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都不象原城繁荣昌盛,也不如定州城那般追求精巧建筑,但高唐建都最早,城中高大的城墙,厚重的拐角,城中房屋多为山石构造,在红袖眼里,处处是景。走在古意盎然的青石街上,她慢悠悠地转了三天,尽拣人少的地方走,也许她该考虑去学画画,把自己看到的都用画笔记忆下来,小河边的洗衣妇,胡同尽头的一枝枯茎,可能是冬天的缘故,到处被冷风吹得干干净净,古代没有环卫工人,路上常会有一些垃圾,虽然这些都是可分解的,但也不太美观。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有种被人跟踪的感觉,并没有发现什么,只是种很微妙的感觉。

红袖收拾心情,看看天色,前去福缘楼赴约,今天的天有点阴,路上行人早已着了冬装,她只加了件溜毛边的淡黄色夹衫,煞是亮眼。再一次庆幸自己学武学对了,至今已有小成,否则在这北地的冬天里还不裹成肉球。卫妍今日会回到满都,她约了自己和莫语冰在那里相聚。福缘楼是满都三大酒楼之一,约有百年历史,主人曾是御厨,传到现在,已在全国开了数家分店,颇有口碑,世居柠雪山庄,现主人娶了卫妍,想当初她在学府曾立下雄心要做酒楼生意,虽未能成行,也算是一偿心愿了。

福缘楼高三层,到了第三层的雅间,卫妍和莫语冰早在等着她,见面后三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幸而卫妍早把夫君打发走,没有留在这里妨碍她们交流。

红袖感慨发言:“卫姐姐,你可是咱们六人中第一个嫁人的,看你挺快乐的,嫁人好像也不是那么坏的事了。”

卫妍已梳了妇人的发髻,脸上有遮不住的荣光,眼波流转,不解地问她:“听你说得好似嫁人是坏事一样,你不打算嫁人了?”

莫语冰插嘴道:“刚才同你说过她是怕嫁人才从家里跑了出来,你还不信。”

卫妍捂嘴笑她:“傻丫头,早也得嫁,晚也得嫁,你跑什么?”

红袖想你们哪知道十几岁嫁人的恐怖啊,要她接受绝无可能。

“便是因为没卫姐姐这般好运气,嫁了个想嫁的人,所以不想嫁人。”

卫妍得意:“那是,本来想自己开家酒楼的,谁曾想有现成的酒楼老板娘让咱当,还不立马嫁了。”

红袖嚷嚷:“我可怜的姐夫,原来不是被看中了人,而是看中了酒楼。”

“别胡说了,快吃你的菜吧,这可是我亲自下厨做的。吃完了去见见苏万雪,既然你叫他姐夫,自该见上一面。”

卫妍的手艺自是一流,红袖大块朵颐,有点后悔没叫长风他们一起来吃,今天只有自己出来。

卫妍突然想起一事,对两人道:“对了,我进城的时候好像看见一个人,是你们都认识的。”

“谁呀?”

“那人骑马赶路赶得很急,从车旁路过,我在车里只瞄了一眼,但可以确定是安少君。”

红袖筷子一抖,他如何会来?强自镇定地问:“不会吧,迎亲使团不是过几日才到吗,难道他这么心急想见新娘?”

莫语冰道:“又不是他的新娘,关他什么事?”

卫妍也疑惑地问:“什么跟什么呀,迎亲使团我知道,你怎么说安少君和公主……”

红袖解释道:“我离开苍宋前见过花灵一面,她告诉我安少君是苍宋的王子,叫什么淮安,还问我知不知道和高唐联姻的事。”

卫妍哦地一声,道:“原来如此,难怪花灵是郡主身份也要跟着安少君呢。不过你好象说错了一点,跟我们高唐公主有婚约的不是安少君,那个曦明王子的名字叫晨安,是苍宋四王子,不叫淮安啊。”

“是啊,公主的嫁衣是我做的,见过公主几次,听说她未来的夫君不是苍宋王后所出,只是个宠妃所出,不可能是安少君,人家年纪比咱们都要大好几岁呢。”

什么?这么说她一直误会了?怎么到最后不是他,不是他,呵呵,不是他。

可就算不是他,那么,为什么,为什么一直没有找她,为什么直到她走也没有见到他,就算误会了定婚这件事,被人轻慢却是事实,她的心是骄傲的,容易受伤害的。

红袖清清喉咙:“那他一定是迎亲使团的人吧,替他哥哥来迎亲的。”

卫妍摇首道:“不象,我看他行色匆匆,只带几名随从,若是迎亲使团到了,哪会是这阵仗。”又含笑看向红袖:“我倒是觉得他此时突然出现与你有关。”

红袖心一跳,不以为然:“为何与我有关?”

“还记得以前在学府时候,你与他,嗯……”

卫妍意有所指,莫语冰也凑趣道:“对啊,对啊,当时花灵伤心欲绝的小模样,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不过后来他离开学府不知道去哪了,要不然咱们几人中可要出个王妃的。”

她才不要做王妃,打了个寒噤,忙道:“绝对与我无关,我可清白的很,你们也说了,他早离开学府,不知去向了。”

卫妍不放过她:“我总觉得与你脱不了干系,要不然他来这里做什么?红袖,你今年也及笄了,该考虑一下这方面了。”

红袖大声叹气:“所以说嘛,女人千万不能早嫁人,卫姐姐,你现在已经有三姑六婆的架式,你老了!”

“找打啊你!”

一时屋内嬉笑声不断。

心悦君

客栈左侧是条夹道,一辆马车停在那里。从马车上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客栈门前的来往住客,掌柜在门内的柜台后面打着算盘算账,小二殷勤地招呼客人,这一切都入不了等在车上的安少君的眼,他的心里只想快点看到那个人。

三日前在半路收到消息,他要等的人已经出现,匆忙赶路上午入城,收到的消息是红袖离开客栈到福缘楼赴约,便在这里等候。

见到她时应该说什么?一年前的那个冬日清晨,他笑着对她说会去找她,转身回宫,父王母后定下让他与高唐公主联姻,因他为着两国合作之事先行去过那里,那时他隐藏身份,对方并不知他便是苍宋七王子。赤岩国日益强大,苍宋与高唐两国在此时联姻,是出与对赤岩的防备。他是王后所出,王位理所当然要他继承,此次与高唐公主结婚的首选也是他,这让一直嫉妒他的人更是懊恼。父王母后言语中试探问到了红袖,从赤岩来求学的她,颇有微词。他只是面上做到无一点波澜,更是积极与高唐公主的婚事,因为他越是积极,就越会引得某些人起破坏之心,终于,三个月后,高唐方面得到的消息是与烟烟公主成亲的会是苍宋四王子,晨安。

他就知道会这样,甚至在事态进展中小小地推波助澜了一下,四哥一向好与他争,但凡他有的,四哥也必定要有,连他年少时曾被父王派去外游历两年,到怀玉求学,也被四哥记恨在心,如果不是早有心进入朝堂参与政事,不舍得放下手中权力,四哥想必也会一一做到吧。现在如愿娶得高唐公主,可能是四哥目前最最得意的事。

能将原本属于自己的这场婚事连消带打给化解,安少君心里也有些得意,他不喜欢斗心眼,不得已而为之,只是在这个回合中他不算赢家,红袖走了,在他迎战之初就走了,却没有机会去和她道别。

待会儿见到她要说什么?问她为何一点消息也无?向她解释花灵说的不是真的,与高唐联姻的不是他?好像都不足以表达这一年中他的思念。

她走之后,仿佛将他满心要道出的话语抛下得彻彻底底,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会否误会自己要与高唐公主成亲?找到原园,见到了她的丫鬟兰儿,从那里得到的是一管玉笛,没有只言片语。

宫中筹备四王子的婚事开始如火如荼地进行,父王觉得对他有所亏欠,他乘机要求出宫散心,前去赤岩寻她未果,得知她一人为避亲事离家,万分担心,可他不能长时间不回苍宋,只好一面派人盯住赵家,一面派人四处找寻。赵家断断续续传来红袖在外写来的信,方知她的平安。只是路线不定,一会儿向西,一会儿往北,又有消息说高唐卫妍来信,才想到她可能会到高唐看望旧友。派人前去卫妍和莫语冰两人处盯着,适逢前去高唐的迎亲使团不日出发,安少君又借口说自己要出宫散心,赶往高唐。

他来了,离他想见的人越来越近,可他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母后安排下,朝堂上他渐露峥嵘,一日一日将威信建立起来,自有一班人誓死追随,每待自己静思的时候,在他处理公务的时候,在他笑对各种应酬的时候,心中若有若无地有一丝疑问绕在心头,不断地问着自己:你这一腔热情,她明白吗?又是怎么想的?你在这里担心她一人跋涉江湖,她呢?你与她之间未曾有过任何诺言,你会不会是自作多情一厢情愿?

于是嘴角常带的那三分笑意反有种冷清的味道,让人看不懂,有臣子在王后面前直夸七王子到底不凡,一如王上。是嘛?

从小顺遂,他以为今生所有的事掌控起来都易如反掌,其实他连自己的心都掌控不了,在暗中彷徨着。下意识里,他要找到红袖,也许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只要找到她就好。

天色渐晚,她竟还未回来,安少君稳坐不动,马车外的随从也不敢吱声,暗暗焦急。

远处缓缓行来一辆马车,红袖与莫语冰向苏氏夫妇告辞时,莫府自有人来接莫语冰,卫妍见她要单身回去,不依派人送她回客栈。其实她没那么娇弱,要人护送才能回去,但她不讲究排场,人家也要讲究的。

到客栈门前,她下车打发万家的人回去,正要转身进客栈,大门左侧停着的一辆中下来一人,白色衣衫,一声“红袖”叫住她。

彼时她正要转身,忽被叫住,半侧着身向客栈,头却转向左方,便那样愣在了那里。

也许只是一瞬间,安少君的六十刹那印象被红袖一格一格定在心里。夜色中看不清他的眉眼,隐约看得到他身量高了不少,越发显得挺拔,此刻那双长腿正迈向自己,一步一步,这么近,那么远。

终于在她紧绷的情绪中,他到了她面前。莫名其妙,她干嘛要紧张?脸却不由自主燥热起来,透过客栈大堂昏暗的灯光,发现他身上的白袍上略微有些风尘痕迹,脸色也有些疲惫,怎么,一向从容淡定的安少君也有狼狈的一面?

安少君的心有些茫然,时经一年的寻找,赤岩、高唐两趟奔波,终于又重新见到了她,这一刻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她长高了一些,许是半年在外奔波,原本有些婴儿肥的小圆脸如今变成尖下巴,大眼睛里依然闪耀着

“还记得我是谁吗?”安少君暗自懊恼,怎地自己这么沉不住气,一见面脱口而出的话居然是质疑的口气。

她笑了,可居然还说了句:“这个我要想一想才知道。”

安少君脸色一冷,再也挂不住那惯有的笑意,沉声道:“这个一点也不好笑。”

红袖再笑,心想冷脸我见得多了,怕你呀。

客栈门前来往客人不断,两人站在正门口,均不觉自己是碍事的那一个,最后他谓叹一声,仿佛把胸中所有郁结之气吐尽,又垂首低笑一声,想通了自己真没必要和她如孩子似地斗这些无谓的气,伸手拉住红袖,直接带她向自己坐的车走去。

她只要一发力,应该不难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可她没有,只是任他带自己往前行,心中乱乱地想着:要不要把手抽出来?啊?要不要?

终于想到男女授受不亲这点,待要挣脱他,却已经到了车前。车前的仆人忙掀开车帘,安少君松开她的手,示意她先上车。

让红袖纠结的问题此刻又变成了要不要上车?啊?要不要?腿却已迈上车去,外面看上去不打眼的马车,内里却布置得很舒适,不是白文山的马车那种扎眼的奢华,带着些含蓄的低调,车如其主人。

扬眉问随后进入车内的安少君:“你的车?”

纯属没话找话,他不答。

她只好又问:“咱们这是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哦。”既然这样,那就即来之则安之。红袖掀开车窗帘,路旁的建筑不断后退,装作看得很专注,不去看他。

一时车内气氛凝固,良久,红袖不耐烦,偷眼看他,安少君紧紧皱着眉头,眼睛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他和她一样,都长大了一些,不再是个美少年,显得英气勃勃,无论以古人的眼光或是现代的审美观点,他都足以当选偶像人物。

“红袖,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叫淮安?”

他忽然开口说话吓了红袖一跳,忙别转眼睛。没有回答,她在心里默然想:我记得。

她还记起那个冬天的清晨他说过其他的话,历历在目,原来时间忘了走进她的心里,没有带走这些回忆。

“有些事,我早该告诉你,不过,现在你想必已经知道了。”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有些疑惑的表情:“你何不问?”

她也疑惑:“为何要问?问什么?”

“问我为何叫淮安,为何你走之前没去找你,为何今天会出现在这里?你从来不问,是否一点也不想知晓?”他想确定她的心意,又在心底嘲笑自己,名叫淮安,心却一点也不安。

一连串的为什么好象真应该问一问,但他就在她面前,当初为她前往赤岩她知道,又为她寻到高唐她也知道,有没有答案已经不重要了,重点是,他们以后会是什么关系,这才是她应该做出决定的,现在已到了两人挑明关系的时候,她不怕,只是有些为难,不太想这么早就做出决定,这回事还是能拖就拖好。

安少君见她只是沉默,到底年轻,十八年来从未有过的急切使他一时没了主意。她一向与别的女子不同,难道她一点都没有别的女子面对他时的娇羞和心动吗?

这时红袖轻轻开口:“我已知道你是苍宋七王子,名叫淮安,之前你没去找我可能是多有不便,我承认,当时很失望。或者你想说来高唐是为了见我,那么淮安,我想问一问,你为何,为何会对我如此厚爱?我颇有自知之明,人才不见得出众,文不及柳慧恩,貌不及你的灵妹妹,若非那年在赤岩与你相遇在前,恐怕同在学府求学我们也不会有交集的。你说,我凭什么去问那些?”

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抱歉,我不是花痴,人家勾勾手指就粘上去的事我做不出来,你求我啊,你求我的话也许我会心软,哈!说起来安少君算是个不错的人选,如果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不能回去的话,起码他让她心动。

安少君在心里慢慢消化她说的这段话,情绪忽上忽落,一时欢喜莫名,他为她话中的不自信和不确定雀跃着,原来并不只他的心在不安,心情越来越好,惯有的笑容又挂在了嘴角。

张张嘴又说不出话来,马车正好停下,已到了一座府邸,便拉她先下马车,边走边解释:“这是我去年来高唐时购下的私宅,一直空着,本来以为短期内不会再来。”

除了引路的仆人提着的灯笼能照见脚下的路,黑漆漆地啥也看不见,这里晚上都没个路灯。糟了,晚上,她好象忘记客栈里还有长风三人在等她回去。猛地站住,转身要走,安少君不解地问:“怎么了?”

“我忘了客栈还有人等我呢。”

安少君拉住她不放:“你上车的时候我已经交待人去说了,你今天晚上不会回去了,待明日再去客栈接他们一同来这里住下。”

“我何时说晚上不回去?”老兄你自说自话吧?

“我说的,你这大半年一直在外面闯荡,虽然是一偿心愿,不过不可能永远跑下去,今后我希望能就近照顾你,你若还不想回家,那么就同我在一起好了。”他说得理所当然。

和你在一起?说得容易,刚刚他们说到哪了?红袖记得只是聊到自己问他为何要如此厚爱她,怎么一下子就跳到要被照顾的份上了,难道刚刚她鬼迷心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没有吧,她自认多活了几年,刚才说话前也字字斟酌过,既没拒绝,也没装不明白,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当下紧张地问道:“晚上不回去?不太好吧?你我男女有别,还是避嫌的好。”

穿过正堂,又行了一小段路,方到了间休憩的小厅,安少君将她的手放开,一幅大事已定的样子,让红袖看得很不顺眼。凭什么啊,就算他是目前唯一让她心动的人,但还没有被人追求过,怎么就成了定局似的,好不容易重复青春,有的是机会,她不服气,当着点灯上茶的一干仆人也不好发作,满心地不自在。

好不容易跟前没了人,红袖立马想要抗议,她还没张口,安少君又叫人来给她做点宵夜,拿暖炉,打扫出客房,支使得人团团转,待无关人等再次退场,站起来走到红袖面前,看着她一双眸子,道:“你要找任何借口回去我都不同意,红袖,别告诉我你不明白我的心意。”

这一年中他花在找人上的精力太过,说到这里心中略有了苦意,是否喜欢一个人多过那人喜欢自己,就是把自己放在受伤害的位置上?这三天传来的消息中说她一路上身边有个人陪,如果再次放她走,纵使他花再多的精力寻找到她的踪迹,见上一面,谈上三言两语,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终有一天她也会忘记他。

想到这里,他半蹲下身子,握住红袖双手,又道:“若我求你呢,红袖,与我一起。”

从未这样求过人,想要的东西总是别人捧在手里奉上,只恨太少,如今他也有这一天。

红袖张口结舌无法说出话来,这个安少君,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一会儿冷脸质问,一会儿又长吁短叹,一下子自作主张强势无比,一下子又患得患失软语相求,她的心也是肉做的,不由自主被他左右着,她该怎么办呢?

不可否认,他这么执着地找她,又表白心意,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更多的是感动,也不知如何报答他这一腔情意。如果不答应,那便是太傻了,死了也会后悔得跳出棺材。但如果答应同他一起,那便要接受他身后的一切,再说她只过了半年的游历生活,还没有够呢。

沉吟半晌,她站起身,也拉起了他,犹豫地道:“我过了年才十六岁,你也知道我离家是为了避开爷爷给我安排亲事……”

话未说完,他已迫不及待地打断:“我知道,你一向说自己小,没关系,我们可以迟点成亲。”

又来了,她头大,说得好象和他成亲已是定局,再次委婉地说:“我曾说过要游遍天下……”

话又被打断:“我陪你,不过日日在外游历很是辛苦,咱们可以定期出门。”

她真的不是这个意思,低下头呑呑吐吐地道:“你是王子,我是草民,门不当户不对,你知道,我最嫌麻烦的。”

安少君勾起她下巴,直视她的眼睛:“不会有那些你想的麻烦,这些都不是问题,相信我。”

红袖撇嘴,心中独白:你知道我说的麻烦是什么吗就说不会有,没问题,切,电视剧里都演过了,先是你的父王母后反对,再是你不能只娶一个老婆,然后有无数个情敌出现,我要一一应战,运气好的话伤筋动骨,运气不好就丢掉小命,把自己虐得体无完肤,难道我换个空间换个身体就是为了迎接那种生活吗?

最怕就是做选择题,还是只能单选的选择题。但要是不战而退,太丢现代人的脸了,她自信生活中某些经验还是超越古人的,WHO怕WHO!而且,为了眼前这个人,值得一试。

当下重重一点头“嗯”了一声,没了下文。

安少君看她面上表情一会儿撇嘴一会儿皱眉,又突然洋洋得意地瞄瞄他,最后点头“嗯”了一声,实在不明白她的内心活动,不过也知道这一点头一声“嗯”表示了什么,拉着她的双手顺势拥她入怀,笑问:“嗯一声就没话了嘛?”

红袖闭上眼,享受着不一样的心安感觉,喃喃地道:“嗯的意思就是我累了,要睡觉。”

拖无可拖,她终于做了决定,不再纠结,感到有种出乎意料地心安和喜悦,倦意袭上心头,恨不得就地睡倒。

安少君见她已迷糊,忙抱她去客房休息。

红袖只来得及感慨一句有男朋友就是好,便进入了梦乡。

情不绎

从无边无际的甜梦乡醒来,红袖没舍得睁开眼睛,窗外传来阵阵的鸟叫声,外间有人轻轻进房间,听声音象是有人端着水盆进来,小心翼翼地放下,又轻手轻脚地出关门而出。

她伸个大懒腰,真不想起床,冬天赖床最舒服了。

安少君轻轻进到里间,不意看到的就是这么幅景象,有些失笑,她的小脸微红,睡眼惺忪,嘴张得大大的,歪靠着床,看到他进来,打哈欠的动作一滞,就那么张着嘴与他对视。

她有些害羞,他忽然也觉得有点脸红,轻咳一声:“嗯,那个,我让人端来热水,吵醒你了?”

“哦,我已经醒了。”韵韵没在真不方便,不知道自己一晚上没回去,他们三个有没有记挂她。

“那……你先梳洗一下,我在外面等你吃饭。”

以前在学府时候两人曾有段时间天不亮就一起去练功,也不知道那时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又回忆起昨晚自己是被安少君抱回房的,赶忙坐起来,发现昨晚的衣服都没脱,也是,自己现在才十五六岁嘛,还不到有魅力的时候。

跳下床稍做整理,到外间洗漱,边想着一会儿去客栈接韵韵她们,等会儿该怎么说呢,韵韵和小七倒还好,长风不知道会不会同意与他们同行,他的脾气一向别扭,总不能抛下他不管吧?她下意识把三人与她当成一个整体,不愿分开。

整了半天自觉能见人了,红袖开门出去,安少君拉起她的双手,打量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问道:“原来你真的不会梳头发,在怀玉的时候你每天早上都梳个最简单的发式,象个男孩子。”

她无奈道:“男子发式简单啊,女子的我学不会,只会结条辫子,这些天都是韵韵,我的小丫鬟帮我梳的,但她现在不在,对了,我几时去接她们?”

“咱们吃过早饭就去,可好?”

“好!”

一切仿佛变了个模样,也许是天气太冷而年轻的心太热的缘故,便向他抱怨道:“我总有些不习惯。”

“怎么了?”

“说不上来。”

“那不如先从我的名字来习惯,红袖,叫我淮安来听听。”不让她低头,想在她清澈的眼中确认自己的身形。

淮安,象是换了个人似的,不过总要有这个过程的,她依言叫道:“淮安。”一声叫出口赶快低下头,忽然想起与安少君初次见面的情形,那时候相处多自然,不象现在这样说不出的别扭,总感觉衣服哪穿得不合适,头发真的很乱吗?在他眼中,她会不会丑了点?

安少君却再自然不过地拉她进房间,在妆台前坐好,拿起梳子,将她一头长发握在手中,细细梳通。边梳边道:“你一时懂事得不得了,有时候却又什么都不明白。”

她只觉脸红,叫个丫鬟来就行了,他这是干嘛啊。偏偏这古镜看不分明人像,也不见他如何摆弄,竟已给自己梳好了头发,摸了摸,如平日韵韵给自己梳的少女发髻一般,微感诧异:“想不到你竟还会梳女子发髻,不对啊,你是王子,哪会这些服侍人的活计?”

“曾听花灵取笑你不会梳头,闲来无事,我便学了学,看有否机会服侍你。”

天哪,这还是那淡然优雅的少年王子吗?红袖最怕人家对她好,顿时说不出话来,只好哼哈两声,转口道:“我饿了。”

早饭很丰盛,红袖自问不是讲究的人,根本不在乎菜式有多精致,她只顾和安少君说话。

“你天天早上这么吃吗?”

“情况允许的话。比如这几天一直赶路来找某人,没怎么吃东西。”

“真的?”她忙递过去些点心,“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