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说得通。”周氏淡淡道,“做人啊,稀里糊涂的有稀里糊涂的福气,什么事体都弄明白了,心里反倒不痛快了。

可事关连潇,事关这定远侯府,我要是稀里糊涂的,让人算计了我儿子,我到地下去也没脸见老爷。

老爷当年出京前,把家中上上下下都交给了我,我不想辜负他,可到底,还是辜负了。”

轻叹一声,胸中闷闷。

苏嬷嬷听着难受,她伺候周氏多年,最懂周氏为人,也最懂周氏与穆元策的感情。

丈夫为朝廷征战,把一家老小都交托给她,她能替丈夫做的只有打理好家事,照顾好妯娌孩子们。

谁知到了最后,她用心付出换来的是一房白眼狼。

“太太,您尽心了,老爷都知道的,”苏嬷嬷宽慰周氏道,“再说了,都是咱们的推断,不一定就是…”

“妈妈不用劝我,”周氏睁开了眼睛,眸子沉沉,几分苦涩几分坚毅,“我若苦,老太君更苦。”

第435章 等着

此言一出,苏嬷嬷便不再劝周氏了。

周氏性情温和,骨子里却很坚韧,苏嬷嬷知道,她只是一时迷茫,等过两天想转过来了,周氏的脚步会更加坚定。

“太太,夜深了,把给世子的信写了,早些安歇吧。”

周氏颔首,提笔把后头的关照一一交代了,装进了信封。

吹灯落账,周氏转辗反侧了两刻钟,终是沉沉睡去。

而徐氏睡不着,她几乎是睁着眼睛到了天亮,就怕一觉睡过去,梦醒了,儿子又没了。

惶惶等到了天亮,徐氏迫不及待地去寻了陆氏。

“三嫂这会儿过来,还没用早饭吧?”陆氏笑着与她道,又让底下人添了碗筷,看着徐氏眼下的青色,道,“没睡好呀?”

徐氏不好意思地笑了:“不怕你笑话,我不敢睡。”

“这哪成呐?”陆氏替她夹了一筷子酱瓜片儿,道,“我晓得你心里欢喜,可离连康、连潇他们回来,少说也要等过年了,差不多还有半年呢,你要是日日睡不踏实,连康回来,会不安心的。”

徐氏含糊着点了点头,匆匆用了饭,犹豫了良久,才道:“四弟妹,我琢磨着去一趟岭东,八年多了,好不容易有了消息,我这是等一日都嫌长。”

陆氏微怔,见徐氏目光殷切,不似胡言,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她虽然没当过母亲,但这种心情依旧能够体会。

若她是徐氏,此刻也恨不能化身成一只鸟儿,拍着翅膀就往山峪关去。

徐氏来寻她,是想让她帮着在吴老太君跟前说几句好话吧?

陆氏心里明白,只是她爱莫能助。

不是不肯帮,而是不能帮。

陆氏低声与徐氏道:“咱们府里的男丁,除了二伯在京中,余下的不是在北疆就是在岭东,三嫂你要去山峪关,谁给你领路呀。”

徐氏嗫唇,道:“不是还有小厮家丁…”

“不是我说,”陆氏摇了摇头,“前院那些仆从,在京中给你赶车是不成问题的,千里迢迢去岭东?别说我了,老太君一定不放心。”

徐氏幽幽叹了一口气,她也晓得就是这样的结果,只是心中依旧不甘。

可要让穆元谋送她去岭东,家中男丁走得一个不剩,府外庶务也没个主子打理了,如此厚脸皮的话,徐氏是不敢开口的。

“真要我等…”徐氏纠结万分。

陆氏拍了拍徐氏的手,安慰道:“岭东太远了,咱们妇人又不像他们爷们,策马就飞奔去了。

三嫂,八年多了无音讯的日子都挨过来了,难道还会挨不过这半年?

等过些日子,不如我们去婆驼山上香拜佛,求个平安,这日子啊,一转眼也就过去了。”

徐氏皱着眉头,最后又问了一句:“若我去问问我娘家那儿呢?让我娘家人陪我走一趟…”

陆氏听闻这话,晓得徐氏是不撞南山不回头的,她看了一眼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们。

丫鬟婆子们鱼贯出去,徐氏看在眼中,心不由重重一跳:“怎么了这是?”

陆氏压着声,道:“元婧吞金前,我和老太君去看过她,她当时说了一番话。

你是晓得她的,嘴巴里的话,十句有七句是气人的,还有两句惹是生非,最后才有那么一句实话。

因而她当时没凭没据,血口喷人的话,我就在心里转了转,也没拿到你跟前讲。

如今连康有消息了,你又心急,我就给你交个底,你心里有数就好。”

徐氏听得云里雾里的,却是不禁急切起来:“元婧到底说了些什么?”

“元婧说,当年去岭东,为什么只有连康没回来,为什么唯有连康是不能回来的。”

陆氏的话如雷击一般打到了徐氏头上,她怔怔坐在那儿,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句话。

“连康失踪,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吗?”徐氏喃喃道。

陆氏怕她一时之间气不顺,一面给她拍背,一面道:“元婧就是什么事体都往乱七八糟的地方想,她说得混账话不止一句两句,单妈妈听得多了,心里也有些嘀咕。

可到底是太过危言耸听,谁敢真就把那事体当真了?

连康把从前的事情都忘了,万一你去了,他想起来了,那人为了自保,胡乱生事,那可怎么办?

不如就等在京里,连康回来了,想不起来,也算太平,想起来了,当着老太君的面,府里就这么方寸大的地方,谁敢兴风作浪?”

徐氏紧紧咬住了下唇,不知不觉间,竟是咬出了血滴子。

陆氏唤她,她都没有回过神来。

良久,徐氏通红着眼睛,胸口起伏,喘了两口大气,咬着后槽牙,道:“他们要争是他们的事体,为何要把我的儿子牵扯进去?

我们母子两人碍着他们什么了?要夺我连康性命,害我们母子八年分离!

嫌我们碍事?那好,等连康回来,我就碍事给他们看看!

就是二房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是不是?

以为没了连康,再想法子扳到了长房,这个家就落到了他们手中了?

我呸!

苍天有眼,我儿命不该绝,我儿还能给我养老送终,我倒要看看,他们那丧尽天良的两口子,往后有没有儿子送终!”

徐氏浑身都在发抖,一个字一个字狠狠往外蹦。

这里头牵扯了爵位之争,而穆连潇是嫡长子嫡长孙,穆连康能不能回来,穆连潇的位子都是稳的。

徐氏与周氏也算交好,周氏的性子摆在那儿,这些东西本就是长房的,长房不可能自己再给自己找些麻烦出来。

再者,若真是长房作恶,穆连潇此次根本不用把穆连康的消息传回京里,背地里收拾了,这府里谁又会晓得呢?

唯有二房上下,会怕穆连康挡路。

若不是还存了一份理智,徐氏现在就想提着刀子砍得二房上下血流成河。

不过,她不能那样做。

她才不便宜了那些狗东西!

若她的孩子回不来了,她知道了真相,她会毫不犹豫地冲出去。

但现在,她要等她的儿子回来,等着孙儿孙女回来,她还要抱一抱宝贝孩子的,怎么能让他们在她的手上闻到血腥味?

“恶人自有恶人磨!”徐氏死死拽着陆氏的手,“我就等着看!”

第436章 小气(月票630+)

陆氏连连宽慰了徐氏几句,道:“这些话,三嫂存在心里便好,莫要去老太君跟前说道。”

徐氏也不是浑人,一听这话就明白过来,颔首道:“我心里明白,我也不是元婧。”

没凭没据的,只靠想象,就去吴老太君跟前胡言乱语,那是穆元婧才能做的事情。

一来,她说话做事本就不着调,二来,她是吴老太君的亲女儿。

吴老太君待媳妇们再好,媳妇和女儿还是不同的。

有些话,做媳妇的是绝对不能说的。

哪怕有一天,吴老太君主动向陆氏问起这事体来,陆氏又颇受老太君器重,她也不能一拍脑袋就说自个儿赞同穆元婧的看法,这里头肯定肯定如何如何,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唯有稍稍说几句心里话,又替吴老太君考量几句,再模棱两可一番,剩下的留给吴老太君自个儿琢磨去。

吴老太君是个精明人,慢慢的就品出个味道来了。

况且,还有单嬷嬷。

从单嬷嬷嘴里说出来,也比从媳妇们嘴里说出来要好。

徐氏转了转眸子,低声问道:“大嫂那儿如何说?”

陆氏抿唇,道:“我多多少少跟大嫂提过,她自己能想转过来。”

徐氏颔首,目光一厉,道:“他们要兴风作浪,我就不信,我们几房合在一块,还能叫他全部拿捏了!

你说得对,我不能去岭东找连康,只有等他们回到京里,在老太君眼皮子底下,我看他们有什么胆子下毒手!”

陆氏见徐氏虽然气愤,但总算没有失去理智,心里安稳不少,道:“三嫂,那这些日子,你可千万要吃好些睡好些,等着连康他们回来才是。”

徐氏和陆氏两人嘀咕了很久,柏节堂里,吴老太君用了早饭。

周氏不动声色瞧着,吴老太君的气色说不上好,不晓得是昨日掉了那么多眼泪,还是心里存了事,没有歇好。

等退出来的时候,周氏拉着单嬷嬷问了几句。

单嬷嬷苦笑,几句话在喉咙里转了转,终是道:“老太君上了年纪了,夜里睡不好,就跟奴婢说了会子话。

说的都是大爷小时候的事情,到后来,老太君就掉眼泪,说好好的孩子,当年说不见就不见了,真是让她操碎了心。

原本这辈子就不指望了,半大不小的孩子,在北疆冬夜里没了踪影,定是叫狼给叼跑了,没了活路了。

现在,总算是大难不死,能回来了。”

周氏颔首,她已经明白吴老太君的意思了。

吴老太君昨夜定是和单嬷嬷说起了穆元婧,很多事情,以前是没有契机去想,也不会去想,更没有谁捅破那层窗户纸。

而穆元婧不怕说些伤害吴老太君的话,侯府里越热闹,她在地底下看得越高兴,所以她敢说。

有穆元婧的话在前,又并上穆连康的消息,吴老太君想不多猜测都难。

这真是苦了老祖宗了。

不敢信,不想信,不愿意去思索,可那些东西还是一股脑儿往脑袋里钻,逼着去来回琢磨。

周氏去了议事的花厅,等把府里中馈都安排妥当了,这才唤了云栖来,把书信都交给他。

云栖仔细,也晓得这些信中内容非比寻常,没让鸣柳再到柳树胡同里,约了个僻静之处交接了。

鸣柳急着要赶回岭东去,收下书信后,就要翻身上马。

云栖赶紧拉住他:“这些日子,夫人在岭东还好吧?你跟我说两样夫人的事体,我媳妇急着问呢。”

“她要问,怎么不自个儿来问?”鸣柳瞥了云栖一眼。

云栖笑道:“这不是在家带孩子嘛,哎呦你是不知道,那个浑天大魔王,寻不到娘就哭,哭起来整条胡同都跟炸雷一样。”

鸣柳捧腹大笑:“得了吧,不就是看今天太阳大,舍不得让你媳妇出门来嘛!还扯东扯西的。”

被鸣柳说穿了,云栖也不恼,疼媳妇嘛,又不是丢人的事情。

“咱们爷不是把昌平伯给拿下了吗?”鸣柳说道,“当时,爷领兵冲回宣城,夫人娘家的大伯围了伯府,等里外合围,收拾了那群私兵,却不想,有歹人进了府衙,浇油放火烧了夫人和府衙里女眷孩子们在的屋子,还拿着刀子要伤人。

夫人当场就把那歹人砸晕了,那歹人烧死在夫人跟前,吓得夫人半天回不过神来。

等我们爷到了,才算哄回来了。”

刚开始,云栖听着还挺热闹的,越到后头越骇人了,他的脸也不禁白了白。

夫人和杜家太太奶奶并哥儿姐儿们差点叫歹人给伤到了,夫人亲眼见到歹人烧死还吓懵了,这话他能跟锦灵讲?

他前脚说完,后脚锦灵就闹着要去岭东伺候夫人了。

就算不叫她去,夜里也会做噩梦。

云栖瞥了鸣柳一眼:“你就让我跟她说这个?”

“这不是挺好的嘛,夫人又没事。”鸣柳说完,也不管云栖,一夹马肚子就跑了。

云栖双腿追不过四蹄子,只能忿忿。

定是他昨天叫鸣柳穿女装,鸣柳故意作弄他。

“小气鬼!”云栖嘀咕了一声,摸了摸脑袋,就回柳树胡同去了。

山峪关的七月末,白日里还热得人一身大汗,夜里慢慢就冷下来了。

穆连潇这些日子忙碌,和穆连康两兄弟一直在军中生活,小镇子上,只余杜云萝和庄珂两妯娌带着孩子。

庄珂没学过女红,绿洲上也不兴这些,但她看到杜云萝给穆连潇绣荷包,给延哥儿打络子,不禁也来了兴趣。

杜云萝教她做绣活打络子,庄珂则说起了关外的生活。

唱歌跳舞,喝着马奶酒,骑着骆驼在沙漠里穿行,与关内截然不同的生活,听得屋里的丫鬟婆子们都一怔一怔的。

“我们那里,自由是自由,但生活并不富足,全靠首领截些商队,把货品送去城中换些粮食回来,”庄珂道,“古梅里城,我从未去过,只听说那里的人待我们这些在绿洲上生活的人很是疏远。我小时候问过父亲,父亲说,争权夺利,无论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杜云萝抿唇,会说出这样的话,庄珂的父亲,应当不是寻常小户人家出身,是厌倦了争夺的生活而浪迹天涯,还是在争夺中败北不得不远走他乡?

第437章 印象(齊亞和氏璧+)

杜云萝试探着问过庄珂。可对于父亲的过去,庄珂根本说不上来。

庄珂印象里的父亲,温文尔雅,笑容亲切,绿洲上若是有人要学汉话,父亲就会仔细教导,不厌其烦。

杜云萝疑惑,问道:“你的父亲从到了绿洲开始,就会讲胡语?”

庄珂摇头:“我从来没想过问父亲这个问题呢,等我学说话的时候,父亲的汉话和胡语都说得极好。”

妯娌两人正说着话,院外一阵马蹄声。

两人具是站起身来,往外头看去。

穆连潇和穆连康一道进来。

庄珂喜笑颜开,抱着哥儿,又牵着姐儿迎了上去,与穆连康一道先归家梳洗去了。

穆连潇进了屋里,见延哥儿坐在炕上,张着嘴留着哈喇子冲他直笑,他的心情一下子就晴朗起来。

待梳洗更衣,穆连潇随意抹了抹长发,就迫不及待地抱起了儿子。

延哥儿刚刚冒出了两颗牙,白白的小小的,他长个了,也比之前重了一些。

穆连潇连连亲了几口,再依依不舍地把儿子放回了炕上,与杜云萝道:“我听九溪说,哥儿会爬了?”

杜云萝扑哧就笑出了声,道:“会爬,就是不爱爬,整日哼唧哼唧的,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穆连潇逗了一刻钟,延哥儿总算给面子地往前一扑,手脚并用爬了几步,乐得穆连潇这个当爹的合不拢嘴。

延哥儿爱笑,见他爹爹笑了,自个儿也跟着笑,依依呀呀的。

等到用晚饭时,穆连康夫妇带着孩子们过来,一起热热闹闹用了饭,也就散了。

延哥儿被彭娘子抱回去睡了,杜云萝和穆连潇干脆吹了灯说话。

外头的月亮已经慢慢圆了起来,离中秋不远了。

杜云萝说起了杨氏给她寄来的信。

颜氏已经出了月子,虽说当时受了不少惊吓,但颜氏调整得好,也没什么不舒坦的地方。

姐儿也养得不错,就等着京里头给她赐名字了。

又说府衙后院的修缮有条不紊的,估摸着十月前就能修整完。

穆连潇搂着杜云萝的腰身,道:“倒也不着急,等我们从古梅里回来,再一道回宣城也不迟。

估摸着在宣城也住不了几日,就该回京里了,府中在等着大哥归家。”

攻下古梅里,战事结束,山峪关这里用不着穆连潇驻守,他们夫妻回到京中,她想再到宣城来就不是易事了。

旁的都不提,只说宣城小院里的云萝花。

今年春天才栽下的,她都没有见到花开…

穆连潇见杜云萝心不在焉,柔声问她:“怎么了?”

杜云萝刚想说话,穆连潇的手已经探入了中衣里头,手掌擦过她的肌肤,不轻不重。

“云萝花,来年看不到了。”杜云萝嘀咕了一声,缩着脖子躲了躲。

穆连潇哪里肯让她躲,手中探索不止,嘴唇轻抵在她耳畔,道:“在韶熙园里再给你种。”

酥酥麻麻的感觉钻入了耳蜗,引来杜云萝一阵战栗。

穆连潇太熟悉她的身子,轻易就让她勾起了白玉一般的脚趾尖。

杜云萝想推他,就着月光,看到他染了情欲的眼睛,心头一颤,到底是舍不得推开。

算起来,两人确实有很久没有过了。

前一回还是她挺着大肚子的时候,穆连潇不敢太过分,等她生了延哥儿,养好了身子,又有穆元婧的孝期隔着。

眼下,孝期过了,忍了这么久的穆连潇,肯定不好应付…

等欢纵之后,浑身脱力地瘫在穆连潇怀里的时候,杜云萝才知道自己想简单了。

岂止是不好应付,是她根本应付不来!

在拔步床上,动静大了那床架子吱呀吱呀的,穆连潇多少还会顾忌着些,在炕上完全没有那样的担心,穆连潇几乎是把这一年的渴望都一股脑儿地倾倒了出来,哄着顺着引着,带着杜云萝天上人间走了一遍又一遍。

翌日,穆连潇神清气爽去练功,杜云萝咬着牙才勉强爬起来。

穆连潇回屋里时,杜云萝正坐在梳妆台前发怔。

他走过去,从后头环住她的腰身,低低唤她名字。

杜云萝身子还是软绵绵,叫他一招,整个人都要跳起来,扬手把手中帕子塞到他怀里:“赶紧去洗洗,一身汗味。”

穆连潇朗声笑着去了,留下杜云萝一个人又是恨又是恼又是羞。

白日里,鸣柳赶回了镇子上,把书信交给了穆连潇。

穆连潇取出周氏写给他的那封密信,拆开一看,脸上笑容一点点阴沉了下去。

杜云萝走到大案旁,穆连潇把信纸递给她,她接过来一看,暗暗叹息一声。

穆元婧说的那些正如她所猜想的,怎样恶毒,怎样能让侯府里矛盾重重,穆元婧就怎么说。

血口喷人,这回是喷到了死穴上,上头的一字一句,都是杜云萝经历过的曾经。

她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心底波涛,柔声问穆连潇:“姑母说的,你信多少?”

穆连潇苦笑:“大概,真的是二叔父把大哥扔在了北疆。”

杜云萝又问:“这事情要与大伯说吗?”

“云萝,从事情的来龙去脉上,这一切说得通,很多事情,也不由我不信,”穆连潇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背手看着窗外,“可那到底是我二叔父,怪罪也好,责问也罢,不能光靠推论。”

杜云萝颔首,道理他们都明白。

她缺少一个实证,而穆连潇也好,京中的吴老太君也罢,饶是心中已经有了偏向,但在见到实证之前,总会存着那么一丁点最后的念想,盼着事情是自己想错了,他们的亲人不是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