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子笑笑,拉了他的手道:“我们回家吧。”

“嗯。”书生握着她的手,这样天真烂漫的勺子,竟然还有人忍心拿她去炼石,简直就是让人发指和不能容忍。他会将勺子护的好好的,哪怕是撕破脸皮闹开六界,也决不允许别人伤她。三百年前的事,不能再发生。

出了树林,勺子左右看那山路,挠挠头:“好像是小镇外的山路。”

“约摸是九尾姑娘最后妖力失控,送错了地方。”

勺子担心起九尾狐来,虽然她对她有种莫名的抗拒,但是九尾姑娘毕竟是在帮她,听见她惊恐的声音,未免担忧:“她还好吧?是不是凶妹子抓了她,会有事吗?”

书生摸摸她的头:“不会,既然我们还在这里,就代表九尾姑娘逃走了,凶妹子没有得逞。”

勺子松了一口气:“那我们快点回客栈吧。”

书生面色微顿,看向远处山道,勺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眯了眯眼,诧异道:“那不是儒生吗?”

地面微微一沉,勺子低头看去,书生提脚,地面已摁了个脚印。随即从地上钻出个白发矮小的老头,摸着脑袋道:“哎哟,是谁在召唤老朽,脚下留情啊…啊啊啊,小神见过神君。”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神力强大,作为活了几千年的土地公时不时就要被人拎出来回答问题的土地公来说,尊称一声再好好回答就是了。

书生问道:“如今是几月几日?”

土地公忙说道:“十一月一日。”

听到这日子,勺子顿感书生手心沁出汗来,自己也咽了咽。书生顿了片刻才道:“今日状元镇上…可有大火?”

土地公掐指一算,答道:“有。”

“何处?”

“东面,玉石街。”

勺子额上也渗出汗珠:“那不就是…我们的街上…”

远处传来悲凉吟唱“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他日一别各西东哟”。儒生骑着小毛驴边叹气边过来,声音低沉无奈。

勺子想让书生快点回去,可见他顿足看向儒生,隐约知道书生在等什么,没再催促。

土地公作揖:“若神君无事吩咐,小神去了。”

书生全神盯着儒生并未回话,勺子轻摆了手,土地公便回了家。

小毛驴走三步儒生就叹一气:“可怜哟,萍水相逢也是缘呀,怎的教人不伤心,不感叹,多少的姑娘欸…”

话还没说完,就见那隐没的山道旁跳出十几个大汉,大喊“打劫!”,儒生一个哆嗦,从毛驴身上翻滚下来,指着他们话都说的不顺溜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四肢健全的竟然甘愿做盗贼,你们对得起爹娘,对得起天地良心吗?还是及早放下屠刀立地成…”

“成你大爷啊!”那匪头呸了一口,“最恨跟你们这些酸腐人打交道,叽里呱啦一大堆,最后还不是得送钱过来,还的你苦我苦大家苦的唠叨。”

儒生捂住腰间:“小生没钱。”

“那就将你剁成肉包子!”

见那汉子要冲上来,儒生惊呼,踉跄而逃,没跑两步就被追上,身体猛地往前摔去,眼见要摔的鼻青脸肿,一抹光亮却从他怀中照射,瞬间将他包裹,隐没在这山道上。

劫匪顿时怔愣,只是一会,就吓的屁股尿流的鬼叫“见鬼啦,神仙显灵了快逃啊”,一眨眼已不见了踪影。

勺子觉得自己的眼神完全不够用啊,刚才儒生是怎么消失的?她竟然没发现一点异样。书生面色沉静:“九尾姑娘没有将我们送错地方,她觉得这个时段奇怪,并非是捏造的。”

“这是怎么回事?”勺子大雾,“那儒生为什么会消失?”

书生缓声:“刚才他身上散发光源的东西,是我送你的小花簪。”

勺子恍然:“就是三十日那晚被他捡到的小芍药花簪?”

“嗯。勺子,我们回客栈。”

勺子抓紧他的手臂,定定点头:“嗯。”

状元镇如今正热闹着,开了五十多年的客栈,不知何故几乎烧成灰烬,已然可以上头条。

只是听着什么“可惜啊可惜”“竟然就这么没了”“我还去那喝过茶”,勺子就鼻子泛酸,她也要努力找到事件真相,保护好客栈,不让客栈消失的事成真。

从空中往客栈方向急速前行,勺子还能看到玉石街方向有滚滚浓烟。书生拉着勺子站在锦绣客栈屋顶上,只见同福客栈已然烧成灰烬,整整两层,坍塌了半边,剩下一半仍在冒着红色火焰,房梁木柱,几近烧成木炭。

勺子顿时落了泪,很想下去救火,可是她看到…书生萧瑟的背影。书生半跪在客栈前,怀里似乎抱着谁。辛娘和柏树哥他们相互搀扶,哭得悲怆,唤着“勺子、老大”。勺子捂住心口:“书生…他抱着的人…是我吧?”

书生蓦地握的更紧,已忘了这力道会将勺子的手握疼:“嗯。”

勺子没有提醒他,自己倒意外的平静,书生才是最难以接受的那个人吧。她伸手摸摸书生紧绷的脸,笑道:“我还好好的,别担心。我们是回来看之前的轨迹的,既然我还活着,那就说明,还可以改变,我还能活呀。”

书生笑不出来,虽然很想回以一笑,却笑不出来。看着勺子笑的灿烂,更觉心痛。楼下的嘈杂声骤停,似乎天地一瞬间静止,两人往下面看去,街道的议论纷纷不见了,街上走动的人也已停了步子。就连呼吸…也听不见。

“有人将这里静止了。”

勺子微屏了气,只见街道上的书生还在动,其他人确实都没有再动弹半分。

那书生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为什么没有回去…为什么…”

一个大衣白袍女子蓦地凭空出现,发髻高耸,眉眼不怒自威,声调冷冷清清:“你竟然为了株小小芍药花为她逆转天命?你可知晓这其中会牵扯多大?”

书生冷笑:“那又如何?你可杀她,我为何不能救她?”他紧揽着怀中身体冰凉的人,冷声,“你震碎她的元神,夺她性命,我既然不能改了这天,那就要了你的命。”

女子拧眉:“我并没有杀她。你离开那一盏茶的功夫,我做了什么,你大可以问这周围鬼怪亦或土地神。若真要杀她,在三百年前,我就不会向你讨她走,还答应你让你找东西替代她为我炼石。”

楼上的勺子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缓缓起身的书生,那身上的煞气刺的她哆嗦,冷,是满满泛着杀气的冷意。原来平日里那样温柔的书生,也会有这样乖戾的神情。

可不等那书生对那女子出手,大地猛然一震,震的天吼地裂。咔、咔,有声音在一点一点的碎裂。

女子神色微变:“你方才逆了天命,如今已开始转变了,这是大罪!”

书生拧眉,笑笑:“原来如此…那就好…那就好…”

说罢,六界同陷黑暗,冷风刮得刀割,掀的屋顶瓦片碎做粉末。书生忙将勺子揽紧:“要回去了。”

“回去?”

“嗯,命运转轮从这里改变,不用借助九尾之力,也必然要出去了。”

勺子抱着书生不敢松手,那宽厚的掌附在后脑勺上,将她整个人都护的紧紧的,不留半点机会给那凛冽的风。

巨大的一声啪嚓碎在耳畔,震的勺子脑袋一晕,幸好书生紧抱住她,不至于软了腿。

那声响震耳欲聋,等眼帘外已觉有光源刺来,还晕乎了好一会。

“勺子。”

她缓缓抬头,恍惚道:“回来了?”

“嗯。”书生让她倚在身上缓神,“不用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已知晓,不会再重犯,让你又丢了性命。”

勺子抖了抖,又糊涂了:“前因后果?”

书生轻叹:“十月一日的事确实发生了,而你也确实在那天死了。只是我不甘你命丧黄泉,因此逆转天命,要将你送回一个月前。可因你元神已毁,便寻了载体送你回去。而那载体,就是小芍药花簪,可是没有想到,那花簪早就被儒生捡走了。所以将他送回了九月二十八日。”

勺子恍然,末了又问:“可为什么儒生神经兮兮的,真话假话一堆?”

“凡人身体怎么承受得了逆改时空的压力。”

勺子想到方才在九尾狐的阵法中,自己也有些受不住,那儒生变成那样,神神叨叨的,这个缘故也说的通了。心又高悬,问道:“所以说…在十一月一日那日,如果没有改变命途,我仍会死?”

书生微点了头,平日眸中淡然的模样已变得坚定而果决:“无论如何,那一日的事都绝不能让它发生。”

勺子咧嘴笑笑:“我信你,笨书生。”

不待书生回话,神色骤顿,冷冷看向那空地:“出来。”

空无一人的地方忽然传来清冷声音:“笨书生?你倒是还没告诉她你的身份么?亦或是…你不敢说?”

勺子下意识往书生面前挪了挪身体,几乎是想将他护在后面。书生怔松片刻,即使明知道斗不过,可第一反应,却这样做了。他将勺子轻拉到一旁,盯着那瞬间闪身而出的白袍女子。勺子惊诧,这不就是刚才和“书生”在客栈门前对话的女子。

书生语气颇冷:“好久不见,女娲。”

女娲面上微带笑意:“好久不见,青帝。”

“…”勺子的腿…好软…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木有错,书生就是青帝v,上古大神,居东方,摄青龙,为春之神及百花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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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夫人日常》是接替《侯门嫡女》的新坑(正剧),而接替《花妖客栈》的新坑在此,依旧轻松萌风v,约摸就是花妖快完结的时候开,先放预览,喜欢的菇凉可以先去收藏哈~~~

【文案】

宋蝶的大众印象本来是——空手接白刃徒手毙豺狼

可自从被某人当众揽了腰肢还被唤做小蝴蝶

众人的眼神就变的意味深长了…

 

第51章 剥开一层一层迷雾

第五十一章 剥开一层一层迷雾

要不是书生揽住勺子,铁定变成软泥瘫在地上。脑袋里嗡嗡的叫着女娲女娲,青帝青帝。两人都是上古大神,别说瞻仰是种荣幸,就连低头看见他们的影子也要敬畏十分啊。可她竟然…等会,她这是得罪了女娲娘娘,还跟青帝亲亲了?

她还是…先晕一会避难吧…

努力理顺了下书生之前跟她说过的话,勺子大致得出的结论是——当年她身为一株惊天动地的芍药花,被百花之神青帝知道后,移种到了他的后花园。后来女娲娘娘要东西炼石,看上了自己,于是就过来讨要。可是青帝不肯将她交出,于是两人结下梁子。后来青帝要去寻东西替代自己给女娲娘娘,不知情的自己却因为害怕这两位大神开战,于是逃走,结果掉进天洞,没了修为,没了记忆,落入凡间,经过几百年,变成了一朵花妖。

最后青帝找到了自己,然后女娲娘娘又出现了?

勺子为自己在如此场面下还能整理出大概十分满意,虽然腿还是软的…

女娲看着两人都要贴的不能分离的模样,摇头啧了一声。勺子竖了竖耳朵,女神,这个语气词很破坏形象的好不好!

青帝斜乜她一眼:“如今我已知后事,你还要硬来么?”

勺子怯怯问道:“女神,你当初为什么要抓我?”

女娲顿了片刻,才道:“炼石。”

勺子咽了咽:“炼石?”

青帝揽着勺子,十分不痛快:“芍药是六界难得至纯至净的灵物,补天五彩石仍留有污浊之气,是以她盯上了你,要把你种在石头上面,直至灵气耗尽。”

勺子完全感觉不到腿在哪里了,哆嗦:“可、可天不是早就补了吗?”

“有备无患,说不定哪天天又崩塌了。”青帝冷冷盯她,“我答应为你寻得替代之物,不过等个几百年,却仍是不肯放弃,非要闹到元始天尊大人那儿去?”

勺子可想明白为什么当初在东海骑海龟时,书生不肯尊称她一声女娲娘娘了。

女娲叹道:“我既没碰当年的小芍药,如今的小芍药不是我杀的,我去到客栈那,她已经死了,客栈也已烧毁。”末了她又拧眉,“是不是动过一次心思就再也洗白不了了?况且我哪里知道你这懒惰成性的家伙竟然会和一株芍药谈情说爱,要是知道我根本不会碰她。”

勺子怎么听这话里像是…知己好友间的无情“踩压”?青帝又甚是不耐烦看她:“当年你不知情,我也无从指责。可如今你回去好好炼你的石头,别总盯着我家勺子…不对。”他蓦地回过神,终于找到了重点,果然是跟勺子久了重点君也常常被晾在一旁吗,不对,现在不是吐槽自己的时候,“你刚才说,十一月一日的勺子不是你杀的?”

女娲挑了挑眉,无情吐槽道:“你这是三百年懒得动脑子的结果吗,反应如此之慢。果然绝交三百年没人吵架完全不在一个调上了。”

青帝真是忍不住暴脾气:“速速说!”

女娲点头:“我在九重天察觉到人间有异动,因此来了人间,可没想到寻到同福客栈,却见那里几乎烧成灰烬,而勺子也已经死了。刚上前,你就出现,还扬言要把我千刀万剐…我真是比那什么,比窦娥还冤。”

青帝冷声:“你如果问心无愧,那为何要阻拦九尾狐让我们去十一月一日那天?”

女娲扯了扯嘴角:“我什么时候阻拦过了,那小妖功力不够,我助她一臂之力,谁想刚碰到她就鬼哭狼嚎像个蛇精病。”

勺子拧眉,抓紧了书生免得被女神一巴掌扇飞:“可是你还说掌柜不放下我,无法活命什么的。”

女娲默默望天:“我就是不信他那种冷血的天神会真护着你,如果他当时松手了,那足以证明三百年前他对你也不过如此,他还有什么脸面跟我绝交。可没想到他没放手,那也就是说,确实是我看错了。即便是你真能逆改天命活下来,我也不会再打你半分主意。”

勺子似乎看见了一只母狮子离自己远去,腿顿时就有了知觉,龇牙对青帝笑道:“笨书生,女娲娘娘不抓我去炼石了。”

青帝脸上微僵,勺子你如此天真可爱真的会被抓去熬汤的…他轻叹:“她说不抓你立刻就相信了,立场坚定些,别忘了你七万多年的修为是被谁间接害没的。”

勺子摇头:“我不记得以前的自己了,只知道现在的我不想你们两人吵架。恩怨能化解就化解吧,你好好的就行了,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嘛。”

青帝愣神,摸摸她的头:“傻勺子。”

勺子泪眼汪汪:“我不傻啊…你想想,身为女神的女娲娘娘都开口了,她难道还要对个草木妖撒谎吗?那样多掉身份。既然真的放手不抓我了,那你还继续跟她绝交,传到别的上神耳边,就变成了你无理取闹了。而且…反正我的修为回不来了,倒不如潜心和你一块修炼,又不用担心被抓去炼石,对吧。”

这么一说…勺子好想更豁达。青帝捧了她的脑袋亲了额头一口:“好。”只是心中仍有一事放不下,如果说女娲并没有碰勺子,那是谁杀了她?

“啧。”女娲摇头,看着两人又秀恩爱,这么刺激她真的没有问题吗?

“当时你到了客栈前,是什么情形?”

她想了片刻:“大火熊熊,外面站了一堆的妖怪,我看见小芍药时,她刚从里面踉跄走出来。”

青帝默了许久,当时的勺子确实是身负重伤,元神几乎全散,想必“自己”还未来得及给她疗伤,就已气绝了。他蓦地想起来:“若元神并非被你夺取,那勺子的元神去了何处?”

女娲眨眨眼:“这我可不知道,对着元始天尊大人发誓我没拿。”

勺子腿又软了:“所以说…真凶还没有找到?”

青帝微点了头:“嗯。”

勺子心里咯噔咯噔的,突然觉得…自己的命好苦,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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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众妖觉得最近有点奇怪,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自从那神神叨叨的儒生走了后,天字号又住进了个女人,看起来就是个凡人姑娘,可总觉得那眼眸里闪烁的光芒很不寻常。

后来众妖无聊在后院摇骰子,那女子突然跳了下来押了一把大,吓的众人愕然。听说她是书生的朋友,当即明白过来,肯定又是哪路大神啊,欣然邀她入局。

十月十日,天更冷了。

青帝算好账把账本放好,勺子也刚擦好桌椅,两手被水浸泡的紫红。他伸手握住,捂了一会说道:“最近修为有觉得提升了吗?”

“唔…”勺子提了提气,沮丧道,“没有。”

青帝拧眉,心中困惑,按理说这么久了,修为应当大涨的,问道:“上回不是说精神了很多?”

勺子想了想:“你说的是当时在锦绣客栈那?确实是…约摸是我的错觉吧。笨书生,是不是你不够努力?”

鼻腔默默的热了一下,他欣然点头:“一定是的。”说罢,抱起勺子往楼上走。

勺子双手环着他脖子,看着他笑,等快到了楼上,悄声问他:“你总在客栈陪着我,对你来说,是不是不公平?开心…吗?”

青帝看她,笑笑:“没有什么不公平,以前于我而言,在什么地方都一样。如今…有你的地方就好。说是守着客栈,其实不过是你在这里罢了。”

进了屋里,将她轻放床上,先拿了被子给她盖上:“我去打水沐浴,等我。”

“嗯。”勺子卷了被子趴在上面,心中甚暖。听见窗外有声响,裹着被子探头看去,就见辛娘他们在赌大小。

等青帝打了水回来,勺子已经去后院玩耍了,他顿生感慨,念念不忘的鸳鸯浴又泡汤了…

坐庄的是摇钱树,在一旁收钱的是秋菊:“来啦来啦,买定离手啦。”

勺子瞅瞅旁人,诧异:“女神你也喜欢玩吗?”

女娲意味深长的点头:“小赌怡情嘛…不过大赌就伤感情了…”

勺子咽了咽,低声:“莫非他们赢了您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