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办法是有的。”南宫玥坚定地颔首道,“卒中之症乃头部血脉淤堵所致,需摇光为陛下在头部穴道下针,进行疏导。”

四周的太医和宫女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连皇后都是瞳孔微缩,不知道该不该说南宫玥胆大包天。对头部施以针灸,虽然自古有之,但是头部的穴位大都是攸关性命的要穴,这若是有一点差池,便是会出人命的,因此大夫一般都不轻易对病人头部下针。

当病人是皇帝的时候,那些太医更是想都不敢去想。这太医治病一般都走的是稳妥的路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皇帝乃是真龙天子,天子的头颅又岂是随便能下针的。这古有华佗提议为曹操开颅治病,最后却被曹操斩杀;现今则有南宫玥,简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才敢提出如此的治疗方案!

南宫玥一动不动地静立原地,等皇后的答复。

只是眨眼间,皇后就已心思百转,比较各种利弊后,她最后咬牙道:“玥丫头,你动手吧。”

这一句话又是令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忍不住怀疑,若是摇光县主医治不妥,是否连在场的他们也会因此丢了性命!倒是吴太医和张太医对南宫玥的医术有所了解,反而对她充满了信心。

南宫玥吩咐百卉打开药箱,从中取出装银针的荷包,又道:“皇后娘娘,还请找两人帮我把陛下扶坐起来。”

“县主,由咱家来吧。”刘公公叫了一个小太监过来,两人合力将皇帝扶坐了起来。

南宫玥将银针包打开,叮嘱道:“刘公公,切莫让陛下的身体晃动,这一针下去可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刘公公自是忙不迭应道,南宫玥还没开始,他的额头上已经溢出一层薄汗。

南宫玥先连续在大椎、内府、百合三穴下了三针,接着便对准头部的百会、风池、风府一一刺下……针针都在要穴!

这四周的宫人就算是不懂医术,那也看得出南宫玥所刺的穴道每一个都是头部要穴,恐怕是一点点的差错,就会要人命,这要的还是皇帝的命!

一时间,这寝宫内安静极了,所有的宫人,乃至皇后连大气都喘一下,都一霎不霎地看着龙榻的方向。

南宫玥还在娴熟地不断将银针刺入皇帝的头部,而且下针的速度很快,几乎都不看一眼,手指抚过去时,银针便落下,精确地刺入穴位之中,几个呼吸间,已经是十几根银针刺下。

吴太医早就在南宫玥为五皇子治病时,就知道她的针灸之术极为高明,甚至是连他们这些号称吃的盐比南宫玥这小丫头吃过的米还多的老太医,都不一定有这样的技术。

但这一次,南宫玥又让他开了一回眼界,毕竟这是在皇帝的头上施针,考验的不止是下针的技术,还有你的心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心态。恐怕大部分的医者在如此的境况下,都无法有南宫玥这番表现。

而张太医以前只是听说南宫玥一手针灸之术出神入化,如今终于有机会亲眼验证,早已经是看得目瞪口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年纪的小丫头能把针灸练得如此炉火纯青。

此刻的南宫玥根本感应不到外面的纷纷扰扰,她看似下针极为轻松,其实需要绝对的注意力,而这种状态其实极为费心费神甚至费体力,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大汗淋漓。

见状,百卉忙取出一条白巾,时不时地帮南宫玥拭去额头的汗液,从头到尾,南宫玥都是全神贯注,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指尖的银针上,头连动都没动一下。

又有三四根银针没入皇帝头部的穴位,南宫玥背上的衣裳已经湿了,而皇帝的头部也已经密密麻麻地炸满了银针,看来甚为恐怖。

这周围的其他人虽然只是看着,也都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尤其是那个和刘公公一起搀扶皇帝的小太监,那已经是两股战战,全身都湿透了,但还是咬牙硬撑着。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喧嚣,然后是整齐恭敬的见礼声:“参见太后娘娘!”

一瞬间,皇后的面色顿时一变,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转头朝皇帝那里看了一眼,眼神又变得坚定了起来。

跟着,只听一个威严无比的声音冷声斥道:“哀家就不信还有哪个奴才敢拦着哀家!”

“奴才不敢!”太监们纷纷下跪求饶。

一片跪拜匍匐的身影中,太后带着原本在正殿中的一干人等浩浩荡荡、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太后已经年逾五十,但保养得当,却跟四十岁出头一般,她身着石青行龙庄缎夹袄下系山河地理裙,梳着圆髻,鬓发略有发白,但五官仍风韵犹存,且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一个眼神就能让人不由自主地低首屈膝。

皇后起身,屈膝行礼道:“见过太后娘娘。”皇后心里复杂极了,不知道是该震惊,还是自认时运不佳。太后娘娘信佛,已经出门礼佛近一年,之前曾传来消息说年前会赶回宫中,可是半途,太后因身体不适,便耽误了些时日,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赶来了!

太后目露寒光地看着皇后,甚至没有叫皇后起身,便径自朝屏风后走去,同时口中叫着:“皇帝……”

“太后娘娘,且留步!”皇后咬了咬牙,干脆就自己起身。她已经做到了这一步,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这时,太后已经大步走到了屏风边缘,一眼就看到南宫玥正手执一枚银针,毫不犹豫地朝皇帝的太阳穴刺去……

“大胆!”太后看得差点没晕过去,可是南宫玥却是不动如山,仿若未闻地将一针没入穴位。

太后这才看到皇帝的头部已经被银针扎得好像刺糖果一般,刘公公和一名小太监正小心翼翼地一左一右地搀扶着皇帝。

“还不给哀家把这个大胆谋害皇帝之人拿下!”太后厉声对着宫女下令。

“太后娘娘且息怒!”皇后疾步上前,走到太后跟前道,“摇光县主是在为陛下医治!”

“皇后娘娘,既然是医治,那您为何要将众皇子和妃嫔拦在门外?”一个女音娇声质疑,却是张妃。

太后也是深以为然,眉头紧锁,指着皇后的鼻子就是一阵怒斥:“皇后,你是不是居心不良?”雷霆之怒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出来,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见那些宫女都在一旁吓得噤若寒蝉,一动不动,太后气极,又道:“这真是反了!哀家还使唤不了你们了?还不给哀家拦下这个逆贼!”她口中的“逆贼”指的自然是南宫玥。

“谁敢!”皇后终于是豁出去了,心里只希望南宫玥不要辜负她的一片期待。

这皇宫中最尊贵的两个女人在这一刻愤而对视,目光交集之处,仿佛跳跃着金色的火花,一瞬间,那些宫女几乎不敢呼吸了,怀疑自己是否还能见到明日的太阳。而一旁的张妃暗自窃喜不已,心里觉得皇后这次恐怕是走了一招臭棋,一步错,满盘皆输。

张妃飞快地与三皇子韩凌赋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决定按兵不动,且看太后与皇后之战到底如何进展……

此时此刻,唯有南宫玥仿佛置身于另一个空间中,与四周的纷纷扰扰间隔开来。百卉在一旁凝神看着,对自家姑娘真是佩服到了极点,据说关羽在千军万马之中,也临危不惧,面不改色,自家姑娘也算是不遑多让,堪称女中豪杰。

南宫玥淡定地施完最后一针后,便起身对着皇后行礼:“皇后娘娘,摇光已经施针完毕,不出半盏茶的时间,陛下便会苏醒过来。”

“真的?”皇后眼中露出一丝喜意,就在这时,皇帝突然咳嗽了一声……

“陛下!”

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注在皇帝身上,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咳,咳咳……”皇帝继续咳嗽着,一下比一下激烈,那样子竟像是要咳出肺来。

“陛下!”众人紧张地试图围过去。

太后直接将如利刃般的目光投降了皇后,斥道:“皇后,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话音才刚落下,就见皇帝的上半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口一张,就呕出了一口暗沉的黑血来,那血飞溅在被面上、皇帝白色的中衣上,看来触目惊心,连皇后和刘公公的心都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这一瞬间,连皇后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难道她真的做错了。

一片骇然的目光中,唯有南宫玥仍旧一片淡然,目光清澈地看着皇帝吐在被面上的黑血,嘴角微微勾起。

看在太后眼里,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谋害皇帝还不知悔改的叛逆之徒!

“还愣着干什么?!”太后厉声怒吼,“还不把这个大逆不道的小丫头拖下去,杖毙!”

皇后闻言面色剧变,犹豫再三,却是说不出话来。事到如今,连她也是自身难保……

如今的形势已经很明朗了,宫人们都已经知道该如何站队,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地上前试图将南宫玥拿下,百卉大步走到南宫玥跟前,斜眼冷睨道:“谁敢造次?别怪我不客气!”

太后气得差点没岔气:“这真是要反了!?”

“摇光县主,太后娘娘跟前,你居然还不伏法?”张妃义正严辞道,心里暗自冷笑,觉得这个摇光县主简直是不知死活,竟然敢在宫里如此放肆!想当初这南宫玥治好了五皇子坏了她的大事,如今也算是报应不爽……

南宫玥冷冷地看着张妃,之前她刚到长生殿时就发现张妃不在,当下便觉得有几分奇怪,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张妃特意请来了太后当救兵。

“还不动手!”张妃冷冷地说道。

眼看着局面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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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风雨

“住手!”

一声洪亮的女音自屏风外传来。

众人不由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大步朝这边走来,她浑身散发出一种长年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肃杀之气,面上正气凛然,这寝宫中的众人一见她,都自觉地往两边退去,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宫人们纷纷行礼,“见过咏阳大长公主!”

咏阳大长公主身旁还跟着一个小姑娘,正是傅家六娘云雁。在这个场合,傅云雁自然是没资格说话的,她只能对着南宫玥眨了眨眼,算是问好。

南宫玥一见咏阳,便是心生暖意,回以微笑。平日的咏阳大长公主穿得仿佛一个最普通的老妇人,今日的她却迥然不同,头戴公主凤冠,身穿公主大妆,看来贵气逼人,那些胆小的宫女几乎不敢与之直视。

南宫玥恭敬地行礼道:“见过大长公主殿下。”

“免礼,玥姐儿。”面对南宫玥,咏阳微微露出笑意,表情也慈祥了不少。

太后见状,面色更为难看,冷冷道:“咏阳,难不成你也要和皇后一起袒护这个谋害皇上的小丫头!”

太后自先帝在时,就对咏阳大长公主不甚喜欢,虽然她是先帝的胞妹,但太后觉得她仗着军功就不把自己这个大嫂放在眼里!而且她初得封皇后,以为可以压了咏阳一头,没想到咏阳却被先帝封为了高高在上的护国公主,一时风头无两,这让她心里头更加不舒坦。

咏阳没有直接回应太后的话,反而转头问南宫玥:“玥姐儿,你可有谋害皇上?”

南宫玥微微一笑,似乎并没有因为被刚刚的险境而吓到,眼中神采飞扬,自信地答道:“回殿下,摇光不曾。”

胆大的姑娘是咏阳大长公主所喜欢的,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显然,太后并不喜欢,她顿时恼怒的厉声斥责道:“放肆!你……”

话音还未落,就听刘公公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皇上!皇上醒了!”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不再记得南宫玥,他们的目光齐齐地投到了龙榻上。

果然--

皇帝的眼睫轻轻颤动着,暗紫的嘴唇间发出轻轻的呻吟声……

“皇上!皇上!”

众人皆是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纷纷涌了过去,喜极而泣的呼唤着。

皇后终于松了口气,全身脱力地差点站不稳,她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但丝毫没有在意,只是心道:幸好自己赌赢了!说是半盏茶,还真就是半盏茶!皇帝果真是醒了!玥丫头的医术确实超凡!太好了……

在周围一声声的呼唤中,皇帝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浑浊而迷茫,仿佛不知道他身在何处又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为何有这么多人围着自己。

南宫玥不急不缓的声音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皇上需要新鲜的空气,众位娘娘、殿下且散开些。”

此刻,再看向南宫玥时,他们的眼中再也没有方才的轻视,而是带着一种审视。

吴太医上前一步,面色凝重地说道:“太后娘娘,摇光县主说得不错,皇上此刻需要静养,受不得喧嚣与刺激……如果再次发病,后果不堪设想!”

太后顿时面露紧张之色,还没待她下令,张妃已然识时务地说道:“太后娘娘,既然皇上需要静养,那臣妾等就先退下了。”张妃的心态调整得极快,虽有些不甘心今日就这么让皇后和南宫玥逃过一劫,但是亦知顺应形势的道理。方才她与皇后做对,可是借了太后的权威,就算是皇后也抓不到她的错处!

张妃一个眼神,韩凌赋已知母妃心意,亦道:“太后娘娘,母后,那儿臣就不打扰父皇了。儿臣先去正殿候着。”

张妃母子作出了表率,其他人为了在太后和皇帝的面前留下好印象,也只得纷纷退下。

很快,这寝宫中又只剩下寥寥几人,只是比之前多了太后和咏阳大长公主。

南宫玥又命宫人将窗户打开了一小条缝,随着冷风吹进了,皇帝的眼神又清醒了些,他看清楚了身旁的南宫玥,含糊道:“你……你是……玥丫头?”

太后不禁心中一惊,她不在宫中一年多,没想到竟出了这么个深受圣宠的丫头,若非这丫头实在是乳臭未干,没长成,太后几乎要怀疑皇帝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了。

南宫玥对皇帝屈膝行礼,温声道:“参见皇上,正是摇光。”

“朕……朕……”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微蹙。

南宫玥忙道:“皇上,您刚刚吐出心口的瘀血,决不宜再伤神。刚刚摇光为皇上针灸,现在请容摇光为皇上取下银针。”

待皇帝艰难地应了一声后,南宫玥再次坐在小杌子上,利落地替皇帝将头部的银针一一取下……

整个过程中,太后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唯恐南宫玥一个手滑,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待南宫玥收起最后一根针后,太后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跟着皇帝称呼唤道:“玥丫头,皇上现在如何?”

“回太后娘娘,”南宫玥不卑不亢地行礼后,道,“皇上有卒中之症的前兆……”

太后听到“卒中之症”已经是倒吸一口气,这卒中之症绝非是小病小痛,一个不慎,嘴歪脸斜是轻的,甚至很可能从此半身不遂,乃至丧命。太后几乎怀疑南宫玥这是在危言耸听,但见太医一个个都是面露忧色,又想到刚才皇帝吐血的一幕,心中一凛。

南宫玥可管不着太后心里怎么想,不疾不徐地继续说着:“皇上乃是因暴怒顷刻之间肝阳暴亢,气火俱浮,迫血上涌则其候必发。这五志过极,心火暴甚,气血逆乱,便引动内风而发卒中。”

“可有方法治疗?”太后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南宫玥似乎早有了腹案,沉稳地回道:“回太后娘娘,皇上如今已有脑脉痹阻的症状,需每日外施针灸,再结合内服汤药,双管其下,可缓缓见效。但在此期间,皇上决不可再劳累、动怒,否则后果不敢设想,恐怕是华佗扁鹊再生,亦是难救!”

听闻皇帝还有救,太后脸色总算稍微缓过来些,连忙吩咐道:“那你快给皇上开方子吧。”顿了顿后,又道,“这段时间你就先在宫里小住,小心照顾皇上的病情!哀家、哀家定当重重有奖。”

南宫玥宠辱不惊地应道:“是,太后娘娘。”她行礼退下后,便由雪琴带着去开了方子。

在经过咏阳大长公主身边时,南宫玥向她感激地笑了笑,正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南宫玥忽然注意到她本就不算红润的唇上隐隐有一丝黑纹,南宫玥心中一紧,就见咏阳大长公主冲自己微微颌首道:“去吧。”

南宫玥无奈,只能屈了屈膝,跟上了雪琴。

上次之后,唐嬷嬷并没有再来找过她,而看咏阳大长公主现在的样子,身体明显出了问题,莫非她体内的毒……南宫玥有些不敢再想下去了,心中决定等此间事了,便要再去一趟大长公主府。

南宫玥开了药方,雪琴赶忙让一名宫女去抓药,之后,南宫玥亲自煎了药。

皇帝一口气饮下刚煎好的汤药,此时,他气色看来比刚醒的时候已经好了不少。见状,太后和皇后都稍稍地松了口气。

刘公公正要扶皇帝躺下休息,却被皇帝抬手阻止:“怀仁,伺候朕更衣!还有宣文武大臣到东次间议事!”

太后闻言眉头一皱,劝道:“皇上现在龙体欠安,应该要多歇息养病才是!”

皇帝苦笑了一声,说道:“母后,如今这状况,您觉得朕还睡得下去吗?”

太后沉吟了一下,虽然皇帝说得也没错,可太后刚刚真是吓到了啊,命都差点去了半条,要是皇帝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她犹豫着说道:“那,皇上不如让这玥丫头随你一起去吧。”刚刚那么险,都让这丫头救回来了,只要她跟在皇帝身边,太后相应应该不会有大碍的!

在这一点上,皇后也是意见一致,忙道:“皇上,母后说的没错,就让玥丫头跟着你吧,这样臣妾也能放心。”

皇帝虽说觉着让一个小丫头跟自己去的主意有些不怎么靠谱,但看着母亲和妻子眼中的焦虑,还是点头了,并说道:“玥丫头,那你随朕走一趟吧。”

说好的女子不得干政呢,让自己旁听真得没问题吗?南宫玥腹议着,口中则恭顺地说道:“是!”

皇帝的口谕一出,不到半个时辰,众文武大臣就到了长生殿东次间,而南宫玥则在刘公公的安排下,避在了一扇绘有四君子下棋图的缂丝屏风后。

没一会儿,东次间内就变得越来越喧嚣吵闹。南宫玥不由眉头一皱,这个环境实在对皇帝的身体不利。

“皇上,王都逆党暗袭一事,微臣已经派人细细搜寻,那些个蒙面人个个出手毒辣,一旦有被制服的,他们立马服毒自尽了,无一活口。”一个大臣恭敬地禀告道,头伏得更低了,“目前已确认,在淮北劫持大皇子的贼人与他们同为一党,但大皇子依然下落不明……”

“混帐!”皇帝愤怒地拍案,本就有些青白的脸色更难看了,刘公公在一旁看得心里直打颤。

“皇上息怒,还请保重龙体。”文武大臣全都跪下叩首。

皇帝勉强压抑了怒气,让他们起来,厉声又问:“还有呢?在那些死去的贼人身上可有发现?”

“禀皇上。”刑部尚书出声道,“从那些贼人身上,臣等发现了这个刺青图案。”说罢他双手呈上一卷纸。

刘公公接过,神色恭敬地交到了皇帝的案上。

皇帝展开一看,只见一面目狰狞的虎头赫然呈于纸上,面色顿时剧变:“这是……”

“臣等怀疑,这是前朝皇室慕容氏豢养的死士。”刑部尚书又道。

皇帝抚着胸口,一口气几乎接不上:“前朝,又是前朝……”

刑部尚书小心地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咬牙又道:“皇上,那帮逆党还扬言,要和皇上以白沙河为界,南北分立而治。”

白沙河虽然称为白沙河,但其实是一条盐河,对大裕而言,是至关要紧的一条河脉,横贯大裕东西。

这逆党好大的口气,竟然直接就要下了大裕的一半土地,这又如何能够答应?!

“这帮逆党!”皇帝惊怒交加,眉毛倒竖,“众卿可有良策,揪出逆党?”

一时间,东次间陷入了一片沉寂,气氛格外凝重。

这事可不好办啊!逆党有大皇子、以及其他王公大臣的妻儿等一干人质在手,这要是一个不慎没能救出人质,或者谁有个损伤,弄不好就会被人记恨在心。搞不好事没办成,没得功劳,反而还惹得一身骚!

“皇上!”威远侯上前一步,请命道,“若是皇上恩准,微臣愿为皇上扫清逆党!”

众人皆看向威远侯,神色复杂,心道: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别人都要好好想一想,却不想这个威远侯居然这么拼命。

“皇上……此事还需仔细斟酌,这要是万一贸然出兵,大皇子他们有个万一……”有大臣跳出来反对,“还是以人质的安全为首为重!”

出言一出,立马就有附议,纷纷皆言,何大人说的极是。这些人大多都是府上有人被逆党捉走的大臣,他们认为现在还不是出兵的时候,可以再与逆党首领谈谈条件,怎么也要先把人质救出来再说。

之后,这东次间中的众大臣便分成了两派,一方主战,一方主和,吵闹不休,直吵得皇帝脑中嗡嗡作响。

“都给朕安静!”皇帝大喝了一声。

东次间顿时寂静无声,众大臣屏息以待。

皇帝的目光投到了南宫秦身上,问道:“南宫爱卿,你可有什么想法?”

众大臣立即意味不明地看向了南宫秦,心里揣测着:这南宫家同前朝的关系匪浅,皇帝问他的意见,不会是想要让南宫秦出面吧?

“禀皇上。”南宫秦躬身回道,“臣以为逆党所提之条件,不可答应,但现在也不可一口回绝,以免这伙逆党对大皇子他们下手。这伙逆党心狠手辣,还是要及早救出众人为好,事情若是拖久了,臣怕逆党会伤及人质。”

先前的何大人又道:“南宫大人此言差矣,在那伙逆党还没得到皇上的答复之前,应该不会对人质动手的。”说着他目光不善地看着南宫秦,讽刺道,“南宫大人府上无人被逆党截走,可不要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这时,威远侯开口道:“何大人,南宫大人的顾虑没错,逆党手中人质众多,弄不好就会杀鸡儆猴,以示要挟!”

皇帝目光一沉,又看向一旁的一位中年男子,问道:“皇叔,以为如何?”

那男子约莫五十来岁,着一身黑鹰绣纹锦袍,乃是先帝胞弟瑞王韩旭。韩旭一听皇帝问话,马上道:“皇上,臣以为投鼠忌器,绝非长久之计。”

皇帝闻言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正在这时,就有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双手高举一个黑色的匣子跪下道:“皇上,这是五城兵马司邹大人刚刚派人送来的,还请皇上过目。”

皇帝立即道:“快呈上来。”

刘公公忙从那小太监手里接过那个匣子,交到了皇帝的御案上,然后打开了那黑匣子,面色一变。

这是……

“皇儿!”皇帝痛呼了一声,颤抖着手从匣子里取出来一麒麟玉佩。

那还是大皇子十二岁那年生辰皇帝亲手赐于他的,可是如今玉佩上沾着斑斑血迹,看着让人触目心惊。

这块沾了血的麒麟玉佩以如此方式呈到皇帝面前,绝对是前朝逆党对皇帝的威胁和挑衅。

皇帝手中紧握麒麟玉佩,额间青筋突起,也不知是怒还是忧。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除了这个,邹大海可还有其他事上奏?”

小太监忙恭敬地回道:“回皇上,邹大人还说王都东城城门附近发现一具女尸,已经确定是孙侍郎的夫人……”

他还没说完,孙侍郎已经厉声打断了他:“你说什么,你说谁?”孙侍郎瞪大了眼睛看着小太监,脸色青白。

小太监面上似有不忍,但还是又说了一遍:“是孙侍郎的夫人……”

“夫人啊!”孙侍郎悲痛地叫了一声,两眼翻白,当场晕倒在地。

“该死!”皇帝怎么也没想到那些逆党还真的对人质下了死手。

孙侍郎的夫人是皇帝的远房堂妹,宗室女,有着皇家血脉,虽然与皇帝关系远了点,但怎么说也是具有皇家血脉的,就这样被逆党捉走,还杀了弃尸于东城门。

杀了一个具有皇家血脉的宗室女,毫无疑问地是在警告并提醒皇帝及早做出决定,不然的话,下一个死的人很可能就是皇长子!

这帮逆党真是无法无天了!

皇帝越想越气,一口气梗在胸口,同时一股血气直冲脑门……一瞬间,皇帝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染红了御案,触目惊心。而皇帝已经面若金纸,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顿时吓坏了东次间中的众大臣与内侍。

“县主,摇光县主!”刘公公魂不附体地大叫,吓得几乎是六神无主,“快,皇上他……”

南宫玥虽然在屏风后看不真切,但就算是闻声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忙快步从屏风后走出。

众大臣都面带惊讶地看着南宫玥,这薄薄的屏风掩不住人影,他们早就发现屏风后躲了人,却只以为是太后或者皇后,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位摇光县主。

南宫秦惊讶的挪不开眼睛,心里有些担心:南宫府现在的荣宠有一半是这个侄女赚来的,可是伴君如伴虎,他也不求她为府中换来什么荣耀,但求无过,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大臣们大部分都不认识南宫玥,但是听刘公公这么一叫,自然是知道她的身份了。虽然说他们来东次间以前已经听到风声说是摇光县主把昏迷一夜的皇帝救醒了,但心中还有几分怀疑,如今看她得下皇上允许避于屏风之后,自然是知道那传言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想到此,众大臣都是一脸期待地看着南宫玥,寄希望于她,希望她能快点把皇帝给救醒了。

若是皇帝出了个什么意外,这朝堂与后宫必乱,如今这王都之中有逆党虎视眈眈,大裕之外又有四方蛮夷伺机而动,这弄不好就会天下大乱!

只有皇帝醒了,才好继续主持大局,解救大皇子和其他被逆党掳走的人质。

南宫玥疾步走到皇帝身旁,立马取出早备好的银针包,拿出三根银针对着皇帝连扎了百会、风池、风府三个大穴,几乎下一瞬,皇帝就发出细微的呻吟声,幽幽醒来,但呼吸还是非常微弱。

南宫玥忙收回银针,低声提醒皇帝道:“皇上且听摇光一言,皇上如今病体未愈,切不可再动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说罢又对一旁的刘公公说道,“刘公公,烦扰您把我给皇上准备的药茶泡一份,让皇上喝下。”

“是,县主!”刘公公应声后,就急忙吩咐小太监去准备了。

众大臣见南宫玥果然医术高明,才片刻间就救醒了皇帝,而皇帝虽然体虚,但总算是无甚大碍,不由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玥丫头,你快替孙侍郎也看看。”皇帝喘了口气,赶紧吩咐南宫玥替孙侍郎医治。

“是,皇上。”南宫玥领命后,快步走到了孙侍郎身旁,先是诊了脉,又为了他连施了几针。

不一会儿,孙侍郎就醒了过来,他的情况明显比皇帝要好上了许多,气息还算平缓,只见他起初两眼有些迷茫,但很快就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老泪纵横地哭道:“夫人啊,夫人,这叫为夫以后怎么办!”

周围的几个大臣少不得好好安慰孙侍郎一番,皇帝命人将孙侍郎搀扶下去,到隔壁的暖阁小憩,待身体好些,再回府里。

之后,小太监捧着热腾腾的药茶来了,皇帝在刘公公的侍候下喝下药茶后,精神看来好了不少,又下了诏令:“即刻召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邹大海进宫。”

“是,皇上!”小太监应了一声,匆匆退出东次间出宫宣召去了。

南宫玥向正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的大伯南宫秦微微点了下头,表示自己一切平安,这才又退避到了屏风后,而东次间再一次陷入了沉寂之中,静得连众人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到……直到小太监的禀报声响起:“启禀皇上,邹大人和萧世子在殿外听宣。”

南宫玥心中微动,不由透过屏风向外看了一眼。

“快让他们进来。”皇帝急忙说道。

萧奕和一个身材高大、三十出头的男子走进东次间,同时向皇帝请安。

“爱卿平身。”皇帝随意地抬了抬手道。

“谢皇上。”萧奕和邹大海谢恩起身。

邹大海神色恭敬地作揖道:“不知皇上召微臣前来,有何吩咐?”

皇帝目光阴沉,神色严厉,沉声道:“那些个逆党实在是猖狂!邹爱卿,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找出那群逆党的下落。”

邹大海神色肃然,领命:“臣遵旨。”

说着,皇帝的目光又落在了萧奕身上,有些惊讶地问道:“奕哥儿,你……怎么也过来了?”

萧奕自然是听闻了他的臭丫头被宣入了宫里,担心没自己护着会被欺负,这才过来瞧瞧,看有没有机会见上一面。但在皇帝面前,自然不能这么说,只能随意地找了个借口说道:“皇上宣召邹总指挥使时,小侄恰好也在,就跟着进宫来看看皇帝伯伯。”

皇帝欣慰地点了点头:“好孩子,你有心了。”

萧奕张望着屏风后面那个隐约有些熟悉的身影,一种莫心的心灵感应告诉他里面一定是他的臭丫头。口中则心分两用地回应道:“还请皇帝伯伯放宽心,不要太操劳了。”

皇帝叮嘱着说道:“奕哥儿,如今你也担着东城副指挥使之职,这几日你就跟在邹大海身边,好好学着。这逆党心狠手辣,自个儿小心点,不要让逆党伤着了。”

萧奕应道:“皇帝伯伯放心,我功夫好着呢,不会有事的。”

对于萧奕的大实话,皇帝一点儿也不相信,他微微颔首,揉了揉眉心,挥挥手道:“朕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见皇帝实在龙体欠安,众臣们纷纷行礼告退。东次间再度安静了下来,这时,南宫玥才从屏风后走出,为皇帝探了脉,见病情还算稳定,很是松了一口气。她又叮嘱着刘公公准时让皇帝喝花,这才走出了长生殿。

雪琴一直在外候着,说是奉皇后之命,带南宫玥去凤鸾宫的偏殿暂住。

这凤鸾宫的偏殿,南宫玥也不是第一次来住了,上一次为五皇子医治时,她也住在这里,因而与凤鸾宫的不少宫女也甚为熟悉。

南宫玥到的时候,住所早就收拾得整整齐齐,这吃穿用度都安排得极为贴心。

南宫玥还未坐下,就听宫女来报:“五皇子殿下来了。”

“玥姐姐!”一段时间不见,五皇子长高了些许,一看到南宫玥,圆乎乎的小脸就笑成了花,但很快又愁眉不展,“玥姐姐,本宫听说父皇病了……你是来给父皇治病的吗?”

这偌大的皇宫,南宫玥最喜欢的,大概就是这个天真无邪的五皇子了,表情不由柔和下来。

“见过五皇子殿下。”南宫玥行礼后,这才答道,“我这次进宫,确实是给皇上来诊治的。”

“父皇的病怎么样?”五皇子小心翼翼地问。他年纪小,没人跟他解释皇帝的病情,就连皇后都忙得没空跟他说话,但从宫人的态度,他已经感应到了什么。再加上,还有大皇兄被贼人劫持的事……在五皇子小小的心灵中,还无法理解为何一夕间,这皇宫中竟像是变了天!

南宫玥笑眯眯地看着五皇子,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说:“皇上只要像五皇子殿下一样,听我的话,好好吃药好好针灸好好静养,就一定会好的!”

五皇子不由露出灿烂的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玥姐姐,那本宫去跟父皇说,一定要让父皇听玥姐姐的话……”

说话间,一名宫女快步走了进来,恭敬地行礼:“见过五皇子殿下,摇光县主。”

“免礼!”五皇子小大人般老气横秋地说道。

“禀殿下,县主,皇后娘娘请殿下和县主一起过去用午膳。”

“玥姐姐,我们一起去吧。”

五皇子拉上了南宫玥一起往正殿而去。

陪着皇后与五皇子用过午膳,南宫玥在未时又去了皇帝的长生殿,替皇帝搭脉、针灸、煎药……一直忙到天黑才又回到凤鸾宫的偏殿。

随意地用了些晚膳后,南宫玥便由百卉与一名宫女服侍着沐浴洗漱,换上了寝衣。

待四周只有自己一人时,南宫玥这才展开了右手,赫然有一张纸条。

这张纸条是适才南宫玥在回凤鸾宫的路上,一位小太监趁人不注意塞给她的,说是萧世子给的。

此时,偏殿内烛火未灭,南宫玥借着昏黄的烛光看着纸条上的内容,不禁眉头微蹙,瞳孔一缩。

萧奕传来的纸条上,第一句就说,邹大海已经得到消息,最近王都逆党一案,很可能是和前年官家被满门抄斩有关。

官语白……南宫玥的脑海中不由浮现这个名字,难道说这次的逆党作乱是官语白背后主使的?

但是瞬间,南宫玥就摇头否认了这种可能。官语白复仇的决心她决不怀疑,但她相信他的品性,相信他应该不会为了报仇,对无辜之人下毒手。

南宫玥心中冷笑,这群逆党一会儿抬出前朝皇孙慕容炜,现在又扯上了官家,也不知道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若这逆党一事不是官语白主使的,可有人偏要扯上官家,意图栽脏陷害,那么以官语白的性格,应该不会这样坐事不理……也不知官语白会不会有所行动?

一个又一个疑问浮现在南宫玥心中,却一时得不到答案。

南宫玥定了定神,不再想这些,又低头继续往下看,接下来萧奕只是让南宫玥安心住在宫里,不要担心,若是有事,可以找凤鸾宫里宫女青梅和小太监黄安。

南宫玥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就扔入火盆烧了。

看着火盆里跳动的火焰,南宫玥唇角轻扬,心情放松了不少,没想到,这才短短的时间,萧奕竟然在皇后宫中也有了自己的人手和眼线……真不愧是前世最后的胜利者!

一夜好眠,南宫玥第二日起了个大早,用了些许早膳后,就带上百卉由宫人引着去给皇帝诊脉和行针。

冬日的早晨,虽然无风,也很是清冷,南宫玥围着斗篷缓步前行。

眼看着长生殿就在前方,不想偏偏就遇上了从殿中走出的韩凌赋。

韩凌赋身披大氅,一身月白锦衣,袖口镶着金黄色的丝纹,腰间配上白色的玉带,面如冠玉,静静地信步走来,好似芝兰玉树一般。

南宫玥避不开,只得上前行礼道:“摇光见过三皇子殿下。”

韩凌赋面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虚扶道:“摇光县主不必多礼,翠微山一别,不知不觉已经快半年了,县主近来可好?”

当初,南宫玥与韩凌赋等人在翠微山遭遇流民,众人侥幸都安然脱身,怎么说也算是患难之交。若是一般人,听韩凌赋如此一提,自然会对他心生亲近感,偏偏南宫玥对他心里只有厌恶,无论他如何巧舌如簧,南宫玥都不可能被他说动。

南宫玥微微一笑,得体地回道:“多谢三皇子殿下关心,摇光甚好。”

韩凌赋又笑了笑,拱手道:“说来昨日在长生殿中多有得罪,还请县主莫要见怪。”

南宫玥不急不缓地应对道:“摇光明白,殿下还有众位娘娘只是担心皇上的安危,又何来见怪呢。”

“父皇的病能有起色,真是多亏了县主。”韩凌赋不甚感激,但跟着又眉头一皱,看来忧心忡忡,“本宫听说昨日在东次间父皇又气急晕倒,幸好县主再次出手相救。本宫实在对父皇的病情甚为担忧……”

听到这里,南宫玥大致已经明白韩凌赋为什么要停下与她说这么多话了,韩凌赋应该是想从她口中探知皇帝的病情究竟如何。

身为儿子,担心父亲的病情是理所当然的,若是他光明正大的问,南宫玥自然会答,可是偏偏要这般拐弯抹角,就让人不免要怀疑上几分他的动机了。

南宫玥懒得和他这般虚与委蛇,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歉然地说道:“殿下,时辰不早了,摇光还要给皇上诊脉,就先告辞了。”

这皇帝的身体自然是大过天,南宫玥如此一说,韩凌赋只得道:“是本宫不是,打扰县主了。县主请自便!”说着侧身让开。

南宫玥又福了一礼,就向长生殿走去。

韩凌赋没有离开,望着南宫玥远去的纤细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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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神交

南宫玥到了长生殿的时候,皇帝正在东次间翻看着折子,刘公公一脸担忧的站在一旁,犹豫了几次想要上前劝说,见到南宫玥的时候,他顿时眼睛一亮,期翼地喊道:“摇光县主,您可算来了。”

南宫玥向他微微颌首,走上几步,与皇帝行礼,“皇上万福。”

“免礼,玥丫头,你怎么来了?”皇帝有些意外的放下折子,刘公公忙道,“皇上,该是请脉的时间了。”

皇帝揉了揉眉心说道:“对、对,朕差点忘了。”

南宫玥注意着皇帝的气色,问道:“皇上莫非一夜未眠?”

刘公公苦着脸说道:“是啊,摇光县主,您也帮着奴才劝劝吧。”

南宫玥上前几步,缓声道:“让皇上容玥儿请脉。”

皇帝和皇后对她素来看顾,“玥丫头”的称呼显然是亲近的表示,也因此,在私下里,南宫玥也不会自称封号,免得会让人觉得不识抬举。

皇帝眼中带着笑意,将手伸给了她,南宫玥足足用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收回了手指,说道:“皇上,您的病状已经从昨日好了许多,但卒中之症不是小事,您切不可再如此操劳。玥儿虽不懂朝政,但也知现在是因为皇上您还在,所以朝堂才稳定,若您一旦倒下,岂不是给了逆党可趁之机。”

作为一个闺中女子,此话涉及朝堂,南宫玥本不应该说,可是作为一个医者,她却不得不说。

刘公公的额头一阵冷汗,忙不迭地打岔道:“是啊,皇上。摇光县主说得是,您还是去休息吧。”

南宫玥的眼神清澈无垢,无偏不倚地迎上皇帝探究的目光,皇帝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朕也知道,只是,朕闭上眼睛都睡不着。”

南宫玥缓声道:“可否让玥儿一试?”

得到皇帝的同意后,南宫玥走到他背后,用银针依次扎入了他后脖颈的两个穴位,才片刻间,皇帝便已有了些睡意,随后就趴在书案上,沉沉地睡着了。

刘公公松了一口气,拿过大氅盖在皇帝的身上,忙说道:“多谢县主。”

南宫玥取下银针,说道:“皇上应该能睡上半个时辰,稍后我开一剂安神汤,请刘公公在皇上醒了以后伺候他服下。我午后再来为皇上行针。”

刘公公赶忙应下:“是!是!县主。”并示意小太监拿来了纸笔。

南宫玥写下安神汤的方子给了刘公公,正要悄悄要退下,这时,就见一个太监匆匆进来,在刘公公耳边说了几句,刘公公脸色大变,忙向南宫玥说道:“摇光县主,请暂且留步……咱家去去就来。”

感觉似乎出了什么大事,南宫玥退到一边,只见刘公公匆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匆匆回来,那脸色已不是用难看就可以形容的了。

刘公公走到书案前,似乎是想叫醒皇帝,犹豫了片刻后,一咬牙干脆来到了南宫玥面前,他先挥手让东次间内所有伺候的人全都退下,这才哭丧着脸说道:“县主,您给咱家一句准话,皇上是不是真的不可以再动怒。”

南宫玥肯定地点头道:“是的。”

“那、那可怎么办才好。”刘公公都快急哭了,他本想等着南宫玥问一声“出了什么事”,他也好顺势就说出来,可是,这个小县主怎么就这么沉得住气呢,愣是不问半声!

刘公公终于按耐不住了,垂头丧气地说道:“县主,现在有桩大事勿必要禀报皇上,可是,皇上听闻后一定会大怒,您看、您看这该怎么办。”

“很重要?”

刘公公点点头。

“那就请烦劳刘公公叫醒皇上了。”南宫玥眉头紧锁,卒中之人最忌大喜大怒,现在最好的其实是安静休养,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让病情有所缓解。可是显然,眼下的朝局让皇帝就连睡一会儿都办不到。

皇帝贵为九五之尊,坐拥天下,这个天下并不是那么坐的。

南宫玥微叹了一口气,看着刘公公把皇帝唤醒了,这才走过来,故作天真地说道:“皇上,您看,才睡了这么一会儿,刘公公就要把您叫起来,真是一刻都不得安歇。”

“是啊……”皇帝亦是无奈地揉着眉心说道,“怀仁,出什么事了?”

“皇上。”不等刘公公开口,南宫玥便插嘴道,“……娘亲这些日子正在教玥儿管家。前不久,有一个婆子打碎了一个古董花瓶,娘亲问我该如何处置,我翻看了家规,这样的过错是要打板子发卖的。对于婆子来说,这简直就是要了生死的事,可是在主家而言,真有这么重要吗?”见皇帝若有所思,南宫玥含笑着说道,“皇上手掌大裕,这两日虽有逆贼作乱,可若比作内宅,也不过是一个婆子打碎了古董花瓶而已。”

刘公公在一旁暗赞,没想到这摇光县主如此聪慧,三言两语间用内宅之事来比喻朝堂。

皇帝的表情不由缓了下来,与广茂的大裕相比,王都最近这些作乱的逆贼虽然烦心,但也不过就是一个婆子打碎了花瓶,让人心痛,却又不会伤筋动骨。他笑着摇摇头道:“你这丫头,朝政大事怎可与内宅相提并论。……怀仁,把人带进来吧。”

南宫玥抿唇一笑,没有再说话,悄然退到屏风后面。

来人身穿铠甲,约莫40来岁,肤色淤黑,有着一把络腮胡子,行走间,他的铠甲发出了铿锵之声。他走到皇帝近前,单膝跪下,抱拳道:“末将参见皇上。”

“免礼平身……郑爱卿,你来见朕是为何事?”

“皇上。”郑远焦急道,“西山军营哗变,参将陈广胜斩杀监军,带着亲卫叛出军营。”

“什么?!”

皇上猛地站了起来,面色如纸,他捂着胸口,摇摇欲坠。

“皇上。”刘公公忙扶住,忙不迭地悄声说道,“古董花瓶!古董花瓶!”

皇上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刘公公的搀扶下慢慢坐了下来,语气僵硬地说道:“郑远。”

郑远正被那“古董花瓶”四个字弄得有些莫名其妙,闻言忙抱拳道:“末将在!”

皇帝当机立断道:“朕命你带领护军营和前锋营,一万人马去往西山军营,镇压哗变,活捉叛将陈广胜!”

“末将遵旨。”

郑远领旨后匆匆离开,这时,南宫玥才从屏风后走出来,再一次为皇帝诊脉,随后松了口气说道:“皇上,您只要记着别动气,就不会影响病情。玥儿再为您扎上一针,睡一会儿吧。”

得到了皇帝的允许,南宫玥再次为她施针,直到他在罗汉床上睡下去,这才悄悄地出了长生殿。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她的身上,始终驱散不了她身上的寒意。

皇帝的情况其实并不容乐观,这次她虽然用险着把他救了回来,可是,若是再度动怒病发,恐怕连神仙都难治。皇帝未立太子,嫡子五皇子又年纪尚幼,再加上朝局混乱,以韩凌赋的心性手段,恐怕会陡然发难,借机除掉五皇子,再笼络朝臣,登上大宝。

坐在上面的皇帝是谁,南宫玥并不在意,只要别是韩凌赋就成了。

可是,她现在羽翼未丰,除了用尽毕生医术保住皇帝的性命外,什么也做不了……

南宫玥轻叹了一口气,这种一切只能交托给命运的感觉在重生以后,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回到所住的偏殿,刚把药箱放下,皇后身边的雪琴就来了,随着一起来的还有一个陌生的宫女,那宫女约莫二十来岁,模样清秀,十分端庄,她向着南宫玥福礼说道:“摇光县主,奴婢挽秋,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太后娘娘让您去一趟。”

太后?

想到当日的情形,虽说也理解太后是过于激动了,但理解归理解,南宫玥也不是面人,任人随意揉捏,又怎可能毫不在意呢。只是现在太后宣召,也只能去了。

整下衣裳,南宫玥带着百卉,随着那挽秋往太后所住的长乐宫而去。

南宫玥一路目不斜视,在挽秋的引领下走进了长乐宫的正殿,并未停留,而是转道殿后,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一间宽畅的房间,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熏香,气味十分清幽。这是太后宫中惯常用来招待亲近女眷的所在,南宫玥没想到太后在这里见自己。

房间内,太后正坐在罗汉床的一侧,在她的下首,赫然坐着的正是张妃。见到南宫玥,太后亲切地向她招了招手,说道:“过来让哀家瞧瞧。”

南宫玥将礼行完,这才走上前去。

太后拉住她的手,温和地说道:“是个好孩子。”

南宫玥微笑着说道:“多谢太后夸奖。”

“你方才去瞧过皇上了?”还不等她回答,太后又接着问道,“皇上的身体如何?”

见张妃正在一边侧耳聆听,南宫玥不由觉得有些可笑。莫非是方才韩凌赋没有从自己口中打探到皇帝的病情,就让他的母亲出马了吗?

南宫玥敛目恭顺地说道:“皇上一切安好。”

“那就好……”太后不由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道,“皇上的身体,哀家就交托在你的手里了。”

“摇光定当竭尽全力。”

或许是因南宫玥的回答太过含糊不清,张妃有些不太满意,她忍不住开口说道:“摇光县主,太后关心皇上病情,还望县主你一五一十的如实禀报才好。”

“娘娘。”南宫玥依礼福了福身,说道,“您希望摇光如何回答呢?或者,摇光已回禀了太后皇上一切安好,但娘娘您似乎并不满意。”

这句话就有些诛心了,太后顿时目光一凛,不满地投向了张妃。

“太后。”张妃忙起身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

南宫玥依然不急不缓地问道:“那娘娘是何意思呢?”

张妃暗恼地看着南宫玥,楚楚可怜地向太后说道:“太后,臣妾只是担心皇上,担心则乱……”

南宫玥恭顺地说道,“太后,听闻皇后娘娘正在抄写《平安经》呢,昨日一夜未眠,现在都还在小佛堂。”她话语中虽然没指着张妃说什么,可意思却是很明确的。皇后正不眠不休的抄着《平安经》为皇帝祈福,而张妃口中说着“关心则乱”,却也没见她做什么……

张妃脸色一白,果然见太后一脸的不满,喝斥道:“你也是,都这个年纪了,也太没有分寸了。皇上重病,你也别在外面走动了,要没事就在自己宫里为皇上诵经祈福。”

张妃低头,应道:“是……臣妾先告退了。”若是眼神真能如刀,她恨不得在南宫玥的身上狠狠地刮下层皮来。

太后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慈眉善目的向南宫玥说道:“玥丫头,皇上那儿恐怕随时会宣你,哀家也就不留你了,等皇上好了以后哀家再宣你进宫来陪哀家说话。这儿有些御膳房新制的点心,一会儿你拿一盒回去尝尝。”

“谢太后。”

南宫玥恭敬地应了一声,就听太后命挽秋准备好了点心,百卉接过后,南宫玥与太后告退,这才离开了长乐宫。

南宫玥走出长乐宫,轻呼了一口气,有些疲惫的带着百卉回到了凤鸾宫的偏殿。

南宫玥懒懒地靠在罗汉床上,百卉忙为她倒了一杯水,问道:“三姑娘,要不要吃些点心?”

“好啊。”南宫玥应了一声,她也确实有些饿了。

打开匣子,里面是四甜四咸,一共八味点心,做得十分精巧,南宫玥拿了一块梅花形的糕点,并说道:“你也吃一些吧,今日一大早就忙里忙外的,别饿着了。”

百卉没有推辞,她坐在脚蹬上,笑着应了一声,“谢三姑娘。”

南宫玥将糕点放在口中咬了一口,忽然微皱起了眉,说道:“百卉,先别吃。”

百卉一怔,忙将手上还没有吃过的松子糕放到了小碟子上。

南宫玥又从里面拿了一块白糖糕,先放在鼻下闻了闻,又掰开咬了一小口,在口中嚼了几下,这才吐了出来。百卉忙端上清茶,让她漱口。

“三姑娘,这是……”

南宫玥思忖着说道:“这点心里面有东西。”

“啊!?”百卉一惊,忙道,“三姑娘,这……难道是毒?”

“不是毒。”南宫玥摇摇头道,“是一种会让人全身虚弱无力,好像重病一样的药,但不会致人于死地。”

“难道是太后她、她不想让您为皇上医治?”百卉义愤填膺道,“……她到底是不是皇上的亲娘啊!”

南宫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们现在在宫里,隔墙有耳,有些话还是不能乱说。她思索了一下说道,“应该不是太后。”

现在皇帝的性命可以说是全靠南宫玥在撑着,她倒下去,皇帝再有个万一,无人可救。太后哪怕不是皇帝的亲娘,也不能会想要置皇帝于死地,毕竟对她而言,是太后还是太皇太后都没什么差别,又何必呢。

更何况,太后乃先皇元配嫡妻,而皇帝也确确实实是她嫡长子……没有一个母亲会盼着亲生儿子去死的。

但是,这药到底是谁下的呢……

目的只是为了让自己无法给皇帝医治吗?

朝堂局势混乱,没想到,这后宫里的形势也不容乐观。

“静观其变吧……”南宫玥说着,“至于这些糕点,等夜里,你拿出去处理掉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