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每一步都踩着鼓点,每一个动作都柔中带刚,柔韧有力,舞技虽说不得绚烂,但却有着豆蔻少女的芳华茗韵,如浅浅花香般幽幽浮动。

青纱帐中的气氛,悄无声息地转变起来。

少女们被激起的好胜心,几乎按捺不住。

随着米分衣少女舞蹈的越发激烈紧凑,其他贵女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蠢蠢欲动。

“你待会儿要上去吗?”易文怡凑到沈晏耳边轻声问道。

沈晏摇头:“我就是打算来玩玩儿的。”

易文怡立马露出欣喜的表情:“果然是知音!”

她恨不得立刻抓住沈晏的手,表达自己之前一直不被理解的郁闷。

“对了,那个流苏郡主啊,她怎么一直瞪着你呢?”易文怡偷偷地瞟向流苏郡主,看到她恶狠狠的表情,又迅速收回了目光。

沈晏无辜地望着易文怡:“我也不知道,我与流苏郡主素未相识。”

易文怡也没有怀疑。

若是流苏郡主听了沈晏说的与自己素未相识的话,大概整个人都要炸毛吧。

不过此时的她,没能够得到沈晏的丝毫注意,同样怒火中烧,恨不得直接蹦起来冲到沈晏面前去质问她。

怎么想都觉得不得劲流苏郡主,还是忍不住叫来了主事的宫女。

“附耳过来。”

主事宫女虽然疑惑,却还是凑了过去。

耳语片刻之后,主事宫女又是惊诧又是担忧。

“郡主…”她迟疑道。

流苏郡主一瞪,压低声音威胁她:“怎么?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难道要我跟姐姐说把你发配到浣衣局去?”

主事宫女一脸惊慌,不得不开口答应了下来。

宫女离开之后,流苏郡主才终于觉得自己那口气舒畅了,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她得意地瞟了瞟沈晏。

等着吧!

沈晏与易文怡说话的时候,则是有些走神。

“怎么了?”

沈晏神情古怪,却摇头说自己没事。

流苏郡主的话她听了个一清二楚。

想给自己下药?

沈晏都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自己刚好吃了万毒丹,如今吃什么毒药都跟喝水似的没有影响,结果流苏郡主就挑准这个送上门儿了?

片刻之后,众位贵女的桌上,又上了一道甜品。

沈晏直接看也没有看,然后继续坐观各家贵女明争暗斗。

流苏郡主急的不行,恨不得直接冲过去将那甜品灌进沈晏的嘴里。

你吃啊!你倒是吃啊!

章048 逍遥庄人

沈晏眼角的余光瞟见了流苏郡主坐立不安,眼睛直溜溜盯着自己的模样,似笑非笑。

起了一丝逗弄的心思。

沈晏端起玉瓷小碗,送到唇边。

“晏晏…”易文怡喊她。

沈晏还未来得及喝一口,便又放回了桌上。

还未来得及欣喜的流苏郡主,这下子心就跟猫儿挠了似的。

怎么还不喝!怎么还不喝!

重新坐直了身子的沈晏又瞟了流苏郡主一眼,唇边笑容越发明艳。

红锦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

“何事?”沈晏神色一凝。

红锦附耳在她旁边低语了两句,而沈晏听到,便是脸色一沉,不过阴霾却又很快散开,快得几乎无人捕捉到。

居然敢动她的人!

接下来沈晏自然是再坐不住了,直接道别离开了才开了一半的琼华宴。

流苏郡主如鲠在喉。

这就走了?

多少关注沈晏的贵女纷纷诧异——这沈家小姐竟然如此骄纵,堂堂琼华宴来迟了不说,还坐了一半儿就走了?这是在打秀阳公主的脸?

当她们下意识地看向秀阳公主,秀阳公主仍然笑得清美绝伦。

但就是不知道为何,整个琼华宴的气氛变得奇怪起来,如同一张牛角弓的弦一点一点被拉紧,紧绷得如同随时都有可能断掉。

离开的沈晏当然不会注意这些,直奔停放马车的地方而去。

云起,也就是为沈晏赶车的车夫,一扫来时的倦怠懒散神色,神情激怒,而不起眼的他,也因为神情和气势的改变,判若两人。

云起其实是沈崇之拨给沈晏的亲卫,本来是沈国公府培养的绝密亲卫,每一个人都是万一挑一的精英,沈家只有沈国公与沈崇之有,却被沈崇之拨了两个人给了沈晏,云起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沈国公得知也是没有意见罢了。

他的旁边还站了一人,同样脸色阴沉,神色不善。

若是山下那些禁军在这里,竟然会无比惊讶。

围得跟个铁桶一般,号称连蚊子都飞不进的南山,竟然堂而皇之地进来了这么一个人?!

沈晏匆匆从远处走出,一出现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云起和郑川就走了过来。

“参见小姐。”两人身姿挺拔,整齐划一地行礼,对于沈晏也是发自内心的绝对尊敬。

沈晏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转而问道:“半夏怎么样了?”

面上虽然不显,但她的话一出,红锦以及云起、郑川,都是心神一紧。

小姐好似生气了?

而沈晏的眼中,看似平静,却是暴风雨前的大海,平静之下暗流汹涌,如同随时都有可能会爆发一般。

“现在行踪不明。吴昊已经跟了上去,应该会留下记号的。”郑川说着,还是忍不住愧疚。

虽然说他轻功绝顶,连被禁军围了的南山也能够溜进来,但武功底子却差远了,若是撞上去,肯定也就是个被炮灰的命。

于是他被让来通报小姐,跟踪的人选则是武功更好的吴昊。

只是,作为一个男人,被视若亲妹的半夏被带走了,却不能直接追上去,心里面憋闷是肯定的。

“知道来者的身份吗?”沈晏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

“逍遥庄。”

竟是他们!

沈晏的眼中流露出了些许诧异。

前世她落魄之后,为了复仇重新捡起武功修习,也在江湖混迹了一段时间,对于一些江湖事儿自然是知晓的。

比如这个逍遥庄,便是凶名赫赫,震慑江湖。

现阶段这个逍遥庄虽然没有那么有名,但它的实际实力是要更胜于后世的。

若不是在几年之后,逍遥庄庄主离世,整个庄子的势力被分成两半,一半继续隐世不出,另一半则改名逍遥宫,成了世间凶名煊赫的杀手圣地,恐怕世人仍然不知道这个传承了数百年的江湖势力,隐藏着多么庞大的钱财与实力,竟然在皇权更迭的烽烟乱世中,仍然立足不倒,堪比一些钟鸣鼎食之家!

后世的逍遥宫,在江湖掀起的血雨腥风,让他们成为了江湖名副其实的巨擘——逍遥令一出,天下莫敢不从!

而这逍遥宫,仅仅是逍遥庄一半的实力!

那么,现在隐于世间,深居不出的逍遥庄,又该是何等的强大!

可这回,他们又是如何掺入了半夏的事情当中的?莫非是与天山派有关?

如果真的是这样,事情也就棘手了。

“小姐,怎么了?是不是那个逍遥庄有问题?”云起按捺不住问道。

半夏被掳走的事情他也很关注,原因自然少不了他的那点小心思。

若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和责任,他定然已经冲过去了。

沈晏察觉到他的亲切,也没有在意,问道:“你们知道逍遥庄?”

“听天杀大师兄提过,也是因此认出了那批人来自逍遥庄的,不过只知道逍遥庄实力强大,其他的则不是很清楚了。”云起如实回答。

天杀,沈晏门客之一,来历神秘,包括沈晏都不清楚他的身份,只知道他的背景应该很强大,因为知道许多秘事,还包括一些宫闱秘闻。

他常年闭关,鲜少出门,却因为性格稳重大气,以及武功绝顶,而被沈晏的一众门客尊称为大师兄。

云起虽然是沈晏亲卫,但与沈晏的门客们混迹了一段时间之后,也对天杀真心拜服,称他为大师兄。

“那天杀还说了什么?”

沈晏对逍遥庄的了解仅限于此,自然期待天杀能够说出更多。

可惜云起却摇了头:“天杀大师兄只说了这么多。”

郑川恨恨道:“若不是因为天杀大师兄正在闭关,关键时刻容不得打扰,又哪里容得了那些贼子放肆?”

又恰好遇上半夏出门儿买药材,若是待在将军府中,那些人也是不敢进的。

沈晏眯起眼睛,眼底的光芒锐利而又危险。

“红锦,你先在这里待着,我会让人来接你。云起,把青儿给我牵过来。”

青儿是她的爱马,也就是之间为她拉车的那一匹。

红锦三人却是大惊失色。

小姐这是要亲自出手?

章049 楚家兄弟

虽说郑川的目的是为了请小姐定夺此事,但绝对不敢让小姐亲自出面的!

小姐的安危怎么办?

三人急得不行,但沈晏却表示得很坚决。

平时她都是一个挺好说话的人,不过一旦她下了决定,那就是谁也无法改变的,她就是固执,就是一意孤行,不撞南墙不回头。

比如说现在——半夏被人掳走?居然敢动她的人?

绝对护短的沈晏,心里如同有火焰在燃烧,若是让她静待在这里,这火焰只会让她被焚尽到只有灰烬。

她呆不住。

“我的话不管用了是不是?”沈晏眯起眼睛,声音陡然一沉。

沈晏待人挺和善,少有摆架子耍威风的时候,可这并不代表她就没有威严,说话没有分量了。相反,她严肃起来,发火的时候,所有人都怕她。

三人立马不敢再多说。

虽然无奈,可云起只得顺了沈晏的意,为青儿取下马车套索,放置好马鞍,才牵了过来。只是他脚下磨磨蹭蹭的,半天都走不动路般。

青儿都比他更激动。

沈晏一个眼神横了过去。

云起下意识加快了脚步,最后在另外两人谴责的目光中,犹犹豫豫地将缰绳递给了沈晏。

沈晏身形利落的翻身上马。

“红锦在这儿等着,你们两个,跟上我。”沈晏吩咐了一句,便一夹马腹,如闪电般窜了出去。

云起和郑川顿觉如蒙大赦,匆匆道别沈晏,提气拔身跟了上去。

能够跟上小姐保护她总比连跟上去都不准的好!

南山入口,一干禁军仍恪尽职守之时,忽然听闻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刚刚如临大敌地转头,就发现一道光影在自己眼前浮掠而过,快到视力几乎无法捕捉。

只是一愣神,视线所及之处便只剩下一抹小小的红色背影了。

“何人…”一人的叫嚷声还未来得及传来。

禁军统领面色沉静地打断了他的话:“不用,是参加宴会的小姐。”

所有人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那些养于深闺中的大家小姐们,居然有这般马术?

镜湖湖畔,远处小小南山,天寒翠叶稀,浅草没马蹄。

一众鲜衣怒马少年郎,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时常从这一头跳到另一头,思维跳跃突进,常人难说及,偏偏他们却聊得十分的畅快。

从今年科举,聊到昨日一文人写下的好诗,再到天下楼中的名妓,又到家中老头的趣事儿。兴起之时,甚至还会谈论谈论朝廷大事。

这般肆无忌惮,也就只有这群世族豪门的贵公子哥儿敢说了。

今天是他们难得的聚会,为了庆祝他们中心人物的归来。

一众下人小厮都站得远远的,不敢打扰他们的兴致。

“楚哥!一起来比一场呗!围着镜湖跑一圈儿!”一少年高声呼道。

不远处一身素色儒衫的楚苍睿,笑着摇头拒绝。

立即便有一少年驱马过来,双眸熠熠生辉,充斥着对楚苍睿的敬仰崇拜,语气稍有不满,更多的却如同晚辈对长者的撒娇:“楚哥,今天是为了你接风洗尘的,你怎么能够不上马呢?”

“楚苍睿你再不上马动动,这把老骨头就得生锈了。”仍旧一身高冠博带的黎泽踩着木屐,慢悠悠走来,神情懒散,如同没有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