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照顾,楚元祯便将事情带家里来做。湖面的亭子尚在施工中,工匠虽多,可干活利索没有什么大的杂音,杂锯木头等都在小树林西边,并不会吵,等出月子,基本就能竣工,只等填漆涂彩即可。

开始五六顾凝还躺得住,半个月就是熬着过去,进入五月,什么也呆不住,想下去走走。楚元祯完全将当母猪养,坐月子不能吹风,最好不要下地,不要看书,不能做针线…顾凝问他能做啥,他“可以吃呀,睡觉,想看书给读。”笑着反驳,“吃多,难道不怕牙坏掉,不怕胃坏掉,睡多不怕脑子坏掉,听多不怕耳朵坏掉?”楚元祯便搬来堆医书妇科杂症跟事实讲道理,给讲不认真坐月子的危害。

顾凝呆得久觉得脑子都懒惰起来,越发辩不过他,便开始耍赖,“只是想去廊子下躺着,看看光景,外面热乎起来,根本不怕。”然后开始自己要闷死要发霉。

楚元祯拗不过却又不妥协,将抱去窗下的长榻上,又将儿抱来放在身边勾引,然后拿本朝轶事始给读。他自己有分寸,不能读惹流泪的,也不能捧腹大笑,那对坐月子的人都不好。他努力将下面的故事搞笑读成让会心笑,生气的让微蹙眉,不会有大的情绪波动就好。

顾凝看两眼,见外面阳光明媚,去年楚元祯自己设计带人垒起来的假山上爬满蔷薇花,前面小片水池养几尾锦鲤,活泼泼地游来游去。王允修送的火莲也被他移到小池中,莲叶亭亭,很是雅致。

扭头逗逗儿道,“为生个小丫头,可遭罪。”又听楚元祯念到逗笑处忍不住浅笑盈盈,随意靠在木榻的靠背处,边听故事边逗儿。

楚元祯抱孩子给老太太看过,请给赐名,老太太小丫头福大命大,也会给父母大家带来福气,就叫“福妞儿”,大名自然由父亲自己起。

楚元祯虽聪敏,可对于文人雅好那些书籍读得并不很多,想想跟顾凝商量不如请二哥赐名,他学富五车,起个名字是小意思。

顾凝自然同意,等福妞儿满月时候提。

关于顾凝为何难产,如今在月子里,楚元祯不想伤神,不问不,只暗暗地让人去仔细查问,又不让人惊动老太太,免得弄得家里不和。王郎中得清楚,虽然药渣混,可他凭经验知道三少奶奶的药里被人加入些活血化瘀,破气散结的药,而类药老太太正在吃。

顾凝的药是和老太太分开药罐和炉灶单独煎的,不同人负责不同药,根本不会弄混。

楚元祯让院里人不要流露出什么,不许跟任何人透露他们怀疑事情。他边愤怒边庆幸,看来人笃定阿凝会早产甚至会尸两命,所以药用得不毒,若是下毒性大的药,那只怕才真的是尸两命。不过如果那样,家里自然会警觉报官,到时候谁也别想安稳。如今番做来,若不是王郎中直给顾凝诊断,解的脉象,只怕也不会怀疑是有人在药里动手脚。

顾凝近来见他时常会陷入沉思,心下明为何事,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之前平平安安的,就是分娩前那几日开始觉得有不舒服,但不明显加上孩子动得厉害也没在意。原本如果只是药也能辨出跟之前的味道有稍许不同,只是丫头们怕苦,每次都放很多红糖,便没觉得如何差别。那日昏昏沉沉也听见王郎中几句话,大体明什么意思。

从没想过,家人真的会有般的恨意,能够不动声色地想要让尸两命,自问没得罪什么人。但也知道,有时候未必是得罪人,只要在个位置,可能掌握将来那个机会,就会被人厌恶憎恨,想除之而后快。

知道楚元祯不想费心,只想让好好坐月子养好身体,也不破坏他的好意,便当做什么不知道。跟奶娘个人带孩子太累,总要起夜个人忙不过来就让李婶帮忙,跟奶娘睡在东间。

福妞儿满月,老太太精神见好,自己沾福妞儿的福气,让人摆酒,请亲家等要好的人来聚聚,其他的且等百日再。

与王允修夫妇同来的还有董璧君,穿着春水色的衣裙,气质娴雅,跟那位林小姐很是熟稔。王林氏和董璧君都与楚元祯未曾成亲的那位林大小姐交好。

王林氏模样周正,并不是多美,跟顾凝见礼,也不生分,拉着的手热络道:“早就听妹妹贤名,可惜直没见着。妹妹心灵手巧的,以后可要多多走动才好呀。”比顾凝要小几岁,叫妹妹自然是随王允修。

顾凝谦逊又不失礼地夸回去,会便从奶娘怀里抱福妞儿请王允修给福妞儿起个大名儿。

王允修将白白胖胖的福妞儿接在怀里,看着骨碌碌的大眼粉嫩红润的小嘴也不多想顺口道:“福者心诚心正福泽绵延,瑞气浩然,楚家子不排辈,那就叫心瑞。”

众人皆好。

茗雨把孩子从王允修怀里接出来生怕尿在他身上,笑道:“二公子,既然名儿也起,等百日不如再收个干儿也好。丫头出生时候那么能折腾,肯定是个想要人关爱的小祖宗。”

王允修笑着逗孩子,扭头看向顾凝和楚元祯,见他们脸欢喜笑笑,便应。

入席之前王林氏对董璧君小声道:“真是糊涂,们自己还没孩子,他倒先收人家儿做干儿。”

董璧君笑笑,轻扯的衣袖,两人便跟过来请们入席的顾凝连连道喜,拉着的手起去。

夜里客人们都走,顾凝抱着孩子跟楚元祯去看老太太。向柔也在,小名儿也是老太太起的,因为十二日是小满,丫头便叫个名字,大名随心瑞,借王允修那句话,叫作楚心绵。

向柔看眼跟老太太话的顾凝,问道:“少奶奶,们小满叫心绵个名字,不要紧吧。”

顾凝回头朝笑,“当然不要紧,心绵是个好名字。”

向柔忙道谢,扶着儿的小手让给顾凝作揖,“快拜谢三婶。”

笑番,老太太让向柔和丫头把两个孩子都抱下去,跟小夫妻两句话。

向柔立刻让人抱着孩子去廊下看画眉,边替老太太守着门。

69审问

老太太笑微微地看着顾凝,轻声道:“当日也不是不满意,不过是跟老头子置气,今儿得实话,俩生对,很喜欢,很喜欢。”然后示意楚元祯扶起来坐会儿。

楚元祯劝道:“老太太,您还是好好休息,爷爷其实根本没有跟您生气。他当日还,奶奶估摸着要反对,但是又不明着,其实不是反对们。是跟置气呢,么些年,也不是为置气,就是那么个习惯。”

老太太眼睛蓦地亮,“爷爷,真的如此?”

楚元祯笑,头道:“是真的,其实爷爷从来没生您的气。”

老太太笑笑,往后倚在靠枕上,歇息下,道:“三郎,奶奶对没有太大的要求,只有个愿望…”

楚元祯握住的手,安慰道:“奶奶,有话您尽管吩咐。”

老太太看眼外面,道:“们夫妻,放心。没其他要求,只希望们能保守们楚家的家业,让们的祖坟宗祠直受着香火就好。家就交给们。不管嫡庶,们总是姓楚的。家业到他们手上,要么没能力保住,要么心存歹念…”热切地看着他,直到他头才笑,然后拉着顾凝的手笑笑,“别怪奶奶当初想把向柔给们,也别计较奶奶当初不那么信任们…老,没有那么多后悔的机会…以后,就算元坤混蛋,们记得帮衬柔丫头把,挺可怜的,是耽误。”

顾凝答应,然后老太太便自己累,要休息,让他们不必日日来请安。像今儿样找个机会话也不容易,平日里堆人围在里,最近看没那么快死,有人便挺不住回去。

两人抱着孩子回去自己院子,顾凝进屋给孩子喂奶,然后交给奶娘,跟楚元祯会闲话便洗漱睡觉。他放下纱帐的时候,听顾凝随口问句,“三郎,药的事情查问的如何?”

楚元祯怔下,随即明白知道,略略理理将自己查来的告诉。

和老太太的药都是中和药铺抓来的,药铺里肯定不会抓错,也绝对不敢动手脚。药抓回来为安全不会发生混乱,他都是让小池放在西厢,等要煎的时候再包包拿去。煎药的时候小池多半是守在那里的,偶有出去也请小兰帮忙照看。小兰负责煎老太太的药,向很认真,煎药些活计从不假手于人,煎药之前都会先称称包的分量,跟郎中的样才装进药罐熬药,填水量也丝毫不会错。

当然有可能别人趁着们不注意往小池的药罐里扔其他的药材,或者趁们不注意往药罐里倒其他的药汁,甚至是将老太太的药倒些在顾凝的药里也有可能。

但个也需要时间,两人不曾全部离开过熬药的小厨房,药是如何被动手脚便匪夷所思。

第二日两人便将小兰和小池都叫在跟前,让们两个仔细想。丫头们做事向来有规矩,谁做哪样便专管哪样,又都年轻记性好,所以就算过两个月,与素日不太样的东西也能想起来。

顾凝地问,小池甚至能记起那些穿什么衣服吃的什么,小兰也清晰地记得自己熬药之前做什么,跟什么人话之类的。

两个丫头也很是为难,只有次小池闹肚子,去如厕,小兰个人盯着,虽然有人进出开火做汤之类,可不曾离开过,就算家里几个孩子冲进去乱翻也不曾离开过小厨房。孩子们虽然常去玩儿,可他们只是找吃的,不会去碰药罐子。

楚元祯让们不要对任何人起被问过药的事情,又让们平日留意关于那几药的事情。从小兰第进楚家他就认识,他不让的事情断然不会。但是有心人自然会明白他为何突然找小兰来问话,做过亏心事的人总有会露出马脚,不主动露,他便帮它露。

福妞儿满月之后楚元祯突然不再去铺子,有事情只让人来家,秦越、李桂明几个见跑。除定期去看看老太太,楚元祯几乎足不出户,来家里串门的人也只招呼声便将自己关在书房。

来串门的人难免都要好奇问句,顾凝每每都笑着道:“知道呢,三郎最近奇怪地很,那日找小兰来不知道问过什么,都不让知道。”

日鲁氏陪着回娘家的楚楚来串门,楚元祯也只打个招呼便钻进书房,鲁氏关切道:“福妞儿娘,他爹忙啥呢?”

顾凝笑笑,番套话,便请们屋里喝茶,让奶娘把孩子抱出来跟大家起玩。

过会楚元祯从书房出来,洗手进屋,打招呼笑道:“真是不好意思,直在研究药材呢。”他走到榻边逗逗孩子,看着鲁氏道:“大嫂,们从家里的常备药材房里拿些药,怎么啦?谁不舒服?”

鲁氏听忙摆着手道:“三郎,可不是,没拿,是婆婆拿的。”完又急忙道:“可别是的。”

楚元祯笑笑,做出很随意地样子道:“二嫂误会,因为正在研究个,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鲁氏笑笑,见顾凝若有所思地看便如坐针毡,忙起身道:“陪小姑过来,小非还在家哭呢,先回去看看呀。”

顾凝起身送。

楚楚聊会,顾凝问在婆家如何,只叹气,最后句,“三嫂,人生也就么回事儿,得过且过。活算。”

顾凝想安慰,又不知道什么,里的人,哪个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以相夫教子为己任,日子如何,都在那上面。也只能尽可能地提供帮助,问楚楚生活如何,若是需要钱让尽管开口。楚楚不缺,出嫁的时候,楚元祯给钱的,除跟四姐见面稍微尴尬,也没什么。

告辞的时候楚楚低声道:“三嫂,以后当心二嫂,有事情别让知道,知道那就是下人都知道。”

顾凝也知道,笑笑向道谢,送出去,到门口,楚楚又道:“二嫂喜欢躲在屋后听墙角。”

顾凝惊讶地看着,脸地不可思议,随即笑笑,摇摇头。

楚楚无奈道:“夏日坐在厅房话,是听得见的。”

等楚楚走,顾凝跟楚元祯,他恍然道:“怪道那日看在大哥家屋后徘徊,结果簪子掉。”想想他又将院子需要改建的图纸拿出来,将院子围道围墙,样到时候房间后墙直接开窗,透风清爽,顾凝也同意,反正外面在盖亭子,把围墙并砌起来也好。

五月底老太太身体见好,让三爷和李秀姐陪去上香,回来上香碰见知府家太夫人,多年朋友,改要去拜访,过几日由楚元祯和孙氏陪着去的,回来的时候老太太神清气爽,大家都觉得病完全好。

六月六日,老太太让人去请出嫁的姑娘回家团聚,也恰好小湖面的雨亭正式落成。楚元祯见老太太精神好,请大爷等人起祭拜祖先,然后又请大爷为亭子书名。大爷赋诗首,起名“居安亭”。

居安亭是座面东的飞鸟离巢式凉亭,后半部分是规矩的八角凉亭,只不过前面与鸟尾相连,鸟尾细长为游廊,鸟腹为前部凉亭主体,两翼为两弯小小的浮桥,可以戏水采莲。覆草廊曲桥自小院门口起步,连接居安亭之后往东南接岸。整座亭子青瓦红柱,绿栏紫竹帘,甚是雅致。

日光照水,珠帘叮咚,菡萏摇曳生香,碧波潋滟沁凉。老太太惬意地头,从李秀姐手里接过茶,呷口,笑笑,道:“亭子甚好,三郎能干。”

孙氏扫眼,“娘,亭子是工匠盖的,别个有钱,别个也盖。”

老太太眉梢挑,毫不客气地道:“们哪个没钱?”扫视瞬,叹口气,“要没钱,老五家没,老五不争气,整日提笼架鸟的,没出息!”

老五委屈地低头往后靠靠,韦氏白他眼,掐他把,想将他往前推,他却更加往后躲。

老太太看眼,继续道:“老五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些年只管吃喝玩乐,家里供着,可告诉们,下没有人能坐享其成辈子让人家来养活。老二把果园放给老五管也好,如今年纪大,茶园让元亨帮着管。”

老太太话音落,二夫人和二爷立刻脸色大变,二夫人急道:“娘,二爷管么多年,突然让老五管,也不对呀。”

老太太瞥眼没话,五夫人哼道:“二嫂,什么意思?原本就是因为五爷偷懒,让二伯多多出力给管,若是二嫂不舒服,那就让们老五帮二伯也管个十来年好。”

二夫人见自己家直管着的果园要被人拿走,虽然平日抱怨受累,白出力不得好,可真要交出去又舍不得,急得当场就哭起来。

二爷阴沉着脸,看大爷眼,索性豁出去,“既然要分,那就分得清爽才行,让三郎把生意也放出来,三弟把地租些都放开,大家重新分配。”

三爷瞪他眼,冷笑道:“二哥,分的庄子,没问题,反正每年只督促着收租,收十两交十两,自己半分也不落下。若不行自己来管管看,看能不能收得起些数目。可有样不对,三郎的生意是三郎自己打下的,当年大家也都看得清楚,老爷子连本钱也未曾给他,不过让他跟着跑生意罢。如今他做出成绩来就要分,也忒不厚道。凭什么分?出过力还是钱?”

二爷脸色越发铁青,孙氏打断三爷的话,“三叔话也不能么,难道三郎就不是们楚家培养出来的?”

三爷气得哼声,没再搭腔。

顾凝直在旁边逗弄福妞儿,见气氛越来越紧张,便将孩子交给小池,“送回家哄睡吧。”小池立刻抱着福妞儿告退顺着曲桥回小院。

楚元祯直不主动话,假装不注意他们什么,握着顾凝的手去浮桥那边看荷花。

阳光虽烈,居安亭下却非常凉爽,顾凝蹲在浮桥边撩水洗把脸,原本清瘦的脸颊如今丰润起来,白嫩中透着莲花的嫩粉色,如同成熟诱人的果子样。他看得心中荡,顿时忘记眼前的烦恼,笑着弹滴水在的腮边,深情款款地看着。

顾凝瞥他眼,低笑道:“傻样儿,大家都在呢…”

楚元祯却混不在意,只是笑微微地看着。

顾凝问:“前去哪里?竟然整?”

楚元祯笑笑低声道:“去给准备惊喜,过两日便知道。”

水边柔情蜜意,亭中却暗流涌动,火气渐生,二夫人脸恼怒副不肯罢休的样子,不时地拿眼去看四夫人。

老太太咳嗽声,对李秀姐道:“有乏,不如放帘子在里歇息片刻。”李秀姐知道烦,想赶大家走,笑着好,打发丫头去放竹帘。

四夫人笑着道:“老太太累,大家都回去歇着,自己忙去吧。”

二夫人满心不乐意,走到曲桥边的时候老太太淡淡道:“老二家的,留会儿。”

二夫人心下忐忑却不想示弱,走回来。

老太太也不看,问句:“老二家的,也没病没灾的,为什么要拿那么多药材去?桃仁、肉桂、当归、附子等等的?”

二夫人愣下,眨巴着眼睛看着老太太,“娘,,,就是随便熬自己喝喝。”

老太太不冷不热地看着,“熬吗?”

二夫人头又猛地摇摇头,“还没。”

老太太眉梢扬,眼角便敛起分厉色,“那去拿来给们看。”

二夫人“扑通”声跪在当下,用力摆手颤抖着道,“老…太太,三郎家的那事儿可不是做的!”

70雨意云情

老太太眉眼不动,表情如一,淡淡地看着她,眼神却如刀锋一般凛冽。看得二夫人不住地打寒战,举手发誓道:“老太太,我发誓,我发誓,我拿了府里的药材都送给了我妹子,老太太也知道她的,她…嫁得不好,病得厉害要买很多药…不过,我就,就拿了家里闲置的药材送给她。”

半晌之后老太太才开口,“老二管着果园茶园的,你们帮衬你娘家几个妹子也不少,我以为你原该有分寸懂得收敛。四月初十那天,你是拿了一包药去小厨房的,路上你碰见过柔丫头,还有几个人,小兰和小池两个丫头在熬药,却没看到你去,那你的药呢?”

二夫人脸色发白,使劲摇着头,“不是我。我本来要去煎药的,因为那两日身子发沉,就拿旧方子配了药,路上碰见向柔,然后…我,我也记不太清,哦,对了,我本来要去的,但是馨儿、盈盈,小非还有小蓉几个孩子在那里玩滚圈,我怕他们掉前面小水泡子去,就把药让馨儿给我拿着,我去抱淘气的小非,结果小非鼻子破了,我一时就忘了抱着孩子回去了。”说完她“咚咚”磕头,“老太太老天爷在上头看着呢,我要是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天打雷劈!”

坐在水边的顾凝听见二夫人的声音,扭头看了一眼,又拽了拽楚元祯的衣袖,他却握住她的指尖让她什么都不要管,有只蜻蜓飞过来,落在顾凝铺散裙摆边缘绣着的茉莉花上。

他让她别动,顾凝便听见老太太慢悠悠地道:“你让孩子们进厨房翻腾东西,让小非和小蓉往药罐里扔过东西吧。二嫂,那两个孩子还记得清清楚楚的,你要不要再去问问?”

二夫人连声说自己没有,随即却又闭了嘴,脸色如土。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小非那件青色小袍子上的洞,难道不是那时候烧出来的吗?”

二夫人一言不发。

老太太哼了一声,“你先回去吧。”

二夫人慌忙膝行爬上前,抓着老太太的裙摆,“娘,娘,不是我,求您别把我交给官府。”

李秀姐用力地推开她,“二嫂,你就别再气老太太了,还是交代你的同谋,你为什么要害三少奶奶是正经。”

老太太摆了摆手,“让她走,都打量我年纪大,不中用,隔天就要死的人,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既然不想在一起过日子,我也成全你们。”

李秀姐见老太太动了气,立刻让边上的丫头和婆子拖二夫人回去好好看管着哪里都不许去。

等她们一走,老太太招呼顾凝和楚元祯过去。

夜里顾凝跟楚元祯一起哄女儿睡了,如今婴儿白白嫩嫩粉雕玉琢甚是可爱,她便时常舍不得将孩子交给那个叫黄英的奶娘带。她不是很喜欢那个奶娘,有好几次她听见奶娘给福妞儿喂奶的时候在嘟囔什么“姐儿今儿你吃了我的奶,以后可要对我好”“姐儿生得真俊,爹好看孩子就好看”“你又不是个小少爷,少爷还对你那么好,真是好福气”。顾凝天生鼻子敏感,奶娘涂涂抹抹的整日香喷喷,那指甲还涂着鲜红的蔻丹,她总怕会对福妞儿不好,为了孩子自己可是时刻注意。那奶娘每次见了楚元祯都羞涩慌乱的模样,手足无措地忙活一阵子,开始她以为不过是女人羞涩些,后来却发现楚元祯独自进东间看孩子的时候,那奶娘根本又没那么娇羞,甚至会主动地对他抛几个媚眼。

楚元祯见她拿小指比量婴儿浓密的长睫,笑了笑,揽着她肩头道:“夫人,把孩子给奶娘李婶我们睡吧。”

他紧贴着她的后背,胸膛火热,欲/望炽烈,不允许她忽略,结实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肢将她用力压向自己,附耳低语,“夫人…”

他独守空房了许久,好不容小鸟人出生又出了满月,这个月他才过得惬意点,如今要将孩子带在身边,那不是变相扼杀他的幸福么。

这些日子她身体无碍,他的痴缠便越发肆无忌惮,单是想顾凝都觉得神魂酥软,被他一撩拨更是浑身无力,他的手顺着衣摆探入,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猛地坐起来,理了理衣服喊道:“李婶,把姐儿抱出去吧。”

李婶几个在外间做针线,听她唤忙挑帘进来,上前从顾凝手里把孩子接走去了东间。

当珠帘垂下门扇闭合,罗帐飘落围出暧昧缱绻的私密空间,她来不及说什么唇便被他吻住,他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着她的,进入的瞬间让她心醉神迷,忘掉世间一切,只愿此间更缠绵。

她有点怕他的,每一次都要到极致,俨然纠缠不休的架势,那般热烈痴缠像是初尝禁果的毛头小子,恨不得一次将她榨干。等她累极睡过去连他带她去沐浴也没了记忆,昏昏沉沉的只想明儿让他去书房,十天…不对,一个月一次就好,身体第一,这般纵欲迟早是要透支的。

岂知妻有计,夫有梯,第二日顾凝拐弯抹角跟他说完,他也不恼也不耍赖,说家里烦心事儿太多,带她出去散心。香楼已好,她这个老板娘不能不去巡视一番。

原来这就是他给她的惊喜?顾凝很是欢喜。

自怀孕之后顾凝出门极少,生下女儿这两个月也一直呆在家里,这两日老太太好一点,看样子又要整理家务,没她的事情,留在家里还会被人烦。一大早鲁氏就来过,楚元祯接待的,自然是为了二夫人那事儿。

顾凝想了想,如今离开倒是不错的主意,既然老太太要处理那就处理个彻底,自己若在这里他们一个个来找如何应付也头大。

这样一想便去给老太太请安,见四夫人在也不多逗留,只说去香楼看看,可能会住两日,若老太太有吩咐就只管让人唤他们回来。

老太太笑着让他们好好玩玩,散散心。

给老太太请了安两人也不耽搁,放了奶娘两日假,让她也回家看看,他们带了李婶小池巧针几个去香楼。香楼特意避开繁华的大街,但是交通也甚便利,整齐宽敞的青石板街道,两旁列植杨柳槐树。

香楼实际是一座别馆,里面荷池曲流,小巧画廊,亭台楼阁,甚是幽美。楚元祯原本想租临街店面,后来却觉得应该另辟蹊径,便找人合作,对方出园子,他和王允修等人管装潢布置,香料茶酒点心等等。

虽然还未正式营业,却有人慕名而来,捷足尝鲜了。

顾凝让他抱着女儿,几个人四下逛了逛,除了香楼还有小院,皆是冬暖夏凉,除了夏天风扇冬天地暖,墙壁的涂料等也别具匠心,并不是单纯的石灰和泥浆,而是用纱布、糯米浆,红薯块等等通过独特的加工让后砌成的墙,糊了墙纸便也看不出异样。这样房间里有一种淡淡的独特的香气。

有座园子专门为他们几个入股人准备的,顾凝去看了自己的房间,是她跟楚元祯都喜欢的样式,当时她怀着身孕,他有空便给她讲里面如何还要问她的意见。卧室窗下有一张美人榻,楚元祯让小池他们抱孩子去那边随便看,他则悄悄地给她炫耀那张榻的机关,被他那么一摆弄顾凝那张白嫩的脸在透窗过来的阳光中红得像五月的石榴花一样。当初可没说过这些东西,她恼了,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却被他一把捞住腰身,往榻上一坐,贴着她耳底勾引道:“不如晚上…”

顾凝啐了他一声,感觉他的瞬间顶着自己,在他大腿上用力掐了一把,“不正经,还没晚上呢!”

他轻咬着她的颈项,呼吸急促,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衫炙烤着她,“这里没人…”

她拐了他一下,突然外面院子有人笑道:“哟,三郎夫妻来了,怎的也不通知我们一声?”

顾凝立时一恼,在楚元祯腿上狠掐了一把,飞快起身迎了出去,走到门口便见董璧君和王林氏款款而来。董璧君那腰身细得几乎一掐就断,似乎比以前更细,脸颊皮肤光洁粉白,荡漾着未婚女子特有的光泽。

顾凝唇角扯了扯,她这腰以前也没那么细,不禁想起女儿满月那天,谁说了句顾凝的腰生完孩子还是那么细,楚元祯随口说了句,“阿凝的腰现在丰满得很。”

夜里缠绵动情处他曾说以前总怕将她的腰弄断不敢太大力,如今丰满一点,绵软软地时刻提醒他温柔些。

他没嫌过她腰变粗了呢,倒是有人嗅到了味儿?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得深了,这醋就容易浓。

“三嫂,我们原本还想去约你,今儿你来了,正好一起品香。”董璧君上前挽了顾凝的手,踏步欲往屋里去,继续道:“三郎躲着不敢见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