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男的脸颊愈发红润了,她听了安长埔的话,并不搭腔,而是对程峰说:“对不起,我坚持我的要求。”

安长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一肚子窝囊气过,他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眼睛看着程峰,等着他发话。

程峰也很无奈的看了看他,示意秦若男先坐下说话,然后问安长埔:“你们两个刚才有发生什么摩擦么?”

“没有!如果说有的话,无非就是我提醒了一下,让秦若男注意一下她和报案人讲话的态度。”安长埔如实回答。

程峰追问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听后看了看秦若男,秦若男脸色复杂的别开眼神,没有回应。

“其实你们两个刚刚的做法,恰好是一种很好的配合,难道你们都没有发现么?”程峰想了想,忽然笑了,“秦若男的话虽然激怒了报案人,但是也成功的转移了他们的情绪,让他们暂时忘记了恐惧,安长埔这个时候趁机安抚一下,所以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最高的质量完成对报案人的询问。所以依我看,你们俩的个性虽然好像确实不大一样,但是搭配在一起工作还是蛮合适的。”

秦若男一听这话,想要开口说什么,被程峰一抬手制止了。

“好了,”程峰适时的板起脸来,抬腕看了看时间,“不要浪费时间,我没有精力做幼儿园老师,调节小朋友之间的相处关系,既然有了调查方向,就抓紧时间行动吧!”

安长埔对程峰点点头,率先起身走出了程峰的办公室,秦若男尴尬的呆呆站了一会儿,见程峰一脸不容置疑的表情,也只好点点头,起身紧跟着安长埔离开了。

这一天余下的时间里,安长埔和秦若男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同对方讲,秦若男原本好像就不太喜欢和安长埔讲话,现在安长埔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侮辱,也干脆不去自讨没趣,两个人对工作的分工倒是很有默契,见对方做了什么,自己就去做另外的部分,即使没有任何交流,工作倒是也进行的有条不紊。

在这样的低气压之下,他们一忙就忙了三四天,这三四天里整个案子收获甚微,C市范围内的男性失踪人口进行过排查,没有关于这方面的报案记录,就连在C市务工、上学的外来人口,安长埔他们也加以排查,同样一无所获。

沿着江堤向上游方向的打捞工作也同样是一场空,别说完整的半具尸体,就连残肢都没有发现一丁点痕迹。

这倒让所有人都感到有些始料未及。

另外,田阳和墨窦私底下也没少盘问安长埔,到底是做了什么,才在第一天回来上班的时候就把新调来的女同事得罪的这么彻底,竟然闹到了让对方跑去找程峰请求另行安排的地步,直把安长埔问的有苦说不出。

他在工作之余,也没少回忆那天早上短短的接触,无论他怎么想,几乎想破头,也还是没有办法找到自己惹恼了秦若男的缘由。除非这姑娘真的那么小心眼儿,连一句建议都听不得,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么公私不分的女人,他也无所谓对方对自己是个什么印象了。

若说比较郁闷的事情,倒还真的有一桩,那就是安长埔在连续几天的工作当中逐渐发现,秦若男虽然个性比较倔强,但是对工作中有接触的其他人,倒也十分礼貌客气,初来乍到口碑还是相当不错的,却惟独对自己,不仅冷冷淡淡,还好像刻意回避,就连几次安长埔试图打破两个人之间的僵局,他都能够明显感觉到秦若男的躲闪,仿佛保持这种尴尬的现状才是她所希望的事情一样。

从警以来,包括到外面去执行维和任务的那一年多,安长埔棘手的事情也没少遇到,可是现在他深深的觉得,这个秦若男才是他遇到的最棘手的境况。

当然,他的处境只有自己一个人悄悄哀叹的份,田阳和墨窦两个人一来忙于调查手头的案件,二来看到安长埔吃瘪,这两个人都抱定了看热闹的心态,哪里会来对他表示同情。

在连续三天在江里沿着上游搜寻打捞,并且一无所获之后,警方不得不停止了搜索行动。赵法医对那半截男性尸体的尸检也已经结束,根据他的检查结论,这具尸体是被人杀死之后,用斧子硬生生的拦腰砍断的,死亡时间大约有24到36个小时,分尸是在受害者死亡很久后才进行的,血液都已经凝固在血管里,致死原因因为只找到了下半身,尚无法确定。

赵法医还对尸体的骨龄进行了检测,以此来推测死者大概的年龄区间,最后的结论是,此人应该大约在五十岁上下,上下浮动两到三岁。

这让安长埔和秦若男的调查范围得到了很大程度的限定,难度相对也降低了许多。

到了第五天的时候,就在他们依旧奔波于寻找C市行踪不明的五十岁上下男性时,一起报案引起了他们的重视。

在江的下游地段,一群工人被私营老板雇来在晚上的时候偷偷的到将里面去挖去江中石头运走卖钱,结果这天晚上挖石头的时候,竟然被他们挖出了一具尸体。

更令人感到惊讶的是,被这些采石工人挖出来的这半具尸体,并不是男性的,而且半具女性尸体。

这让安长埔和秦若男不禁有些大吃一惊,难道这个案子不仅仅是一桩普通的杀人分尸,而是一起连环杀人么?

第五章 运尸车

该不会这么巧,自己阔别一年,刚刚维和回来就要收一份连环杀人的“大礼”么?安长埔接到消息之后,心里头觉得沉甸甸的,虽然说身为重案组的一份子,经手必大案,大案必悬案,关于连环杀人的案子也经受过许多次,但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具体情况之前,心里也有些吃不准。

而秦若男,虽然同样身为刑警,过去却并没有专门从事过凶杀案的调查工作,之前发现了半具男尸对于她而言,已经算是第一次处理这一类的工作,现在一听说又发现了半具女尸,整个人顿时紧张起来。

两个人出发去现场的时候,秦若男破例的没有像之前的几天那样抢着充当司机的角色,而是闷闷的走在安长埔身后,一声不响的钻进车里,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让好不容易适应了她负责开车这件事的安长埔又别扭了一下。

这一次发现尸体的地段在江的下游位置,距离前几天发现男性下半身尸体的位置较远,江堤附近没有适合汽车行驶的路,即便有,两个地点之间开车也要二十分钟左右,安长埔开着车从市区绕过去,花了差不多四十分钟的时间。

在这四十分钟里,秦若男就一直抿着嘴,皱着眉,绞着手,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安长埔不止一次从后视镜里偷偷的看她,秦若男对此丝毫没有察觉。

这姑娘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排斥让安长埔郁闷了好几天,不过现在看她这副表情,不用问也知道,她和自己刚到重案组那会儿一样,一想到要面对严重的连环杀人案,心里的压力就好像整座山都压下来一样。

“没事的,再狡猾的犯罪人也会留下蛛丝马迹,让我们顺藤摸瓜的抓到真凶的!”安长埔轻叹一口气,觉得自己作为男人应该表现的更有风度,更包容一些,不管这姑娘的性格有多奇怪,至少他不应该和她一般见识,“我第一次参与查案的时候也很紧张,但是后来发现,紧张才是最好的状态,越是紧张,遇到问题的时候反而头脑特别清晰,能够分析的更细致。”

秦若男回过神来,听安长埔对她说了这些,勉强咧了咧嘴,对他露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谢谢你的安慰。”

接到报案是上午九点多钟的时候,赶到现场的时候尸体已经早就被打捞出来,尽管是秋天,接近中午的时候太阳热辣辣的那么一晒,空气里的温度也跟着升高,俨然好像是夏天的尾巴,接近江水的岸边淤泥被太阳光晒得散发出阵阵腐臭,安长埔和秦若男踩着不大稳当的碎石沿着江堤走下来,现场已经结束了拍照取证的环节,赵法医也几乎检查完了编织袋里的尸体。

“看样子应该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伙人的所为。”赵法医见两个人来了,对他们点点头打了个招呼,伸手扯开地上编织袋的封口,以便他们能够更清楚的看到里面的情况,“这一次凶手倒是学聪明了,在袋子里装了大半块儿砖头!”

说着,他从编织袋里拿出了一个残缺不全的砖头,这块砖表面通红,心儿里却是青黑色的,从拿出的动作可以判断得出,那大板块砖头的分量应该不轻,赵法医拿在手里掂了掂,交给安长埔,安长埔连忙接过来放进一个比较大的证物袋里。

安长埔和秦若男伸头向袋子里面看,刚一凑近,就被袋子里面散出来的呛鼻腐臭熏得连忙屏住呼吸。

“怎么这么大的臭气?是在水里泡了很久了么?”安长埔掩住口鼻,皱着眉头询问赵法医。

赵法医摇摇头:“我刚打开袋子闻到这股臭味的时候也这么以为的,结果还真不是这么回事儿。这半截儿女尸应该死了有好多天了,原本就已经有些腐烂的迹象,被抛进水里之后经江水这么一泡,就加剧了腐烂程度而已。”

安长埔强忍着臭味,凑近了看看,随即便发现,这半截儿女性尸体,就只是上半身而已,肩膀上面光秃秃的。

“头不见了?”他诧异道。

“是啊,这回可不好弄,之前那个男人的身份都还没有搞清楚,现在又冒出这么半截儿无头女尸!”赵法医毕竟老道,对这种程度的腐臭耐受能力比安长埔和秦若男好很多,只带着薄薄的口罩,没有因为臭气而受多大影响。

相比之下,站在安长埔身后的秦若男就差得远了。她也和安长埔一样,用手遮住口鼻,脸色发青,额头上已经出了汗,身子还时不时向前微弓一下,手也随之把嘴巴捂得更死。

“你没事吧?”安长埔直到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声被极力压抑着的干呕声,转过身一看秦若男脸上的表情,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大对头,见秦若男身子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腿一软摔倒在地一样,连忙站起来想要去扶她。

谁曾想到,他的手快要碰到秦若男的时候,她竟然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你不用管我,我没事。”她白着一张脸对安长埔说。

这样明显的躲闪,让一旁的赵法医也愣住了,疑惑的看看安长埔,再看看秦若男,搞不清楚这两个人之间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安长埔的心里有一种被侮辱了的不悦,他皱了皱眉头,考虑到还有正事要办,倒也什么都没说,只淡淡的叮嘱秦若男不舒服就不要硬撑,自己忙着去处理其他事情了。

既然赵法医说从尸体的肢解手法等等细节来看,这一次的女尸同上一次的男尸应该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伙人所为,那么从上一次发现尸体的上游,到这一次位于下游的现场,距离十分遥远,尸体到底是怎么样被运过来的呢?

找到运输尸体使用的是哪一种交通工具,对于破案而言,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安长埔叫上了几个协同办案的警员一起,沿着江边朝下游方向仔细寻找,希望能够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痕迹线索。

沿着江又朝下游的方向走了几百米之后,他们在距离江岸不远的一片灌木丛里发现了一辆被丢弃在那里的小型三轮自行车。

这种小三轮平时在市里面倒也偶尔能够见到,大多数是在早晨或者晚上的时候,一些老人骑着到市场上去买菜用的,体积不大,身后有一个小小的车斗,大小至多能坐两个半大孩子。

在这下游江畔的灌木丛里,为什么会有一辆这样的小三轮呢?小三轮的轮子上面还沾着不少的泥土,看上去应该是走了很远的路,安长埔走过去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车轮上面的泥土表面虽然已经被太阳晒干了,里面夹在轮胎缝隙里的却还很湿润。

于是,几名警察小心翼翼的把小三轮从灌木丛里面抬了出来,这一抬出来,小车斗里面斑驳的红色血迹就也暴露了出来,还有几只刚刚被惊起的苍蝇不死心的嗡嗡围前围后的飞。

“走!车子抬回去做检查!”安长埔叫上几个人,大家一起把小三轮抬了起来,他还不忘叮嘱大伙儿,“走的时候慢一点稳一点,不要把上面的泥土碰掉了。”

第六章 雌雄莫辨

尸体和小三轮车被带回公安局之后,最要紧的事情当然是对这没有了头颅的半截儿女尸进行尸检,以及化验小三轮车上的血迹和轮胎上泥土成分。

秦若男在看过了已经开始腐烂的那半截儿女性尸体之后,精神一直有些萎靡不振,回到重案组之后,见她一副蔫蔫的样子,大伙儿都你一眼我一语的安慰上她几句,秦若男的个性似乎有些孤僻,还不大适应重案组里这种热络的工作关系,对大家的关心和过问,她的礼貌和客套反而拉开了一点距离感。

安长埔这一次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上午在秦若男那里吃了瘪,现在也不再去主动招惹她,看其他人纷纷对秦若男表示慰问,他却没有凑这个热闹。

“你这表现已经很威风了!想当初你师兄我第一次见到尸体的时候,很不幸的遇到了一具被水泡的严重变形的尸体,那何止是一个面目全非的问题,我当时吐的翻江倒海的!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反胃呢!”田阳作为过来人,又是重案组里目前资历仅次于程峰的资深刑警,怕秦若男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好心的安慰她。

不过处于好意的他没有注意到,秦若男听了他描述的情形后,刚刚缓和了一点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安长埔在一旁忍不住叹了口气,走过去一拍田阳的肩头:“别说了,你再这么绘声绘色下去,我也要往事历历在目了!”

说着悄悄冲田阳使了个眼色,田阳这才发现秦若男白着脸一声不吭,自知失言,嘿嘿一笑,赶忙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我去一趟赵法医那边,你先休息一下吧。”安长埔看看时间又过去了几个小时,估计赵法医的尸检也应该有所收获,关于失踪女性的排查也进行的差不多了,他打算过去看一看。

令他感到惊讶的是,秦若男听了他的话,也跟着站起身来。

“我也去。”她对安长埔说,一副主意已定的坚定口吻,丝毫没有商量的意思。

安长埔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目光在她依旧苍白的脸上逗留了几分钟,有些怀疑的问:“你确定?”

“不克服这一次,我就永远都过不去这个坎儿。”秦若男点点头。

不想和她在这个问题上再多费口舌,安长埔只好叮嘱她不要勉强,心里面倒是对秦若男这种好强不服输的精神有些刮目相看。

两个人一起找到赵法医,赵法医也刚刚结束尸检,能够有时间喝口水,休息一会儿,看到秦若男也一起过来了,记得她白天的不适,也关心了几句,搞得秦若男有些难为情。

“赵法医,有什么发现么?”安长埔急切的问,他在等待尸检结果出来的时间里,一直忙着调查C市除了失踪男性之外,有没有关于失踪女性的报案记录,可是竟然都一无所获。

如果说发现男性尸体的时候,人才刚死不到两天,亲戚朋友还没有发现此人失踪的事实,可是到现在女尸刚刚发现,死亡时间却不是近一两天的样子,而那半截男尸的死亡事实已经过去了几乎一周的时间,一个大活人,一周杳无音讯,家里难道都不着急找人么?

即便死者的身份可能是外来务工人员,家人不在本地,人一周没有消息,雇主或者同事、工友也不可能不出面寻人呀。

现在发现了一具女性上半身,一具男性下半身,却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失踪人口的报案,这件事让人没有办法不感到蹊跷。

“这半具女尸的死亡时间和我们之前发现的男性尸体应该是同时发生的,”赵法医把自己的发现说给两个年轻刑警听,“应该是被藏匿了几天之后才抛弃的,保存尸体的地方相对比外界环境要低温,但是温度又没有冷柜之类的那么低,所以才造成了尸体的腐烂。并且现在有一个很巧合的发现,这两截儿尸体的血型是相同的,经过骨龄检测,两个人的年龄段也是相同的。你们找到的那一辆小三轮车的车斗里发现的血迹经过化验,血型相符,可以确定就是抛尸工具。”

“女尸上面有致命伤么?”安长埔听了赵法医的讲述,有些诧异的皱了皱眉。

赵法医摇了摇头:“没有发现致命伤,我在女尸的胃里发现了一些没有完全消化的食物,经过化验,里面有微量毒素,似乎有人想要对她下毒,但是毒性不够大,不够致死的标准,应该也不是死亡的真实原因,我猜致命伤在头上,可惜头没有找到。”

秦若男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几次欲言又止,赵法医注意到了这一点,说完之后便询问她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设想?”

秦若男被问到,干脆不再犹豫,一股脑儿的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两个半截儿的尸体,一男一女,偏偏那么巧的属于一样的年龄,又是一样的血型,死亡时间几乎相同,同样的分尸手段,同样抛尸在江里,除了系同一个或者同一伙人作案的可能性之外,集合了这么多巧合和共同点,我还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两截尸体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她的这个设想既出人意料,又十分大胆,话一出口,不仅安长埔,就连经验丰富的赵法医也一样愣住了。

两个人的反应让秦若男有些不自在,她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尴尬,对安长埔和赵法医说:“我就是那么一个假设,如果很离谱你们就当我没说过。”

“不不不!你的这个设想很有意思,虽然很大胆,但是很有意思!”赵法医回过神来,不仅没有觉得秦若男提出来的想法很离谱,甚至还觉得很兴奋,“这么多相同点的两截尸体,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你说的这个可能性不是不存在!你们先别走,就在这儿坐着等等!”

说罢,他就匆匆忙忙的起身离开了,留下安长埔和秦若男两个人在他的办公室等消息。

安长埔也对秦若男的设想感到有些惊讶,他几次想要开口和她探讨一下,可是秦若男总是一副不大想理人的模样,倒把他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儿里,说不出来了。

过了很久,赵法医急匆匆的回来了,一进门就立刻对两个人说:“我在那半具女尸的胸部发现了硅胶填充的假体,并且没有胸腺组织!小秦的假设很有可能是成立的!”

第七章 寻找目击者

面对赵法医带回来的惊人发现,秦若男又是感到振奋欣喜,又因为他的夸奖而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她的腼腆一晃而过,随即便又恢复了正色。

“赵法医,那这样一来是不是就还需要进一步的检查比对才能够确定?”她向赵法医确认情况。

赵法医点点头:“对,我们已经着手准备给两截尸体进行DNA的检测,在最终结论没有拿到之前,只能确定那截上半身也是属于男性,并不能直接得出两者是同一个人的结论。”

“既然如此,”秦若男思索了一下,对安长埔说,“虽然不能确定死者是一人还是两人,至少我们可以继续沿江寻找头部,顺便张贴一些告示,寻找目击者。用那种小三轮装着盛放尸体的编织袋,目标还是比较大的,不可能没有人看得到。”

虽然才合作了几天时间,安长埔倒也已经对秦若男这种雷厉风行外加强势的行事风格心中有底,既然两人的想法一致,自然不需要多说,只是默默的对她点了点头。

秦若男对安长埔这种不争的淡然略微愣了一下,人家既然同意自己的观点,她自然不可能再有什么意见。

赵法医因为有了新的发现,也没有了正点下班的可能,立刻去着手忙碌起来,安长埔和秦若男两个人也回到重案组,把小三轮的照片下面附上一些文字说明,印制了许多寻找目击者的告示,驱车到江畔去沿着江堤一路张贴。

随后的一段时间,死者头颅的打捞工作依旧一无所获,在沿着江水的流向从上至下搜寻了几天之后,安长埔他们也得出了一个结论——从那上半身的尸体和下半身的尸体发现时间的诧异和腐烂程度上来看,本案的犯罪人分明是有计划的延迟了抛尸时间,既然如此,头颅很有可能还被凶手藏匿着,没有抛到江里面来。

目前为止DNA的检验结果还没有得出来,秦若男和安长埔都不敢把两截尸体就想当然的视为同一人或者两个不同的人,只能根据现有的事实加以推测,假如受害人不止一个,凶手会不会没有集中的把尸块丢弃在江水里,而是选择了在这里抛弃一部分,其他部分通过别的途径处理呢?

有了这样的一个猜测之后,他们便又开始通过其他途径试图收集信息,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性。

只可惜,几天过去了,依旧一无所获,碎尸案不管是单起作案还是连环作案,似乎刚一开始就陷入了一个僵局,除了留下一个关于为什么会有半截做过胸部整形的男性尸体的疑问留下之外,再没有任何有利的线索。

关于目击者的寻找公告贴出去之后,重案组倒是接到了不少个电话,其中一部分是热心的居民错把相似的小三轮当成了警方寻找的目标,还有极少部分竟然是打来询问,是不是悬赏征集目击者,听说不是之后,便挂断了电话,没有了下文。

所有的来电中,只有寥寥几通听起来似乎真的是与本案有关,得到的线索也都只是泛泛而已,有人反馈信息说当天晚上远远似乎看到一个人穿着黑乎乎的衣服,蹬着三轮车,好像很吃力的样子。

能够确定的是蹬车的人看上去中等身材,其余就一概都答不出来了。

失踪人口方面也没有得到任何线索,这让安长埔和秦若男有些一筹莫展。

眼下唯一的调查方向,就是那半截做过硅胶假体植入式隆胸的男性尸体,不管其与另外的那一截下半身男性尸体是不是为同一个人,至少,这个男人生前绝对做过整形手术,并且很有可能是变性手术的前期阶段。

于是安长埔和秦若男沟通之后决定,对C市所有能够做假体隆胸的整形医院、美容院进行排查,毕竟即便现在整形热,做隆胸手术的女人或许很多,但是男人,一定不会很常见。

于是秦若男着手把C市所有拥有隆胸手术资格的医院和美容院都逐一罗列出来,然后和安长埔一起开始了逐个儿的调查走访。当他们到医院和美容院去询问是否有来此做隆胸手术的男性患者时,引来了许多或诧异或好奇的目光,更有甚者听了他们的问题之后,忍不住当场笑了个前仰后合。

最后的结果竟然成了提问者反被提问,尤其是安长埔,常常被几个年轻的小护士公私心夹杂的围着问东问西,这让他感到有些无奈,更令他无奈的是,秦若男在一旁不但不替他解围,甚至还偶然之间被他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排斥和反感。

自己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呢!安长埔心里头忍不住替自己大感委屈。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和合作过程中,尤其是程峰坚决而果断的表示不会把秦若男调走之后,秦若男倒是收起了自己倒竖的刺,没有像一开始那样对安长埔表现出格格不入的排斥情绪,但是不排斥不代表着接纳,两个人中间那种莫名其妙的奇怪低气压还是让安长埔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之前经常听人抱怨说和谁八字不合,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和秦若男是不是就属于这种情况,所以才会让自己不明不白的遭到秦若男的抵触。

并且安长埔也悄悄的打定主意,等到手头的事情有了进展和收获,比较有空闲的时候,自己说什么也要弄清楚,到底秦若男和自己有没有过什么交集。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是被人排斥的感觉很不爽,平心而论,秦若男高度认真的工作态度和要强的个性带着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倒也让安长埔不得不对她的能力有所肯定。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排查了几天之后,终于,在一个公立医院的整形科,一位比较资深的胸部整形再造专家给了安长埔和秦若男一个令他们感到有些振奋的消息。

“我们这里没有接待过想要隆胸的男性患者,或者变性手术患者,”这位老专家先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我前段时间去A市参加了一个胸部整形再造的学术交流会,那个学术会的主讲医生倒是提到过,最近几年他们那里接待过一个要求做变性手术的患者,还以此作为案例交流过,要不,你们去那里看看吧!说不定会有什么帮助!”

第八章 尴尬

一听这个消息,安长埔他们立刻向这位老专家索要了位于A市的那家医院的详细信息,以及那个学术交流会上提到这件事的主讲人。

老专家知道事情涉及到一起杀人碎尸案,所以特别积极的协助警方,不但给他们抄下了医院的具体信息,甚至还亲自写了一张字条,让秦若男他们交给对方医生。

“这位金医生个性比较高傲,不是特别好相处,我怕他不肯接待你们,不过我和他以前是同校的校友,不敢说有什么私交,但至少还说得上话,拿这个给他,他应该会肯提供给你们一些病人的资料吧。”老专家这么说着,语气倒也不是百分百的笃定,“你们也知道,尤其是这种胸部整形,患者是很注重隐私保护的,更别提变性手术了!除非患者自己跑出去张扬,否则哪个医生都不会未经许可泄露患者个人信息的。”

安长埔和秦若男谢过老专家的热心帮助,立刻驱车赶往A市,按照之前得到的地址,很快便找到了老专家所提的那家医院。

到了那里两个人才知道,原来这家医院是专门的整形医院,科室分的十分细致具体,而老专家提到的那位金教授,则是这里大名鼎鼎的胸部整形专家,硕大的照片就在一进大厅的液晶显示器上面挂着。

秦若男和安长埔向导诊的护士询问金教授今天的出诊情况,导诊护士的目光显示秦若男的胸口瞄了一眼,又有些鄙夷的看了看安长埔,一指大厅另一侧的挂号处:“今天金教授出专家门诊,你们去那边挂号吧!”

导诊小护士毫不掩饰的猜测,让身着便装的安长埔和秦若男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一阵尴尬,秦若男甚至微微涨红了脸,轻咳一声转身就走开了。

安长埔瞧她那副尴尬的样子,心里有些忍不住想笑,转念一想秦若男的性格,又硬生生的把笑憋在了胸口。

两个人按照专家出诊栏上显示的门诊位置找上楼,结果发现金教授的门诊外面满满腾腾的坐满了候诊的患者,安长埔和秦若男毕竟是为了案子调查的事情来的,不好耽误别人好不容易挂号换来的就诊机会,只好远远的站在走廊一角,等着金教授看诊结束之后再找机会去见他。

来这里看门诊的,绝大多数都是女性,有一些年纪比较大的,身边陪着家人,从讲话内容里听起来,似乎是手术后来咨询整形事宜的,还有更多的中青年女性,独自一个人,多半是为了爱美,来这里询问隆胸的情况。

秦若男和安长埔两个人沉默不语的在一旁站着,与那些或期待或忐忑的真正的候诊患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尽管他们无心去打量和研究这些来看门诊的女患者们,那些患者却有闲心研究他们俩。

“哎你说,这年头真有男的想得开啊!居然肯陪自己女朋友来这里!那玩意儿对你们男的就那么重要?”一个女人低声的朝自己身边丈夫说,声音不大,倒也够让安长埔和秦若男隐约听到。

“瞎说!反正我可没那么想过啊!”女人的丈夫连忙撇清自己,一抬眼发现安长埔在朝他们这边看,连忙补充一句,“你也别把人家想的那么坏,说不定和我一样,是来陪老婆复查的呢!”

安长埔无语的看了那对夫妇几眼,一扭脸发现秦若男在一旁脸色都黑了,心里忍不住感到有些头大,不过这一回秦若男就算是在不高兴,他也能理解,谁家好端端的一个大姑娘愿意被人这么误会啊。

“你去车里等我吧,我自己在这里等,免得你继续被人误会。”安长埔叹了口气,抬手想要拍拍秦若男的肩,想起她之前对自己表示友好的肢体接触表现过的排斥,又把手收了回去。

“你自己等在这里就不怕误会了?”秦若男没动,低声反问安长埔。

安长埔笑了笑,两手一摊:“就我这样儿的,总不会被人误认为是想要做变性手术的吧!”

“那可保不齐。”

秦若男的回答让安长埔感到哭笑不得。

“嘴长在别人脸上,我哪里管得了,爱怎么说随便他们,我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就好。”秦若男扭过身背对着走廊里的那些人,连转向窗外,看着外面遮住视野的树枝和绿叶出神。

安长埔见她对他人的议论没有特别往心里去,倒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没有再开口,也学着秦若男的样子,转过身去,对身后好奇的目光来个眼不见为净。

终于,等到了午休的时候,金教授终于从他的门诊室里走了出来,看上去有一些疲惫,要不是从医院大厅的专家介绍屏上看到过他的照片,安长埔和秦若男恐怕很难那么快就从门口围上去的患者中间认出他来。

见金教授被患者围住,他们俩也识趣的没有立刻跟上去,静静的等着金教授向患者说明完自己到了午休时间,就诊的请等到下午开诊之后,然后才先一步到楼梯附近去等他。

一见金教授朝这边走过来,秦若男心急的想要趁着他身边没人赶紧迎上去,被安长埔从旁边一把拉住。

“之前那个医生不是都说了么,这个金教授很高傲不是特别容易接触,他忙了一上午,好不容易到了午休时间,摆脱了患者的围堵,还没等歇口气,吃点东西就又被俩警察给堵在走廊里问东问西,你觉得他会高兴么?不高兴的话,很可能就什么都免谈了。”安长埔对秦若男说。

秦若男一愣,犹豫了一下,觉得安长埔的话说得也有道理,这才收回已经迈出去的脚步,和安长埔一起不远不近的跟着金教授到了医院的食堂,默默的等了一会儿,一直等到他把自己面前的饭菜吃了个七七八八,这才朝他走了过去。

看到一男一女走过来坐在自己桌旁,金教授皱起眉头来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两个人。

安长埔对他礼貌的笑了笑,递过C市那位老专家写的字条,顺便替自己和秦若男自我介绍道:“金教授,抱歉打扰了你的午餐,我们是C市公安局重案组的刑警,有些事情想耽误你几分钟时间。”

第九章 半途而废的变性手术

金教授接过安长埔手中的字条,两条眉毛一直都没有松开过,他快速的看完C市他的那位同校同学写来的“介绍信”,把纸条团了团,扔进吃完饭的空碗里,站起身对安长埔和秦若男说:“到我办公室去吧,食堂太吵了。”

说完他便收拾了一下面前的餐盘碗筷,带着安长埔和秦若男到与门诊位于截然相反方向的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什么情况?”金教授回到办公室,没有和两位刑警说什么客气话,自己做到办公桌后面之后,一边端起自己桌子上的保温杯喝几口水润润嗓子,一边问,眉头依旧有些微微皱着,似乎并不是很欢迎这两位不速之客的到访。

安长埔示意秦若男和自己一起坐下,把来访的具体目的对金教授做了一番说明,讲述期间表现出了足够的礼貌,又不会显得过于谄媚,没有被金教授的倨傲态度震住。

金教授听完他的陈述,似乎有些不耐烦了,问道:“也就是说,你们根本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死者可能就是我的患者,就跑来想要我提供患者信息?!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么做有多荒唐?!什么叫做患者隐私你们懂不懂?你们凭什么在自己都没有什么头绪的情况下,就跑来找我要患者的个人信息?如果你们判断错了,你们想过会给我带来怎么样的麻烦后果么?”

“我们想到过,这件事到现在,虽然我们不能确定死者一定就是你的患者,但是目前的调查也并非是捕风捉影,你身为胸部整形专家,接触过的患者病历恐怕比我们听说过的还要多上许多,”秦若男听了金教授的这一番指责,有些不大高兴,脸色阴沉下来,说起话来,也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身为男性,却进行胸部硅胶假体植入的,除了为了变性手术的前期之外,其他的可能性能有多大?并且这样的男性患者每年全国一共能够出现几例?你身为医生,想要保护患者隐私,这是你的指责,同样,身为刑警,我们想要通过最快捷的途径确认无头死尸的身份,尽快抓到杀人真凶,这样也无可厚非,不论你是否同意协助我们工作,至少请不要妄加指责。”

她这一番话,让金教授有些始料未及,并且秦若男说的又句句在理,这让他反而有些应对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