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筛选过了,有些人该怎么拾掇怎么拾掇。剩下的方妈妈分配到了府里、老宅和灵阁。妥!”

徐若瑾一怔,语气却缓了下来:“还有云贵人的替身和安置…”

“不需要替身,我已经安排过了。今天早上宫已里传出云贵人的死讯。妥!”

“昨夜还有人想刺探我的院子…”徐若瑾咬着嘴唇。

“郡主府方圆八条街内没有任何一家暗桩。妥!”

“还有…”

“没什么还有的,我说妥,那便全妥!”

两个人的嘴好像是被什么堵住,良久才听到了轻轻的喘息。

方妈妈已经心照不宣地抱着小悠悠退了出去,帐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放下,帐子里锦源秀被之下,徐若瑾的脸红得像个苹果。

“我早说过你不用操心那么多的,只管做你高兴的便是。如今外面的事情都妥,我们也该做点正事儿了。”梁霄抚摸着比最好的绸缎还要光滑的皮肤,眼神里似笑非笑。

“这个是正事吗…”徐若瑾已经被撩拨得浑身发烫。

“当然是正事!”

梁霄正色道:“咱们不是说好了的,第一个生女儿,第二个生儿子,然后生个十个八个的…今日不问外事,专生儿子!”

徐若瑾又羞又怒,忽然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不问外事就不问外事了,今儿豁出去了,看看谁先怂!

只可惜,不问外事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眼看到被翻红浪之时,外面忽然有人轻轻地叩窗棱子:

“四爷,有客…”

“滚!不管什么人儿,我现在谁也不见,这会儿忙着正事儿呢!”

窗外的梁一满脸的苦笑,可还是又敲了敲窗棱子,低声道:“四爷,人已经过了中厅,来得可是…”

一把酒壶从屋子里破窗直飞出来,差点砸中了微服私访刚刚踏入院子的夜微言。

随之而来的还有梁霄的怒吼声:“爱他娘的谁谁,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给边儿去!老子正忙着正事儿呢!给老子滚!”

夜微言吓了一跳,要不是刚刚身边的田公公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夜微言今天可能就要脑袋开瓢了。

再怎么说也是皇上来了,田公公苦笑一声,就要扯开尖嗓子叫上一声。

“别别,梁卿家有正事,不要惊扰了他!”夜微言连忙止住了田公公的叫喊,“太后说得对,君臣贵在相知,朕今天乃是带着交心的意思来的,弄得大惊小怪反而不美。”

说着夜微言随手拉住了从身边走过的梁一,低声问道:“能让梁霄发这么大的火气,看来这正事儿非同小可,是什么人和梁霄在一起?

“自当是郡主了,还能是何人?!”梁一说完便落荒而逃,一个闪身间就消失不见了踪影。

“是瑜郡主…”夜微言微一沉吟,忽然满脸通红。急匆匆奔着外厅疾步而去。

再怎么君臣相知,再怎么贵在交心,做皇帝的也没有在大人的后宅里听人家窗户根的道理啊?!

夜微言现在恨不得有条缝儿能让他钻进去…

一个时辰后,梁家某个被紧密护卫的小厅之中,品茶已经品得已经有些落寞的夜微言总算等到了梁霄。

“微臣参见皇上。”梁霄大马金刀地坐在了夜微言面前。

夜微言勉强一笑,说道:“以后私下里就别说什么参见不参见的了,都是一家人,太客气了反而没必要。”

“行!”梁霄一点儿也不推辞地就这么答应下来,然后又补上一句:

“一家人不客气,以后皇上若是再不通传就这么鬼鬼祟祟地进我家的后宅,微臣可是让人拿着棍子把你轰出去。”

“不要说什么鬼鬼祟祟的好嘛?”夜微言一脸的苦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不过是微服私访…”

“也就是陛下是皇上,又认了若瑾为义妹,换句话说也算是亿亲!”

梁霄认真地打断了夜微言的话头:“有这层关系我才会让人轰出去,换个人来直接剁了扔到乱坟岗子里喂狗。我家里我说了算!”

亲昵的时候被打扰,这件事情的火气无论如何也消不了!

夜微言一张脸青一阵白一阵,连场面话都没说完,居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个梁霄怎么总是板着这幅死人脸,这么的不近人情。

朕可是抱着君臣交心的心思来的啊!朕忍!

看看梁霄那副毫无表情的脸,夜微言忍的满脸通红之余,忽然福至心灵,开口道:

“不是瑜郡主说了算吗?怎么你家里又成了你说了算?”

第三百四十七章 容人

“不是瑜郡主说了算吗?怎么在家里又成你说了算?”

梁霄听到这话,居然稍稍地迟疑了一下,轻挑下眉毛。

夜微言登时龙心大悦,和梁霄君臣了这么久,这好像是自己这个做皇上的第一次在言语中占了上风。

还是太后说得对,抱着君臣相知之心与交往是正道,朕就是拿梁霄当知心之人看,才能想到这么一句啊!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古男主外,女主内,男人管大事女人管小事…”

夜微言得意洋洋地准备敞开话头,做一场君臣之间的交心闲聊。可是还没等话说半句就又被梁霄打断:

“皇上这句男人管大事、女人管小事说得极是,古人说得好,除死无大事!”

夜微言被噎得差点蹦起来,恨铁不成钢的地骂道:“朕就知道一提起瑜郡主你必是这副嘴脸,你是不是又要说你…”

“我怂!”

梁霄直勾勾地看着桌子上的酒壶,忽然出声道:“把皇上的茶撤了,陪皇上喝酒!”

夜微言一怔,梁霄主动要陪朕喝酒?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成?怎么感觉这事儿总有几分不对劲儿呢?

茶很快撤了下去,梁霄说是陪着夜微言喝酒,就真的是只喝酒,也不说话。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烈酒下肚,不多时夜微言便不胜酒力很有些醉意了。

“皇上的来意,臣明白。撤掉了所有监视梁家的暗桩,臣领情。可是君臣若要交心相知,关键不在臣,而在皇上!陛下又何必急在一时的作态呢?反落了下成。”

梁霄看着杯中的灵阁烈酒,目光炯炯地道:“和灵阁的酒比起来,其他的酒都是渣滓,所以灵阁的要多喝。”

夜微言醉眼朦胧地道:“若依着你的意思,咱们君臣应该多在一起喝喝酒?经常喝?”

梁霄看着夜微言,认真地道:“所以皇上喝了酒记得要给银子,灵阁的酒很贵的!不给银子,臣没法跟媳妇儿交代啊。”

夜微言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这话里刚听出点君臣相得的意思来,怎么这梁霄居然就开始算上了酒钱?这两口子这辈子是掉钱眼儿里了?

梁霄立即道:“皇上醉了,皇上该回宫了!”

夜微言无奈地起身,他就知道梁霄说要喝酒没这么简单,可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云贵人在郡主府上可好?朕想见见她。”

“没必要。”梁霄一瞬间恢复了那种招牌式的冰冷神色。

夜微言簇紧眉头:“那是朕的女人,是朕的骨血,朕连见上一面都不行?梁霄,你可不要过分,就当朕求你一次好不好?只有在你这里见她,朕才感觉真的踏实!”

“若是在以前,臣会说沐神医有嘱咐,云贵人本来就是虚弱之体,她见了皇上大喜大悲之余未免对腹中的孩子不好。可是这一次臣想说句简单的——皇上信不信臣?”

梁霄顿了下,当即举起了酒杯道:“臣再敬皇上一杯,恭送皇上回宫!”

夜微言呆呆地看了梁霄许久,忽然间猛一跺脚,举起酒杯来和梁霄猛然一磕:“朕信你,梁霄!朕信你到底!!”

仰天长笑,夜微言猛地摔杯于地,大笑着走出了小厅。

太后说得不错,要想君臣相知,唯有以心交心。有时候抛下权谋之术,并不要太过有目的交往,反倒君臣相得。

只可惜他还是不愿意让自己见云贵人,还是觉得自己有些不信他?

其实,朕…朕本来还确实是有点不放心的,他看出来了?唉!朕应该心胸再宽些的…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始。夜微言自登基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原来为君之乐也许会有另一种方式,或者开疆扩土权倾天下并不是唯一?

“送走皇上了?他今天怎么突然微服到咱们这里来?”

回到后宅,徐若瑾早已经洗漱妥当正在用饭,只是脸色上还稍稍有那么一些绯红。看见梁霄,徐若瑾少不得多问了几句,顺便吩咐红杏给四爷加上一副碗筷。

“他想见云贵人,自然要微服而来。我没答应。”

梁霄随意吃了两口饭,淡淡地道:“他还想和我来一场君臣交心,想来是太后教导了他。倒是开始有了些明君的样子,道理他是懂了,我也给了他一点机会。往下就看他自己是不是明白人了,总须有些时间来看看好歹了。”

“这话让你说的,皇上还需咱们机会?当然,楚云秀自当是不该他见的。要见也得等事情凉一凉,再等沐阮把楚云秀的身子调理一番之后再说,这时候他们相见,有百害而无一利。”徐若瑾随口答道。

小两口随意地过着饭桌话儿,旁边伺候着的红杏却是抿嘴一乐,自家主子还真是不得了,那可是皇上啊,还给皇上一点儿机会?还要看看皇上懂不懂好歹?

这话让外人听见还不得眼球都瞪掉了?

自己心里面的那个他,也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吧?只可惜他身边女人已经很多,自己这个做丫鬟的命,做妾是死也不肯的,可是他又不可能给自己个正妻身份…

想起姜必武,红杏心里没来由的一痛,不由得微微出神起来。

“红杏,让梁三备车,我要去灵阁。”

徐若瑾的一声吩咐打断了红杏的胡思乱想,拿眼看去时,四爷和四奶奶竟是早就吃完了。

红杏不由得有点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一不留神“啪”的一声,一个罗凌瓷的杯子掉在了脚边,摔得粉碎。

红杏今天这是怎么的了?突然魂不守舍的。

徐若瑾微微皱眉,倒是也没责怪红杏,只让她赶紧收拾好了陪自己前去“灵阁”,倒是旁边梁霄眼巴巴地瞅着徐若瑾的身上瞄来瞄去。

“今儿不是说好了歇一整天么?怎么又要去灵阁?要不然改成明天?”

徐若瑾顶着一张羞红的小脸为之气结,这家伙整天的脑子里都想得是什么啊,今天都…还不够?

难道说男人真的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吗?

第三百四十八章 民心

只是今天这“灵阁”是非去不可的。

刚刚梁霄在接待夜微言的时候,徐若瑾抽空问了问府内的情况,方妈妈如实禀报了一番,却是越听越让人觉得麻烦。

最大的麻烦便是,在这个很多人喊着“自己的家财还不如灵阁一天收入”的京都里,作为灵阁最大股东的郡主府居然有点儿…穷了?

连忙叫来杨桃并着黄芪翻翻账本,才知道最近不仅仅是有点儿穷了,简直是花银子如流水一般啊。

太后寿宴,郡主府和灵阁一力承担,为此徐若瑾甚至让灵阁停业了几天全力准备。

后来各种事情纷至沓来,灵阁时开时关,虽然依旧名声在外,酒是越来越抢手了。但这般断断续续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终究对生意颇有影响。

最近京都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一波接一波,更兼添了不少宫人进去,把“灵阁”整顿一下自是题中应有之义,对外只称再度装修。

更何况最近捐银子赈灾,筹办太后寿宴,招募宫人等等,哪一件事不是大把大把的银子搬出去?关键这些还都是出项,进项里却没增加多少。

好在尚能支撑,徐若瑾暗叫侥幸,自己有喜欢多弄小钱钱的习惯,之前招募宫人主要是为了给楚云秀弄替身,顺便自然也想把灵阁的水准再讲究提升一番,现在看来倒是歪打正着,正应了这个时候!

银子啊银子,现如今必须多多益善。

诸事已经多少有了些头绪,灵阁当然要再攀高峰。徐若瑾合上账本便下了令,让下面人把灵阁即将重新开业的消息散了出去,并且着重说明,有新酒新品推出,更要加大销量。

只是真到了此处,徐若瑾才发现连自己也没想到,如今的“灵阁”竟然火爆到了这个地步。

一群一群的人将灵阁围得水泄不通,从消息放出不过两个时辰,人流居然已经排起了长队,从街头排到街尾,堵得满满当当,连马车都进不去了。

“听说了吗?灵阁已经重新装修好了,今儿就要重新开张了!”一个兴高采烈排队的百姓高声叫道。

另一个排队者倒是自来熟,顺着他往下说:“没错,还有新酒新品,这次太后寿宴用的酒不知道在不在里面啊?说不定皇上太后所喝的好东西,这次咱也能品上了!”

“不是吧,重新开张这消息是不假,哪儿说就是今天了?再说晌午已经过了,哪有下午开张的道理?”有人插话道。

“不管什么时候重新开张,我们老爷可是说了,打今儿起咱就在这灵阁门口扎下来了,没看连被褥都带来了么!唉?你说灵阁今天不开张你到这干嘛来了?”

“我也排队啊,一会儿我媳妇儿就给我送铺盖卷儿来!”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总之得到消息的京都百姓再一次发挥了他们口口相传的能力,摩肩接踵之间、闲扯之间,灵阁的酒更被传的出身高贵、美味无比、一杯难求、神秘兮兮。

口碑效应再一次得到了放大。

“这些排队的人里…有咱们的人?不是特地放了人进去散话儿的吧。”

徐若瑾自己都有点被惊着了,这般热火朝天的情况,这么多替灵阁说话的人,这是多好的顾客啊!这…这都是银子啊!

徐若瑾两眼冒着小贼星星地看着满街满巷子的人,马车却一直停在街外进不去,最后还是赶车的梁三灵机一动,粗着嗓子大吼了一声:

“瑜郡主来了!”

这一句话好像有魔力一般,原本看似水泄不通的街道仿佛奇迹般地分开了人群,露出一条看看能够同行一辆马车的路来。

徐若瑾的马车渐渐前行,吸引了满街人的目光,人们宁肯自己挤得浑身变了形,也要给瑜郡主的马车让开条路。

废话,左右是为了抢酒来的,如今正主子大东家到了,哪个不开眼上去惹个不痛快?到时候灵阁就算开了,人家就是不卖给你,又能怎么着?

耍横?来灵阁的就没人敢耍横!且不说人家如今的郡主身份,人家的男人可是梁霄,那个大魏国里谁都不含糊、谁都不在乎的梁霄,那个提马塞外砍了七离国主脑袋的梁霄!

不开眼的家伙自是没有,反倒是不知道是哪个从外省来的客人先发了声喊:

“瑜郡主,俺是从西北来的啊。俺们西北今年大雪灾,满朝文武都不如您瑜郡主捐的银子多,如今俺到了京都,无论如何要给家里的乡亲们稍点儿灵阁的酒回去!大伙儿都念您的好,俺们西北的百姓谢谢您啦!”

周围一片喝彩,瑜郡主捐资救灾民,这事早就有口皆碑,如今更有西北来人叫上这么一嗓子,众人更是心有戚戚。

这几句话几乎是吼着发出的呐喊,徐若瑾听了也很是感动。赈灾捐银子,最早不过是为了应付朝中某些文武的挤兑,更是因为皇帝夜微言开口求情又许了自己诸般条件。

可是如今想来,善因必有善果。赈灾之事无论如何是造福了一方百姓,不管朝堂上那些拿着此事当筹码争来弄去的官儿们是什么发心,不管到最后灵阁是不是为此搭上了大把的银子。

有一方百姓记得你念你的好,这难道还不够么!

“去看看刚才叫那一句的客人是什么人。若真是西北来的,便多送他一瓮灵阁的酒。要最上等的好货,就说是本郡主私人送他的。”徐若瑾如此这般的吩咐了红杏。

这本是好意,可怎奈红杏今日见徐若瑾和梁霄恩爱璧合,无意中勾起了对姜必武的情愫和对自己出身的伤感,自打晌午就有些浑浑噩噩的。被徐若瑾这么批头一吩咐,天性里那份原本在郡主府里已经消磨得差不多的冲动和莽撞居然冒了出来。

有些事情,再让红杏做一万遍都未必会出错,可是今天偏偏就犯了这么个错儿!

她居然鬼使神差地上赶着下了马车,当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声叫道:“刚才是从西北来的客人是哪位?我家主子说了,多送他一瓮灵阁最上等的好酒!”

轰然应诺!大街上原本苦苦等候着灵阁美酒的排队众人一下子炸窝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拥挤

大街之上一片哗然,灵阁门口的排队者同样有着各式各样的目的,有真心爱酒的,有慕名而来的,有喜欢用灵阁的酒撑面子讲排场的。

更有很多逐利之人是为了囤积居奇提前抢货的,灵阁的酒在外面可是加价卖,一瓮酒随便一倒手,轻轻松松最少便是两三成的利。

所有的人又有很多共同点,最大的共同点便是他们辛辛苦苦来这里排队,就是为了比别人提前一步拿到灵阁的酒。

如今红杏一嗓子嚷出去,刚刚那位西北来的的客人要送酒,送得还是灵阁最上等的好酒。有些人想到的却未必全是西北客人的诚意和徐若瑾所做的善事,他们想到是这个西北的客人也太幸运了,不过是赞美了几句瑜郡主…

这样便能很快弄到酒抢到货?弄到的还是灵阁最上等的好酒?还是瑜郡主亲自下令送的!那个西北来的幸运儿好像太容易就搭上灵阁这条线了吧?

女人嘛,还不是都爱听好话?都爱听赞美?那个西北来的幸运儿这么办能行得通,那就有样学样?

这是人性。它既有美丽和善良的一面,有的时候也充满了丑陋和唯利是图。

“瑜郡主!小人给您请安了。小人的娘就是喝了灵阁的药酒,原本瘫痪在床,现在能下地走路了啊!都是托了瑜郡主的福,小人全家给瑜郡主磕头了…”

“对对对,灵阁的酒包治百病,小人的媳妇儿也是喝了灵阁的酒,喝了以后给小人生了个大胖小子…”

类似于这样的话传到徐若瑾耳朵里,却一听就知道是假的。灵阁的所有方子她都清楚,没有什么治疗卧床瘫痪的方向,自己更不是什么送子观音!

可是又不能停下马车去解释,也解释不过来。

各种各样靠谱和不靠谱的吵嚷声还在迅速的蔓延着,更严重的是,原本就挤满了人的街道里,人群开始往马车的方向涌!

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很多人都懂,离瑜郡主越近,机会就越大。说不定那句话说到了瑜郡主这位灵阁大东家的心坎里,搭上了这条线,那可就好处从天降了啊!

有人开始伸手向马车扒去,甚至有那利欲熏心的开始准备拦下徐若瑾的马车当街磕头…

“不好!主子有危险!”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居然是如今灵阁里的管事香草,她是徐若瑾的大丫鬟出身,跟随徐若瑾的时间最久,一颗心也是最惦念自家主子的。

“招呼伙计跟我上!”第一个冲出去的便是顺哥儿。

顺哥儿和香草的姻缘是徐若瑾定的,如今虽然成了京都里灵阁的管事大掌柜,但当初梁霄安排很长一段时间里负责徐若瑾护卫工作的就是他。

人群继续向上涌着,赶车的梁三也已经发现危险,冲着灵阁的方向大吼一声:

“顺哥儿,前头开路,两侧护卫!”

“来了!”顺哥儿已经上了街,遥相呼应,身后十来个伙计护卫各持着鹅蛋粗的枣木棍紧紧跟随。

此刻上街行动,顺哥儿倒也算是重操旧业。后面一队灵阁的伙计,十个里到有七八个乃是当初梁家训练过的老人。这等护卫保镖之时之前反做得比灵阁卖酒更加熟练。

“主子安好?”转瞬冲到马车近前,顺哥儿劈头就是一句。

“我没事儿!”

徐若瑾也早已觉出事情不对,听得顺哥儿的声音心中稍安,却也没忘了补上一句:“不要下狠手,不要伤人,都是来买酒的客人,莫要给灵阁的名声惹出麻烦!”

徐若瑾这一句提醒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再怎么说这一条街上挤满了前来买酒的客人,若是哪个灵阁的伙计一下子护主心切热血上头,真动手便打伤了人。传出去不但对灵阁的声誉有极大损害,更很容易落到有心人手里,说不定便生出什么祸端来。

“两侧隔离,不许下硬手,不许伤了任何一个客人。”顺哥儿大声道。

十几个灵阁的伙计护卫齐声应诺,他们大多本就是梁家的老人训练有素,其中大部分还有在军中待过多年的经历,纪律性极强。此刻把枣木棍横在身前,只做防御之用般横推出去,登时从人群之中隔离出了一条道来。

顺哥儿在灵阁历练了许久,也早不是当初那副愣头青的模样。眼见着有个别已经抢到马车前面准备拦车之人,径自过去拉住笑道:

“我说这位客人啊,我们郡主这是要往店里去,您也注意安全莫让马车蹭了剐了的,来来来这边请…”

旁人一愣的时候,早被顺哥一把拉起架到了一边,自有灵阁的伙计护卫等人用枣木棍隔离起来。

伙计护卫们配合默契,很快形势便已转危为安。梁三和顺哥儿等人心中不由得各自松了一口气。拥挤是拥挤依旧,郡主的车马自当是没什么大碍了。

只是之前带起的赞美之声依旧,而且还带出了很多其他路子的言语。

“郡主!瑜郡主!小人特地从南湖省来的客商,小人愿出比市价高五成的价钱,只求郡主您能高抬贵手,先给小人一批货啊!”这是想要高价抢俏货的。

“郡主,小人是工部尚书大人府上的管事。工部尚书大人与梁左都督一殿为臣,朝堂之上低头不见抬头见!您就卖工部尚书大人一个面子,这一次先给我们府上一批好酒吧?”这是想要打着某些大臣旗号拉关系讲面子的。

徐若瑾坐在马车里微微苦笑,这些事情本是平日里该由灵阁的掌柜和管事们负责的,可之前京都里太多事情干扰,也让很多生意做得有些断断续续,如今市场被压抑的需求猛的一下子爆发出来,确是要好好梳理一下了。

徐若瑾思索着灵阁的事情,而街道上的呼声却也越演越烈。这些呼声不仅传到了马车里,也传到了距离灵阁紧紧数十步之遥的一处所在。

灵阁的斜对面,便是如今徐若瑾最大的对头——澶州王府!

第三百五十章 阻拦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澶州王府的观景楼上,澶州王正咬牙切齿地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灵阁的生意火爆,徐若瑾的马车引起的热潮喧嚣,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听的明明白白。

一万个人心中有一万个角度。

从政治的角度看来,如今灵阁门口的每一个客人看在澶州王眼里都是对手财力上的变强,每一句路人对徐若瑾的赞美都是对手在声望和渠道的增加。

再也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瞅着对手在自己家门口一点点变强,变强到山呼海啸般的热闹声吵的自己睡不着觉更让澶州王窝心上火的了。

而从楚嫣儿的角度来看,所有的一切会给她带来一种恨。一种刻骨铭心的恨,一种痛彻心扉的恨!

楚嫣儿在寻找梁霄,那是一种女人特有的感觉,她觉得梁霄一定在,这种热闹而又危险的场面,梁霄一定会在暗地里盯着徐若瑾,保护她,如果灵阁的伙计们没有保护住徐若瑾,梁霄一定会突然现身,用他的方法护住徐若瑾的安全。

经历了一轮沉浮,楚嫣儿最近经常会把徐若瑾想象成自己。

如果梁霄表哥选择的是我,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应该是我的?楼下那红火的场面,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些发自真心称赞也好,甚至那些为图利益的谄媚和虚假的讨好,都应该是属于我楚嫣儿的!

梁霄表哥本应选择我的,他一定是事先知道了徐若瑾那个离奇的身世才选择的她,他一定还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想起梁霄送来那张生人勿近的纸条,楚嫣儿就觉得自己的心里在滴血。

对!除了徐若瑾那个女人对他耍了各种手段之外,一定还有梁家!一定是梁家各种逼他!

有些女人永远是会为了自己找理由的。楚嫣儿并不会在此时去想是她先嫁入了澶州王府,甚至她并不会想如果是她嫁给了梁霄,这世界上也许并不会有灵阁,更不用说会有今天这火爆而有些混乱的场面了。

她的心中只有一种扭曲了的恨,现在这种恨甚至从徐若瑾身上扩展到了整个梁家,而全然不顾眼下的一切究竟有多少事她自己造成的。

“王爷,灵阁的伙计虽然堪堪护住了瑜郡主,可也不过是堪堪护住了而已。如果我们现在派些人出去浑水摸鱼制造混乱…”

但楚嫣儿毕竟眼光和手段都是一等一的,一眼便看出了现在的关键所在。

“这个…”澶州王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他自是有一种杀伐决断的霸气,但是每一次真的要对徐若瑾本人痛下杀手的时候,他似乎又充满了某种心中的矛盾。

楚嫣儿急道:“王爷,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带几个人,你亲自盯着。”看看街面上的形势,澶州王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阴沉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去吧!”

“嫣儿领命!”楚嫣儿重重地点了点头,扭身便下了观景楼。

澶州王究竟带来了多少让她觉得痛苦和恶心的事情,已不是眼下要想的。楚嫣儿在这一瞬间只觉得一种残忍的快感。

外面的混乱对于楚嫣儿来讲是一个天赐的良机,操作好了的话甚至有机会让徐若瑾死在自己面前。

或者是死在自己和表哥面前?

想到这些,楚嫣儿就有些兴奋得微微发抖,以最快的速度点了十几个王府里的好手护卫,乔装改扮了一下便从王府侧门出发,混入了街上。

“六个人混入百姓中制造混乱引发恐慌,最好能让百姓们自相践踏,死的人越多越好!”

“四个人去对付那些维护秩序的灵阁护卫和伙计,要见血,要让他们惨叫。不要不敢动兵器,事后可以栽到七离国余孽的身上。”

“两个人趁着混乱去接近瑜郡主的马车,兵刃用带了毒的。我只要死的不要活的,如果徐若瑾不死,我不光是要你们的命!你们的妻儿家小父亲老母,我一个都不放过!”

楚嫣儿打扮成了一个商贾身份的妇人,连番的下着命令,在这种场合下,无疑她看到了最重要的机会和重点,下的命令也毫无失误,甚至对于执行者人性上的把握,也相当精准。

甚至她也在找,她在身边特地留了两个人,这两个人都是王府护卫高手中的高手,准备应付随时可能出现去救徐若瑾的梁霄。

楚嫣儿相信自己的判断,梁霄一定就在附近。

这两个王府高手很大的可能不是梁霄的对手,但只要他们能够缠住梁霄一时半分,她派出去的其他杀手就有机会!

如果徐若瑾能够死在梁霄的面前,这岂止是一种快乐,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想象一下这种情况,想象一下徐若瑾可能的死状和梁霄的心情,楚嫣儿就感到无比的兴奋。

王府众人分分领命而去,迅速的没入人群,快速、高效、目标明确!

澶州王府虽然一段日子以来伤了不少元气,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澶州王处心积虑的想要谋朝篡位自己当皇帝,这么多年的积累终究不是浪费白做的!

“哎呦!你这灵阁的伙计怎么打人啊?我们是来买酒的,逼着我们非得给瑜郡主让路也就罢了,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

一个面目凶厉的中年汉子在人群中高声叫喊着,于此同时,他的手悄悄摸向身后的衣襟之内,那里藏着一把淬了毒的锋利短刀。

“谁?谁打人了?”灵阁负责维持秩序的某个伙计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手中的枣木棍可是一直横举着的,何时曾打人了?

不过基本的反应还是有的,那伙计看看眼前的中年汉子,只觉得刚刚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他,登时警惕道:“胡乱嚷嚷什么,你是哪里再在这里瞎闹,别怪我们不客气!”

这个伙计警惕性没问题,可惜他的判断也只是可能有人想趁着人多给灵阁泼脏水。

京都这种地界,习惯于动嘴动心思用软刀子的人多,习惯于流血动真刀子的人少。人呆久了,终不免形成某种习惯。

一丝扭曲的笑容挂在了楚嫣儿的嘴角,她几乎可以看到徐若瑾血流满地的样子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杀手

楚嫣儿双眼紧紧盯着混在人群里的杀手,那个扮作中年汉子的杀手显然是最有机会第一个动手的,他偷偷伸进背后衣襟里的手已经几乎快摸到那柄淬毒的短刀了。

“后退!后退…”手持枣木棍的伙计虽然察觉出了不对,但依旧只是拦截着人群。

扮作中年汉子的杀手眼中闪过一丝厉芒,正要抽到而出杀出去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后一痛,手腕被一双铁钳般的大手紧紧扣住,明明已经摸到了短刀,却无论如何再无法动弹丝毫。

这个扮作中年汉子的杀手心中大骇,扭头看去的时候,身后一人随便地说道:“好久不见,原来你也来凑热闹,走走走先一起喝杯茶去…”

这一句便是扮作中年汉子的杀手生命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下一刻一根细如牛毛的钢针已经插入了他的太阳穴,毫无阻碍地一击入脑。

他连一声都没吭出来,身体便已无力的垂下,死得无声无息。

刚刚在他身边佯装打招呼人的正是梁五。

随手架起杀手的身躯,梁五不显山不露水地拖着这具尸体快速地脱离了人群,嘴边居然还挂着一丝冷笑。

比起玩暗杀来,你们这群澶州王府的废物呢还差得远!

梁五心中冷笑着,忽地嗅了嗅鼻子,辨别出那柄短刀上涂抹的不过是普通的鹤顶红,心中对澶州王府的鄙视更添一层。

这么普通的毒药,让人连尝尝的兴趣都没有!还想偷袭郡主?

与此同时。

某个扮作外地客商的杀手在人群中被人捂住了嘴,一记勾颈拗断了脖子。

某个女扮男装打扮成富态老太太的杀手被人用一柄其薄如纸的刀插入了心脏,用这种刀只要手法够快,拔刀出来的时候甚至人都不会流出血迹。

最惨的是一个扮作乞丐的家伙。他连人群里都还没挤进去,就被几个自称是追逃赌债的人打晕了带走,这是干净利落的生俘,落到对方手里留了活口。

楚嫣儿的脸色已经变了,原有期待着那血流满地混乱不堪的情景并没有出现,杀手们派出去了,却如石沉大海,没有了纹丝音讯!

不要说去杀徐若瑾,甚至竟然连一点动静都没有掀起来。

徐若瑾的马车安安稳稳地进了灵阁,一路周围人的赞美之词依旧不绝。

下晌的阳光丝丝缕缕地撒在大街上,而在灵阁的二层窗旁,梁霄正在自斟自饮着灵阁的美酒,一边听着梁四报回来的消息。

“对方一共十二个人,杀了八个,抓了一个活口。还有三个稍微有点奇怪,我们还没动手,被别人抢先掳了去。”梁四伸手指指窗外,“就在拐过去那个街角,人都塞在那辆马车里。”

“我和他之前有约法三章的,我女人遇袭这件事他没做到,自然要他给个说法。”

梁霄转动着手里的酒杯,望着窗外某辆马车的脸色越发的冷,“灵阁重开之日,必须是他离开京都之时。这一次我不再听任何的理由和借口。”

梁四点头正要退下,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声音:“四爷是不是在?我要赶紧见他!”

梁霄忽然笑了,听到她的声音,那张原本冷着的脸渐渐露出一丝笑容来。

声到人到,进了隔间,徐若瑾对着梁霄就是一句:“外面的人很多很热闹,可我来的时候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似乎哪里总有点不对…”

话没说完,人已经被梁霄拉进了怀里。

“澶州王府的人意欲对你不利,已经处理了。自然会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梁霄轻轻地环抱着徐若瑾,忽然一笑道:“坐在马车里仍然能体察出外面的危险,越来越像我梁霄的媳妇儿了。谁说生孩子傻三年的?这连三个月没有,就开始露出变回刁蛮婆娘的苗头了?”

说着,一双大手居然又有些不老实起来。

“什么叫像,难道我本来不是你媳妇儿?我怎么就刁蛮了…”徐若瑾一瞪眼,抡起小拳头奋力打向梁霄,“这可是灵阁,不是在家里,别瞎动!”

“这还不是刁蛮婆娘…”梁霄望着轮拳打向自己的徐若瑾摇了摇头,径自把她搂到了窗边,正色道:“看见那辆街角的马车了没有?这个人你以后一定要多加小心。”

徐若瑾注视着街角的马车,眼见着一个眉目若画的男子从马车上下来。而一个和自己纠缠了许久的女人正停在了马车之前。

“那是…夜微澜,还有楚嫣儿?”徐若瑾差点惊呼出声,“他们两个怎么会凑到了一起?”

“我思忖良久,这事你还是需要知道。他们两个在太后寿宴之后就碰过头,夜微澜主动找的楚嫣儿。”

梁霄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凝重之色道:“尤其是夜微澜,这个人远远不是在人前表现出来的那幅样子,他的野心远远不止做一个普通的太平王爷那么简单,而他马上就是新的涪陵王了!”

涪陵王病逝,夜微澜赖着来了京都,原本是太后寿宴之后便会离开,可却没想到西北雪灾成全了他,让他暂时不能离去。

而这一个空当的时间,其实也给他留下了布置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