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这就去找我爸爸。”洪涘伯川爽快地说。

采采喜极而泣,萝莎却突然道:“等等,你父亲到了以后,让他先到这里见我。记住,我叫萝莎。”

洪涘伯川奇道:“为什么?”

萝莎道:“不必问,你父亲自然知道。”

洪涘伯川道:“我们到了这里以后,怎么通知你?”

萝莎道:“你父亲自然懂的。”

洪涘伯川道:“你这个女人,古古怪怪的。”

萝莎道:“废话少说。就快天明了,你可以出发了。你估计多久可以回来?”

“明天傍晚之前。”洪涘伯川说,他看看采采,却有些不舍。

采采道:“早去,便早回。”

洪涘伯川喜道:“不错。”又深深地看了采采一眼,接着飞身入水,借一道潜流遁去。

“萝莎姨姆,”看着他远去的方向,采采道,“他父亲真能救妈妈出来?为什么萝蘫阿姨她们不说?她们不知道吗?”

“别问了,我的小公主。”萝莎道,“你所有的疑问,明天都会知道答案的。不过,在此之前,你要答应我,不能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萝蘫姨姆、阿芝,包括你所有的姐妹和姨姆!”

“为什么?”

“你不想救水后了?”

采采沉默了一会,终于说:“好吧。姨姆,我相信你。”

“采采,我的小公主。我不会背叛你的,不会背叛你在‘白露’铜车上许下的心愿。”萝莎望向那渐渐发白的东方,“明天…我们十六年的寂寞,十六年的错误,将一并随这湖底的暗流逝去…这样的日子,希望再也不要回来…”

日上三竿。小水晶宫。

水族的长老执事们共聚一堂。这群人最老的是萝蘫,已过花甲之年;而最年轻的阿芝则刚刚年过三十。采采没来,正在酣睡,这让萝蘫啰唆了好一会。不过对萝蘫来说,这样也好,因为萝蘫等人还不打算把水族最大的秘密告诉她,打算让水后以后告诉她。

她们现在正在商议三件事:如何救出水后;如何躲避大敌;如何对待有穷商队。

虽然有穷商会驱逐了河伯,但萝蘫仍然对萝莎支持采采借助外力感到不满。而对采采使用过大水咒更是深怀忧虑。“如果水后在此,她一定不会同意这样做的!”萝蘫实在不想让水族和外界发生太多的联系,她是水后决策的忠实执行者,尽管有穷商队帮水族收复了家园,萝蘫对此却并不十分感激,因为水族并不是没有对抗河伯的力量,她们退却,只是因为水后要求她们克制。因此对有穷商队的礼貌,萝蘫更多的是顺应了采采的意愿,而不是真的对有穷怀恩。

“水后就一定是对的吗?”萝莎嘶哑着喉咙说。这句话所造成的震撼,就像一块巨石投进了沉寂一十六年的古井。

“你这是什么话!”萝蘫愣了一下。

萝莎道:“我说我们依着水后的旨意在这里忍了十六年,也许根本就是错误的!”

“你!你竟然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吃惊过度的萝蘫几乎咆哮了起来。其他人见两位长老起了争执,也都惊愕得不敢开口。

“在这里的人,都不是小孩子了。十六年前的事,大家都知道,是吗?”面对首席长老的愤怒,萝莎竟然毫不退却。

“水后才被困,你、你就…你想造反吗?”

“造反?”萝莎冷笑道,“现在水后被困,不能出来,采采就是最正统的继承人。”

“水后还在!”

“那采采就是暂时的继承人!”

“那又怎么样?”

萝莎缓缓道:“在水后脱困之前,我会贯彻采采的意志,帮她完成心愿。”

萝蘫一愣,问道:“采采的心愿?她有什么心愿?”

萝莎笑了:“阿芝,采采的心愿你知道的。你来说。”

阿芝迟疑着,萝蘫催促道:“快说啊!采采有什么心愿?”

阿芝鼓起勇气,终于说:“采采原话是这样说的:‘出来以后,看见这么广大的天地,看见这么雄伟的山河,我就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回到那个阴湿的地方躲一辈子!’”

在场所有人一听,都愣住了。

萝莎续道:“采采说,无论十六年前发生过什么事情,无论未来会怎么样,她都不愿让我们水族再这么窝囊地活下去!”

萝蘫气急败坏道:“这!这怎么会?”

“采采一醒,你就可以去问她!”萝莎道,“其实,这不但是她的心愿,更是我们所有人的心愿,不是吗?”

萝蘫道:“胡说!怎么会是我们所有人的心愿?我们,我们水族…”

“不是我们水族!是我们水族的女人!”萝莎打断她,“昨天晚上那个有莘不破问我们:‘你们水族为什么只有女人?’哼哼,这真是一个凄凉的问题,不是吗?十六年了!为什么?我们为什么要为了平原上那些和我们全不相干的人,而背弃我们的男人?”

萝蘫气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你、你…”

萝莎道:“难道我说得不对么?”

萝蘫道:“水后有命,这件事情,不得谈论!否则以叛族论!”

“不准谈论?”萝莎凄然笑道,“是为了不让采采等小一辈的人知道吧?可是这里没有小一辈的人,这里全都是经历过十六年前那件事情的活寡妇、老处女!”

听萝莎用了这么难听的词语,萝蘫等吓得呆了。

“何况,你看看我们水族的人口!十六年来,只有老死而没有新生!再过几十年,也不用等外敌入侵,我们水族就自己灭亡了!”萝莎的情绪就像决堤的山洪,一发不可收拾,“十六年了。我们在这阴冷狭小的地方忍了十六年!为什么?到底为了什么?我们都是女人啊!这里年纪大一点的,谁没有自己的丈夫?谁没有自己的情人?可是十六年来,我们却得夜夜抱着冷冰冰的枕头忍过去!你们看看阿芝,看看她的眼角,当年她离开大相柳湖时,还不到十六岁,可现在,她也有皱纹了!大长老啊,难道你已老得连夜里那种冰冷空虚的折磨都忘了吗?”

萝蘫颤声道:“这,我…可是…可是当年…”

“是的!当年是我们大家都同意的,但那是因为我们根本没想到那些男人为了一段几百年前的仇恨,会执著到这样的地步!我们这些女人更不曾想到:离开了他们,我们付出的代价会这么大!采采她们已经长大了。当年,她才两岁半,很多事情都不懂。但现在,她就快十九岁了!她需要什么,大长老你知道吗?我们这些花开季节的小辈们需要什么,大长老你知道吗?男人!她们需要男人!难道你已经老得连年轻时候的光景也忘记了吗?”

萝蘫闭上了双眼,说不出话来,良久才说:“不管怎么样,有我在一天,我就决不容许任何人背叛水后的意愿!”她倏地睁开双眼:“你们难道有谁要背叛水后吗?”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除了萝莎,她的神色依然镇定:“没有人要背叛水后。我只是觉得我们十六年来走的路是错的,但前途到底该怎么样,还是要等水后脱困以后才能决定。”

萝蘫道:“好,你知道说这句话,总算还是个人!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救出水后。萝莎,你说过有穷商队中有人精通精金之芒和重黎之火,是吗?”

“不错,”萝莎道:“不过我们不一定要找他们。水族或许有更好的办法,不但能救出水后,而且保住小水晶宫。”

“荒谬!”萝蘫道,“什么典籍?什么大水咒?那都是一时的托词,用来安慰一下采采的托词罢了。那碧水水晶能进去的只有水后,能出来的…就只有那个人!哼!阿芝,通知你的姐妹,收拾东西。再说,采采使过大水咒,有穷商队的动静又这么大,这小相柳湖已经不再是一个秘密了。无论如何这小水晶宫不能住了。还有,今天这个话题谁也不能再提起。一切等救出水后再说!”

众人听说要离开这个居住了十六年的家园,无不依恋不舍,都向萝莎看去。萝莎道:“大长老说得没错,这个地方,我们迟早要离开的。大家收拾好东西。不过不用像上次那样匆忙,大家可以把有用的东西都带上。这次我们不是逃难,是搬家。”

萝蘫道:“也不能太拖拉,限一日内收拾完毕。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找有穷商队的台首,劈开水晶救人。”

阿芝禀道:“可不可以用我们带着太过累赘的东西,像黄金门、化石家具等和有穷商队交换一些必需用品?”

萝蘫皱眉道:“他们要来干什么?”

阿芝道:“苍长老说这些东西他们带到平原很有用处。而且有穷送了我们不少胭脂水粉,他们那里又有不少我们急需的衣物器皿。”

萝蘫点头道:“好,你去办。也限今日内把事情做完。”

这一天是半年来苍长老最开心的日子了,因为在这个人烟荒凉的地方,居然也有生意做。水族的女人都不大懂得黄金和珍珠的价值,尽管苍长老三令五申,要求有穷商队的伙计们量值交换,但这些女人们还是半卖半送,商队的人赚得盆满钵满,而水族的女人们也皆大欢喜。

当萝蘫提出“迁居、破碧水水晶、救水后”的建议时,采采有些奇怪,她看了萝莎一眼,并没有把昨晚的事情说出来,只是问了一下萝莎的意见。萝莎背着萝蘫向采采使了一个眼色,跟着便口头上赞成萝蘫的提议。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了。采采在小相柳湖主持事务,岸上的事情便由阿芝主管。同时她还托阿芝给有莘不破、桑谷隽等人送来一些珍品作为答谢。

傍晚,羿令符守住小相柳湖下流的河湖界口;江离漫步湖边,于旁人不知不觉中,在小相柳湖下流的河湖界口植下水草;芈压缠着水族的掌勺请教厨艺;至于那个不负责任的台首,则和雒灵一起失踪了;桑谷隽恶意地猜度这两人一定又到哪里风流快活去了。

就在夕阳还剩下茄子大小的时候,两个水泡从下流的小河逆流飘来,进入羿令符的视野后,徘徊了一会,一齐破裂消失了。

羿令符眼角精光一闪,一声轻笑,进了鹰眼。

然而羿令符和江离都不知道,河伯逃走时钻开的那个地泥之窍,开始有黄泥涌了出来。

“公主,一切都已经收拾妥当了。”

“好。”

萝蘫、萝莎退了出去。采采抱住碧水水晶,把脸贴在水晶上,轻轻呼唤着:“妈妈,妈妈,明天你就能出来了…”

“采采…”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采采吓了一跳,转头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只是一眼,采采就被他的眼睛吸引住了。

他是谁?为什么这双眼睛这么熟悉?但我分明没有见过他!

这双眼睛,竟让采采一时间连这个男人左手边的洪涘伯川、右手边的萝莎也没有注意到。

第十七章 死里逃生

桑谷隽冤枉了有莘不破。因为这几天刚好是雒灵每月一次的不舒服期,所以两个人并没有躲到哪里风流快活。有莘不破失踪,只因为发现雒灵不见了。

“她会到哪里去了呢?”

经过九尾一役,有莘不破早已深知雒灵的本事,她绝不是一个会被人无声无息掳走的人,她在这种情况下不见了,只有一个解释:她自己躲了起来,不想让别人知道。

因此,有莘不破也不想借助江离或者羿令符的能力来寻找雒灵。在商队找不到雒灵以后,他开始向湖西的山坡走去。凭直觉,他认为那里有人。有莘不破的直觉半准半不准,山坡上确实有一个人,但不是雒灵,而是一个男人。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桑谷隽的座车“无碍”响起敲门声。

“请进。”

一个女人应声走了进来,桑谷隽一愕,说道:“阿芝姐姐!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

“不,哪会呢!”桑谷隽忙站了起来,顺手抚平了褶皱的衣领,“请坐。”

“小公主,嗯,采采她让我给你们送一点礼物。”阿芝从怀中掏出两枚珍珠耳坠,“她说,祝你早日找到那个风一般的女孩子。”

桑谷隽礼貌地接了过来,道了谢,又笑骂了有莘不破一句:“这家伙真是多嘴。”心想采采知道这事,肯定是有莘不破在背后嘲笑他!

“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们。”阿芝坐了下来,“你们真好,有这么好的朋友、这么好的兄弟,可以四处周游。”

“你和采采也很要好啊,小相柳湖又这么漂亮,是一个生活的好地方啊。”

阿芝苦笑一声,说:“我们有我们的苦处。”

“阿芝姐姐…”

“不要叫我姐姐。好么?”

桑谷隽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阿芝微微一笑,道:“明天,我们可能就要作别了。”

桑谷隽惊道:“为什么?”

“长老已经命我们收拾好东西,明天救出水后,马上就离开,寻找另外一个小相柳湖住下。”

桑谷隽有些黯然,但知道这是她们族内的事务,也不好多说。

阿芝取出一个青石瓶子,道:“这是用蘡薁酿成的浊酒,肯陪我喝两杯么?”

“你好。”有莘不破向那个陌生男子作揖,脑中飞快地转着念头:“这人是谁?”

如果在中原,遇到什么样的人都不奇怪,但在这大西荒,在这小相柳湖畔,本该是人迹罕至才对。突然遇见这样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不免让有莘不破怀疑他是否便是水族那个从未露面的大敌。

“你好。”男子并不起身,依然坐在那块巨岩上,半躬身回礼。这男人并不能说是英俊,也不能算是强壮,但他的身体却找不到一个令人批评的地方,甚至会给人一种完美无缺的感觉。他也算知礼,但有莘不破却对他产生了一种没来由的厌恶。

“我叫有莘不破,不知道先生如何称呼?”

“我叫都雄魁,道友们有时候也称我为无瓠子。”

“都雄魁…无瓠子…”有莘不破心中咀嚼着这两个名字,却没有什么确切的印象。

都雄魁道:“小哥来时左右顾盼,莫非到这里是来找人?”

有莘不破道:“不错,前辈有没有见到一位女子经过这里?”

“女孩子?”都雄魁笑道,“是心宗的那个女娃儿么?”

有莘不破心中一跳,这个都雄魁知道的事情看来比他预料中要多得多,但他至今对这个人一无所知,甚至完全看不出他的深浅。都雄魁并没显出一点逼人的气焰,但有莘不破却惴惴不安。这种情况,只有在遇到季丹洛明的时候才有过,难道眼前这个都雄魁竟然是可以和季丹洛明并肩的大高手?

“你好像有些不安。”都雄魁微笑着,仿佛有莘不破里里外外都被他看得透彻,“我并没有透露出任何气息,你小小年纪,居然就能察觉危险,伊挚有个好徒弟啊。”

“前辈是家师的朋友?”

都雄魁道:“认识是认识,朋友却谈不上。”

“此处荒凉旷莽、人迹罕至,前辈是居住在这里的么?”

都雄魁微微一笑道:“你不必用言语试探了。我明白告诉你:我是冲水族来的。”

有莘不破心中一跳,口中说:“听说水族有件宝物,前辈是为那个而来的?”心中却忖道:不知他的真实本领如何,找个时机试试他。如果真的那么厉害,就引他下山,汇合江离他们再和他斗。

都雄魁哈哈一笑,道:“也是,也不是。”

有莘不破听他说得模棱两可,微微皱眉,心中牵挂着雒灵,于是又补问了一句:“方才晚辈向前辈打听的那个少女,听前辈的语气,似乎曾经见过。”

都雄魁道:“见过是见过,不过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有莘不破听他说得漫无边际,心中不快,偏偏一直摸不透他的深浅,当下道:“既如此,晚辈寻人心切,告辞了。”

都雄魁笑道:“你到了这里,还想走么?”

有莘不破忖度对方的深浅,心想这人多半不是夸口,自己孤身在此,未必斗得过他。此刻若是江离在此,一定先试探出这男人的渊源;若是桑谷隽在此,多半是一边胡说八道,一边安排陷阱;若是羿令符在此,要么离开,要么干脆就动手,根本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话。有莘不破却道:“此刻狭路相逢,难道前辈想拿晚辈开刀?”

都雄魁淡淡道:“我万里西来,有两件事情,一件就是为你。不过竟然遇到独苏儿,而她居然回护你,倒也是一件奇事。”

都雄魁这几句话让有莘不破听得稀里糊涂。独苏儿是谁,他更不认识了。

都雄魁却没有向他解释的意思,自顾自道:“你若一直待在有穷商队,我碍着独苏儿,也不好冲进去把你做了。不过你居然独自一人跑到我跟前来,嘿!肉在俎上,不割不快!”

都雄魁眼睛精光暴射,有莘不破只觉得喉咙的肌肉一紧,竟有些呼吸不畅,心中大是恐怖,抽出了鬼王刀,凝神待敌。

都雄魁还没有出手,只是一股杀气散发开来,就逼得有莘不破用尽全身的力量才勉强站稳。

“我能挡得住他吗?”到此境地,有莘不破已经知道这人绝不是虚张声势,“必须要撑到江离他们过来。”

阿芝那个酒瓶却是一件宝贝,虽然只有手掌般大小,那酒却怎么也倒不完。阿芝说,里面可以储上两斗酒水。桑谷隽对一个温柔女子的劝酒根本就无法拒绝,他的酒量却也一般,不多时便觉得眼前的人影有些模糊了。两人放开了话头,天南地北地胡扯。

“桑公子…我叫你小隽好吗?”

“嗯,阿芝姐姐。”

“别叫我姐姐,叫我阿芝。”

“嗯,阿芝。”

“嗯,热…”

阿芝把外衣脱了下来,卸了发簪,只剩下一件小衣,有些歪斜的桑谷隽也没有在意。

看着醉眼蒙眬的桑谷隽,阿芝慢慢地挨了过去。十六年了,萝莎姨姆说得对,她们寂寞得太久了。

“小隽…”只穿着小衣的阿芝,把手慢慢向桑谷隽的衣扣伸去,她的手,在颤抖。

桑谷隽没什么反应,只是醉醺醺地和阿芝靠在一起。

“小隽…”阿芝贴着他火热的脸皮,樱唇慢慢地靠近。

“啊!”桑谷隽突然像被针扎到一样跳了起来,闪电一般冲了出去。

阿芝愣了好一会,这突然的变化让她完全醒了过来。她呆住了,两行眼泪垂了下来,趴在地毯上,屈辱地哭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这样不堪么?”

桑谷隽的举措,并不像阿芝所想象的那样,刺激他的是西山坡上传来的杀气,可怕的杀气!

是谁有这么强横的力量?还有有莘,他的气息也正从西山坡传了过来,但和那股杀气一比,有莘不破的气息在桑谷隽看来便如同千钧巨石下一颗岌岌可危的鸡蛋。

“姓有莘的笨蛋!无论如何千万要坚持住啊!”

在都雄魁即将出手的那一刻,有莘不破几乎已经陷入绝望:这股可怕的杀气让他知道,对方决不会容他拖延时间,一旦出手,就是一击必杀的绝手!

“算了!拼个同归于尽吧!”

就在这一触即发之际,石磬轻响,一人踏歌而近,如同一阵细雨打湿了这个黄昏。都雄魁皱了皱眉头,原本布满天地的杀气也被这歌声冲淡了。

一株古木之后,一人转了出来,却正是几天前他们救起的盲者师韶。有莘不破愕然,不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师韶也不说话,也不招呼,歌声不断,拉起有莘不破就走。都雄魁竟然也不追来。

两人走出不知多远,待背后都雄魁的杀气已经消散得一干二净,师韶这才止步歇歌,松了一口气。

“谢谢。”有莘不破说。他虽然对都雄魁为什么不追来有些不解,但隐约也猜到是因为师韶自己才得以无恙。难道这个师韶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师韶说:“你怎么会惹上这个人?”

有莘不破苦笑道:“我自己也不知道。”

师韶道:“他居然忍住了不出手,嗯,多半这附近还有什么令他忌惮的人,而他又没有将我们一击必杀的把握。”

有莘不破道:“好像这附近有个叫什么独苏儿的人。”

师韶惊道:“独苏儿!”

有莘不破道:“你认识他?”

师韶叹道:“不认识,只是听说过。”

“他是什么人?”

师韶道:“独苏儿就是当代心宗宗主的名字!”

有莘不破惊道:“心宗?四大宗师中的心宿?”心道:心宿多半就是雒灵的师父,如果真是心宿到了…嗯,是了,那都雄魁不是说“独苏儿居然回护你”吗?看来多半是她老人家因为雒灵的原因,推爱回护我了。由于雒灵的缘故,有莘不破对这个被世俗中人呼为“心魔”的心宗宗主并无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