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们在后头,我先行一步,来给老太太夫人们讨好呀。”如意扭着小身子笑嘻嘻地给西城侯夫人与陈夫人行礼,又与长辈们请安,这才滚到了老太太的面前。

“九姑娘实在是个机灵的。”西城侯夫人十分喜欢软乎乎的肥仔儿,觉得可爱极了,便与老太太笑着说道。

张氏烦死西城侯夫人了,觉得这就是个蠢货,想到只怕要和蠢货做亲家,她都恨不能呕出一口血来。

然而魏国公与她警告过,如月这门亲若是断了,他断然是不肯的,虽然不知道魏国公怎么就对这门从前不大在意的亲事又看重了起来,然而张氏如今后宅不稳,新人旧人的姹紫嫣红不提,因十姑娘如薇养在她的房里,这个倒霉丫头每每在她与魏国公亲热的时候都要大哭要求喝奶……

当然这是婴儿的自然本能要求,可是谁耐烦亲热总是被打搅呢?

魏国公素来不是一个会忍耐的性子,张氏叫他热乎不起来,自然就往通房们处去了。

张氏喊了好几回,只看见了魏国公搂着生得闭月羞花的通房们扬长而去,一边气得吐血,一边不得不养着如薇。

她只恐魏国公认为自己不适合养孩子,再给老太太抱走,养出一个跟如玉一般与她不亲近总作对的闺女来。

虽然今日穿了一件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华服,然而许久没有与魏国公亲近的张氏还是容光有些暗淡,懒得与西城侯夫人说话,她只目光落在了对面的如画的身上。

见她穿得竟然也是缕金百蝶穿花云缎长裙,头上高高地卧着一只金灿灿的金凤,越发美艳,张氏顿时就觉得这个庶女是在自己面前炫耀,忍不住皮笑肉不笑地与陈夫人说道,“五丫头这是出落出来了,可见夫人待她比慈母还亲近呢!”

这话说得不像,陈夫人最端方的一个人,听了便微微皱眉。

只是今日她是有求于人,自然不好做出不快的姿态来,然而见如画脸色煞白,便有些迷惑。

这个儿媳妇儿不得嫡母宠爱她早就知道,当日看中了她,也就是因她并未养在张氏的膝下而是老太太教导出来,才叫她放心地娶进门来。可是眼下张氏待如画冷淡讥讽也就罢了,老太太竟全没有个话儿出来,正低头哄着魏家九姑娘喝着茶松口气,如此无动于衷,就叫陈夫人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她勉强笑了一声儿,又见儿子苏怀坐在如画的身边,目光发散,便急忙笑着说道,“咱们家偏了老太太身边的好姑娘,自然是要做闺女看待。”

“你原是最好的婆婆。”老太太便抬头笑着说道。

她看了张氏一眼,却只做没有看见她咬牙拧帕子的样子,与陈夫人笑着说道,“五丫头在我身边养得娇气了些,你多担待。”

陈夫人便笑言如画极好,只是心里却有些叹气,实在是头疼儿子与儿媳妇儿之间相敬如冰。

她就是想不明白,如画再不和苏怀的眼缘儿,也不必这样冷淡不是?如画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了。

如画见老太太对自己看都不看一眼,眼眶就微微红了,又见苏怀听说一会儿几个姑娘来给老太太请安,竟轻轻地动了动,顿时就想要落泪。

苏怀虽面上不显,然而如画与他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夫妻,是看得出来,苏怀此时心里有些欢喜的。

那是与自己在一起的不耐完全不同的欢喜,哪怕脸上不动声色,可是浑身上下,却洋溢着快活。

眼见苏怀对如月念念不忘,如画突然心里生出了十分的怨恨来。

她是她的姐姐呀,怎么能,怎么能诱惑了她的夫君,叫她落得人不人鬼不鬼?!

她心里正想着如月实在是看着温柔实则心里藏奸坑了自己的姻缘,却见外头进来了一个机灵的小丫头,就见这丫头上前几步给老太太磕了头方才抬起头笑嘻嘻地说道,“姑娘们本是要来给老太太请安,只是屋里人多恐冲撞了,告了罪,说一会儿来给两位夫人磕头呢。”

这就是十分不方便的意思了,到底如月几个都是未出阁的女孩儿,说不好与妹婿姐夫相见,也是有的。

虽然借口有些勉强,不过谁也不会计较。

“算得了什么,咱们也是常来常往,少了这一回,莫非就是她不好了不成?”西城侯夫人恨不能如月与儿子黏在一起呢,便含笑说道。

“四姑娘素来稳妥。”陈夫人其实对如月的印象也不错,想到那是一个十分规矩温柔的女孩儿,便也在一旁笑着说道。

这二位对如月交口称赞,如画目光落在目中光亮慢慢熄灭的苏怀的脸上,默默拧住了帕子,嘴角却微微勾起。

陈夫人见她听见姐妹不能过来竟然还笑了,越发疑惑,又有些恼如画不会做人,皱了皱眉没有发作,抬头与老太太笑着说道,“说起来这几个丫头遭了罪儿,我本是心疼极了,若是因我的缘故倒叫她们折腾起来,岂不是变了初衷?”

她将自己的关切与老太太说了,见老太太微笑颔首,便笑着说道,“本早该来看望,前儿我犯了旧疾,心里担心得什么似的,却不能过来。”

她确实犯了旧病,乃是为了苏尚书愁的,不过原是想叫如画先回府来看望,这儿媳妇儿却支支吾吾的不肯,也是从那个时候,陈夫人对如画就多了几分不喜。

若是陈夫人自己的姐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飞回去的心都有了,如画却无动于衷,对姐妹们的生死完全不当一回事儿,如此狠心凉薄,叫人心中恐惧。

陈夫人不在意儿媳妇儿能不能给家中带来好处,却在意她是不是一个有良心的人。

心若不好,别的再好她也不会喜欢。

因心里对如画生出了不喜,陈夫人眼下暗暗后悔听了苏尚书的话,没有多看看如画的性子就给娶回来,又见老太太对如画置之不理,从进门到现在还没有说过三句的话,她便已经在心里嘀咕起来,且又见西城侯夫人殷切,显然是奔着如月而来,陈夫人的心里更加不自在,与老太太说笑了几句,又问了几个女孩儿身子如何等等,便含笑坐在一旁听着老太太说话。

老太太正与肥仔儿和声问话,待问了宫中与禹王府之中事,她便放下了心来。

她正觉得欣慰,又听出禹王妃与广平王妃十分疼爱如意,虽因有外人在不能开怀,却依旧露出了笑容。

禹王妃不是一个善主儿,叫老太太说前程都在后头呢。广平王妃更是宗室里头的尖儿,因广平王爱重妻子到了宁愿叫自己退让一射之地的地步,由着广平王妃在京中横行,且广平王府干净得叫人发指,谁不避着广平王妃呢?

得了这两位王妃的喜欢,又有禹王府广平王府两个世子的照拂,日后如意不管嫁到什么人家儿去,那都得叫人供起来。小孙女儿日后过得好,她也就能安心了。

魏国公府里如馨有两个兄长,如眉如玉又有魏燕青,虽然情分浅薄,魏燕青却不是看着妹妹去死的性子,只有如意,到底是隔房,叫她担心极了。

“王妃娘娘,还,还叫小九儿去王府陪她说话儿呢。”如意想到广平王妃的盛情邀请,再想想传说中的好吃的肉,便眉开眼笑地说道。

哪怕陈夫人是个清高的性子,然而见如意得了两位王妃的喜欢,也忍不住高看了这小丫头一眼。

不是谁,都能在王妃面前这样自在的。

“你去可以,只是不许胡闹,叫王妃费神。”老太太也愿意如意去亲近两位王妃,便含笑允道。

如意便乖巧地应了,见如画探身仿佛要与自己说话,迟疑了一下,转过了身子背对着她。

这个姐姐一边要与自己说话,一边小心翼翼地看向婆婆,显然是想与自己说话来表示与自己感情好。

她不喜欢姐妹之情之中存了算计,也不想看如画计较的脸。

如画叫如意甩了脸子就微微一怔,回想从前,仿佛这个妹妹总是与自己笑嘻嘻的,从来都没有冷淡的时候。正心里有些迷惑,她就见门口帘子被高高挑起,一个英俊的笑嘻嘻的白衣青年走了进来。

这青年生得英俊,英姿勃勃浑身上下都透着跳脱,是与温文秀雅的苏怀完全不同的样子,然而如画看见这青年,猛地就想到这只怕就是西城侯府的三公子,看着这个出身勋贵的世族青年,一时怔住了。

她喜欢苏怀,从不后悔嫁给他。

可是她看见了这个青年,就忍不住想,那时若自己没有开口中意尚书府的这门亲事,嫁入勋贵侯府的,是不是就是她了?

第72章

如画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怔忡。(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她一双明丽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往那青年看去,抿了抿嘴唇,回头看了苏怀一眼。

她的夫君见了传说中要说给如月的青年,竟面上无波,敛目不动,虽然看着并无不同,她到底与他同床共枕,就看出了其中的几分隐忍。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喜欢她。

为什么?

她漂亮爽快,在国公府里的时候就叫人说一句五姑娘是个活泼的美人儿,如月虽端庄,哪里有她的鲜活气儿呢?为什么,喜欢的就不是她呢?

心中怨恨一起,如画只觉得如月刻意毁了自己的好姻缘,抬头再看了那英俊的青年,见他生得英俊落拓,心里便想叫如月也尝尝自己的得苦来,便在一旁笑着说道,“这位就是三公子?”

见女眷们都看过来,她纤细的手指划过了桌上的青瓷茶盅儿,越发衬得玉手纤纤,只掩唇笑了一声儿,明眸之中带着几分怀念地倾身与西城侯夫人笑着说道,“从前与三妹妹见过一回,因说起过些闲话,眼下也不觉得生疏呢。”

颜敏在家中的女孩儿里行三,素来叫西城侯夫人宠爱疼爱,见如画有心还记挂着,便微微笑着说道,“那丫头口无遮拦罢了。”

如画虽生得极好,只是西城侯夫人觉得她的目光闪烁,心里就存了些生疏。

“她们闺中之时仿佛极好,我听了都羡慕。”陈夫人觉得如画这句话还说得很不错,至少知道讨好西城侯夫人,另带着自己的姐妹了,见如画嫣然一笑明媚娇艳,她心里满意便含笑说道,“你姐妹们都在侧间儿,咱们这儿不必你陪着,难得回来一回,去说说话儿去。”

她更愿意的是叫如画与家中更亲近些,且一会儿还有些难事想求老太太,也不愿叫儿媳在一旁看着。

“是。”如画十分柔顺地起身,见苏怀端坐并不动,秀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心里怨恨,抬头,便目光流转地笑了。

如意正陪着老太太说话,抬头见了她面上生出的神色,都是许多年的姐妹,便微微皱眉。

老太太自然也是看见了,脸上顿时就冷了。

“你去罢。”她心里厌恶如画心术不正,况从前的情分都折腾得差不多了,立意日后叫如画不必再回娘家,老太太垂头喝了一口肥仔儿殷勤捧给自己的茶水,方才抬眼与陈夫人笑着说道,“这孩子在家中娇养了一回,若是在别人家我难免担心。只是嫁到尚书府去,还有什么可发愁的呢?”

见陈夫人连声与自己退让,她便转着手腕儿上的一串儿十八子佛珠温声道,“既然不担心,这孩子日后就不必常回娘家,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孩儿,好坏随她去罢。”

她看着是对陈夫人与尚书府的信任,然而陈夫人听了脸顿时就白了。

“老太太……”她听出老太太话中的意思,这是生死都不管如画的意思,只觉得五雷轰顶。

说好的最宠爱的孙女儿呢?!

几个年长的女眷都已经听出来了,张氏娇艳的脸上生出几分幸灾乐祸,她本就不喜庶女,自然不会出头。二太太从来不管府中别房的闲事,且因如馨的缘故,都是聪明人谁看不见如画的折腾呢?也眉头儿都不皱一下。

徐氏更不必提,眼下正一双眼睛都落在忙前忙后,此时抬起小拳头嘿咻嘿咻地给老太太捶腿的肥仔儿的身上,别说不过是不叫如画回娘家,就是如画死在她的面前,也反应不过来。

如画却并没有听出来,眼下正携着一缕香风翩然走到了颜宁的身边,擦肩而过,对他一笑。

她明眸皓齿,又已经嫁人正是年华正好的时候,举手投足都比闺中的女孩儿多了风情。

颜三公子没看见。

此时三公子的眼里都是一只红彤彤的肥仔儿,见这肥仔儿咧着小豁牙卖力地讨好老太太,那位很慈祥,掌握了他日后能不能娶上好姑娘的魏国公府太夫人正目光慈爱地握着她的手不叫卖力,口中还说道,“小孩子家家的,累了你了。要不……”

老太太沉吟了片刻,便含笑问道,“去陪你姐姐们说话儿?我的心肝儿,哪里舍得叫你劳累呢?若没事儿干,与祖母说,想要什么祖母都应你,好不好?”

她本就更痛爱小孙女儿些,眼下也是真情流露。

“小九儿才不累,就喜欢给老太太捶腿。”肥仔儿仰头巴巴儿地说道。

徐氏见闺女已经深深地通晓甜言蜜语,有些脸红,嘴角却忍不住勾起来。

三公子在一旁看得扼腕!

若可以,三公子也很想给老太太捶腿,然后累了,然后去和心上人说说话儿,然后……

不知怎么的,颜宁英俊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来,有些傻气有些欢喜,见下头苏怀看来,想到这日后是连襟来的,还友好地点了点头。

苏怀敛目,微微颔首,却不肯多言。

觉得苏怀的脾气与自己仿佛不大合得来,颜三公子眼珠子一转,见亲娘正含笑一同逗弄那只胖嘟嘟的肥仔儿,一边觉得亲娘不给力,不然若卖力些,日后就能逗弄三公子自己的闺女了不是?

他身上疼得厉害又不敢坐下,刹那间又嗅到了一股子脂米分的香气,因直入鼻端,好闻不好闻没啥感觉,先叫他打了一个天大的喷嚏,这才揉着鼻子看过去,就见一个容貌眉眼的美人正波光流转地看着自己,默默地移开了些。

男女授受不亲……不要靠得太近,三公子的清白身子神圣不容侵犯,都是留给四姑娘的!

“九妹妹看着累了,是不是困了?别揉眼睛了。”他不大喜欢与别的女子亲近,哪怕那美人已经妇人打扮也不大喜欢,急忙快步上前走到了老太太的面前,见老太太与肥仔儿都仰头看着自己,急忙露出了一个十分关切的笑容来,殷殷地与肥仔儿说道,“可怜的小姑娘……”

他一笑,见那肥仔儿打了一个寒颤用惊悚的眼神看着自己,继续卖力地露出八颗牙的笑容来肉麻地说道,“累了一天,我都心疼起来,不然,我送九妹妹往侧间儿睡一会儿?”

这剧本不大对呀,魏九姑娘呆呆地看着突然好心的青年,垂头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胖肚皮。

难道魏九姑娘的魅力这样大,叫这个才见了两面的青年已经担心自己的身子骨儿与康健,担忧得食不下咽了?

造孽呀!

深深地为自己的魅力感到忧愁,忧心忡忡的肥仔儿默默地叹了一声,仰头纠结地说道,“三公子真是一个好人。”

英俊度不够,请恕肥仔儿无能为力,不能给三公子承诺了!

被发了好人卡的颜宁看着一脸复杂纠结的肥仔儿犹自不觉,还十分开心自己在这肥仔儿心中的高大形象,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里,都是肥仔儿……她姐的影子。

“我瞧着脸色也不好看。”西城侯夫人看着活蹦乱跳小脸儿红扑扑的肥仔儿面不改色与老太太笑着说道,“她还小,叫阿宁送她去歇歇罢?”

“你们倒更担心她些。”老太太嘴角一挑,见颜宁一双眼睛都落在如意的身上,神色阴郁地扫过了不远处呆了呆便走了的如画的方向,脸上便越发笑了起来。

既然长辈们都发话,魏九姑娘自然从善如流。只是抱着走还是不要了,魏九姑娘一边滚在前头往外头走,滚到门边儿还回头默默地等三公子来给自己掀帘子,见他对自己亦步亦趋的,就跟没了自己不能活一样,越发觉得自己造孽了,一边感慨凡人们都不明白红颜祸水的烦恼,一边叹气儿走出了花厅往姐姐们的地方滚去。

待叫颜宁给自己挑帘子进了侧间儿,就见里头香风浮动,如画的笑声传了过来。

颜宁纠结了一回,趴在门口探头探脑。

他对规矩虽然并不看重,却不愿连累了如月的清名,方才在园子里已经有些越矩,然此时是在屋子里,全是未出门子的女孩儿,他就更不好进去了。

魏九姑娘见他纠结了一会儿,垂着头一脸丧气,想到这个是个好人,还给自己讲笑话儿来的,歪头一想便带了他走到了窗边儿,就见这半开的红木窗的另一侧,如月的半边秀美温柔的脸露了出来,时不时她温柔的声音还传出来,便对已经惊呆了的颜宁挥着胖爪子说道,“四姐姐……只许你看看。”

她压低了声音,见颜宁也弯腰恐叫如月看见,小心翼翼的,便咧嘴笑了。

“好好儿呆着,啊!”肥仔儿神气活现地拍了拍蹲起来仰头巴巴儿地看着窗户的英俊青年,自己一撇小短腿儿,进了侧间。

侧间里如画虽然笑得声音明媚,实则屋里并不十分热闹。

如月脸上虽然依旧柔和,却也淡淡的并不如从前带着十分的真情,她叫如画折腾怕了,也不愿再与如画亲近,因此便有些疏远。她本是最温柔的那一个,旁人更不必说了,如馨虽有些话想要与如画问问,如她嫁过去过得如何,却叫如眉怯怯地拉住了。

如玉对庶出的姐姐本就看不起,没有给如画两句好听的就算不错,一时间屋里只有如画的笑声,叫如意看在眼里,不由扶额。

若真是一家子姐妹,何必硬做出亲热的模样来,倒落了下乘。

“九妹妹回来了?”如画正说自己如何在陈夫人面前得意,只是无人捧哏,十分无趣,见了如意便又笑了。

“三公子怎么不见?”她仿佛是在嬉笑揶揄地与如月笑问道。

“他本是来给老太太请安,自然在老太太处。”这妹妹嫁人才多久?她竟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了,如月闭了闭眼,拂过了自己鬓角微微凌乱了的发丝轻声说道。

她素白的纤纤玉指上只带了一个小巧陈旧的金戒指,拂过了乌云般的发间,并无风情,却叫人移不开眼睛。

如意仿佛听到窗外有吞口水的声音,嘿嘿地笑在脸上,小肚皮得意地一拱一拱的。

“你又想什么坏主意了?”如馨见她一脸神秘,便问道。

“我做好事儿呢。”肥仔儿仰头一脸得意地走到如月的身边,拿自己胖嘟嘟的小身子挡住了如月窈窕的身影,听见仿佛窗外有央求的声音,又见如月耳朵动了动,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急忙缩了缩自己的小脖子溜走到了如玉的身边,躲在姐姐的身后心虚地看自己的姐姐。

见如月嘴角勾起并无不喜,就知道她心里该是喜欢颜宁的,她放心了,扭着小身子说道,“今日府里热闹,小九儿开心。”

“四姐姐进宫了?”如画抿了一口茶,看了看如月今日郑重的梳妆,便笑问道。

如月得见天颜,还得了赞赏赏赐,她自然是知道的,不然苏尚书也不会在家赶这个热灶,立逼着陈夫人与她今日就过来了。

仿佛……她这个四姐姐总是运气比她强了一些。

如月并没有名满天下的雄心壮志,对陛见虽然觉得荣耀,却也并没有别的什么,迟疑了一下,微微颔首。

她总是不大说话,如画更觉得她心里有鬼,心里颇不舒坦,又见姐妹们都不与自己说话,她方才过来不过是做给陈夫人看的,哪里还有什么想说的呢?便弹了弹自己耀眼鲜亮的长裙,又转了转手腕儿上一串儿南边儿花式的绞丝手镯,这才稳稳起身含笑说道,“母亲还在前头呢,我得去陪着,回头再与姐妹们说话儿。”

她腰肢微动,长裙如同花瓣一般散开迤逦在地,确实娇艳动人。

“你好好儿过日子。”如月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轻声说道。

如画身子一动,只觉得这是姐姐在可怜自己,抿了抿红唇,仰头走出了屋子,迎着阳光抬头看了一会儿,冷笑了一声儿。

她的目光一转,就见另一侧的窗下正蹲着一个龇牙咧嘴的英俊的青年,见了他蹲守的位置便心中了然,便走过去一笑,俯身笑着说道,“三公子若想往里头去见四姐姐,何必留在这儿远远地看着呢?”

见颜宁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仿佛对自己与他搭讪很不解,如画娇媚的脸一停,之后勾唇一笑努力柔和了声音说道,“四姐姐不会在意公子与她亲近的,从前,咱们才认识夫君时也是一同进出,哪里有这么多的规矩呢?”

颜宁听了她这话,脸上一凝,默默地看着她起身,脸上发沉。

见他仿佛恼了,如画心里便冷笑,继续用挂怀的语气轻声叹道,“想当初,我与夫君也是这样相识。能遇到公子真是太好了,我为四姐姐欢喜,不然当初,我家夫君本是要说给四姐姐,姐姐心里欢喜备嫁,却最后这婚事落在我的头上,叫四姐姐苦闷抑郁,都是从小的姐妹,我心里哪里过意的去呢?”她仰头,美目晶莹充满了感激地说道,“如今四姐姐有了前程,我才能安心。”

“你……”颜宁皱了皱眉头,缓缓出声儿。

如画急忙看住了他,之后,却脸色刷地白了。

这个英俊清贵,出身世家,该是心高气傲的青年,看着她并没有恼怒如月私德,而是看着她猛地沉了脸露出冰冷的厌恶来,冷冷地问道,“夺了你姐姐的亲事?如今,还来坏她另一场姻缘?妇人之毒,你是世间罕见,实在恶心!”

他一甩衣袖冷冷地说道,“我只可怜四姑娘,竟做了你的姐妹!如此歹毒的妇人,待她嫁我,永不许你近她身边!”颜宁一笑,看着花容失色的如画轻声道,“卑劣无耻!”

第73章

“你!”世家子弟的教养是刻在骨子里的,哪里有这样辱骂女子的呢?如画一下子就傻了。

她仰头看着颜宁,就见这个方才还在老太太面前装乖卖巧儿的青年英俊的脸上已经是极度的不耐烦,看着自己就跟看见脏东西了似的冷冷地说道,“你当本公子是蠢货,看不出你心怀歹意?!老太太面前你冲本公子笑,以为自己脸上贴金了?不骂你,是看在四姑娘的体面,恐叫你牵连了她,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他想到一无所知的如月,闭了闭眼。

她素来清白良善,却遇上了这样毁她名声的姐妹。

“看不过姐妹过得比你好,可见,你如今只怕也没有过什么好日子!”颜宁目光如炬,看出了如画的落魄,冷笑道,“我若是苏家公子,娶了你,真是前世不修!”

“况五姐姐说错了话儿。”他话音才落,却见那微微敞开的窗子推开了一些,一只红彤彤胖嘟嘟的肥仔儿艰难地挤出了半个身子来,在如画一脸见了活鬼的眼神里咧嘴笑着说道,“并不是四姐姐盼着这门亲事。当初,不是老太太才提了一句,咱们都不知道是五姐夫是谁的时候,五姐姐就巴巴儿地与四姐姐央磨,非要嫁到好贵重好体面的尚书府去,求着四姐姐去与老太太说的么?”

“九妹妹!”如画不知如意究竟听到了什么,听了多久,见窗户微微敞开,洁白的额头顿时透出冷汗来。

如意听见了,那别的姐妹呢?!

“四姐姐避嫌呢,五姐姐哭着喊着闹着,姨娘都叫送庄子上去了,非要嫁过去,这日子过得好了,都忘了?”

如意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如画笑嘻嘻地眨了眨,见她惊慌地看着自己,心里有些失望,越发不愿再叫她坑了家中姐妹,叹气摇头说道,“想当初五姐姐闹得多厉害呀,如今忘了也就罢了,也别把它按在四姐姐的头上去,何其无辜?!”她一笑俩酒窝地调皮说道,“要不,咱们往尚书夫人面前辩一辩这个道理?”

她从这一刻才真正地认识到,如画,已经不是自己的姐妹了。

所谓至亲姐妹,不管心里有多少恩怨情仇,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诋毁一个字。

就算真有账算,也该是自己内里算,而不是祸害到外头去。

如画此举如此龌蹉歹毒,既然走了这条路,日后,魏国公府就再也不会给她做靠山了。

“原来如此。”颜宁觉得肥仔儿越发可爱,急忙上去摸了摸她的小软毛儿,就见窗边,一个美目晶莹的少女静静地立着,用莫名的眼神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