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们在玩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游戏呢。我听说小兔子的眼睛都是红的……”

南宫昕正说着,墙外传来丫鬟的喊叫声:“二少爷!二少爷,你捡到纸鸢了吗?”

“青芽,我捡到了!”南宫昕拿着老鹰纸鸢立刻走人。当然这一次,他正正经经走了院门,没有再爬墙。

看着南宫昕远去的背影,苏卿萍神色一紧,急急问:“他,他会不会出去乱说?”

“说什么?”南宫程轻佻地用手指挑起了苏卿萍的下巴,“说我们亲在一起了?一个傻子的话,有谁会信?!再说,如果他真的说出来了,那不是正好,我可以向母亲求娶你了,岂不美哉?”

南宫程虽说得轻描淡写,却并没有让苏卿萍觉得心安。心想:就算真如南宫程所说,自己真的那样嫁进来了,可是名声有污,哪里还能在妯娌面前抬得起头来!

看来这件事靠南宫程是不成了,还得自己想法子解决这个隐患。

苏卿萍俏脸微红,看似羞赧柔弱的娇女子,却是用半垂的眼帘掩住眼中的狠辣,暗暗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都是那个傻子自己找的!

远处的南宫昕还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了,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惹得丫鬟青芽一阵担忧:“二少爷,你不会是着凉了吧?”

“没有!我才没有!”

“……”

**◆**

当晚,南宫昕用了晚膳后,如同往常一样去花园消食。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弯银色的弦月高挂夜幕。青芽缩了缩脖子,感觉晚上花园的风有点冷。

“二少爷,我们出来也有一会儿功夫了,是不是该回去了?”青芽提着灯笼,眉目温柔地对着南宫昕提议道。

南宫昕摸了摸自己原本鼓鼓的小肚腩,点头应道:“好啊,青芽姐姐,我的肚肚已经不涨了。”

“那奴婢前面为二少爷引路,二少爷请小心走路,不要磕着碰着了。”青芽轻言细语地嘱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南宫昕嘟起了粉润的嘴唇,“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不会摔了的!”

青芽轻笑了起来:“是奴婢的不是,我们二少爷已经是大人了。”

“对啊,对啊,我已经长大了。”南宫昕抬头挺胸地阔步走着。

青芽又说笑了两句,继续在前面为南宫昕引路。

等两人走到花园处时,青芽突然停下了脚步,把手中的灯笼举高了一点,向着远处高喊了一句:“什么人在那里?”

回应她的是几声类似翅膀扑腾的声音。

青芽松了口气:“原来是鸟啊,吓死我了。”心里却想着:府里好似没人养鸟,难道是从外面飞进来的?可是都这么晚了?……

“青芽姐姐胆子真小,羞羞脸。”南宫昕用右手的食指轻刮自己的脸颊,取笑青芽。

青芽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是奴婢大惊小怪了。”

话音刚落,就听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传了过来:

“叮铃,叮铃!”

青芽如临大敌,神情紧张地喊了一句:“是谁?!快出……”

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道白影一闪,一张惨白的人脸突然从花丛后蹿出,蓦然出现在南宫昕和青芽的面前。

白衣在夜风中衣角飘飘,那张惨白的人脸上眼眶黑洞洞的,其中流出两行触目惊心的血泪,血红的嘴里则发着诡异的咕咕声,一条血红的舌头伸得长长的,直垂到脖子的位置……

“啊,鬼啊!有鬼!”南宫昕吓得脸色一下子惨白,凄厉地惨叫了一声,两眼一翻,“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啊,啊……”青芽也是面露惊恐,尖叫不已,手中的灯笼“啪”的一声掉落在地,瞬间就被烛火吞没,身体则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两人的尖叫声引来附近的丫鬟、婆子的注意力,凌乱的脚步声从各个方向传来,可是等她们抵达的时候,就只看到昏黄的灯笼光线下,南宫昕和青芽倒在花园里……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叫出声来:“二少爷,是二少爷!”

“二少爷晕倒了!”

“快把二少爷抬起来!”

“我去禀告二老爷和二夫人!”

“……”

第055章-询问

“啪”的一声,白色的茶盅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昕哥儿晕倒了?!”林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形摇摇欲坠,几欲昏倒,“昕哥儿,我的昕哥儿……”

刘嬷嬷一把扶住了林氏,急急安抚道:“二夫人,别急,二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如今哥哥人在哪儿?”南宫玥握紧了拳头,目光冷冽地看向了前来报信的的婆子。哥哥只不过是吃完完善,外出消食,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怎么就出事了?!

婆子颤抖着声音道:“刚抬进了院子……”一想到刚刚看到的二少爷的模样,她的心就突突地跳个不停,上次二少爷溺水,累得芸娘和卷碧被卖;这一回二少爷这要是真有什么意外,不知道这府里又会牵连到谁?

“昕哥儿,昕哥儿……”林氏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丫鬟如意小心地在从另一边扶住她。

南宫玥虽然心里也焦急,可是有些事她还是想要再问清楚点:“那青芽呢,她人呢?她不是应该跟在哥哥身边的吗?”

“青芽姑娘也晕了,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婆子连忙又道。

“昕哥儿!”林氏撕心裂肺地哭喊声从外面响起,南宫玥不由心中一紧,快步出了房,紧接着便是脑中嗡嗡作响。

只见南宫昕正由四个粗壮的婆子抬着,他显然失去了意识,身体软绵绵的,双眼紧闭,面无血色。

南宫玥的心像是针扎似的疼,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皮肤里。

“快快,把二少爷抬到房里去。”刘嬷嬷连声吩咐道,“快快,去请大夫,派人通知二老爷!”

婆子们齐力抬着南宫昕进了他的房间,林氏哭天喊地也跟了进去。另有两个丫鬟一人应声去请大夫,另一人急急地跑出了浅云院去外院的书房找二老爷。

“你……”刘嬷嬷指着一个小丫头道,“去看看青芽的情况,醒来即刻来报!”

那小丫头忙不迭地应声而去。

南宫玥看着刘嬷嬷指挥若定,心里点了个赞,对着鹊儿吩咐了几句,迈步进了房。

南宫昕躺在床上,还昏迷着没有醒来。林氏正坐在床边伤心欲绝地叫着他的名字:“昕哥儿,昕哥儿……”

“哥哥!”南宫玥走到了床边,心里酸酸涊涊的,眼眶更是湿漉漉的。

她伸手为南宫昕搭了搭脉,沉吟了片刻,取出装着银针的荷包道:“娘亲,不如我来为哥哥扎针行气。”

“不行!”林氏哭声一顿,不赞同地瞠大眼睛,略显激动地道,“玥姐儿,不行,扎针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一针扎下去,那可是差之毫里,謬之千里。你毕竟学医不久,还是等大夫来了再说吧。”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她的一双儿女就都要毁了。

这时,南宫穆大步走了进来。“昕哥儿如何了?”

“哥哥还没醒,我正想着为他扎针行气。”

“玥姐儿,乖,你要扎针等再过段日子吧,你哥哥的事还是交给大夫吧。”南宫穆闻言却是一副哄孩子的语气,让南宫玥哭笑不得,她叹了口气了,只好收回了银针。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她年纪太小,爹爹娘亲对她的医术还是不够有信心。看来只好等大夫来了看看情况再说了。

正在这时,有丫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二老爷,二夫人,三姑娘,青芽姐姐醒了。”

“那我去看看吧。”南宫玥连忙道。反正她暂时也没法给哥哥施针,倒不如先去问问青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南宫玥快步出了房,转而来到了青芽的房间。

青芽正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一见南宫玥进来,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

“青芽,你就躺着说吧。”南宫玥肃然问道,“今天你陪哥哥去消食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青芽还是坚持坐起身回话:“谢过三姑娘。”说着,她面上露出惊惧之色,但还是努力回想着把他们在花园撞鬼的事仔细说了一遍,最后俏脸惨白地说道,“那鬼脸突然出现,当场就把奴婢给吓晕了过去……”

撞鬼!?南宫玥越听脸色越难看,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此人是蓄意针对哥哥?那哥哥到底是得罪了谁呢?

“三姑娘,”青芽怯怯地看着她问,“二少爷还好吧?都怪奴婢胆子太小了……”她又担忧又自责。

“我哥哥会没事的。”南宫玥冷然地道,接着她语气缓了缓,“你好好休息。”说完,她便疾步出了青芽的房间。

这时,鹊儿领着一个干瘦的婆子向南宫玥匆匆而来。

“三姑娘……”鹊儿对着南宫玥福了个身,介绍那婆子,“三姑娘,这是宁婆子,今夜她刚好在花园后门那头巡夜,正好看到一个人影,扔了东西,转眼就不见了。”

南宫玥看向了宁婆子,问:“可看清那人长什么样?扔了什么东西?”

宁婆子年近五旬,眉眼间看来很是精明。她先向南宫玥行了一礼,跟着恭敬地回道:“那人跑得太快,奴婢没看清,不过捡到的东西,奴婢带来了。”说着,她呈上了一个蓝色的包袱,嘴里又说道,“这东西看着瘆人,奴婢特意找块布包了起来,三姑娘还是别看得好,免得惊着了。”

“你放心,我不会被吓到的。”南宫玥示意鹊儿打开包袱。鹊儿立刻领会,接过包袱三两下打开了,露出包在其中的一件白色衣服和一张惨白的鬼脸面具。

在场的人见了,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那鬼脸面具上挖了两个黑幽幽的眼洞,眼洞下画有血淋淋的血泪,鲜红的舌头长长的伸展着。

南宫玥看了那鬼面具一眼之后,就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件白衣服上,针线歪歪扭扭,并不细密,做这件衣服的人,很可能一是故意的,二是因为时间来不及,匆匆赶制而成的。那就是说不是蓄谋已久策划的,很有可能是今天突然作出的决定。

南宫玥用手指摩搓着那件白衣服,突然心中一动,这面料像是……

她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056章-梦魇

南宫玥收回手,又吩咐鹊儿:“你拿去给青芽看看……”

“是。”鹊儿福了个身,急忙去了青芽的屋子。

南宫玥对着意梅道:“意梅,赏宁婆子二两银子。”意梅立刻塞了一个银裸子给宁婆子。

宁婆子欢天喜地地接过,连连谢赏道:“谢谢三姑娘。谢谢三姑娘赏。”

“如果还有什么发现,即刻来报。”

“是,是。”宁婆子忙迭地应了,行了礼就告退了。

这时,鹊儿包着那个包袱又回来了。“三姑娘,青芽说她看到的就是这样的。”

南宫玥点了点头,“好了我知道了,你把这个收好。我们先去看看哥哥。”说着抬脚就向南宫昕的厢房走去。

等她再次回到南宫昕的房门口时,刘嬷嬷正守着门。见到南宫玥,她忙迎了过来,忧心忡忡地说道:“三姑娘,大夫来了,正在为二少爷施针。”

南宫玥点了点头,担忧地看了一眼后,去了次间候着。

等待的时间总是如此难熬,她几乎是坐立难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南宫昕的房里传来了动静,有人推门而出。

“大夫,小儿如何?”这是南宫穆的声音,往日的闲适不再,只余下作为父亲的担忧。

“一会儿就会醒过来,不过……”大夫迟疑着道。

“大夫直说无防。”

“令郞之症是因惊吓而起,有可能醒了就会痊愈。也有可能……”大夫顿了顿,还是如实说了,“可能会因为恐惧过度而陷入梦魇之中,不可自拔。”

“这如何是好?”南宫穆急急地又问。

“哎,心病还需心药医,如果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就要靠家人多多关心,让他及早从恐惧之中走出来。”大夫叹了口气,“一会儿我会开副安神药,先吃着。”

“好,好,大夫这边请。”南宫穆连忙道。

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南宫玥从次间出来进了南宫昕的房间,正好听到母亲惊喜的声音响起:

“昕哥儿,昕哥儿,你醒了。”

哥哥醒了!南宫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加快脚步。

“娘,娘……”南宫昕虚弱地叫喊着。

南宫昕心中一喜,哥哥叫娘亲了,那就是说哥哥认出娘亲了,是不是代表哥哥没事了?

她满怀期待地走到了南宫昕的床前,却如坠冰窑。

只见此时的南宫昕用棉被把自己裹成了一只茧似的,缩在床最里面的角落处,面露惊恐,双眼呆滞,明明林氏就在他的面前,他却像是没有看到似的,一个劲地喊着娘……一声比一声凄厉。

“娘在这里,娘在这里……”林氏心都要碎了,扑上去紧紧地抱住南宫昕,“昕哥儿别怕,娘在这里呢,没人敢欺负你!”

可是林氏的怀抱并没有能唤醒南宫昕,南宫昕对着林氏又打又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嘴里喊着:“鬼,鬼,放开我!娘,救我!救我!”

林氏一脸的悲伤,就算被南宫昕打痛,还是紧抱着他不肯松手,脸上已经泪流满面:“昕哥儿,昕哥儿,是娘啊,娘在这里呢。”

这一幕看得南宫玥简直心痛欲死,眼前不由浮现前世的一幕幕:前世,哥哥溺水过世后,母亲也是这样抱着哥哥的尸首,泪流不止,悲痛欲绝……后来渐渐神智失常,癫狂之症日益加重,最后陷入疯狂。

眨眼之间,自己曾经幸福的家庭毁于一旦!

“哥哥!我们在这里!这里没有鬼!”南宫玥也凑到母亲和哥哥身边,难过地叫唤着。

可是南宫昕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嘴里喊着“鬼,鬼!”跟着重重地一脚踹在林氏身上。

林氏痛呼了一声,整个身体向后倒去,南宫玥急忙扶住她,紧张地看着林氏:“娘亲,你没事吧。”

这时,南宫穆回来了,急急地问道:“怎么了?是昕哥儿醒了吗?”

“哥哥醒是醒了,可是他却认不出我和娘亲了。”南宫玥双眼红得好像兔子一样,嘴唇微微颤抖着。

南宫穆皱眉看着南宫昕,连声唤道:“昕哥儿,昕哥儿……”

可是南宫昕连头都没抬一下,身体缩成一团,脸埋在膝盖中,不住颤抖着。

“爹爹,娘亲,不如让我试试为哥哥针灸!”南宫玥再一次要求道。

南宫穆转头看向了南宫玥,温和地道:“玥姐儿,别担心。大夫已经开了安神药,等你哥哥喝了,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他的神态笃定,语气坚决,仿佛正如他所说,南宫昕并没有什么大碍。

南宫玥一怔,她刚刚听到了大夫对南宫穆所说的话,可不是这么轻描淡写的……她看了一眼林氏,沉默了,对自己说:再看看吧,搞不好明天哥哥真的就好了。

这时,只听南宫穆又问道:“玥姐儿,你刚刚去见了青芽,她怎么说?”

南宫玥便把青芽所说的事,以及刚刚宁婆子送来的鬼面具和白衣的事,毫无隐瞒地说了一遍。

林氏闻言几乎是气怒攻心,颤声道:“这究竟是谁要这样害我的昕哥儿!”说完,又伤心地自责道,“都怨我,没能护好昕哥儿,让人把他害成这样!”

南宫穆连忙温言安慰林氏:“若颜,这事怪不得你,是那犯人心思歹毒,连昕哥儿这么个心性纯善的孩子都不肯放过。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把犯人抓出来的,昕哥儿一定会没事的。”说着,他又转头对着南宫玥道,“玥姐儿,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林氏马上又转移了注意力,道:“你爹爹说得没错,玥姐儿,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娘亲在,别担心。”

南宫玥摇了摇头,“还是等哥哥服下安神汤,我再去休息吧。”

“那好吧。”林氏点头答应了。

如此,南宫玥一直等到安神汤来了,哄着南宫昕喝下,睡下,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出了浅云院,回了墨竹院。

这一晚,南宫玥自然是没能睡好,天色才蒙蒙亮就起了身。在几个丫鬟们的服侍下洗梳完毕,用过早膳后,她急匆匆地去了浅云院探望南宫昕。

第057章-不慈

浅云院里气氛凝重,空气沉重压抑得仿佛暴风雨来临前夕。

丫鬟、婆子们个个步履匆匆,沉着脸,没人敢在这时候嬉皮笑脸,大声喧哗。

昨夜二少爷和青芽在花园撞了鬼,二少爷醒来后就说起了胡话,服下安神汤后,到现在还没醒过来。说不定二少爷还真被鬼给勾去了魂,想想都觉得让人心里发毛……

南宫玥把浅云院中的异样气氛收于眼底,径直去了南宫昕的房间,正巧在门口遇上了刘嬷嬷,她身后跟着一个提着食盒的小丫鬟。

“见过三姑娘。”小丫鬟连忙跟着刘嬷嬷一块儿行礼。

南宫玥点点头道:“免礼。”接着急忙问道,“刘嬷嬷,哥哥现在状况如何?”

“昨晚服了安神汤,到现在还没醒。”刘嬷嬷愁容满面地说道,叹了口气,“三姑娘,二夫人一直在照顾二少爷,昨晚几乎一夜没合眼,一会儿您帮着劝劝,怎么也要顾着自个儿的身体才是。”

南宫玥应了一声,小心地推门而入,把脚步放轻。

屋里,林氏还守在南宫昕的床边,眼睛痴痴地看着爱儿,双手更是紧紧地握着他的左手,不肯松开。

“娘亲。”南宫玥轻唤了一声。

林氏回过头来,只这一晚,她就像是老了好几岁,脸色黯淡,神情憔悴,双眼浮肿通红。

南宫玥见了大为心疼,急急地上前:“娘亲,您怎么就不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您这样,哥哥醒来见了,不知道有多难受!”

“我没事。”林氏硬是扯出一丝笑,心疼地看着南宫昕,“我希望你哥哥清醒后,能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这样他就不会害怕了!”

南宫玥心中叹气,又道:“爹爹呢?他也不劝着您点。”

林氏连忙道:“你爹爹劝过我,可是我实在是担心得睡不着……他也在这里陪了一夜,刚刚前院有事,把他叫走了。”

“爹爹也一夜没睡?”南宫玥不由微微皱眉。

“你爹爹也担心你哥哥,硬是不肯走。”林氏叹道,“我劝了他好久,他总算在榻上睡了两个时辰。”

南宫玥神情变得极为严肃:“娘亲,请听玥儿一言。”

林氏神情微怔:“玥姐儿,怎么了?”

“你和爹爹这样可不行,一会儿你们俩都要好好去休息,不能这样整日整夜不休息,先不论你们的身体都会受不住,传到祖母的耳朵里,说不定还会怪罪你和哥哥。”

林氏闻言悚然一惊,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清醒过来。

是啊,这若是传到婆母的耳里,虽说是因爱子心切,情有可原,可自己没能劝服夫君回房歇息,却也绝非为妻之道。婆母一向对自己不喜,弄不好恐怕会对自己与昕哥儿芥蒂更甚。

自己倒也罢,可是她的昕哥儿不能再被他祖母更加厌弃了!

想通了这一点,林氏的脸上露出了坚定之色。“玥姐儿,你放心,娘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时,如意正好进来禀报:“二夫人,三姑娘,王嬷嬷来了。”

王嬷嬷自然是苏氏派来的。

林氏赶忙道:“如意请王嬷嬷进来吧。”

王嬷嬷带着一个小丫鬟神情严肃地走了进来,她先向林氏、南宫玥行完礼后,才一板一眼地说道:“二夫人,老夫人听说了二少爷的事,特意派老奴来探望二少爷,顺便告知二夫人一声,二夫人照顾二少爷辛苦了,等二少爷大好了,再去荣安堂请安不迟。”然后她又一脸关心地问道,“不知二少爷如今可还好?是否可以让老奴看上一眼?”

“哥哥还在睡着,王嬷嬷这边请。”南宫玥把王嬷嬷引到了床边。

王嬷嬷匆匆看了一眼,只见南宫昕面色惨白,就算不省人事,也还是眉头紧促,显然深陷梦魇之中。她连忙收回了视线,心中暗暗叹气:二少爷也算是命运多坎了,五岁时从假山上掉下来,成了傻子,前不久落水,这次又发生这种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老奴把话带到,这就回去禀报老夫人了。”王嬷嬷说着行礼转身欲走。

“王嬷嬷,”南宫玥喊住了她,“我正要去向祖母请安,不如与嬷嬷同行。”

王嬷嬷自然是点头应下:“三姑娘,请。”

南宫玥告别林氏,就带着意梅,随王嬷嬷出了浅云院,来到荣安堂。

此刻的荣安堂里,不止是苏氏在,前来请安的赵氏、南宫琤、南宫琰、南宫琳和苏卿萍也在。昨晚南宫昕撞鬼的事已经传得阖府都知道了,赵氏等人看着都是担忧不已,唯有南宫琳眼中藏着一抹幸灾乐祸,之前她娘因为二伯母被祖母重惩,这下可好了,二伯母终于遭报应了,连鬼都知道帮着她娘出这口恶气!

南宫玥恭敬地给苏氏行了个礼:“孙女给祖母请安。”

苏氏抬了抬手,道:“免礼。”见南宫玥起了身,她才又问道,“昕哥儿现在如何?听说你爹娘为了照顾昕哥儿一夜未阖眼?”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悦。

“回祖母,大夫说哥哥受了惊,被魇着了。哥哥昨晚服了安神汤,到现在还没醒。”南宫玥恭敬地答道,“哥哥出事,娘亲忧心得一夜未阖眼,爹爹担心哥哥,也想要陪着,娘亲扭不过爹爹,好歹劝爹爹在榻上将就了一晚。”

苏氏总算面上稍缓:“昨儿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闹得阖府都惊动了?”听她的语气,隐隐带着不悦,似乎怪他们大惊小怪。

“正要禀报祖母,孙女昨晚已经从青芽口中问了事情的经过。”南宫玥口齿伶俐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昨晚哥哥与青芽在花园走路消食,突然被一阵铃铛声引了过去,接着就从花丛后窜出一个白影,面容阴森恐怖,如同索命厉鬼,这才吓晕了哥哥和青芽。”

“够了!”苏氏不悦地斥道,“什么索命厉鬼?你的意思是我们府里还闹鬼不成!我看分明是昕哥儿胆子小,杯弓蛇影,自己把自己吓着了!他说孩子话,你别跟着也闹腾!”

南宫玥心中不由嘲讽。听祖母这口气,出了事,首先担忧的不是孙儿的安危,却是更怕府里出了闹鬼的丑闻!

只可惜就算祖母不慈,他们这些儿孙却不可不孝!

第058章-弥彰

“祖母说得是,这府里自然是没有闹鬼的,闹的是‘人心'!”南宫玥朗声道,“刚开始孙女也以为是哥哥看错了,直到府里的宁婆子呈上一物,孙女才敢肯定,原来是有人装神弄鬼!”

“何物?”苏氏冷声问。

“一个鬼面具,一件白衣,是昨晚那扮鬼的人逃到花园后门时因为被宁婆子撞见,仓促扔下的。孙女已经带来了。”南宫玥从意梅手上接过一个蓝色的包袱,双手奉上。

众人的视线顿时都集中到了那个包袱上,目光炯炯,心里都想着:难不成真的有人装鬼吓人?

“拿来我看看。”苏氏沉声道。

“姑母不可!”苏卿萍一脸担忧地道,“如此腌臜物岂可污了您老人家的眼。”

“萍表姑此言差一。”南宫玥一脸正色地道,“真正腌臜的应是人心,昨儿那人扮鬼惊吓到的是我哥哥,若是不把这事查清楚了,把那人揪出来,明儿不知谁还会遇害!”

说着,她也不等苏氏回话,就果断地打开了包袱……饶是众人都已经有了心里准备,这一见之下,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鬼面具做得着实狰狞,白天已经觉得瘆人,晚上更不用说了!

“啊……”南宫琳更是吓得尖叫了半声,后半声被她自己紧紧用手捂住了。

苏氏眼中阴云密布,还是没说话。

南宫玥也不着急,不疾不徐地继续道:“祖母,孙女昨晚已经细看了这面具,倒是瞧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这白袍,孙女觉得这布料是松江细布。”南宫玥这话如热油锅里下了一滴水,溅起哗声一片。

苏氏闻言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松江细布是近一年才由锦绣布庄推出的新布料,这布料产量少,可以说是供不应求,从前的南宫府在老家守孝,以低调示人,根本就没进过这种布料,倒是这次进京后,有人向南宫府示好,送了几匹。难不成这闹鬼的事还和府里的主子扯上了关系?

那无论查出是谁,都是大大的笑话!

传扬出去,怕是要成为整个王都的笑柄!

苏氏眼中阴沉不定,右手紧紧地握着圈椅的扶手。

这面料是……苏卿萍眸光一闪,一脸好奇地道:“我看这布料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普通的白布而已。玥姐儿怎么就认定那是松江细布了?”

南宫玥拿起了那件白袍,道:“众所皆知,松江细布虽然看着与普通细布无异,却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遇水就会变得更加贴身柔顺又吸汗。这布府里总共也没几匹,王嬷嬷,我说的可对?”

“是,三姑娘。”王嬷嬷连忙道,“如果老奴没记错的话,府里三位夫人各得了一匹,大小姐和苏表姑娘也各得了一匹。”

赵氏微微颔首:“确是如此。”

苏卿萍闻言,却是一脸的诧异,讷讷道:“我,我也有……”然后她突地胀红了脸,“是了,我想起来了,姑母是派人送过来一匹白细布……倒是我眼拙有眼不识金镶玉,让明珠蒙尘了。”说到后来,她羞愧地低下了头,露出了细长白皙的脖颈,眸中却有一抹晦暗之色一闪而过,原来那是松江细布,替姑母送东西的下人也不提醒自己一下,让自己闹了笑话!

南宫琳心中愤愤:自己身为南宫府的正经小姐都没能得到,却让苏卿萍这么个没有眼光的穷亲戚得了,祖母也正是心偏到天边去了!果然还是母亲对自己最好!

苏卿萍转而又心下一松,眼珠滴溜溜一转,有了主意。她突然对身边的丫鬟六容道:“六容,你去把我的松江细布取来让三姑娘看看。”

“是,大姑娘。”六容领命而去。苏卿萍就住在荣安堂的偏院里,路程不远,没一会儿,六容就抱来了一匹白布。

意梅在南宫玥的示意下,上前看了看,回话道:“三姑娘,确是松江细布。”

苏卿萍不由勾了勾嘴角,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南宫玥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一沉:照道理,苏氏还没表态,苏卿萍完全不需要如此急切地以示清白,可是她偏偏这么做了。以自己对这个女人的了解,苏卿萍从不做无用之事,难道说……

南宫琳的目光落在苏卿萍的布匹上,心想着反正自己问心无愧,干脆就上前一步道:“三姐姐,我娘已经把她的松江细布给我做了中衣,那些碎布料也还在,我这就让杏雨去取。”她对身边的丫鬟杏雨使了一个眼色,杏雨立刻应声而去。

“麻烦三妹妹了。”南宫玥欠了欠身,又对意梅道,“意梅,你去把我娘那匹松江细布也取来……”

“这就不用了吧。”赵氏打断了南宫玥,“二弟妹又怎么会去害昕哥儿呢!”

南宫玥却仍是坚持己见:“大伯母,我娘自然不会害昕哥儿,侄女这也是怕有内贼。还是一一对证的好。”意梅赶忙领命而去。

形势走到这一步,赵氏不由眉头一皱。现在她若是再不表态,就好像她心虚了一样,便对应嬷嬷道:“应嬷嬷,你去把我和琤姐儿的松江细布取来。”

“是,大夫人。”应嬷嬷也退下了。

苏氏仍旧端坐在圈椅上,面色阴沉,什么也没表示。

等待的时候总是如此的漫长,荣安堂里一时寂静无声,南宫琳悄悄过来,拉了拉南宫玥的衣袖,小声嘀咕:“三姐姐,你说,会是谁呢?”

南宫玥的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这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最希望查出谁?”南宫琳这话明显的不怀好意。

南宫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诮:“四妹妹这话就不对了!我相信无论是大伯母、三婶婶和大姐姐都不会做如此下作的事。可妹妹这口气,莫非是怀疑……”她故意欲言又止。其实原本南宫玥也曾怀疑三婶婶黄氏,毕竟黄氏不久前刚与自己和娘亲接下仇怨,可是现在看南宫琳的态度,她几乎可以肯定此事应与黄氏无关。

反倒是“她”……南宫玥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卿萍一眼,自己这位萍表姑的行为实在有古怪之处。

第059章-疑犯

苏氏听到姐妹俩的对话,目光犀利地落在了南宫琳的身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说话,但那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凭借这一个眼神已经释放得淋漓尽致。

南宫琳吓得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急急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心里却是叫苦不迭,悔得肠子都青了。就算是自己十分确定这事和母亲黄氏一点也沾不上边,自个儿就站在一边瞧热闹好了,干什么要逞一时的口舌之快,给自己找麻烦。同时心里也有一点不服气,南宫玥若不是有所怀疑,又何必这么阖府地查呢!

屋子里一时又静了下来,一直到杏雨第一个带着一件中衣以及一些碎布回来,跟着是意梅带了一匹白布……最后的应嬷嬷却也只带了一匹,而且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赵氏顿时脸色一黑,心中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而南宫琳却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看来这下长房和二房之间有场好戏可看了。

应嬷嬷嗫嚅了一下,道:“大……大夫人……”

还是南宫琤果断地开口了:“应嬷嬷,你有话就直说吧。有祖母做主,是不会冤枉我们的!”

赵氏对着应嬷嬷点了点头,应嬷嬷艰难地说道:“禀老夫人,大夫人,这匹松江细布是大夫人的……”她迟疑地朝南宫琤看了一眼,“大姑娘的,不见了!”

众人闻言,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南宫琤的身上,而南宫琤早在王嬷嬷落音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愣住了,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南宫琳好了伤疤忘了疼,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呢?难道是大姐姐……”

赵氏的目光如冬日的寒冰般落在了南宫琳的身上。

南宫琳不由打了个冷战,想到大伯母是府里的当家主母,得罪她绝对是弊大于利,于是急急改口:“大姐姐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赵氏冷哼了一声,收回了视线,她的琤姐儿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可不能让人随便泼脏水。

“琤姐儿你好想想,是不是收在什么地方了,或者送给谁了?”说着,赵氏的视线落在了南宫琰身上,目含深意。

南宫琰的身体颤抖了两下,双手攥着帕子指尖微微发白,却不敢说什么。

南宫琤上前走了两步,浅色的裙裾在地上拖起婉转的弧线,只听她一脸坦然地道:“禀祖母,孙女的松江细布并没有送人,可是孙女也没有指使任何人做这种事!”

“玥姐儿,这事你怎么看?”苏氏的目光看不出喜怒,淡淡地落在了南宫玥的身上。

“孙女自然是相信大姐姐的。”南宫玥语气肯定地道,“孙女以为定是有下人偷盗,想要栽脏嫁祸,说不定还打着想让我们姐妹失和的目的!”

苏氏对于南宫玥的回答很满意,她再怎么替南宫琤开脱,也没有南宫玥这个苦主的话更让人信服了。不过南宫玥的后半句话,她却是想得更加深远了。若是长房和二房为此事失和,那谁会得利?

苏氏的目光不由地落在了南宫琳身上,不由怀疑是不是三房搞的鬼吗?

南宫玥的话也让赵氏松了口气,却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这南宫昕被惊吓的事本与她无关,她根本不想管这吃力不讨好的闲事。可如今却是赶鸭子上架,不查不行了!

这一日不揪出那装神弄鬼的犯人,她的琤姐儿就一日有嫌疑。

想到这里,赵氏的眼神渐渐地变得凌厉起来。刚刚她听到女儿的松江细布没了的时候,她一瞬间就懵了,当时脑中的第一反应就是如何让女儿从这件事里脱身,虽然她心里相信自己的女儿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可是内宅之事她再明白不过了,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能查个清楚明白的。可是事到如今,这件事情不止要查,还要彻彻底底的查,决不能让她的琤姐儿被人诟病了!

“母亲。”赵氏的眼睛都红了一圈,“正如刚刚玥姐儿所说,琤姐儿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媳妇请您老人家为琤姐儿做主啊,一定要还她个清白啊!”

“应嬷嬷,大小姐院子里的人可都看牢了?”苏氏面上罩上了一层寒霜,眉目间满是冷峻。她此刻已是另一种想法了,若那背后之人的目的是让长房二房失和,那就必须查!

应嬷嬷躬身答道:“看牢了。”

苏氏目光冰冷得像是一把夺命的刀,又道:“大姑娘院里失窃,丫鬟、婆子们护院不利,先每人打上十大板子,再搜搜她们的屋子。王嬷嬷,这事就由你和应嬷嬷一起吧。”

“是。”两个嬷嬷领命而去。

赵氏闻言心头一松,放下心来,先有南宫玥的话在前,现在苏氏又当众定了南宫琤院里失窃,以后看谁还敢再把这件事牵扯到自己的女儿身上。

南宫玥静静地端座在椅子上,等待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东此间内,众人俱都屏气凝神,谁都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王嬷嬷拿着一个包袱急匆匆而返,应抹蜜紧跟其后,她们的身后还跟着三个婆子,或者说,是两个粗壮的婆子架着一个身穿蓝色细布衣的婆子走了进来,粗鲁地把她压跪在地上。

“老夫人,这是从花婆子屋里搜出来的。”王嬷嬷邀功地打开了包袱。

众人定晴一看,却是些白色的碎布料。

赵氏顿时反应过来,目光如同利刃射在了跪在堂下的花婆子身上。

花婆子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一下子跪倒在地,连连求饶:“老夫人饶命,奴婢罪该万死,偷了大姑娘的东西……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她的额头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响声,额头瞬间青紫一片。

赵氏一听花婆子承认偷拿了南宫琤的松江细布,怒意如潮水似的决堤而出,胸脯气得一鼓一鼓的,指着花婆子骂道:“死奴才,偷了主子的东西,居然还胆天包天地嫁祸给主子,真是其心可诛!”

谁知那花婆子却是喊起冤来了:“奴婢是偷了东西,可是并没有做出嫁祸主子的事来,奴婢冤枉啊!”

第060章-狡辩

“大胆奴才,居然还敢喊冤,难道昨晚不是你扮鬼吓得昕哥儿?”赵氏气得咬牙切齿,若不是还在意形象,她真是要冲上去,狠狠地踹这个恶奴几脚。

“是,是,昨晚是奴婢惊吓到了二少爷,奴婢有罪。但奴婢不是故意的。”花婆子虽然招认了,但还是做着垂死挣扎,开口狡辩,“奴婢更没想过要嫁祸给大姑娘,奴婢也没想到随手偷拿的居然是这么珍贵的物件。”说着,她又开始连连磕头,“奴婢不是故意,奴婢真不是故意的啊。”说到后来,她几乎是嚎起了嗓子,像是在唱大戏似的。

赵氏几乎要被气笑了:“你这奴才偷了东西,居然还敢怪东西太过珍贵?居然还敢说不是故意的?!”

南宫玥却是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的话,花婆子,你原本想要偷的只不过是府里惯用的寻常布料,却因不识货偷错了东西,反而把自己给暴露了。”说着,她看了那些碎布料一眼,“要不然,也不会留下这么一个证据了。”

花婆子诚惶诚恐地匍匐在地,连连求饶:“是,是,奴婢有罪,但奴婢真不是有心要惊吓二少爷的。”

南宫玥盈盈上前,对苏氏道:“祖母,既然她已经认罪,那就按府里的规矩办吧!”

花婆子闻言面色惨白,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似的瘫倒在地。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三姑娘居然是这么个反应,完全不问她为何要戴鬼面穿白衣,而是直接让苏氏治罪,甚至不问她背后有没有人指使!

苏氏也有点意外:“玥姐儿,你就不想再问点什么了?”

“就是。”赵氏恨恨地道,“怎么也要问问是受谁指使的?”

“没,没人指使。”花婆子连连摇头。

“大伯母,花婆子本是祖母的陪嫁下人,后来被祖母指派到大姐姐院里当差。在府里可以说是颇有脸面。如果真有主使者,能指使得动她干出这种偷盗,甚至暗害哥哥之事,那必定是有什么把柄落在那个主使者手里。要想让她松口可能不大容易。”南宫玥有条有理地分析道。至于花婆子嘴里口口声声地喊着什么不是故意的,南宫玥对此是嗤之以鼻,根本就懒得和对乱争论。

苏氏的脸色黑如祸底,花婆子的所作所为让她大失颜面。

花婆子垂下了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心想:三姑娘怎么会知道的?仅仅只是猜测吗?

赵氏心中怒意难平,恨恨道:“那就往死里打,我就不信她不招认。”花婆子虽然否认受人指使,可是赵氏却是不信她的话。一心想要问出个结果。

花婆子面若死灰,恐惧如蔓藤似的缠住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动弹不得。其实早在自己被揪出来的那一刻,心里就明白,自己就算不死,那都会被脱下一层皮,可是如今这形势看来,自己是活不了了。

可是一想到死,花婆子就觉得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她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她求助地看向苏卿萍,嘴唇动了两下。

苏卿萍手中绞动着帕子,对花婆子可是恼恨得紧。这花婆子实在办事不利,居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把现成的证据留到现在,真真是找死!可是若是自己不帮着说几句求情的话,万一这个死婆子不管不顾地闹了开来,倒霉的还是自己。

“姑母,这个花婆子口口声声说没有人指使她,那她无缘无故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苏卿萍面露困惑,然后就冲着花婆子好言劝道,“花婆子,你倒是说啊!说了实话,说不定姑母就会从轻发落了,弄不好还能保住一条小命呢。”

花婆子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奴婢招,奴婢招。”只听她哭哭啼啼地说道,“奴婢这是想起了奴婢的孙子长鸣,心里一时不甘心,这才起了坏心思,想要吓吓二少爷解解气。可是奴婢真的没想到会把二少爷吓病啊!”

苏卿萍诧异地问道:“你还有一个孙子,但这又和昕哥儿有什么关系?”

“当年二少爷从假山上掉下来……我的长鸣也摔死了。”花婆子一脸的伤心欲绝,泪如雨下。

“原来是这样。”苏卿萍面露同情之色,得体地对着苏氏道,“姑母,虽然花婆子的所作所为的确令人厌憎,但细究起来也其情可悯。不如饶她一命吧。”

“这怎么能行。”赵氏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一贯的端庄再也维持不住了,“这个贱婢偷了琤姐儿的东西,又妄想嫁祸给琤姐儿,抽筋扒皮都不为过!”

“大表嫂,我想这花婆子并没有心想要嫁祸给琤姐儿。”苏卿萍柔声道,“要不然也不会把碎布料留下了,平白成了证据。”

“萍表姑说得似乎是很有道理。”南宫玥故意来了一个先抑后扬,“可是萍表姑是否就能保证,当我们查到是大姐姐的松江细布不见了,当大家把怀疑的目光放在了大姐姐身上时,这个花婆子是不是会第一时间站出来为大姐姐澄清呢?”她冷冷地反问,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一霎不霎地盯着苏卿萍看。“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花婆子都没因不甘心而动手,怎么如今反而沉不住气了,莫不是受了什么人怂恿?”

“我……”苏卿萍心头一震,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当头罩下来。她自然不能保证,她又凭什么保证?没得真把自己给牵扯出来。

“花婆子,你又有什么好不甘心的!”南宫玥幽幽地道,“当年哥哥之所以会去假山,不就是你的长鸣怂恿的吗?”

花婆子身体瑟瑟发抖,嘴唇哆嗦了两下,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一脸期待地再次看向了苏卿萍。

苏卿萍咬了咬牙,羞愧地开口道:“原来当年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是我不明究理,求错了情。”然后又一脸唏嘘地道,“花婆子之因孙子长鸣之死,而做下了这一系列的错事,看着也着实可恨可怜可悲……”说到后来,她的语气中透露出几许同情,“说起来,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第061章-落定

“萍表姑心善,顾念着与花婆子的几丝旧仆香火情,不过错了,就是错了,不能因为见她年老可怜而抹去她的所作所为。”南宫玥一脸正色地道,心里已经有九成确信这背后指使之人就是苏卿萍。她虽然恨不得让这个女人粉身碎骨,但表面还是不动声色。

赵氏也在一旁愤愤然道:“像花婆子这样的奴才,就应该打杀了了事。”说着,她目光阴鸷地看向了苏卿萍,心里也起了疑心:这个苏卿萍今天一个劲地帮着花婆子说话,不会是有什么猫腻吧?

苏卿萍被赵氏看得心惊胆颤,再也不敢随便开口了。

苏氏的目光像淬了毒的箭射在了花婆子身上,冷冷道:“来人,把花婆子押下去,重打三十大板,再药哑了,发卖出府。”苏氏的声音如同寒风般的冷凛。

花婆子身子一冷,仿佛掉进了寒冬的冰水里,感觉浑身透心的凉。恐惧与绝望不可遏制地从她的心底漫延开来。

很快,就有两个婆子上来,堵住了花婆子的嘴,然后把她拖了下去。

花婆子像是扯线木偶似的一动不动,一双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苏卿萍心里充满了怨恨,若不是她逼迫自己,自己何至于落到这样的境地。可是自己却什么都不能说,为了六容,自己什么都不能说,最终她只能绝望地闭上了双眼,由着那两个婆子把她拉出了荣安堂。

赵氏眉头微皱,心中还是不痛快,她总觉得整件事背后还有幕后主使。她眯了眯眼,把怀疑的目光看向了苏卿萍,越看越觉得对方着实可疑。

苏卿萍的心七上八下的,即便是知道花婆子不会把自己供出来,但还是坐立难安,如今被赵氏这么一看,可谓是如芒在刺。但是想到赵氏最多也只能是怀疑而已,没有证据根本就动不了自己分毫,她很快便镇定下来。只是心里不免又有点可惜了花婆子这么好的一颗棋子居然就这么废了。她原本可还想着若是自己能成功嫁给南宫程,搞不好还能让花婆子继续暗地里为自己做事,让自己能更快地在南宫府站住脚跟,如今却是不成了。

南宫琳上前恭喜:“恭喜大姐姐,得以沉冤得雪。”

南宫琤面色淡然:“府里出了这等事,有何可喜的。”

苏氏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好了,既然如今事情都已经弄清楚了,就各自散了吧。我倦了。”说着她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是,母亲(祖母)(姑母)。”

众人一一向苏氏行礼准备告退的时候,突然一个穿石青色比甲的丫鬟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福了个身后,神色急切地禀报道:“老夫人,刚刚浅云院派人来说,二少爷醒了,但情况不太好。”跟着,又对南宫玥道,“三姑娘,二夫人让您赶紧过去!”

苏氏皱紧眉头,眼里闪过一丝厌烦,冷冷道:“只不过是场小小的惊吓,何致于此!派人再去请大夫来吧。”

“是!”

南宫玥握了握拳头又松开,面上带着一丝焦急,道:“祖母,孙女就先行告退了。”

苏氏随意地挥了挥手,“去吧。”

南宫玥又行了一礼,这才急匆匆地出了荣安堂,加快脚步前往浅云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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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玥一进门,就听到林氏悲伤地喊着:“昕哥儿……”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

南宫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南宫昕床前,顿时心如刀割。只见哥哥面若金纸地躺在床上,一副快要断气的模样。

南宫玥赶紧上前为南宫昕搭脉,面上顿时一沉。她收回了搭脉的手,急急地问:“娘亲,怎么回事?为什么哥哥的病情会恶化得这么快?”

“玥姐儿,你走后不久,昕哥儿便醒了,可还是不见好。你爹爹一并请了好几位大夫过来诊治……没想到服了大夫开的汤药后,居然……”说到这里,林氏泪如泉涌。

南宫玥闭了闭眼,对着屋子里的丫鬟们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丫鬟们应了一声,鱼贯而出。

南宫玥又一次拿出了装着银针的荷包,道:“娘亲,让我来为哥哥扎针吧。”

林氏泪眼婆娑地看着南宫玥,正欲开口阻止,可是一听南宫玥接下来的话,又把话吞了回去。

“娘亲,哥哥现在情况很危急,我一会儿会用外祖父的医书上写的应急之法施针,必定能稳住哥哥的病情,娘亲你信我吧!”

林氏看着南宫玥坚定而又自信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反正这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倒不如让玥姐儿试试……

南宫玥见林氏同意了,总算松了口气。她还真怕娘亲反对,拖延哥哥的病情,还好娘亲同意了。

南宫玥打开了银针包,取针,捻针,扎针,动作流畅优雅,如行云流水一般。

林氏在一旁看得都惊呆了,随之而来是不可遏制的自豪。林氏出生杏林世家,父亲堪称当世华佗,她当然知道女儿这手很是不凡。原来她的女儿在医术上的修为早已超出了她的想像。

但她也没觉得怪异,在她眼里,父亲七八岁就能开方,兄长也是六岁便通读上百本医术,女儿这点能力也只说明她遗传了林家极高的医术天分而已。

“好了。”这时,南宫玥收回了最后一针,又为南宫昕搭脉,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哥哥暂时脱离危险了。”

林氏紧张地看着南宫昕,见他的面色果然好了许多,不由地喜上眉稍,赶忙问:“那你哥哥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娘亲,你放心,我会治好哥哥的。”南宫玥低声保证道。

她言下之意就是说,南宫昕的病情只是暂时得到了控制,还未治愈。

林氏心里不免有点失望,但想着女儿刚刚把儿子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不免又对女儿的医术充满了信心,道:“好,娘亲信你。”

南宫玥握了握双拳,暗下决定:她一定要治好哥哥。在那之前,她得先做好准备才行……

第062章-夜访

夜已深,南宫玥静静地躺在雕花红木大床上,进入了梦乡。

起初,梦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爹娘尚在,哥哥安好,一家人聚在庭院里,欢喜地笑着,说着话……

可是突然,眼前一切变得恍惚起来,好像是一层浓重的雾隔在自己和亲人之间。一张阴森可怕的鬼脸猛然从浓雾中蹿出,又瞬间碎裂开来,四下消散。跟着,便见兄长南宫昕面色惨白地躺在地上,没有了呼吸……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她的心像是被人揪住了似的,痛得喘不过气……

南宫玥猛地睁开了眼,大口大口地喘了口气,可是紧接着她就觉得不对劲了,明明已经不是在梦中了,为什么自己还是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的。

不对,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胸口上!

南宫玥伸手一摸,感觉手下是毛茸茸的一片,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湿漉漉地舔了自己的手心一下。

饶是南宫玥再胆大,也被吓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究竟是什么东西?

南宫玥大着胆子,坐直了身体,此时眼睛已经适应了房里的黑暗环境,皎洁的月光从窗口照进来,隐约能够视物。

一只毛茸茸的小傢伙咕噜噜地从她的胸口滚落到了床上,白色的长毛,一金一蓝的鸳鸯眼水当当的。

“喵呜!”它轻轻地冲着南宫玥叫了一声,显得十分委屈的样子。

小猫可爱得让人恨不得抱起来,好生蹂躏抚摸一番,可是……

这事不对!南宫玥脑中警铃大作,一定是有人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把这只小猫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这个人想干什么?

想到这里,南宫玥却是心下一松,最起码这个人应该不是来要自己的命的,不然的话,自己现在早就下黄泉了。

那么现在这人在哪儿,是走了?还是躲在暗处窥视自己?

南宫玥忍不住蹙眉,觉得浑身不自在。

要不要诈他一诈呢?

南宫玥心中犹豫不决,而就在此时,一道黑影“嗖”地一下蹿到了南宫玥床前。

“臭丫头,你还可真沉得住气啊,居然还有心情发呆!”少年轻笑出声,声似珠玉,极为悦耳,可是南宫玥的眉心却蹙得可以夹死蚊子了。

又是他!怎么又是他!他怎么就不肯放过她!

南宫玥无奈地抬起头来,看向少年。

月光挥洒间,两人四目相对。

少年五官出色而精致,一双波光潋滟的丹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突然一脸委屈地质问:“臭丫头,这两天你可觉得愧疚?!”

南宫玥心道:这货又发什么疯了?居然还想恶人先告状?

她揉了揉额角问:“意梅呢?你不会又把她打晕了吧。”意梅和鹊儿平日里轮流睡在侧室随时待命,一些风吹草动都会惊醒,更别说现在这么大的动静了。

“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萧奕振振有词地反驳道,“我就是给她下了点迷药而已!”

他还有理了?!南宫玥差点没一脚踹过去。

“臭丫头,你别想引开话题!”萧奕义愤填膺地继续道,“你之前说给我引老鼠的配方,可是我配出来了之后,没有引来老鼠,倒来了一只小奶猫。你可把我害惨了!说,你是不是故意说错配方,故意整我,想害我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