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问题现在不好说,我们就是想了解一下这个蓝玉的情况。”安长埔没有表现出迫切的情绪,态度很放松。

他这样的表现,也让冯主任感到更加摸不到头脑,不过冯主任毕竟人到中年,经历丰富,左右一衡量,也觉得不要太过于刨根问底的好,便依言把尤弘图的事情暂时先放在一边,拿过蓝玉的那份业主登记表认真看了看,又在自己的电脑上查了查,最后才说:“蓝玉这个人我是没见过,就知道购房人和房产证上面是她的名字,她名下那套房子买的属于我们这里比较早的了,物业费也是当初买了房子之后就直接预交了一大笔,我刚才帮你们查了一下,到明年的这个时候才需要再次缴费呢。”

“她的房子买了多久了?”秦若男问。

“大概有六年左右了。”

“她一下子预交了六七年的物业费?你们为什么会同意她预交那么多?”

“你也知道,我们这里的管理收费标准肯定不可能和那些普通住宅区相提并论的,所以收费高出了服务要好之外,也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你也不好再随随便便的涨价了。”冯主任倒是给出了一个听起来还算合理的解释,“她肯一次性的交那么多,总好过逾期不交,让我们打电话一遍遍的催,对不对?”

“那自打她预交过物业费之后,你们有没有再接触过她或者她的家人?”

“这个真没有,据我所知是没有的。”冯主任说话的用词上虽然留了点伏线,不过语气还是很坚定的,“蓝玉买房子的时候登记的常住人是三个人,所以我们给了她三套进门磁卡,平时你也知道我们这儿是很注重对业主的**保护的,业主进出不会有人特别盘问,反正他们都是用自己独有的磁卡,如果遗失也会找我们挂失补办,把之前丢的磁卡取消作废,蓝玉她们家没有找我们挂失过磁卡。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也就是说,除了缴费之外,你们就再也没有接触过这家人了对么?她们家的车你们有登记么?”秦若男问。

“这个肯定是有的。”

“车辆的出入记录呢?”

“这个么…”冯主任犹豫了一下。对这个很寻常的问题似乎有些为难,“我们肯定是有监控记录的,但是我现在也不能带你们去看,不瞒你们说,在我们这儿买房子的。不是有钱就是有势,而且很多时候这里的业主做了什么,也不想被人透露出去,我假如给你们找监控录像看,除了那个尤弘图或者是蓝玉的会被你们找到,这个过程中你们保不齐还会看到谁的车从这里出出入入。确实不太方便,这样吧,你们容我向上级汇报一下。然后再给你们答复,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秦若男看看安长埔,安长埔也想了想,对蓝玉这一家人的怀疑现在还不能够落实,既然如此也没有必要非得为难不相关的人。于是便点点头,同意了。

和冯主任约好了。等他请示过上级,得到允许之后就立刻通知安长埔他们过来,安长埔和秦若男便准备离开这个高档别墅区,并谢绝了冯主任要亲自送他们出去的好意,外面的天气实在是太热了,这位冯主任已经人到中年,又坚持按照物业公司的要求穿着一身看了就让人想流汗的西装,他们两个实在是不忍心让他离开凉爽的空调房,再到外面来晒太阳了。

走过沟通南区和北区的小桥时,安长埔忽然问秦若男:“尤弘图的房子是在南区,蓝玉的呢?”

“北区。”记住这一点点信息对于秦若男而言还是不在话下的。

“这一南一北,中间不仅隔着人工湖,还有湖边的两片小树林,”安长埔站在桥中间张望着两边,“就算是他们分别住在距离人工湖最近的两侧,应该也很难有见面的机会吧。”

“确实不太容易,我刚才留意了一下,南区和北区虽然都走同一个出口,但是除了临近出口处的一段路之外,其他路线还是有一定差异的,更何况这里的住户密度很小,平时来往的人也不多。况且蓝玉的房子买的早,尤弘图是在她出境前后才购置了这里的这一处房产的。”秦若男点头,但不太明白为什么安长埔会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好奇蓝玉和尤弘图会不会相识的事?”

“我是在想,咱们到底有没有必要去找尤弘图谈谈,虽然这个蓝玉很巧合的拥有一间别墅和一款与嫌疑车辆同款型的豪华轿车,但同样不能因此就排除尤弘图的嫌疑,尤弘图身上有太多附和我们想要找的那个凶手的特征,唯一欠缺的不过就是他的名下没有与嫌疑车辆的车型相符合的轿车,这也并不代表着他不能通过别的途径获取。”安长埔皱着眉头想了想,摇摇头,“算了,原本我是想,假如尤弘图和蓝玉有可能相识,咱们还有必要通过他侧面的打探一下,但现在看来,这种打算容易得不偿失,还是算了吧。”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秦若男在听安长埔讲述自己想法的时候,也对这件事有了一番思索,“我现在反而不是那么怀疑尤弘图了。”

“怎么说?”

“的确,他是目前身上所能找到嫌疑之处最多的一个人,让咱们想不注意都不可能,但我又忍不住想,我们这一次遇到的凶手可能是一个心理上的变态,但是并不是一个莽撞粗暴的人,这一点从凶手对车进行的伪装以及三次弃尸玄色的方式来看都能够得到证明,假如这个人真的是尤弘图的话,你觉得一个如此煞费苦心的凶手,会对三个能够查得出来与自己有关联的女性连续下手么?”

“你说的有道理!假如不是这三起案子的凶手实在是太不走运,从第一次试图焚尸灭迹的时候就遇到了大雨和雷暴,有可能到现在咱们都还没有发现这一系列的命案呢,至少也不会发现是三起有关联的,带着变态气息的连环命案。以凶手的作案手法和风格,没道理在尸体已然被发现之后还不改变策略,继续冒险行事,除非,要么他已经想好了跑路的途径,要不然就是他想好了怎么把嫌疑引向别人,把脏水泼到其他人的身上。”安长埔咕哝着,声音越来越轻,眼睛里面却闪烁出兴奋的光芒,“我现在对蓝玉这一家人更好奇了。”

秦若男与他不谋而合:“我也一样。假如不是我们之前留意过车主信息,方才恰好看到了蓝玉的名字,到现在我们都根本不会注意到有这么一个同时具有‘别墅’和嫌疑车同款‘豪车’这两个关键要素的人。”

离开别墅区,他们直奔公安局,第一时间找到程峰,把他们的想法向上级作了汇报,提出了大胆的假设,以及侦查方向可能需要做出的改变。

程峰对他们汇报的内容也很感兴趣,尤其是这个神秘的女富豪蓝玉,在购置了别墅、豪车之后,一口气交了七年价格不菲的的物业管理费,转眼却又去了国外,这么多年不曾回来居住过,这确实让人很难不感到好奇。因此,程峰对安长埔和秦若男接下来的工作方向也表示同意,并且通知了田阳他们,全力以赴协助安长埔他们进行调查。

得到了上级许可之后,安长埔和秦若男率先对蓝玉名下的车又进行了二次核实,确定这名六十岁的女性名下确实有一台与嫌疑车辆同款的白色高级轿车,购买时间与购置别墅的时间相差不远,在购置了这两样之后大概半年左右,蓝玉便和丈夫一起,以投资的形式,把原本设在国内的生意外兑折现之后,换了大额汇票搬去了境外定居,两个人都没有取得他国国籍,只是以永久居留的身份定居海外。

为什么两个已经打定主意要移居海外的人,还要在离开之前购置昂贵的房产、车辆,预缴那么多年的物业费用呢?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他们的儿子准备的。

蓝玉的丈夫名叫吕志忠,比蓝玉大两岁,两个人育有一子,随了母姓,户籍记录上面显示此人名叫蓝哲,到现在应该已经年满31周岁。当年蓝玉和丈夫吕志忠移居国外,并没有带上儿子蓝哲,安长埔他们也确实没有查到过蓝哲的出入境记录。

这样说起来,蓝哲应该是独自一人留在国内,那套豪华住宅和那辆高档轿车就都是蓝玉买了留给儿子享用的。

可是问题在于,这个蓝哲,到底哪里去了呢?

秦若男仔仔细细的调查过,发现这个蓝哲曾经在几年前有过一次被送进精神病院进行治疗的记录,治疗期大概七八个月便得到了许可离开了那里,此后,这个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找不到任何关于他的个人信息,没有医保记录,没有社保记录,也没有户籍的迁徙变动,仿佛从离开了精神病院之后,蓝哲这个人就无影无踪了。

看样子,有人披上了不属于自己的“画皮”。

问题是,这个人,他会是谁呢?

第八十二章 一本护照

蓝玉一家人的户籍信息都是很多年前留下的,这中间并没有更新过,蓝哲的身份证信息还是没有更换过的一代身份证,能够找得到的证件照看上去模模糊糊,只能依稀看出是一个还没有完全脱去青涩和稚气的年轻人,以蓝哲目前的年龄来判断,这显然是他当初成年时第一次领取身份证的时候留下的。

然而经过了十几年的时间,一个人的相貌可以发生多大的变化,一个青少年成长成为一个已过而立的成熟男人,无论是五官、外貌,还是气质,恐怕都不会只是一星半点的不同而已。

安长埔和秦若男一面对蓝玉一家人,尤其是这家的儿子蓝哲进行摸底调查,一边也没有放松对尤弘图的关注,在掌握了尤弘图在三个被害人遇害前后大致的日常活动,以及他有无用自己或者他人的名义租用、借用与嫌疑车辆相似款式轿车的记录之后,也基本上排除了他的嫌疑。但是一切就像是秦若男和安长埔之前就产生过的疑问那样,一个被排除了作案嫌疑的人,为什么偏偏所有矛头都一度指向他呢?真正的凶手,会不会是尤弘图身边的人呢?

有着这样的猜测,安长埔和秦若男决定约尤弘图出来,开门见山的谈一谈。

在得知自己一度被贴上了嫌疑重大的标签之后,尤弘图实实在在的除了一头的汗,不住的擦也还是止不住。

“不行,我还是得和你们握握手!”在反复道谢之后,尤弘图还是觉得无法淡定下来,他从沙发上撅起身子,胳膊直直的伸向安长埔和秦若男,“二位,多亏你们明察秋毫啊!不然这个黑锅一旦扣到了我头上。就算我能把黑锅卸掉,那一身黑也一时半会儿洗不干净,这对我来说影响可就太大了!以后别说生活中容易被人指指点点,连生意也甭想谈了,谁会想要和我这种有‘污点’的人做买卖啊!谢谢你们!实在是太谢谢你们了!”

“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而已。”秦若男被尤弘图拉着手一个劲儿的摇晃,觉得特别的尴尬。

安长埔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主动把手伸向尤弘图:“是啊,你也不用忙着写我们,我们也有事想要问你。”

尤弘图连忙握了握安长埔的手。然后又一屁股坐了回去,忙不迭的点头说:“好好好!有什么你们尽管问!我肯定有一说一!这事儿摆明了有人是故意想要陷害我,给我泼脏水。我要是能帮上忙,绝对要尽一百二十分的力,帮你们把那个混蛋给揪出来!免得回头那人再做了什么杀人越货的事情都往我头上扣!”

“你在市郊有一处别墅的事情谁知道?”安长埔问。

尤弘图呲着牙,看上去有点尴尬,讪笑着说:“这个啊…你们都知道了哈。别墅的事儿,其实知道的人真不多,我前妻和我儿子知道,我过去一个单位的旧同事也有那么几个知道的,但是他们都在外地,离这儿好远呢。C市这边知道的还真不太多,只有几个关系比较密切的朋友才知道,再就是乌君昊。那小子有一次坐我车回家,看到我放在车里的别墅电子门卡了,偏偏他还识货,一眼就看出来是别墅的电子钥匙,我想瞒也瞒不住。所以就告诉他了。”

“你们那个摄影俱乐部里的其他人呢?”

“其他人不知道,至少我是没发现他们知道这事儿。”

“怎么你专挑远程的透露。对身边的人反倒不知情呢?”秦若男觉得有些奇怪。

尤弘图脸微微有些泛红:“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反正你们也都知道我当初的事情了,我也不需要刻意瞒着你们,当初我从医院离开的灰头土脸,多少当初的竞争对手脸上的笑容都快绷不住了!结果前脚失业我后脚就被老婆给蹬了,和净身出户差不多,孩子也不给我,我这辈子到现在,那段日子是最低谷,也最狼狈的,不光要承受压力和打击,还得面对别人幸灾乐祸的目光,打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打定主意了,早晚有一天我会卷土重来,我会过得比他们都好,让当初落井下石的人都砸自己的脚!所以我终于又混得不错了,我给自己买了好车,买了大别墅,第一件事就是让那些过去看我笑话的人知道,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才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起初尤弘图面对这个问题还有些尴尬,说着说着却渐渐慷慨激昂起来。

“那为什么不让你身边的人也都知道你是个赢家?”

“这个么…”尤弘图脸上的得意神情忽然一顿,搓了搓手,“俗话也说了,人怕出名猪怕壮,树大招风啊!我人在C市,身家都在C市,要是太招摇了,万一哪天被人绑架啊勒索啊,谋财害命啊,那划不来,划不来!”

“我们能不能去你的别墅看看?”安长埔提出了一个新的请求。

尤弘图看上去有些犹豫,不敢立刻给出答复,直到安长埔向他解释,并不是怀疑他在别墅隐藏了什么,而是有其他需要之后,他的表情才缓和了一些。

“那就走吧,反正你们是警察,信得过!”一旦想通了,尤弘图就立刻一改之前的犹豫,一副很豪迈的样子。

于是安长埔和秦若男开车跟着尤弘图直奔郊区的豪华别墅区,大致的参观了一下他那栋宝贝到不行,甚至不敢让人知道的“秘密花园”,原本他们是想要载着尤弘图去的,可是尤弘图却坚决不肯,一定要开着自己的车过去。

“车子是男人身份的象征,尤其是出入那种别墅区,”他是这么解释自己的坚持的,“你开着差劲儿的车子进门,保安的眼神都不一样!啊,安警官,我可不是说你们的车差劲儿啊,我的意思是,再者说,我坐着两个警察开的车去,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犯了什么事儿呢,我得注意避嫌,避嫌!”

尤弘图的别墅几乎没有进行过任何的改造、改装,除了个人物品之外,基本上都还是搬进来的时候这栋房子原本带的装修和附赠的家具,安长埔和秦若男对他收藏的那些不知道真假的古董花瓶没有任何兴趣,来到那里之后只大致的看了看实际上的户型,在地下室里转了一圈,然后就告辞离开了。

至少从尤弘图的这栋房子来看,这个别墅区的房子水份并不大,实际面积比沙盘上看起来还要更宽敞不少,并且包括独门独院、电动大门等等这些细节也都和当初的售楼员介绍的相差无几,的确可以保证很好的私密空间和住户**。

回公安局的路上,秦若男一直微微皱着眉头,出神的想着什么,安长埔瞥了她几次之后,开口问道:“这么认真的表情,想什么呢?”

“我在想,”秦若男回过神来,转脸看着安长埔,“刚才尤弘图说,车子是男人身份的象征,其实这话也没错,很多时候一个人除了衣着服饰之外,车子也是身份、身价的一个重要判断标准,咱们发现弃尸的车子是一辆豪华轿车,这说明凶手的经济实力应该还不错,可是就像尤弘图一样,未必所有有钱的人都喜欢露富,假如咱们要找的凶手能够负担得起一台豪华轿车,但是他却想刻意遮掩自己的经济实力,把自己的财产隐藏在别人的视线之外,那么他肯定不可能一边装普通人,一边开着一台价值几百万的车子到处走,你说对不对?”

“对。”安长埔点点头。

“那么一辆引人注意的豪华轿车,凶手敢开出来当做抛尸的运输工具,我觉得至少能够说明两个问题,第一,凶手有足够隐蔽的空间可以把那辆豪车藏起来;第二,凶手平时要么不开车,要么有其他常用的交通工具代步,并且款式、价格,都不在咱们一直以来关注的范围内。”

“比如一辆破破烂烂的二手车,或者一辆摩托?”安长埔意有所指的问。

“对,而且,我也还在想,那个既有别墅又有豪车,人还不在国内那么久的蓝玉,她的儿子蓝哲最近好几年都了无音讯,这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掉,除了用假身份作为掩护这一种可能之外,几乎没有别的更合理的解释,既然姓名可以造假,年龄也一样可以。”秦若男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关于蓝哲的学籍信息…”

“我已经让墨窦帮咱们查了,按照年纪来算,他当初上大学的时候,学籍的统计还没有系统化,所以没有办法直接从网上查到,可能还得花一点点时间。”安长埔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这件事他也已经着手在办了。

秦若男轻轻的咬了下嘴唇,说:“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不过暂时还没有直接证据来支持。”

安长埔一听,立刻就笑了:“巧了,我也是,咱们要不要也学诸葛亮和周瑜那样,写手心儿里数一二三一起亮给对方看,测试一下咱们俩的默契程度啊?”

“就怕手心儿里写不下那么多字。”秦若男被他的话逗笑了,脸上原本有些严峻的表情也柔和下来。

这时候,田阳打来了电话。

田阳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振奋:“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这边有点收获,我发现将近两年之前,那个名叫蓝哲的人曾经申请办了一本护照!”

第八十三章 揭开画皮

这个消息对安长埔和秦若男而言绝对算得上是好消息,他们立刻赶了回去,从田阳手里拿到了那份当初蓝哲申请护照时候留下的个人信息。

蓝哲留下的护照照片给了他们之前的猜测一个十分有利的证明。

安长埔和秦若男立刻动身赶往C市的政务大厅,在公安局专门负责受理申办护照的办公处找到了一年多以前蓝哲护照申请和发放的经手人。虽然时隔将近两年的时间,这名警察还是对蓝哲的申请有一定的印象。安长埔拿了照片给这位警察辨认,对方很快就认定这个人和护照照片上的人虽然发型和长相略有不同,但是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之后秦若男拿着前后两版照片到整形医院找到了曾因为接触张俏,并且给张俏做隆鼻手术而惹上嫌疑的整形医生罗兴怀,请他以专业的角度帮忙辨认,罗兴怀这个人虽然性格有些古怪,因为自卑感太强而变得自尊心敏感,专业水准还是毋庸置疑的,他只对着照片端详了一会儿就从中看出了端倪。

“我不敢保证是不是完全准确,但是很明显这个人的五官都微调过,”他对秦若男说,有了之前打交道的经历,他对秦若男的态度倒也好了不少,至少不会莫名其妙的流露出敌意,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摆出难看的脸色来,“鼻子这方面我比较有发言权,我可以很负责的说,这个人有特地丰过鼻头,让鼻子的前端变得更圆润,另外,我觉得眼角可能也有开过,拉近了两只眼睛之间的眼间距,单纯从照片来对比。脸颊的变化也不大像是体重变化导致的,不知道是不是也处理过。感觉上这个人在很多地方都做过些小动作,这样的结果就是看起来有些变化,但是又不会让人一眼就察觉,最近几年很流行这样的微整形。”

秦若男找罗兴怀咨询期间,墨窦和田阳他们谁都没有闲着,在他们的帮助下,秦若男没用多久就掌握了蓝哲的最新动态,原来他正在办理出国探亲的签证,所幸的是眼下因为恰逢学生出国留学的高峰季节。所以签证周期很长,他的签证还卡在程序里面排队,没有被正式受理。

与此同时。安长埔也和秦若男一样拿着照片在找人辨认,不同的是,他是辗转联络将近四年之前陈雯雯的昔日同窗,找他们辨认是否认得照片当中的人,寻找那些人的过程比较麻烦。毕竟从学校毕业之后,因为因为工作,这些人分散在不同的单位,甚至不同的城市,不过几经周折,最后的结果还是很令人满意的。

等安长埔把这趟公差出完回来。秦若男也已经拿到了别墅区冯主任在得到领导批准之后提供出来的视频监控记录。

“查了这么久,现在终于要迎来光明了!”安长埔在仔细观看过监控录像,并且反复确认时间。并做了记录之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对秦若男说。

“对你们来说当然是这样了,不过对于那个你们要找的人,那个蓝哲。可能就正好反过来了!”墨窦笑着接话。

“其实那个人从一开始就够倒霉的,你们说。打从张俏那件事开始,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毁尸灭迹的办法,居然总是阴差阳错的失败,没能掩盖住他的罪行,或者比他预期的要更早被人发现,这也算是人在做,天在看吧,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人要是做了坏事,连老天爷都不帮他,非得留下线索好让咱们能顺顺利利的把他绳之以法不可!”田阳一开始说斗志昂扬,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们这边算是马上就亮天了,可惜我们那边可没有你们这么幸运,到现在折腾了那么久,线索居然全都断了,现在查都不知道该从何查起,一想到自己手里要添一桩破不了的积压案件,这心里就特别堵得慌。”

秦若男知道田阳他们之前一直在调查另外一桩人命案,但是始终没有找到关键的突破口,就好像在一个迷宫里兜兜转转,可是偏偏就找不到出口,也是因为这样,所以程峰才会决定让他们把手头的事情暂时放一放,帮安长埔他们把这起连环谋杀案尽快完结。

“别着急,等这个案子了解了,就换我和安长埔来帮你们。”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田阳,她很清楚,作为一名刑警,面对手头上破不了的悬案,那种感觉就好像被困在沙漠里的人从海市蜃楼里看到了一汪清泉一样,让人又焦灼又难受。

“有你这话就够了!”田阳拍拍秦若男的肩,一副老大哥的样子,“等这个案子了结了,你和长埔两个人还是留点时间好好谈你们的恋爱吧,该约会约会,改见家长见家长,工作的事还是留给我和墨窦这种无牵无挂的单身汉吧!”

面对他的打趣,原本就因为破案在即所以心情放松下来的安长埔倒是美滋滋的,只笑不说话,秦若男却有点不好意思,尤其是听到田阳提到见家长这件事,又让她的心情略微有点发沉,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及肩长的发梢,忍不住有些不安,虽然眼下说见家长还有点早,秦若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盼着这一天,还是害怕的成分比较多,一方面她对自己的自信心还是远远不够的,不知道安长埔的父母对于儿子选择了自己这样的一个女孩儿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另一方面,一想到自己家里的情况,想到之前因为弟弟的那个案子,父亲和安长埔之间的剑拔弩张,也让她觉得有些头疼。

在反复确认过证据链条的完整性之后,认定时机已经成熟,安长埔和秦若男向程峰请示,很快得到了批准,一行人驱车直奔C市某银行的营业厅,在旁人惊讶的目光注视下,找到了正在工作的荀齐。

“安警官,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觉得我不是很明白。”荀齐看着他们找上门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动。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连惊讶都没有,十分平静。

“现在不明白也没什么关系,”安长埔的态度也显得很放松,好像他并不是来抓人,而是来邀请一个老朋友到家里做客似的,“跟我们走一趟,我们可以把你不明白的事情阐述清楚,顺便你应该也能帮我们确认一些事情。”

“晚一点吧,你们也看到了。我现在正在上班呢。”荀齐不为所动。

“上班对你来说的意义是什么呢?等签证的时候打发时间?还是想趁这段时间再给自己物色一个目标?”秦若男表情严肃,盯着荀齐,声音不大。气势不小。

荀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抬眼上下打量了秦若男一番,似笑非笑的挑动了一下嘴角,却什么也没有说。

安长埔走上前拍拍他:“走吧,我们今天可是带齐了手续过来的。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你今天肯定是要和我们走一趟的,你要是愿意被人盯着,猜东猜西的议论,我们也不赶时间,大不了在这儿等你一会儿。”

荀齐的眼珠转了转。看了一圈周围,发现安长埔和秦若男的出现不仅让窗口外等着办业务的客户,就连旁边的其他同事。还有后面办公室里的人也都纷纷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他这里,虽然谁也没有出声,那些道集中在他身上的视线分明代表着掩藏不住的好奇。

“好,那你们先等我一下,我去跟领导请个假。我走了,这个窗口得找个人暂时替我坐一会儿。”荀齐改了主意。抬头看着安长埔说。

安长埔点点头,他起身便到后面的办公室里去,秦若男想要跟过去,被安长埔叫住了。

“没关系,你不用跟的那么紧,他是不会跑的,”他把秦若男拉回来,轻声说,“他现在如果逃跑,能跑掉的几率特别小还不说,罪名也等于一下子就坐实了,荀齐没有那么笨。这种时候给他留点面子,免得狗急了跳墙。”

秦若男点点头,身子没有动,眼神却还是不放心的一直盯着荀齐离开的方向,一直到看着荀齐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才略微放松下来一点。

带荀齐回公安局的一路上,荀齐都很沉默,一言不发的坐在车子后排,眼睛看着窗外,看上去很放松,不见一点的紧张或者慌乱,秦若男时不时的从后视镜观察他的情况,荀齐的这种放松和平静都让她的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以往的经验都告诉了她,越是反应激烈的人,越是容易对付,因为激烈的情绪总是比较容易露出破绽,相反,越是淡定的人就越隐藏的深,想要让这种人开口坦白,难度也往往更高。

到了公安局,荀齐被毫无悬念的带去了审讯室,走到审讯室门口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门上面的牌子,扭头问安长埔:“你觉得在这儿和我谈事情,合适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觉得你比我清楚的应该还早才对。”安长埔微笑着一伸手,示意他进去。

荀齐倒也没有在门口继续逗留,迈步走了进去,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估计你现在不想说话吧?没关系,咱们可以先看一段录像。”三个人枯坐了好一会儿,谁也没有吭声,安长埔便率先开了口,把显示器面对荀齐,“为了节省时间,我们从这段监控录像里挑了比较有说明性的来看一下好了。”

荀齐点点头,沉默的看着显示器上的画面,看着他的那辆平价小轿车开到别墅区的业主入口处停了下来,一条手臂从车窗里伸出来,刷了一下卡,电动大门缓缓打开,车子驶入院内,随后镜头一跳,变成了别墅区内某一条路边,那辆小轿车迅速的从镜头前通过,监控的时间显示比方才的那一幕刚过去一分钟而已。

在几个相似的片段播放过之后,时间向后推了十几分钟,按照与方才相反的路线顺序,一辆因为天黑而无法判断具体颜色,只能看出属于深色的豪华轿车由别墅区内驶离。

这几段视频播放完,安长埔看了看荀齐,见他依旧如故,也不着急,接着调出另外的一组监控视频。

这一次和前一次的内容差不多,起初也是荀齐名下的那辆平价小轿车开进别墅区。随后没隔多久,一辆红色豪华轿车从别墅区离开。

“视频都看完了,你不想说点什么嘛?或者至少你也应该告诉我们,该怎么称呼你吧?”

“你们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荀齐换了个姿势,身子向后仰,双臂环抱在胸前,“习惯了叫我荀齐,就继续叫我荀齐,想要叫我别的。我也不会介意。”

“看样子你知道我们除了荀齐还可以称呼你什么了?”秦若男步步紧逼的立刻开口问道。

荀齐含义不明的一笑:“你们是警察,摸底应该是你们的基本功课吧?”

“为什么要改名换姓?”

“你们既然能查到我原来姓什么叫什么,就不可能不知道我改身份的原因。现在又何必明知故问呢?”荀齐的语气里似乎带着责怪,又好像是在调侃,“你们现在看我肯定有一种看精神病患者一样的心情吧?如果连你们都不能免俗,别人也是一样,我当初只是心理障碍比较严重。需要调整,调整好了就没事了,但是在这个社会上,一旦你被人带着有色眼镜来看待,就再难翻身,这就是为什么我父母当初出国定居之前。会选择花了那么一大笔钱,帮我弄另外的一个身份。”

他的这番话虽然没有直接挑明了承认,却也相当于间接承认了自己就是蓝哲的这件事。关于他父母花钱帮他做假身份的事情,也与安长埔和秦若男他们之前已经掌握到的情况相符,据他们所知,当年蓝玉夫妇两个为了买通户籍部门的人体儿子办一个完整彻底的假身份,着实花了不少钱。

不过。荀齐对自己真实身份出人意料的坦率态度,倒是让安长埔他们花心思掌握到的关于荀齐学历造假等等证据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当初为什么会从医学院被劝退?”秦若男问。

“压力太大。精神状况不稳定,学校方面也不过是建议了一下,决定权在我。”荀齐回答。

面对他的回答,安长埔不置一词,只是微微一笑,荀齐见状,眉头一皱,问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你为什么对我的反应这么敏感?”安长埔反问。

荀齐一怔,很快神色就恢复了平静,摇摇头:“我没有,随便问问而已。”

“荀齐,我还是叫你荀齐吧,一开始就记得你这个名字,现在冷不丁要让我改口,我也觉得听不习惯的,”安长埔仿佛忘了他们置身于审讯室,一副闲聊家常的架势,“有一件事我挺好奇的,既然你有那么好的一栋别墅,还有一辆那么好的车,为什么房子不住车不开,宁愿开一辆二手车,租一间那么小的房子呢?”

“房子是我母亲的,车子也是我母亲的,和我没什么关系,而且我既然选择放弃过去,重新开始,房子车子那些就都是旧身份的拖累,假如我开一辆过百万的车上下班,同事会怎么看我?领导会怎么看我?况且我要是住在那边,上下班路途也会很远,划不来。”荀齐说,对于安长埔他们摸清了自己的家底这件事表现的并不惊讶。

“那为什么专门夜里过去那边?”

“白天上班没有时间,所以晚上过来看看,我父母的东西家当好多都留在那边,不定期去看看,二老在国外也不放心。”

“对了,你怎么当初没跟着你父母一起出去定居呢?是全家一起去有什么困难或者障碍么?”安长埔继续发问。

荀齐摇头:“没障碍,是我自己不想,我比较喜欢国内的环境,到了外面人生地不熟的,我觉得不如留下来。”

“说的也是,”安长埔颇为理解的点点头,“你比较喜欢晚间开车出门是么?我看你几次都是晚上从别墅开车出去,是怕那么好的车总也不开动开动,以后容易发动不起来吧?”

本以为他突然之间绕回来的话题,外加已经帮忙找好了的借口会让荀齐放松警惕,结果不曾想,荀齐的弦始终绷得很紧,他只是微微一愣神儿,立刻就一脸疑惑的问:“什么车?你是说我母亲的那辆车?我没有开过,一直都停在别墅的车库里。”

“方才的视频里。在你的车到达别墅之后十几分钟内,以同样路线离开的豪华轿车,和你母亲名下的是同样的牌子和款型。”秦若男指出问题的关键点,顺便说,“我们也了解过,你的那辆二手车加的是97号汽油。”

“所以呢?我喜欢给自己的车吃点‘细粮’,这应该没问题吧?”荀齐不慌不忙的反问,“另外你说的车型问题我刚才也看到了,但是我想你们应该清楚,我母亲名下的那辆车。从颜色到牌照,都不是你们刚才那段视频里出现过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巧合的事情。你不能因为你们无故的怀疑我,就都让我买单。”

“有一件事可能我得提醒你,监控记录这种东西,有进来的就有出去的,有离开的就有回来的。”秦若男并不在乎他的否认。

荀齐皱起眉头。没有理睬秦若男的话,而是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我请着假出来的,你们能不能长话短说,别把时间浪费在绕圈子上头?”

“好,我也喜欢直截了当。”安长埔示意秦若男不要动气,自己开口对荀齐说,“陈雯雯你认识吧?”

“认识。是我上大学时候的女朋友,在一起了一年多,然后就因为两个人都学习很辛苦,没时间相处,索性分手了。怎么了?为什么又突然问起她来?”荀齐看上去表情有些困惑。只不过在乍听到安长埔说出陈雯雯的名字时,他的脸颊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

那一瞬间的动作。没有逃过秦若男的眼睛,她立刻询问道:“那你对陈雯雯的近况了解多少?”

“完全没有了解,我和她分手之后就不联系了,没有必要,加上后来我退学离开学校,就更没什么机会联系了。”荀齐忽然冷笑起来,问,“怎么着?该不会那么巧,她也出事了吧?”

“被你说中了,陈雯雯确实出事了,不过不是最近,她在将近四年前失踪了。”安长埔回答。

“是么,这事儿我一点也不知道。”荀齐一副完全不关心的漠然,“这件事和汤乐蓉她们的事情有关系么?我知道你们今天把我带过来是怀疑我,你们有怀疑我的权利,但是我只希望你们能有一说一,拿出证据来,是真是假另说,能不能不要继续绕弯子,说一些不相干的事情?我承认用假身份生活这是不对的,我愿意为此承担责任,罚款也好,处分也好,随便你们,放着别墅和名车不用,那也是我的自由,你们没理由因为我的人生选择就扣罪名给我。”

秦若男想要说什么,被安长埔给拦住了,他看了荀齐一眼,对他说:“你先在这里等一下。”

说完起身示意秦若男和自己一起走出审讯室。

“你不要冲动,现在还没到用监控录像里嫌疑车辆开回别墅区的记录当王牌的时候呢。”确定他们的对话内容不会被荀齐听到之后,安长埔才对秦若男说。

“就算不提监控记录,咱们不是还掌握了他在网上多次大量购买福尔马林的情况么!”

“那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首先那些购买记录并没有近期的,其次咱们这一次遇到的变态凶手或许会需要福尔马林,但是购买福尔马林的却未必就一定是处于藏尸的目的。”

“那怎么办?他现在口风这么紧,不给他施加点压力,他不知道要抵赖到什么时候!”秦若男的耐心渐渐被荀齐的态度磨光了。

安长埔不赞同的摇摇头:“不行,刚才你也看到荀齐的表现了,他比咱们之前猜测的还要更狡猾,咱们设想过他要么抵赖,坚决不承认,要么就干脆闷声不响,结果他今天分明是七分真三分假,这样反倒更难拆穿。”

“那…”秦若男愣了,她冷静下来想一想,确实就像安长埔说的那样,荀齐的话真假参半,有真的部分做铺垫,弱势没有直接而又强有力的证据把谎言彻底揭穿,他就照样能找到遮掩的借口,并且还有可能扳回一盘,让警方处于被动地位,“那我这就给墨窦和田蜜打个电话,这会儿他们到那边应该有点进展了。”

安长埔点点头。眼下想要顺利的撬开荀齐的嘴巴,只能寄希望于田蜜和墨窦那边了。

秦若男满怀希望的把电话打了过去,谁知道才说了没几句话,她的眉头就拧成了疙瘩。

“不可能吧?怎么会这样?”她的语气里透着诧异,还不得不控制住自己的音量,“你们确定么?完全没有门?…不可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和安长埔之前去确认过,那个别墅区虽然有两种不同的设计,但是基本结构是完全一样的,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差异啊!好。你等着,我这就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