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房已经打扫干净,一应用具都洗干净了重新放好,因为知道林瑾初会来,还添了不少东西,好在这边屋子大,并不显得狭小。

林瑾初解了披风坐下,连着赶路这么些天,虽然马车已经尽量平缓舒服了,依然将人累的够呛,林瑾初都没来得及多看屋前的苹果树两眼,就在软榻上坐下来不想动了。

谢风扬知道林瑾初累坏了,叫小丫鬟服侍林瑾初沐浴,自己去看厨房备了什么吃食,这两天赶路倦怠了,林瑾初也没什么胃口,饭量也是越来越小了。

等林瑾初沐浴了出来,一桌简单的饭食已经摆在桌上,林瑾初不见谢风扬,问莺儿道:“世子呢?”

“世子说有事交代,说请世子妃先吃些东西,世子很快就来。”莺儿话音刚落,谢风扬便从门前走来,莺儿几个有眼色的退后了些,看着谢风扬挨着林瑾初坐下来。

谢风扬已经换过了衣裳,虽然里外交代了些事情,但男子沐浴更衣本就比女子要快些,只如今头发还没干,随意地披着。

林瑾初见状微微皱眉,道:“怎么没把头发擦干,当心晚些头痛。”

谢风扬顺势便歪到林瑾初面前,意思很明显,要林瑾初替他擦。林瑾初闹不过他,只得放下筷子,又挪了挪位子,接了小丫鬟递过来的布巾,替谢风扬擦头发。

谢风扬坐了个矮凳,位置刚刚好,方便林瑾初替他擦头发,顺便说起,道:“我瞧着厨房没什么食材,就去问了问负责采买的管事,这才知道,今年天气格外冷些,虽然这个季节了,蔬菜也难买,不过固北城这地方,肉倒是不缺的。”

林瑾初原本就想过,固北城在北边,蔬果怕不易得,所以出门之前,她特意备了些菜干果干带来,若真缺少蔬菜,能顶一阵,不然也能添个菜。但要说今年是不是比去年冷,林瑾初第一回来,是不清楚的,便问道:“今年果真比去年冷吗?”

去年因为林瑾初及笄的缘故,谢风扬来北疆也晚了些,那时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不过听宅子里的人都这么说,想来确实比往年要冷些。

北地干燥,谢风扬没有擦干头发就出了门,跑了一圈已经干了些,林瑾初替他擦一擦,便基本干了,两人这才都坐下用膳,谢风扬也接着道:“蔬果难买倒也罢了,只是天冷,这青黄不接的日子就难过,往北边戎族的日子更不好过,得加强戒备啊!”

第一百零二章

虽然没有接触过这些,但也不难理解,林瑾初想到门前遇见的那位老妇人,道:“边关的百姓,日子比中原人要艰难得多啊!”

谢风扬点点头,谢家世代守着边关,也是想给这些百姓一个安稳,可惜地理位置的缘故,边关总是免不了战火。不过,谢风扬也不愿意林瑾初过多的担心,道:“虽免不了有些劫掠的匪徒出现,但真发生战事倒不至于,几年前父亲大败戎族,如今戎族应当还没缓过劲儿来。”

这事林瑾初知道,当时原主小姑娘性情,还十分崇拜了荣王一段时日,戎族的经济本就脆弱,那一回荣王几乎打到了戎族王廷,之后这几年来,戎族虽偶有入侵,但大规模的战事是没有再发生了。话虽如此,可谁说一定要经济繁荣才能打仗了,若是破釜沉舟,可比想要开疆拓土可怕多了。

这样想着,林瑾初虽没有泼冷水,却也提醒道:“话虽如此,可我听过的,过不下去了反抗的,可比生活美满再去抢掠的,多多了,今年天冷,更要留心些。”

这话说的也有理,谢风扬点点头,收起了随意,心想着,明日开始,得好好检查战备,不管戎族会不会打过来,固北城都不能将破绽留给敌人。

到了固北城,谢风扬顾不上带着林瑾初到处玩,就开始忙军务上的事,林瑾初也没嫌谢风扬冷落了她,领着丫鬟婆子将行李物品归置好,又整理了需要添置的物品,两三日也就过去了。这一日,林瑾初才想着去城里转转,小丫鬟便通报,说隔壁李夫人来了。

固北城是谢家的封地,但固北城属于宁武县,县令县丞等等官员都是朝廷委派的,除了军务,荣王府只管衣食租税。林瑾初刚来就听说,现任的宁武县县令姓李,就住在隔壁,这位李夫人,想来就是李县令的夫人了。

虽然林瑾初是初来乍到,但身份摆在那里,自然只有县里的夫人太太们主动来拜见的道理,至于前两日没人来,林瑾初也没在意,听说李夫人来拜访,林瑾初点点头,道:“招呼好李夫人,我这就来。”

本来打算出门,衣着打扮都是得体的,有客人来,也不必重新更衣,林瑾初没故意给下马威,解了披风便往客厅见客。

固北城的宅子布局简单,林瑾初走到客厅也不用许久,这才发现,这位李夫人不是独自来的,还带了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见林瑾初走来,李夫人连忙放下茶盏,领着妹子一道上前行礼,道:“参见世子妃!”

林瑾初连忙扶姐妹俩起身,道:“难得你们来看我,何必这么多礼!”

李夫人这才起身,向林瑾初介绍道:“妾身姓庄,闺名朝露,夫君是宁武县县令,这是舍妹朝颜,因母亲早亡,父亲续弦,小妹与继母处不来,便一向随我住在李家。本该早些前来拜访,只是想着世子妃远道才来,怕打扰了世子妃,这才拖到今日,望世子妃莫怪。”

“哪里、哪里,是李夫人想的周到。”林瑾初点点头,若前两日,她还真没什么精神招待客人,这位李夫人,可真是生了一副玲珑心肝。初次见面,林瑾初对庄朝露印象是不错的,但对于她妹妹朝颜,林瑾初却没什么好感,这位小姑娘看上去柔软有乖巧,可眼睛不住地骨碌碌转着,全看不出在打什么主意。

庄氏近日来,其实就是试着结交结交林瑾初这位世子妃,县令不过是七品官,若是在京城,连上门拜访的资格都没有。但如今在固北城却不同,虽然品级差的甚远,但县令是宁武县的父母官,与荣王府往来不少,若能结交世子妃,哪怕只是混个脸熟,也算十分难得了。

林瑾初倒没有瞧不起庄氏的意思,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在宁武县,谢风扬都会给县令几分脸面,否则,战事一起,若后头有人捅刀子,那可是要命的事。当然,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便不会因着这几分脸面自得,毕竟荣王世子想要换掉一个县令,那可是太容易了,所以,历来宁武县的官员,与荣王府的关系都是不错的。

闲聊当中,林瑾初与庄朝露也渐渐熟悉起来,庄朝露没有多留,只说过些时候城北的祁宁寺有庙会,邀请林瑾初一道去。林瑾初随谢风扬来,其实也没什么事要她做,除了照顾谢风扬起居,也就是看看北地的风土人情,听说有庙会,林瑾初第一反应是想同谢风扬一道去,但想想他最近都忙得很,怕也没有时间陪她去玩,便答应了下来,出去玩,自然是有本地人带着最好。

送走了庄朝露,天色也不早了,林瑾初便将出门逛街这个计划往后挪了挪,决定在府里种些豆苗,改善改善生活。

北地天寒,一面只能种一茬庄稼,那是农家人一年的口粮,除了专门种植蔬菜卖的,自然舍不得空出土地来种植蔬菜,所以哪怕不是今年一般天冷,蔬菜其实也不多。王府在固北城外也有庄子,但这年头没有温室大棚,便是庄子上专门种了蔬菜,也基本就是白菜之类容易栽种的,一两顿还好,连吃几天就腻了。

已经五月中的时候,若在京城,已经进了夏季,但在固北城人们还需穿着厚衣裳,若出门,还要加上披风,外头的土地自然是不适合豆苗这种娇嫩的南方植物种植的。所以林瑾初弄了些匣子,准备在室内水培,保持温暖湿润也十分方便,豌豆是林瑾初在厨房里找到的,说是用来煮汤吃的,林瑾初看了并不是陈年的豆子,就拿了一些来种植。

招呼着几个小丫鬟将豆子用水泡好,放在有太阳的窗前,接着便只需每日添水,等它慢慢长成。

林瑾初忙完,谢风扬也回来了,见林瑾初正等他吃饭,谢风扬便有些心疼愧疚,说是带林瑾初出来游玩赏景,结果他整日忙着,将林瑾初丢在家里。这样想着,便记起来城北的祁宁寺过些天就有庙会,道:“过些天城北的祁宁寺有庙会,到时候我带你去玩!”

“……”前头才答应了人家的邀约,立马就毁约似乎不太好,何况她也瞧出来了,谢风扬最近都忙得很,也不愿意占用他的时间,道:“今日李夫人才提起这个,我都答应同她一道去玩了,你这些日子忙,不必为我分心。”

谢风扬这些天确实忙,若非林瑾初提起,他还真想不到,这两年固北城的防守能松散到这般程度,也不知边关如何,他原本计划这两天就要去边关一趟,看看那边的情况。然而,自己没时间,跟被媳妇拒绝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谢风扬觉得自己这个时候的感觉,就像他把林瑾初当成最好的小伙伴,有趣的事情都想跟她分享,而林瑾初却不知何时结识了别的小伙伴,准备跟别人分享快乐去了。

心里是这么想的,谢风扬却不会说出来破坏自己的良好形象,只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道:“若是这样,自然最好,我正好要去一趟边关,娘子有朋友陪着,我也不用担心了。”

成亲这么些时候,林瑾初也算摸清了谢风扬的脾气,这般周全又文绉绉的说话,便是心里不高兴又不肯说的意思。林瑾初细细想了想,要说惹他不高兴,难道是拒绝了谢风扬的提议吗?想到了这里,林瑾初心里翻了个白眼,哄孩子一样哄他,道:“庙会人又多,咱们一起去也不能好好说话,我也就是想去看看这边的风土人情罢了。等过些时候你忙完了,咱们挑个空闲的时候去,好好看看景致,不是更好?”

“你说话算话?”谢风扬微微挑眉,对于林瑾初猜透了自己的心思很高兴,便往林瑾初身边挨了挨,道:“那好,咱们到时候再去。嗯,庙会上人多,你多带些人,莫让人挤着了,随便看看就回来吧,除了人多,也没什么意思。”

“好,我去看看就回来!”林瑾初一面给谢风扬盛了一碗汤,一面答应他,两人这才算安生下来吃了饭。

谢风扬说了要去边关,果然过了两日,便出了门。次一日,便是庙会的日子,庄朝露一大早就带着妹妹过来,接了林瑾初一道去城北的祁宁寺,林瑾初也没耽搁时间,披了披风,便同庄朝露姐妹一道乘了马车出门。

固北城不算大,谢府和县令府都在城南,但乘车过去,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这个时候,祁宁寺已经十分热闹,远远地看去,除了来往的香客,寺庙周围还聚集了不少商贩,兜售各种货物。

热闹的气氛很容易感染人,便是装朝颜平常装着一肚子的心眼,这个时候也露出了些真切的笑容,同她姐姐念叨着要买面人、买糖人什么的,而庄朝露疼妹妹,自然都一一应了下来。

第一百零三章

因为前头是庙会集市,怕不慎伤了人,马车是远远地就停了下来。林瑾初几个下了马车,几个粗壮的婆子就护在了四周,免得街上人多,冲撞了主子。林瑾初想说自己没那么多讲究,何况叫这么多人护着,逛庙会也没什么意思了,但想到这里毕竟不比京城天子脚下,在边关上,还是多加小心才是,没出口的话便又咽了下去。

林瑾初在京城是也随堂兄、堂姐一道去过庙会,京城的庙会比这边还热闹些,但这边的庙会,也别有一些特色,庄朝露走在林瑾初旁边,就给她解释,道:“固北城这边本来是信奉黑山大神的,后来佛教传到这边来,便也有了寺庙,也有不少人信奉神佛,只是,这边的寺庙与中原也有些不同。”

林瑾初看去,寺庙还在山上,不过街上也有不少兜售各种护身符之类的,上面的图文虽看不清全貌,但也能看出些民族融合的意思来,比如某个平安符上面,既有通用的汉字,也有北地特有的文字,林瑾初在谢府的书籍当中见到了一些。

“夫人小姐买个护身符吧!我这里的护身符都是山上庙里求来的,一样的灵验,不过山上求护身符得天不少香油钱,我这里只要一个铜子,您拿着到庙里拜一圈,沾沾香火气,就一样了!”卖护身符的小伙儿正卖力的向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推销护身符,见林瑾初捏着护身符看,那小伙儿只招呼了一声,便接着向俩小姑娘推销,毕竟林瑾初几个一看就是富贵的主儿,若要护身符也是去庙里求的。

“那是北地古老的文字。”庄朝露见林瑾初捏着护身符看上头的文字,以为林瑾初没见过,“如今便是北地,认得的人也不多了,不过听说戎族当中,倒是还在使用。”

林瑾初点点头,顺手将自己看的这一个摘下来,眉儿见状,不用林瑾初说话,掏了零钱付了账。

“这些符纸虽说是庙里求来的,可也就是沾这么个名头,都不知是什么人画的,林家妹妹若是想求平安符、护身符,我们等会儿上山求一个便是。”庄朝露见林瑾初买下了那平安符,提醒她道,她们这样的人家,不缺那点钱,被骗了也不知当什么,可这街头随便买的平安符哪能灵验呢,还不如上山求一个。

“上山了要去求的,不过我瞧着这个合眼缘,就买一个,也不过一个铜子,不妨碍的。”林瑾初当然不指望这种便宜量产的平安符能有什么保平安的效力,只是瞧着这平安符很有些不寻常,便顺手买了下来,反正便宜,没有用也亏不到哪里去。

林瑾初这么说,庄朝露也没什么话说了,一个铜子确实不算什么,寻常打赏下人都不止这个数呢!这茬轻轻揭过,几人便穿过街市往山上走,祁宁寺在半山腰上,虽不算远,但因为人多,走到寺里时也已经是午间了。

林瑾初几个随着人往里走,烧了香添了香油钱,也各自求了平安符。祁宁寺景致是不错的,但今日人多赏景就不便了,一行人烧了香便原路下了山,去山下逛庙会。

林瑾初被丫鬟婆子们护着,瞧见感兴趣的,才会自己上前看一眼,庄朝颜却是活泼了许多,不多时就跑到前头去了。作为姐姐的庄朝露便有些为难了,林瑾初身份尊贵,又是她约了出来的,总不好将林瑾初丢下,可她也不能由着妹妹这么跑没影了,若是妹妹跑丢了她将来都没脸去见母亲了。

林瑾初看出了庄朝露的为难,却没劝着庄朝露去追庄朝颜,这几天她也见了这姐妹俩几回了,虽谈不上互相了解,但也大体知道,庄朝颜是个什么性格。一向不是莽撞性格的姑娘家,突然在街上这么活泼正常吗?林瑾初觉得其中怕是有什么原因的,而她与庄朝露要好些而非庄朝颜,自然是向着庄朝露,当下劝道:“街上人多,庄姐姐又不是擅长快走的,哪里追得上朝颜妹妹,没得再把自己弄丢了,还不如叫护卫去追,也好保护朝颜妹妹。”

庄朝露确实不擅长快走,幼时体弱,长大后渐渐好了,可体力也不足,快走或是走得多了,都要气喘,要她去追一向康健的妹妹自然是追不上的。既然如此,就如林瑾初说的,她去追能不能追上不说,若是真遇着什么意外,她也没法保护妹妹,还不如叫护卫去追,更加可靠。

跟来的护卫在两家中都是比较优秀的,虽然庄朝颜已经走远了,人群中已经看不太分明,但不多时,护卫就朝着这边打了手势,显然已经追上了。庄朝露便放了心,道:“既然朝颜那里没事,难得出来,咱们也好好逛逛,这边百姓的日子不好过,难得有这样热闹的节日。”

林瑾初点点头,两人也不着急,在街上慢慢走,走完一圈时,手里已经拿了不少小玩意儿。

固北城的天气,这个季节气温还是偏低,但日头下还是能出些汗,何况街上人多,林瑾初拿着帕子擦了擦脸,在马车阴影里的绣墩上坐下,道:“来了固北城总说冷,出来转一圈还怪热的!”

庄朝露也点点头,“可不是,不过夜里依然是冷的,便是到了六七月,这边也热不起来。我啊,自小身子就弱,一向是冬天怕冷,夏天怕热,刚来那一年冬天简直恨不得日日捂在屋子里烤火,倒是再不必担心苦夏暑热了。”

林瑾初不那么怕冷,却怕热,闻言便点点头,道:“除了物产不比南边丰富,倒是凉爽得多,往年在京城,这个时候已经热得坐立不安了。”

李县令外放之前,庄朝露也陪着李县令在京城住了两年,对京城的夏天也是印象深刻,听林瑾初这么说,连连点头,道:“可不是嘛,京城的夏天可真是太热了,不过冬天是远不比固北城冷的,好在那时候林家妹妹你该回京城去了。”

若没有战事,荣王府的人一般不会在固北城过年,这倒不是因为怕冷,而是过年都不回京城去,龙椅上的皇帝免不了就要疑心谢家了。谢家没有争权夺利的心,自然也没得在这些事情上面,平白惹得上位者的猜忌,所以谢家只每年到边关来查看军务,也留意北边戎族的动向,若没有异动,通常都是过了秋天就会回京城去。

林瑾初知道这个传统,闻言只点点头,道:“是这样的,大约也就住个小半年,恰好来避个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收着花,将顺路买来的小吃都吃了不少,还不见庄朝颜回来,庄朝露便有些担心了,道:“朝颜怎么还没回来?这个时候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就在庄朝露都考虑让人去找时,两个护卫陪着庄朝颜回来了,庄朝露看着蔫哒哒没精神的妹子,微皱眉,道:“朝颜这是怎么了?”

两个护卫挠挠头,不知该怎么给自家夫人解释这件事,只得看向庄朝颜的大丫鬟小巧,庄朝露不知妹妹身上发生了什么,自然也随着看过去。小巧只是个小丫鬟,哪里受得了这般阵仗,连忙跪下,道:“大姑娘息怒,是小巧没用,没有保护好二姑娘!”

庄朝露闻言惊了一回,细看妹子衣裳上蹭了一些回,但看上去似乎也没什么事,不由担心道:“谁欺负朝颜了?”

庄朝颜这才回过神的模样,摇头道:“没有谁欺负我,只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着了人,并没有大碍。”

庄朝露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应该给妹子这么大打击才对,可这里也确实不是追问的地方,庄朝露只得将疑惑都藏在心里,道:“既然没事,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先回府吧!”

两家宅邸挨着,林瑾初下了马车,也问候了庄朝颜的情形,这才回了府,留在府里的莺儿已经备好了点心,端来给林瑾初。

在庙会上吃了不少东西,林瑾初不饿,只有些渴,接了银耳莲子羹吃了一碗,便捏着街上一个铜子买来的护身符去了书房。

莺儿为了照顾好林瑾初,专门跟府里的厨娘学了一手做点心的手艺,见林瑾初只喝了些甜汤,点心尝都没尝,不由有些失望,问眉儿道:“世子妃这是怎么了?是我做的点心不好吗?”

眉儿素来比莺儿沉稳些,摇摇头道:“我瞧着不是,世子妃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的。”

林瑾初确实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在街上看到那平安符时,林瑾初便起了疑惑,平安符上会有古老的北疆文字这个不奇怪,但是上面的内容很奇怪。

林瑾初不认得这种北地的古老文字,但前些时候整理书房时,她随手翻看过一本北语跟汉字对照的书籍,林瑾初记性很好,虽然做不到过目不忘,但看过的东西,基本都会有印象,她认出来,上面有一个杀字,一个不管是平安符还是护身符上,都不应该出现的杀字。

第一百零四章

若是在京城,林瑾初只当人学艺不精或是谁故意诅咒,但这是在边关,便由不得林瑾初不多想些,是以林瑾初花钱买了一个,打算对照着看看,上头写的究竟是什么。

前两天整理过书册,林瑾初很轻松就找到了那本书,拿着书册对照着一个字一个字找出来,最后纸上落了几个字:观月节杀入谢府。

林瑾初脸色一沉,看向跟过来伺候的小丫鬟葱儿,道:“观月节是什么时候?”

葱儿是这边宅子里伺候的小丫鬟,林瑾初随谢风扬来北疆,只带了莺儿、眉儿和秀儿,到了这边,就将这边伺候的两个小丫鬟葱儿柳儿调来伺候。葱儿才到林瑾初身边没多久,对主子的脾气还不熟悉,多少是有些畏惧的,林瑾初翻找书籍她也不敢多看,听林瑾初问起,道:“观月节,嗯,就是今晚了,祁宁寺的庙会就是为着观月节办的。不过现在已经很少人记得这个日子了,都就只知是庙会了。”

“今晚?”

“嗯,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个月又是北疆天气回暖的时候,于是便将本月的十六作为观月节。不过这是前朝的事了,前朝末年战事频仍,北疆更是如此,有一年便是在观月节,固北城的百姓都在庆祝节日,不曾防备戎族冲进城中,屠杀百姓近千人。因为有这件事,在那之后,观月节便不再过了,只由祁宁寺举办法会,为那些惨死的百姓祈福。”葱儿虽不知林瑾初为何问起观月节,还是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林瑾初倒有些意外,这两天只听说有庙会,但为什么办庙会,连城里的许多老人都说不清楚,没想到葱儿竟然知晓,便顺口问道:“我瞧着,许多老人都不知这观月节了,葱儿怎么这样了解?”

说起这个,葱儿轻叹了声,道:“我生辰便在今日,小时候,村里其他孩子都羡慕我,说生在这一日,庙里会施粥,再不济也能吃上白米粥,可真是幸运。我那时小,也沾沾自喜,后来日子难过了,家里决定卖掉一个孩子,我祖父想都没想,就决定了是我,我至今都记得,他说,我生在观月节,是不祥的,卖掉才好,我娘不舍,苦苦求着,祖父便将观月节的事说了。”

林瑾初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故事,顿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好在葱儿也没有在主子面前卖惨的意思,道:“便是这样的缘故,时日久了,便没人再提起,倒是祁宁寺那边,年年都有庙会,便是我祖父那一辈,知道的也不多,若不是因为我恰好生在这一日,我祖父也未必还记得这一茬。”

林瑾初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你也别难过了,我叫厨房给你下碗面吃。”

心里却暗暗琢磨,这句话写在护身符上,是恶搞还是传递消息,但不管怎么说,得了这个消息,还要在这里呆着,却总觉得哪里都不舒服。

“已是许久以前的事了,家里也穷,奴婢进了谢府,主子和善,还日日都有白米白面吃,旁人都羡慕呢!”葱儿哪里敢怪主子,连忙说道。

“那也是生辰呢,吃碗面是应当的。”林瑾初对这个机灵的小丫鬟印象还不错,虽然只是在这边用着,但用得顺手自然更好。

林瑾初正愁着晚间当如何,这个时候了,说是去庄子也不现实,总不能她领着一群丫鬟婆子去住客栈吧!正犯难间,小丫鬟柳儿进来禀报,道:“世子妃,李夫人差人送了帖子来。”

才分开没多久呢,庄朝露又叫人送来帖子,林瑾初有些疑惑地打开看,却是说庄子上送了些野味来,邀请林瑾初过去吃烤肉。林瑾初知道,李县令这两日外出公干,府里就庄朝露姐妹住着,她过去吃个烤肉,便是住上一晚,也没什么不妥,当下点点头,道:“你让人传话,我晚些就过去!”

柳儿自然连忙答应下来,自出去传话。

林瑾初将刚刚写过的纸往旁边的水盆里一丢,墨汁很快化开,拿了帕子擦了擦手,道:“前些天种的豆苗可以剪一茬了,咱们剪上一把带去,吃烤肉上火,刚好煮个汤吃。”

葱儿这几天是瞧着那豆苗儿一点点长起来的,还当是世子妃养的花草,没想到竟然要剪了煮汤,顿时有些发愣。林瑾初却已经丢了帕子往回走,亲自拿了剪刀,剪了一把豆苗下来,让人洗净了用篮子装上准备带走。

林瑾初先前养的豆苗本来就不多,剪了一把就只剩下一半,看上去一半嫩绿绿的,一半光秃秃的,对照十分鲜明,小丫鬟们就差脸上写着心疼两个字了。

林瑾初看得好笑,道:“这豆苗本来就是养来吃的,难不成还放着开花结果不成?这回剪了,过些时候还能长,有什么难过的?”言罢,也不管她们心疼的样子,道:“难得今儿个城里热闹,李夫人又邀我过去做客,我看,莺儿、眉儿还有秀儿随我去,其他人便都放你们假,出去转转也可,回家团聚也可。”

丫鬟婆子们便都高兴起来,林瑾初又将府里的护卫长喊来,交代了些事情,这才领着莺儿几个,去了隔壁县令府上。

林瑾初说要来,庄朝露到门前迎她,两人一道往里走,庄朝露便解释道:“庄子上送了些野味来,老爷不在,我和朝颜两个也吃不了许多,又记起世子出了门,林家妹子你也是一个人在府上,索性邀世子妃过来,做个烧烤,若是晚了,在这边住一晚也使得。”

林瑾初闻言便点点头,道:“我正嫌一个人住着冷清,平日倒也罢了,今日怎么也算个节庆,还想着叫了丫鬟婆子吃锅子玩一玩、闹一闹,可巧你就送了帖子来,我可是半点客套都不讲究,直接就领了人来了!”

“要客套做什么,改日你再喊我也是一样!”说话间已经进了后院,宽敞的院子里摆了烧烤的架子,炭火已经烧了起来,旁边有一个小炉子,温着汤,方便主子们喝口热汤解腻。

第一百零五章

林瑾初来了,两人坐下来,小丫鬟们便捧着处理好的肉和菜端来,开始忙活着烤肉。庄朝露瞧着小丫鬟们忙碌,亲自盛了一碗汤,递给林瑾初,道:“先喝碗汤缓缓,我一早叫人炖的莲子羹,用的老家捎来的莲子,尝尝滋味如何。”

林瑾初谢了接过来清甜的羹汤咽下去,虽不是酷暑的天,也觉得清爽舒服,林瑾初点点头,道:“好喝,庄姐姐,你这莲子羹也有秘方吧!”

庄朝露笑笑,道:“哪有什么秘方,我做来也是有时好喝,有时没什么滋味,这回恰好不错,不然得偷偷藏起来,怕你笑话呢!”说着自己也添了一碗,又问起庄朝颜来,道:“朝颜呢?前几日就闹着要吃烧烤,怎么还不来?”

“奴婢去请二姑娘了,二姑娘说今日累坏了,想歇歇,叫夫人不必等她。”小丫鬟闻言答道。

庄朝露闻言也没再让人去喊,只吩咐小丫鬟留一些肉,明日再给妹妹烤一些。

林瑾初看得出来,庄朝露对庄朝颜这个妹妹算是十分疼爱了,但庄朝颜,虽说表现出于姐姐亲近友爱的模样,可相处多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林瑾初不知这姐妹间有什么故事,也不好多问人家的家事,只是多少替庄朝颜有些不值,顺口也问了问白日的事,道:“那时瞧着朝颜妹子像是受了委屈的模样,可是谁欺负她了?”

提起这个,庄朝露就有些头痛,道:“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我母亲死得早,就留下我和朝颜两个,朝颜比我小七岁,虽是我妹子,可也算是我带大的。后来我父亲娶了继室,朝颜性子倔强,跟后母相处不来,我成了亲也将她带在身边,虽然夫君不介意,但我也听过旁人不少话,如今朝颜渐渐大了,我便想着,替她寻一门好亲事,将她嫁出去,也算对得起她,对得起母亲了。”

“夫君在固北城做官,但最多连任六年,到时我们必定是要离开的,所以我也没想将朝颜嫁在这边,只想着还是回老家给朝颜寻一门好亲事,她姐夫在朝为官,庄家在洪湖也算大户,也不怕旁人欺负她。只是朝颜随我们在这边住了近两年,倒是有了心仪的人。”庄朝露说着叹了口气,不是她想棒打鸳鸯,那后生她托人打听过,并不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何况便是好的,固北城离洪湖老远的,他们也不会在固北城做一辈子的官,到时没个亲戚帮衬,妹子受了委屈也是求告无门。

林瑾初到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故,不由问道:“是哪家公子,虽则固北城远,但若是读书人,日后做官也不会一辈子留在这里。”

“便是城里布庄胡家的小儿子,若是个读书上进的,夫君帮忙指点指点,日后若能得了功名,也要夫君提携,我也能放心答应他们。可偏偏,对方是做生意的,不说家大业大,在北地也有十几个铺子,虽读过书,可这一辈是不能考功名的。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个,能衣食无忧也算不错了,只那后生惯是个油嘴滑舌的,我请人打听着,还没娶妻,红颜知己却排的上十好几个,我对朝颜说,朝颜还恼我,说我瞧不起商户人家,故意抹黑。”庄朝露按了按额头,对沉迷在少女心肠中的妹子毫无办法。

林瑾初自己没有经历过这般情窦初开,一心一意排除万难都要喜欢别人的时候,就算与谢风扬的这段姻缘,也是谢风扬主动多过她,她顶多就是回应了谢风扬的感情罢了。林瑾初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她从不追求爱情的风风雨雨,像这样,刚好遇见中意的那个人,刚好他们的缘分足够,没有什么波折,这样就很好,可这年头,大多时候,女子在婚姻和爱情当中,总是处于弱势的地位。

林瑾初没见过庄朝颜喜欢的那个少年,但瞧着庄朝露的模样,至少庄朝露夫妇对那少年郎是不看好的,不过,今日庄朝颜不高兴,应当不是庄朝露反对的缘故,她们一路走在一道,庄朝露也没说扫兴的话,至少庄朝颜走开时,还是高高兴兴的呢。

不用林瑾初追问,庄朝露便接着往下说:“今日朝颜甩了我们跑开,就是想去见胡玉坤,说是朝颜迫不及待想见对方,所以到了地方还早了小半个时辰,结果,朝颜找过去,正瞧见胡玉坤跟姚家的三姑娘甜甜蜜蜜的走在一起。”

“……”所以,那位胡家公子是脚踏两只船,先会了那一位,再来见庄朝颜吗?

“姚家三姑娘,是姚县丞家的姑娘?”先前姚家夫人上门拜访,带了两个女儿过来,大的那个,似乎就排行第三。

“正是呢!”庄朝露摇摇头,“拿胡玉坤是固北城出了名的风流才子,人生的俊俏,又会写些诗词,打着以文会友的旗号,除了朝颜也姚翠屏,主簿家六姑娘、春红院的花魁娘子,都是他的红颜知己呢!”

林瑾初听着,倒是好奇起来,什么样的少年郎,青楼花魁也就罢了,几个官家千金都让他迷得不可自拔,只口中还是劝庄朝露道:“其实也不全是坏事,我听庄姐姐你说,便觉得这胡家公子是个不靠谱的,原本你说,朝颜妹子还不信,如今亲眼见了,想来是没什么猜疑了。如今虽然难过,但这种事长痛不如短痛,过些时候也就好了,说不得还是朝颜妹子的福气呢!”

庄朝露叹息着也是点头,今日听说这事之后,她虽担心妹妹,但就像林瑾初说的,说不得,经此一事,妹妹就醒悟过来了,到时为妹妹寻一门合适的亲事,也就是了。

聊过了这个话题,小丫鬟端了烤好的东西送来,这回庄子上送来的野味基本都是小型的动物,像野鸡、兔子这一类的,用这边独有的酱料烤了,闻起来就香气扑鼻。先送来的以一盘烤鸡,庄朝露亲自拿了筷子递给林瑾初,道:“我们来了固北城,也在城外买了个小庄子,庄子上有一片山林,于是雇人捉了些野鸡兔子,散养在里头。平时也没人管,瞧着个头大了,就捉了送到府里来,与山间捉来的,倒也差不多了,比起家养的,味道倒是好上不少。”

林瑾初道了谢,接了筷子过来,夹了一块尝了尝,与别处的滋味不同,别有一番风味。

庄朝露自己也吃了些,道:“这烤鸡用的是北地的法子,与别处有些不同,林家妹子你尝尝,可吃得惯。”

林瑾初自是连连点头,道:“很好吃,与别处不同,是这酱料的功劳吧!”

两人一面吃,一面就着北地的风俗聊着,肉吃得差不多了,林瑾初叫小丫鬟将带来的豆苗煮了汤,来解解腻。炉子锅灶都是现成的,小丫鬟按照林瑾初说的,将豆苗淘洗淘洗,用清汤煮了端来,两人各端了一碗,其他的就叫下人们分了吃。

庄朝露端起清汤喝了一口,笑道:“来时我还笑你,来这里做客还要自己带了菜来,如今倒是庆幸那时厚脸皮收下了,这清汤滋味真是难得。”

林瑾初慢悠悠喝了一碗汤,道:“这边啊,肉倒是不缺,反倒是这些新鲜的蔬菜更难得些,我家在城外也有庄子,可蔬菜也有限,大多是白菜之类的。反正我闲着也没什么事,就自己在屋子里养了些,偶尔也能换换口味。”

庄朝露点头,朝林瑾初问养豆苗的法子,盘算着自己也弄一些,也能改善生活。

这边林瑾初才将碗放下,便听得旁边一阵嘈杂,林瑾初正想着莫非还真有人杀上谢家,庄朝露已经站起来,皱眉道:“林家妹子,府上这是……”

“我也不知。”林瑾初摇摇头,喊秀儿,道:“秀儿,你叫陆猛去看看,府上出什么事了?”

秀儿正担心林瑾初要亲自去看呢,这种不明情形的事,哪里能让主子去冒险,听林瑾初这么说,便应着去办。

庄朝露也劝林瑾初,道:“叫护卫去看看,听着声音不大对,咱们妇道人家,去了反而是拖累。”

林瑾初便点头,重新坐下来,但心思早不在吃食上面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不多时,秀儿回来了,微沉着脸,道:“世子妃,陆猛回话说,有贼人闯进府里,好在今日世子妃来了这边,又放了下人们回家团聚,倒没伤什么人。只刘卫长说了,如今还不清楚是什么人,又为着什么缘故做这事,也怕有漏网之鱼伤了主子,所以请主子暂且在李夫人家小住一晚。”

“这是应当的!”庄朝露本就不放心林瑾初回去,别说她与林瑾初相处颇为投契,便是单单林瑾初的身份,荣王府的世子妃在固北城出了事,自家老爷就得吃不了兜着走,“林家妹子,秀儿说的不错,这个时候了,也无法一一排查,若有不甚,可就得不偿失了。不如就在这边住一晚,这就挨着,不妨碍随时听着动静,凡事明日再说。”

第一百零六章

先前林瑾初从那护身符上读出了消息来,可一时也拿不准真假,又没有时间去查证,原想着就是来这边住上一晚。至于谢府那边,找了个理由将下人们都散了,又嘱咐了护卫们,料想没有什么大事,庄朝露这样一说,林瑾初便点点头,没说护身符的事,只道:“那就打扰了!”

“哪里的话!屋子都是现成的,我叫人整理一下,咱们在这里再坐坐。”庄朝露拉着林瑾初坐下,便吩咐下人去整理屋子。

林瑾初也回头,像秀儿道:“秀儿,你叫陆猛回去传话,吩咐下去,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小人物,不必为了抓人大动干戈,凡事明儿一早再说!”

秀儿知道,林瑾初是担心敌在暗他们在明,夜里又不便排查,避免出现人员损失。他们做护卫的,虽说责任就在保护主子,可主子的重视,也叫她感动,当下点点头,答应着下去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