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放灯,杜云诺与杜云瑛遭殃,动手的安冉县主和惠郡主则是彻底撕了脸皮。

只拿手指头想一想,杜云萝就知道,这两位是断不可能和好的,连假惺惺的表面功夫也不会去做的。

不过,她们两个别苗头。又关穆连慧什么事?

前生穆连慧一回京就将京城贵女们都比了下去,安冉县主和惠郡主对于这突然冒出来的敌手也是恨得牙痒痒的,今生,怎么倒是下帖子了?

杜云萝不解,便问杜云诺。

杜云诺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屑,点了四个字:“小儿吵架。”

中秋后,穆连慧回到京城。她颇受太后、皇太妃喜欢。也常常出入禁宫。

睿王得了几盆名贵菊花,惠郡主以赏菊为名,特特给穆连慧下了帖子。也往景国公府上送了。

这自然不是真心要请安冉县主赏菊,惠郡主一来要彰显睿王府气派,二来请到穆连慧这个穆家大姐来给安冉县主难堪。

安冉县主气得不行,可她是个倔脾气。气了两日后,回帖子应下了。

而定远侯府上。穆连慧却以她要去青连寺取泉水为由,给拒了。

安冉县主知道后笑得不行,赏菊时兴高采烈地去了,话里话外讥讽惠郡主明明没那个脸面。却要打肿脸充胖子。

“县主知道乡君要从青连寺回来了,就写了帖子,想邀乡君在月末时去庄子上赏桂花。我去时。她正为此在写帖子,我想。这两日应当已经给侯府送去了。”杜云诺解释了一番。

杜云萝听完,慢吞吞饮了一盏茶,她不得不说,杜云诺那四个字说得极对。

安冉县主和惠郡主你来我往的,与小儿吵架根本没有什么区别,今儿个我得了件宝贝我找你炫耀,明儿个我有了新首饰我找你显摆,穆连慧成了个香饽饽,谁拉拢了就是谁占了上风,简直就是好笑又无聊。

“要我说呢,县主既然已经赢了一手了,何必再做这等事情,万一乡君不应,岂不是反而叫惠郡主笑话吗?”杜云诺撇着嘴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杜云萝失笑,只是那两人的擂台正打得热闹,根本是不肯罢手的。

杜云诺又评说了两句,没有再在这事体上纠结,而是说到了廖氏的身体。

“廖家那位姨母,精神不大好。”杜云诺压低了声音,道,“国公府里的世子夫人,眼瞅着是强弩之末了,这些日子反倒是能坐起来说些话了,我听说,大夫们觉得这是回光返照,今年冬天,最多明年夏天,她定是撑不住了的。”

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指的就是安冉县主的嫡母,景国公府小公爷的嫡妻韩氏。

那位夫人卧床多年,多少名贵药材吊着命,这才活到了今日。

在杜云萝的记忆里,这位夫人撑到了来年夏天就闭眼了,韩氏膝下有儿有女,年纪比廖姨娘所生的两个小些,这些年因着韩氏自个儿身体不行,一直养在国公爷夫人跟前。

廖姨娘恨这两孩子恨得要命,只是手再长也伸不进国公爷夫人院子里,好在老公爷偏爱廖姨娘生的安冉县主与她的哥哥,真真是捧成了眼珠子,这才叫廖姨娘心里好受些。

廖姨娘一直在等着韩氏咽气之后扶正,盼了十年有余了。

杜云萝活过一世,知道廖姨娘的希望是落空了的,可这会儿的廖姨娘是不知道的,她忍了十年,眼瞅着最多一年半载就事成了,怎么反倒是精神不好了呢?

按说,廖姨娘此时该是春风拂面得意洋洋。

还是说,她在演戏给老公爷与小公爷看?

可要是演戏,不至于连廖氏也要病倒了吧。

杜云诺见杜云萝皱着眉头思索,又抬眸等着她继续说,这才清了清嗓子,道:“世子夫人能坐起来说话了,小公爷少不得过去多坐一坐。

姨母听说,世子夫人求了小公爷,在她过了之后,要世子续娶她娘家的妹妹做填房,说是国公爷夫人年纪渐渐大了,照顾两个孩子定是吃力的,她不敢叫夫人继续为孩子们操劳,由她娘家妹妹嫁进来照顾孩子,她很是放心。”

这等于是明晃晃地不信任廖姨娘,要逼着小公爷应下不抬举廖姨娘了。

廖姨娘知道了气得要命,这些事体她不敢与安冉县主说,不然以县主的脾气,只怕是要刺激到世子夫人的。

别到时候韩氏蹬了腿,她们母女为此惹恼了老公爷、国公爷夫人和小公爷,那真是得不偿失。

廖姨娘只能憋在心里,后来暗暗试探了小公爷几句,没得出个结果,反倒是盯着韩氏院子的人说,韩氏已经往娘家那儿递帖子了,廖姨娘一下子就懵了。

这等于是小公爷答应了韩氏,若小公爷不应,韩氏又怎么会自说自话去递帖子?

廖姨娘越想越不对,请了廖氏过府商议,杜云诺不晓得她们商量出了个什么结果,只知道,廖氏回来就病了。

第113章 禁足

“病来如山倒,我看母亲她整个脸都瘦了一圈了,”杜云诺抿唇,叹道,“这再病歪歪地躺下去,脸颊都要凹下去了。”

杜云诺的语调又柔又慢,听不出她是喜是愁。

杜云萝抬眸望着她,只见杜云诺一双乌黑眸子里少了往日精明,反倒是多了几分惆怅,叫人有些意外之余,倒也有几分唏嘘。

对待嫡母,杜云诺虽不像待莫姨娘一般满心信赖,但毕竟十几年养在廖氏跟前,多少都是有些感情的。

廖氏为人是难伺候了点,但对杜云诺却绝无打骂欺负,吃穿用度上也算尽心了。

杜云诺不会傻乎乎地盼着廖氏病重,她没这么心黑,也不会这么愚蠢。

廖氏病中,杜怀恩定然是歇在莫姨娘屋里的,廖氏病得越久,莫姨娘与杜怀恩的关系越亲近,等廖氏哪一日病好了,莫姨娘就要倒霉了。

万一廖氏一病不起,莫姨娘是断断不可能取而代之的,一个不知道什么脾性的继室登堂,在杜云诺心中,还是廖氏更靠谱些。

起码,不单她对廖氏有些感情,廖氏对她也是一样,在跟前养了十几年,便是养只狗儿猫儿都上心了,何况是个姑娘。

杜云诺是打心眼里盼着廖氏早日好起来。

思及此处,杜云萝不由就想到杜云诺刚过来时说的那句话。

她说,廖氏现在是好些了,等会儿,就不知道了。

这叫杜云萝有些弄不明白了。

“四姐姐,”杜云萝问她,“是不是要出什么事儿。又会叫四婶娘担忧了?”

杜云诺正咬着绿豆糕,闻言一窒,又干又粉的绿豆糕噎在了嗓子眼,她捧着心口重重咳了起来。

杜云萝赶忙把茶盏递给她,杜云诺接过来喝了,又匀了匀气,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眼角咳出了眼泪。杜云诺拿帕子按了按。笑容讪讪:“是出了些状况,我是听安嬷嬷说的。”

安嬷嬷的男人虽不是府里的大管事,但他伺候车马。平日里出入杜府的时候多,消息也总比其他人灵通些,而安嬷嬷嘴巴闲不住,喜欢说道。不过说的都是外头的大小事体,逗主子们一乐。廖氏也就不烦她。

“就是安冉县主的那张帖子,乡君那里,不是万一拒了,而是已经拒了。”杜云诺抿唇。

这贵女们递帖子回帖子。都是内院里的事情,安嬷嬷的男人在外头走动,不可能连这种事情都打听的呀。

“这消息从哪里来的?”杜云萝皱眉问杜云诺。

“旁人家递帖子回帖子是私事。可五妹妹,那个可是县主。县主做事…”杜云诺顿住了,无奈地笑了笑,那位县主做事的风范,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喏,又拦人了。乡君今儿个叫皇太妃接进宫去了,出来的时候,县主就在宫门外等她。多少眼睛都瞧见了,县主就追着乡君,问乡君为何拒了,一定要说出个所以然来。”

杜云萝愕然。

这个安冉县主,前回拦了穆连潇,这回拦了穆连慧,她是盯紧了定远侯府要跟人家过不去了吗?

宫门那地方,不仅有侍卫,还有出府宫廷的贵人们的车马随从候在外头,亦有宫女内侍们出入,可以说,人多嘴杂,但凡有点儿动静,都要叫人看在眼里。

以安冉县主的脾气,叫穆连慧拒了帖子,说话不会太客气,便是穆连慧端着架子不与她计较,也足够引人注目的。

杜云萝想到这些,记起杜公甫回来时的神色,以及说的那句话,她突然之间就通透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杜云萝即便有骄纵之名,与安冉县主相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她自愧弗如。

落在杜公甫眼中,她自然是晓事的,安冉县主那等行径,是真的胡闹。

“你怕县主由此受罚?”杜云萝支着腮帮子,道,“上回拦着世子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老公爷也没追究过她,中元节时她都和惠郡主动手了,还害的你和三姐姐受伤,老公爷那儿也没动静,只廖姨娘记挂着,给府里送了些膏药来,她这回就算在宫门外拦了乡君,我看啊,以老公爷对她的喜爱,不至于罚她的。”

杜云诺咬着下唇,思忖了一番,半晌摇了摇头:“不好说。乡君在皇太妃跟前最是得宠了,听说连皇太后都喜欢她,若是在别处也就罢了,偏偏都宫门口,这事儿还能不传到皇太后、皇太妃耳朵里?不管老公爷心里怎么想的,都要给皇太后一个姿态的。”

这一点上,杜云萝也不敢保证会如何如何。

杜云诺则是担心,安冉县主这么一闹,老公爷罚了她,廖姨娘心里不好受,廖氏知道了,岂不是又要添一桩心病?

两人说了会子话,眼瞅着时间不早了,杜云诺便起身告辞。

杜云诺把压在心里的事情说了一通,此刻情绪好了些,回了安丰院,便去廖氏跟前伺候。

暗暗盼着,能如杜云萝所说的,老公爷捧着安冉县主,不会罚她。

可这一回,老公爷到底还是禁了安冉县主的足。

禁足,真算起来,也不是什么处罚,但对安冉县主来说,却不一样。

从小到大加在一块,老公爷都没有罚过她几次,有时小公爷要教训她,都叫老公爷吹胡子瞪眼地给护下来了。

今日这一个禁足的决定,让安冉县主难以接受。

廖姨娘身子也不好,勉强撑着去看安冉县主,却叫她哭得心烦意乱,说又说不通,哄又哄不好,只好唉声叹气地回去歇了。

安冉县主闹了一整夜,才算是消停了一些。

这事体传到睿王府,惠郡主可算是出了一口气。

只可惜,赏菊时,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安冉县主冷嘲热讽,叫惠郡主丢了脸面,这一次,不能当面讥讽回去,让惠郡主颇为遗憾。

这些事体,就算是杜云诺想瞒着廖氏,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消息传到了廖氏耳朵里。

廖氏正吃着药,听闻安冉县主的状况,手上一抖,汤药撒了满被褥。

她咬牙道:“真是个糊涂东西!老公爷再宠她,她也就是个庶出的,她怎么就不懂呢!”

杜云诺正拿着帕子替廖氏擦拭,听闻这话,浑身一震,赶忙又垂下了眼帘,仔细做着手上的事。

第114章 入冬(月票190+)

如夏老太太所说的,这一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早。

刚刚入了十一月,就已经洋洋洒洒落了一场大雪,催开了一树腊梅。

安华院里的地火龙烧了起来,平日里起居,倒也不觉得冷。

锦蕊替杜云萝梳洗妥当,就见锦灵捧着几只腊梅进来了。

“刚刚在园子里剪下来的,姑娘闻闻。”锦灵笑盈盈把花枝捧到了杜云萝跟前。

清新花香醒神,杜云萝很是喜欢,让锦灵拿去插瓶,就摆在东稍间里。

锦蕊睨了锦灵一眼,笑着与杜云萝道:“姑娘喜欢这寒梅,奴婢去画些梅花花样可好?绣了帕子也好看。”

杜云萝应了,锦蕊高兴,挑了件水红狐肷雪褂子,理了理领口那一圈毛皮,待杜云萝要出发时,赶紧替她系上,又把暖烘烘的手炉塞给了杜云萝。

撩了帘子出去,只觉得寒风扑面而来,杜云萝在室内待久了,叫这冷风一吹,反倒是有些神清气爽。

一路到了莲福苑,就见二房的人都已经到了。

彼此见了礼,等了半刻,杜云诺孤身来了。

夏老太太笑着问她:“你母亲今日可好些了?”

“比昨日里好些了,孙女想,再歇上两日,就能下床了。”杜云诺答道。

夏老太太颔首:“这便好。”

苗氏闻言,不由暗暗哼了一声。

这家里一个个的,都是清闲人呐。

甄氏是身子弱,生病时躺得久些,苗氏也可以理解。

那廖氏,呵。别看身形不壮,可筋骨好着呢,这回竟然也躺了小一个月。

哪里像她,叫娘家那些人折腾来折腾去的,心里憋着一肚子气,也只躺了几日就起来了,实在是掌着家中事。躲不得懒。

苗氏骂了廖氏几句矫情。便与夏老太太说起了正事。

长房在岭东是不会回来过年的,依往年状况,年礼应该已经准备妥当了。这几日就会往京里送,而京城这儿,也少不得备些东西送过去。

夏老太太牵挂在岭东的长子,更牵挂着颜氏肚子里将要出生的曾孙儿。便仔仔细细吩咐苗氏:“你大嫂打理后院,我是放心的。但岭东不比我们京城,他们平日里也不知道积攒了多少,你多挑些对产妇好的药材补品,一道送过去。云韬媳妇是头胎。多预备些总是没有错的。”

苗氏就知道夏老太太会这么说,便顺着道:“库房里有只老参,我已经叫人取出来了。再添些其他补气血的药材,都送过去。”

说完了年礼。就少不得提腊八。

腊八施粥,那是王府、国公府、侯府、伯府的事情,在这个勋贵遍地的京城,寻常官宦人家是不去凑那个热闹的,倒不是没有一颗普济之心,而是不愿意硬出风头,挡了各家贵人的体面。

官宦人家在腊八里,只去取粥,去婆驼山上的各大寺院里取粥。

毕竟是菩萨跟前,为了一个心诚,去的都是各府的太太奶奶姑娘们,断没有一个婆子娘子去凑数的道理。

往年,杜府里都是廖氏带着杜云诺去的,腊月事多,苗氏抽不开身,廖氏又积极主动,甄氏便不与她争了。

“四弟妹这会儿还躺着,不晓得腊八时能不能有精神呢,这病怏怏地上山去,我们也不放心呀。”苗氏试探着询问夏老太太。

夏老太太岂会不知道她的意思,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苗氏脖颈一凉,还是镇定地坐在那儿。

“怀礼媳妇,你说呢?”夏老太太偏过头来问甄氏。

甄氏答得大方:“老太太,这不是还有半个月嘛。云诺刚也说,四弟妹过两日就能走动了,且先看看吧,若她身子舒坦了,自然还是她去,若是腊八那日还是不好走动,我就带云萝去。”

这个答案圆滑,谁都不得罪。

夏老太太想了想,点了头,又转而看向坐在身边的杜云萝,道:“再过几日就是我们云萝的生辰了,不如请几个玩得好的姐妹们来府里,让你二伯娘替你安排安排?”

苗氏笑容一僵,她知道,这便是夏老太太的态度,她若是想晾着廖氏,让甄氏去取粥,就要费心思给云萝安排个生辰宴,算做补偿三房。

只是,这取粥是好事,是吉利事,要不是苗氏自个儿脱不开身,她也愿意去取粥呀。

这等好事给了甄氏,夏老太太却还要她补偿,苗氏真的弄不明白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苗氏嘴上还是道:“这敢情好,云萝想请谁来,赶紧与伯娘说。”

杜云萝微微撅着唇,一副思考模样。

夏老太太是不满苗氏添是非,这才要给她些麻烦事儿,可杜云萝就尴尬了,她两世为人,闺中要好的姑娘还真没几个。

实在是她不爱去各家走动,人家递了帖子来请杜家姐妹,她几乎都不去的,叫人家看来,这也是她高傲娇气的一方面吧。

若是平时,杜云萝定然实话实说,她一个也不想请,可明知夏老太太在为难苗氏,她却不配合,实在是要叫老太太不满意的。

杜云萝想了一圈,娇娇道:“祖母,您这是在看我笑话!知道我没几个要好的,还偏要我说出来。那,那还是就请阿玉姐姐吧。”

夏老太太哈哈大笑,搂着杜云萝道:“你也知道你要好的少?那就更该多出去走动走动了。不然等来年你及笄时,谁给你当有司,谁给你当赞者?年节里有人下帖子,你可不许再拒了,拖也要拖着你出去。”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杜云萝只有应了。

苗氏听见只请石沁玉一个,不禁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多准备些好吃的好玩的,这才让夏老太太缓缓点头了。

该说的事体都说完了,苗氏便去听婆子娘子们回话。

忙碌了一上午,喝了盏热茶,苗氏才算舒坦了些,正要回水芙苑,就听前头的人来报,说是石夫人来了。

苗氏赶忙使人去给夏老太太与甄氏报了一声,自个儿去二门上迎了迎。

石夫人笑容满面,与苗氏说说笑笑到了莲福苑,进去与夏老太太问了安。

苗氏陪坐着,见甄氏来了,她便推说还有些事体要处理,想退出来。

石夫人拦住了她,笑着道:“二太太别急着走,我今儿来,其实是来寻你的。”

“寻我?”苗氏诧异。

石夫人颔首,见屋里都是夏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几个,便道:“不晓得云瑛丫头定下了没有?”

第115章 来意

石夫人的话让苗氏霎时愣在了原地。

夏老太太一怔,目光挪向甄氏,甄氏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夫人的意思是…”苗氏强做镇定,双脚跟长了钉子一样杵在原地,笑容里都带了几分不确定。

石夫人笑容越发亲切,道:“云瑛丫头及笄了,我就想问一问,是不是已经说了人家了,若是还没有,我这儿倒是可以打听打听了。”

苗氏的眼睛倏然瞪大了,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的。

这个紧张雀跃劲儿,比她年轻时说亲那会儿还要厉害。

杜云瑛的婚事的苗氏的心病,去年此时倒也没那般急,嫁姑娘嘛,多选选多挑挑,不能两眼一抹黑就定下来,往后受苦受难了,苗氏后悔也来不及。

可却没想到,杜云瑛没定下,杜云萝倒是赶到前头去了。

风风光光捧着圣旨,杜家上下长脸是不假,苗氏也乐得长脸,但…

但杜云瑛的年纪摆在那儿,一下子就尴尬了。

春日里及笄,苗氏是求了夏老太太又托着甄氏,眼瞅着夏日里有那么一家门当户对的要成了,却叫中元一场闹剧给搅黄了,苗氏心肝肺都痛了。

单单只是中元节,孰是孰非这明眼人也都清楚,可偏偏,摊上了苗大太太那个浑的!

法音寺里的事体,哎呦,苗氏的面子里子都丢干净了。

杜云瑛有苗家这么一个外家,别人家听了苗大太太在菩萨跟前的混账事,论谁都要掂量掂量。

苗氏是真的急了。

让女儿低嫁,她不肯的。高嫁,又攀不上,门当户对的,她心烦了半年多了,就没有寻到合适又彼此满意的。

苗氏仔细看着石夫人,石夫人做事说话都是靠谱的,断不会拿这事体胡乱开玩笑。她既然来提了。苗氏觉得石夫人心中是有些人选的。

石夫人在官宦人家后院之中属于人缘极好的,若是她来保媒,对方的家事不可能差。

如此一想。苗氏转身坐了回去,堆着笑道:“不瞒夫人您说,云瑛还没有说人家,这些日子我是愁也愁死了。我们家这几个姑娘。年纪相差不大,云茹嫁了。云瑚是来年开春,往下云瑛要是搁住了,云诺和云萝一年后也都及笄了。云诺未说亲,云萝那里。定远侯府不就是等着她及笄嘛。”

提起杜云萝的婚事,石夫人笑意更浓,不住点头:“我前几日去侯府看周姐姐。周姐姐与我说,她看练二夫人欢欢喜喜准备明年娶儿媳妇了。她眼红坏了呢,恨不能也早早从媳妇变成了婆婆,可又不敢跟老太太您抢云萝。”

这话落在耳朵里,夏老太太浑身舒畅,哈哈大笑,笑过了,见苗氏眉宇之中急切,倒也帮着问了一句:“夫人保媒,老太婆最信得过了,云瑛丫头的事体,您看…”

提到了关键点,石夫人的声音稍稍放低了些,道:“诚意伯府的长房次子,过了年就十七岁了。”

苗氏原当石夫人提出来的哪家大员家的子孙,一听伯府名号,整个人都懵了。

夏老太太眉头一皱,奇道:“诚意伯府上的公子,怎么会…”

诚意伯是开国时封的,世袭罔替,传到了现在。

从现在的诚意伯往上数三代,就都是文不成武不就的,说不上差得拿不出手,但也远远不如其他勋贵人家出色。

不过,伯府的位子稳稳当当的,又是一代传一代,便是有个好苗子,也是蒙荫谋个清闲的官位,不可能高升,但也不至于犯错。

要夏老太太来说,这就是真真正正的聪明府邸,能从开朝传到今日而不倒,这家风,这安身立命的根基,真就是一个稳字。

杜云瑛若是嫁去伯府,别的不说,这安稳的好日子应当是不愁的。

苗氏也是这么想的。

姑娘家嫁个称心如意的人不容易,杜云瑚是低嫁,往后能不能飞黄腾达就压在沈家二郎能不能功成名就上了。

苗氏自己熬了这么多年,也没等到杜怀平金榜题名,再看几个妯娌,丈夫是官身不假,可到底能走到哪一步,谁也说不准。

再说杜云萝,高攀定远侯府,瞧着是世子夫人、侯夫人,风光无限,可这是富贵险中求,要苗氏自个儿说,她没哪个胆量去赌的。

若是诚意伯府上,长房次子,爵位是别想了,但胜在安稳呀。

像甄氏这样做个小媳妇,不用为了一家子中馈操劳,只要伺候好了公婆丈夫,几个儿女膝下环绕,神仙一样的日子。

这么好的亲事,苗氏才不会傻傻往外推。

只是,她还是有些疑惑的。

诚意伯府,既然没有把心思摆在官场权势上,就不会去看杜云萝的婚事和杜公甫在东宫里的体面,那他们选媳妇怎么就会选到了杜家来?

石夫人只看夏老太太和苗氏的神色,就晓得她们的意思了。

其中条条道道的,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总归要说明白的。

石夫人冲夏老太太浅浅一笑。

夏老太太会意,让兰芝去门外守着,又让许嬷嬷守了中屋。

“事情的起因,还是在景国公府上。”石夫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