣住,抬起的脚又放下,微微颔首,“多谢二哥,三郎待我很好。”

被打起的珠帘晃了晃,发出清脆的声音,随即里面有丫鬟出来,笑道:“二公子,三少奶奶,夫人和董小姐正等着呢,快请进吧!”

顾凝忙提裙迈步进去,快步上前,转过了透雕团花宝瓶的隔断,走到桌前,笑道,“我刚跟老太太说娘要来惠州,你果然就来了,也不提前让人捎信我好去渡口接您。”

然后又跟董小姐见礼,董璧君起身迎出来,笑道:“几日不见少奶奶气色越发好了!”

董璧君挽着双环髻用嫩黄色的泥金带子系住,一缕乌黑的青丝垂于胸前,其余披在背上,发上插着做工精致的点翠金步摇,身穿雪色纱衣月华裙,外面罩了件浅黄色半袖纱袍儿,衣领门襟皆是精致华的刺绣。

随着她脚步轻移月华裙褶间的精美彩绣若隐若现,合着发上步摇生辉,于河畔画楼中,如仙子凌波,洛神临世,虽然是第二次见面,顾凝还是被她的美震憾,惊为天人。

她神态端庄温良,眉眼间却有一种娇俏戏谑,眼波流装,就算不是娇媚艳丽却也勾魂摄魄。只见她纤眉微蹙,不等顾凝开口便朱唇轻启,语声轻柔熨帖,“那日三郎说说帮我们请嫂夫人一起品香去,结要却偷偷跟你回了历城,让我们好等,真是说话不算呢!”

顾凝笑了笑,淡淡道:“那日因为没有提前准备,家里尚有事情,所以不能多耽搁,以后若董小姐无事,大家可以多多亲近一些。”

董璧民君挽着她的手走过去,对王夫人道:“看来三郎指望不上了,还是夫人好,知道我一直想跟少奶奶好好说说话,聊聊香品,特意介绍我们认识!”

王夫人笑了笑,看向王允修对董璧君道路:“这是犬子,允修!”

王允修垂首作揖,董璧君却大大方方地福了福道:“二公子千万不要客气,二公子谦谦君子我们在京城的时候就早闻大名的,李大人还说可惜公子不肯入仕,朝廷社稷的损失呢!”

王允修谦恭道:“李大人廖赞,允修不该当!”然后又给王夫人和陪坐的几位夫人作揖,说去那边陪三郎和周管事。

王夫人点了点头,又道:“你给董小姐准备的礼物呢,第一次见面,不可失了礼数!”

王允修怔了一下,忙道:“我这就让人送过来。”然后告退。

董璧君挽着顾凝的手在王夫人旁边坐了,亲热地说话,顾凝淡淡地笑着,有问必答,董璧君从腰间解下一只精致的香放在顾凝手边,“少奶奶看看这个。”

顾凝拿起来凑到鼻端嗅了嗅,里面有荼靡的香气,还有淡淡地......她笑道:“醍醐?”醍醐的味道虽然不是特别好,但是加入了其他名贵香料,味道互相改变折中,反而有一种提神的作用!

董璧君佩服道:“嫂夫人厉害,璧君甘拜下风了!”

几人有说有笑,也并不怎么听戏,吃了两盏茶,外面有人笑道路:“呀,我们来晚了,人家都开始了!快点吧!”那声音听得熟悉,顾凝眉梢一挑,立刻意识到是孙氏来了!心下狐疑她来作甚,就见丫头跑去然后迎了两人进来,一个是孙氏一个是楚吟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