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公主!”连玦冲着她们的背影行了个大大的礼,再直起身来时,一脸的意犹未尽。这次没占到多少便宜,总不免叫人觉得遗憾,但他毕竟是第一次约慕容寒枝前来相府,总得知道点分寸,还是不能乱来的。

不过,想到终于在约公主到自家府上游玩这一点上,他没有输给奉阳王,不禁又是得意,又觉得相当解气:奉阳王,你等着吧,你能做到的,本公子也能,看谁笑到最后!

回到东宫,慕容寒枝确实觉得头脑一阵一阵晕眩,心口烦恶欲呕,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便和衣斜倚在锦被上休息。桑雨一路上都在生气,到现在还鼓着腮帮子,打水浸湿了毛巾,帮她洗手净脸,一声都不出。

隔了一阵,慕容寒枝听出她呼吸短而急促,显然气得很厉害,便微微睁开眼睛,“扑”地一笑,“桑雨,你要噘着嘴到什么时候?当心那嘴成了拴油瓶的地儿,可就不俊俏了哦。”

“公主就笑话属下好啦,”桑雨一点都不脸红,还气得侧过身去,“等什么时候奉阳王和连玦为了公主打起来,看公主怎么收场。”她又不是笨蛋,怎么会看不出来,如今公主正周旋于这两者之间,对哪一面的态度都不明朗,这两家又是死敌,若有朝一日,他们知道公主对谁都有情,还不打个你死我活啊?

说到这里,她倒是奇了怪了,一直以来,慕容寒枝处事都是冷静而睿智的,从来不给对方留一点破绽,为何单单在这件要人命的事情上,她反而剪不断,理还乱,看得她胆战心惊的?

就知道你在气这个。慕容寒枝斜了她一眼,反问,“我为何要收场?”

啊?桑雨一怔,看到她的眼神,陡然间明白了什么,不由一怔:“公主是说----”

“话不是你说的吗,让他们狗咬狗才好,”慕容寒枝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倚着,“我不过扔块骨头给他们,就让他们争去,无论争出个什么结果,都是他们自作孽,我为何要替他们收场。”原来她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难怪依她的冰冷性子,竟然会忍下连玦对她的无理了,她就是想挑拨得这两个人为了她大打出手,最好是两败俱伤,东宫这边好坐收渔人之利!

不过,这好像也不大人道吧?连玦固然是个登徒子,话没说上几句就对慕容寒枝动手动脚,就算最后吃亏也活该,可那奉阳王对她却是真情实意,相识这么久以来,两人曾经相距无几,但奉阳王对她却始终尊重,从不曾越雷池半步,若最后也不得善果,岂非让人寒心吗?

然桑雨是一心向着太子和曲云烟的,一听这话,一下就高兴得直拍掌,“太好了!原来公主早有计谋,属下还----公主放心,属下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护得公主周全,绝不让连玦动公主一根手指头!”她年纪还轻,再加上先入主主地将奉阳王当成了奸臣,因而只顾着高兴,也想不到哪里去。

慕容寒枝淡然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当初想到这一点时,她就知道一定不会有好结果,若是其中一方压倒了另一方,那么她势必就得嫁给赢者,否则对方必不会轻易罢休。若是双方两败俱伤,那她就是辜负了奉阳王对她的一片真心,此生难安。换句话说,这场豪赌已经开始,不到最后是停不下来的,而最终的结果,都没有真正的赢家。

因而,每每夜深人静之时,她都会在想,这样做到底有何意义,或者说有无必要。这些原本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而且她当初也不是想要这样,可如今一步一步走来,事情已经快要脱离她的掌控,她想要脱身,已经不能!那么,无论她是否愿意,或者是否想看到血流成河的景象,都必须继续下去了。

话又说回来,慕容寒枝自认为法子很高明,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打垮秦、连两家,但连相一向老奸臣滑,慕容寒枝对自家儿子一向瞧不上眼,却在突然之间改变了态度,还经常与连玦一同游玩,相谈甚欢,不由他不起疑心。待到他查到慕容寒枝同样跟奉阳王卿卿我我之时,不禁勃然大怒:好个凤吟公主,原来是这般不知羞耻的女人!

“叶杨,快点快点,别让公主等得太久!”连玦从屋里跳出来,边跑边整理衣冠,急得一走一跳,恨不得胁生双翅,飞到慕容寒枝身边去!

今儿个两个人约好一起游湖,虽说天很冷,湖边没有什么景色好看,但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就算是万里荒漠,也有无限风情。

连相一看到儿子这没出息的样子就来气,一个横步过去,把他挡下来,“不准去!”

“啊?”连玦一呆,继而跺脚,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父亲,你、你怎么----我、我要去见公主,你----”

第107章 魅影之危

“我说不准去!”连相大吼,胡子一翘一翘的,“凤吟公主对你不是真心,你何必陪她玩。趁早给我收了心!”自己儿子是什么德性,自己最清楚,尽管连相从来不在别人面前诋毁连玦,但他很清楚一件事:就凤吟公主那般高傲的人,怎么可能真心喜欢连玦,她会跟他来往,绝对没安好心就对了。

“才不是!”一听这话,连玦不乐意了,“父亲不要乱说,公主对我就是一片真心,她还说喜欢我无拘无束的个性,跟我在一起她很放松…总之我会娶到公主,父亲你让开!”可怜的连玦,还真是一点自知之明和防人之心都没有,也不想想慕容寒枝怎么可能轻易把这样的话说出口。不是哄他开心是什么。

“你----”连相气极反笑,点着他的额头骂,“你这个笨蛋,凤吟公主是耍弄于你,你倒当了真!总之凤吟公主绝对没安好心,我不准你再跟她在一起,免得到头来吃亏。天下好女子多的是,差一个凤吟公主吗?”

“除了凤吟公主,我谁都不要!”连玦的倔脾气又上来了,老爹不但不帮着他出主意,反而一个劲儿打击他,他赌气似的狠狠推开连相,撒腿就跑。

“你给我回来!”连相大叫,脸都有些发青,可他越是叫,连玦跑得越快。眨眼没了影子!“你这个、这个逆子,逆子----还愣着干什么,去侍侯着!”末了一句是骂尴尬地站在当地的叶杨,就差一个耳光刮过去了。

叶杨吓得一哆嗦,连说了几声“是”,赶紧追了上去。

连相呼哧呼哧喘了半天,还觉得胸口堵得慌,差点晕在当地!不行,那凤吟公主铁定没安什么好心,他还得赶紧想个办法,让连玦死心才行,不然到头来,他一定伤不起的!“凤吟公主,你好,你很好。咱们走着瞧!”他就不相信了,一个女娃娃,还能跟他斗?做梦!

入冬之后,天是越来越冷了,自今日午时开始。天空飘起了雪花,初时只是星星点点,到得后来就是大片大片地落下来,密而且急,入夜之后,整个京城已笼罩在一片耀眼的莹白之中,大街上鲜有行人,家家户户都闭窗锁门,围着炉火取暖,谈论着明年的收成。

兵部尚书祁祥瑞已经年近半百,自觉精神体力都大不如前。再加上连相和奉阳王把持朝中大权,他就算再有心,也难有作为,因而正琢磨着明日早朝之时,向曲天昭请辞,告老还乡,回家享几年清福去。

夜已深,一家人都睡了,他一个人留在书房写明日的折子,边写边想着这些年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偏偏皇上昏庸,就算他想为民请命,也是有心无力,心中不免唏嘘,长叹一声,“时不我与,真是天大的讽刺啊----”

“呜----”一阵风声响过,有如夜枭的悲鸣,似乎在附和着祁祥瑞的感慨一般。“啪”一声响,窗户被风吹得打开来,一阵冷风吹进来,他打了个哆嗦,赶紧站起来去关窗户。结果他才关上这边,另一边又打了开来,他摇头叹息一声,回头才要过去,却赫然发现房里多了一名黑衣蒙面人!“你、你是何人?!”他心下大惊,本能地后退一步,被椅子腿一绊,摔到地上去。

“我是来要你命的人!”黑衣人桀桀地笑着,笑声沙哑而难听,“你受死吧!”他长剑一挺,奔着祁祥瑞的胸口就刺了过去!

“慢着!”祁祥瑞往旁边一滚,举起一把凳子挡在胸前,尽管面临生死关头,可他居然很沉得住气,除了脸色发青之外,并无其他不妥,“你就算要杀我,也要让我死个明白,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跟你有什么仇?”他这一生虽然自问对得起天地良心,但总有宵小之辈跟他过不去,看来今晚躲不过这一劫,能死个明白也是好的。

“嘎嘎…”黑衣人一直在笑,好像觉得杀人是一件很好玩的事,“看来你老了,记性变得这么差,自己做过什么事,自己不知道吗?”

“请指教。”祁祥瑞缓缓自地上站起来,尽管知道机会很小,但总要试一试,他看似不经意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府上侍卫就在那边不远处,如果大声呼救的话,他们还是能听到的,但能不能赶在黑衣人杀死自己之前进来,那就很难说了。

谁料他才一动这心思,黑衣人立刻察觉,手中剑一个半转,“唰”一下,就见寒光一闪,即没入他心口!他只觉心口一阵冰凉,跟着黑衣人收手抽剑,温热的血喷涌而出,他的身体就在僵直了一下之后,慢慢倒了下去。“你…你到底…”巨以布号。

“我会让你死得明白,”黑衣人在他身上将剑上的血迹擦干净,还剑入鞘,动作快而轻盈,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还记得二十五年前,被你们联手告到御前的人吗?”

这话一入耳,祁祥瑞原本渐渐闭上的眼睛條地睁大,不敢相信地瞪着他,“你、你是----”短暂的震惊之后,跟着他眼里的惊慌之色尽去,而代之以一种解脱后的释然,最终无奈一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黑衣人看了他一眼,“原来你早想到会有这一天!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话音未落,他的人已化为一道黑色的利箭,从窗户中一跃而出,转眼消失在茫茫雪夜之中。

兵部尚书寅夜被杀之事,一夜之间传遍京城皇宫,曲天昭更是又惊又怒,拍案大骂,说朝臣们尽是些废物,居然又让歹人得了手!原来自打去年开始,朝中有几位重臣先后都莫名其妙被杀,凶手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之后即刻逃走,一点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被京城中人传为“魅影”,意即凶手不是人,而是某个枉死的冤魂回来索命了。

之前第一个朝臣被杀之时,还不曾引起朝廷的注意,可后来,当第二宗、第三宗朝臣被杀之案发生后,朝廷才愤怒而恐慌,开始派人捉拿凶手,并贴出告示,抓到“魅影”者,赏银万两,曾引得京城一片哗然,但至今却仍一无所获,还是有朝臣接二连三被杀,以至人人自危,朝不保夕,如果不是凤吟公主回朝一事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他们竟一度忘记了“魅影”之事了。

“这是第几个了?!”朝堂之上,曲天昭脸容都有些扭曲,狠狠拍打着龙案,手都拍得生疼,“你们自己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啊?!”仔细算一算的话,近一年来死在“魅影”手上的朝臣已有五人之多,再这样杀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也不知道这“魅影”跟这些朝臣们哪来这么大的深仇大恨,非要把他们赶尽杀绝不可!不过,话又说回来,“魅影”也不是见人就杀,有些胆小怕事者,或者做过坏事的,他反倒不杀,真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朝臣们战战兢兢,一方面怕曲天昭迁怒于自己,一方面怕“魅影”会杀到自己府上,个个变了脸色,大气不敢喘。连相和奉阳王则很沉得住气,不知道是笃定“魅影”不会杀自己,还是有法子应付。

连玦虽说从来没有参加过科举考试,但连相早已替他谋了个闲差,只不过他对朝政之事一向不感兴趣,所以很少上朝,曲天昭奈何不了连相,自然也就管不得连玦,反正这样的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可自打慕容寒枝与连玦纠缠不清之后,连相就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中,这一阵子上朝之时都是带着他,把他给气得,偏偏又不敢公然跟老爹做对,只好百无聊赖地站在人后,听他们讨论谁杀了谁的事,边听边打呵欠,都快睡着了。

“刑部!”半天得不到回应,曲天昭越发怒了,就差把龙案给掀下去。

他这一声大吼,把刑部尚书吴承宣吓了个哆嗦,本能地越众而出,“臣在!”

“朕要你三日之内破案,把凶手抓到朕面前来,否则就把你自己的人头送上来!”曲天昭是气糊涂了,怎么就不想想,“魅影”这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到如今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别说是三天了,就算是三十天,也未必能抓到人。

“皇上饶命!”吴承宣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臣该死,臣该死!”这人,还真是被吓糊涂了,既然知道自己该死,还要曲天昭饶命,估计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吧。

“你----”曲天昭气得面白手颤,说不出话来,这帮废物,果然是废物,平时拿着朝廷俸禄,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奢侈的生活,如今有了事,却谁都顶不起来,他还养着这帮废物做什么?!

凌翊皱眉,上前一步,“皇上息怒,想那‘魅影’杀人无数,却都安然逃逸,必然功夫过人,更懂得藏匿,三日之内怎可能抓到他,臣请皇上将此案交给臣,臣必尽快抓到凶手,还死者一个公道。”捉拿“魅影”之事必定凶险之极,可他却主动揽上身,够胆识。

曲天昭剧烈地喘息一阵,见是奉阳王发话,漫天的怒火也平息下去不少,关于薛家一案,就是奉阳王侦破的,对于他的能力,曲天昭倒是不怀疑,摆了摆手,“也罢,你----”

“且慢!”一见奉阳王又要接手这件案子,连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瞪圆了眼睛,不顾连相愕然而又恼怒地反对,拨拉开众人就站到前面去,“皇上,上次的案子就是奉阳王审理的,就别让他那么劳累了,这次捉拿‘魅影’的事,就交由臣来做吧。”

你?

所有人,包括曲天昭、凌翊和连相在内,全都愣住了,无数双眼睛瞪着他,要把他身上瞪出几百几千个窟窿来似的!连大公子,你有没有听清楚,现在不是游山玩水找女人,是要破案,抓杀人凶手,一个不慎,是会被凶手给一剑结果了的,群臣避之惟恐不及,你还要往上凑,脑袋坏掉了吗?

“连玦,不得胡言,回来!”连相最先反应过来,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上去就抓人。

“父亲,我也是皇上的臣子,理应为皇上分忧,不是吗?”连玦却来了倔了,甩脱了父亲的手,还理直气壮的,“皇上,请恩准臣查这件案子!”

“这----”曲天昭迟疑着,去看连相的脸色,他知道连相肯定不愿意让自家儿子去冒这个险,他若应了下来,到时候连玦再出了事,连相还不找他拼命啊?

凌翊无声冷笑,眼神嘲讽,“皇上就别由着连大人胡闹了,查案之事非同小可,不是人人都可做的,还是让臣----”

“奉阳王,你这是什么意思?!”一听这话,连相登时受不了了,指着凌翊的脸就骂,“你看不起玦儿是不是?不是人人都能做,就只有你会查案,别人都不会,是不是?!”

“我没这么说,相爷何必气。”相较于连相的愤怒,凌翊是一脸的事不关己,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这两人一吵起来,群臣登时一个头有两个大,啼笑皆非:每次上朝,这两家不吵个天翻地覆不算完,真不知道他们上一辈子是不是冤家来的,这辈子争吵不断,不死不休。

“就是,奉阳王,你少看不起人!”连玦也被奉阳王给激得“豪情万丈,”转向曲天昭道,“皇上,请将此案交给臣!”

曲天昭想想还是不妥,“还是不要了,连爱卿,此案错综复杂,且危机重重,非等闲人可以破得----”

“臣就破得!”这话算是犯了连相的忌讳,他怒叫一声,算是把这件案子给争了过来。本来自打凌翊破了薛家一案,曲天昭就对他偏看一眼,要再让他破了“魅影”一案,朝中还有他们连家的立足之地吗?

“这----”曲天昭颇感为难,他原本是一片好心,却惹得连相如此生气,便下意识地去看奉阳王,见他没有什么意见,只好点头,“也罢,既然连爱卿父子不辞辛苦,愿为朕分忧,朕甚感安慰,就依了连爱卿吧。”

连相冷冷一笑,暗道好你个奉阳王,咱们走着瞧!

连玦大喜,立刻再上前一步,“皇上,臣还有个请求,请皇上恩准。”

“说,朕准了就是。”曲天昭正心烦意乱,想要回去休息,闻言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

“臣先谢过皇上!”连玦越发喜不自禁,“皇上,上次奉阳王破薛家案之时,幸有凤吟公主从旁协助,凤吟公主聪慧无双,若得她相助,臣必能很愉快破案,请皇上降旨,让凤吟公主协助臣父子破案!”

凌翊眼睛一亮,瞬间锐利了眼神:连玦,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你想要破案是假,想借机接近凤吟公主才是真!你这个混账,到底把人命当成是什么,是你利用来得到公主的筹码吗?

群臣一听他这话,也明白了他打的什么主意,不禁默然。连相才要怒,但看到凌翊的脸色,心念电转,立刻有了主意,不禁阴冷一笑,没有言语。

曲天昭此时满心想要抓到凶手,哪里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随口道,“准了,退朝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曲天昭的圣旨下到东宫时,慕容寒枝一时如坠五里雾中,问都不知道怎么问,“…什么案子?”自打薛家案尘埃落定之后,她早已不做此想,好端端的又要她查什么案?她只是公主,不是官员,老要她来审案子,那三司的人都是吃闲饭的吗?

裘公公大概也看得出来凤吟公主现在的份量越来越重,每次来东宫,都是陪着笑脸,恭敬地很,“公主有所不知,京中盛传‘魅影’杀人之事,已有数位朝臣被杀,所以…老奴不敢妄言朝政之事,详细情形如何,连大人自会向公主解释清楚。”

慕容寒枝皱眉,虽说万般不愿与连玦共事,但皇命难违,也只能接过圣旨来,“有劳公公了。”

裘公公客气几句,告辞出去。

桑雨一把夺过圣旨,打开上下看了几遍,又气恨恨地塞回慕容寒枝手里,“公主,那连玦摆明没安好心!说什么查案,还不是要借机纠缠公主?----说起来也真是的,皇上又不是不知道连玦是什么料,居然派他审案子,开玩笑的吗?”看来连玦要慕容寒枝协助查案,怀的什么心思,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唯不知的只有曲天昭而已。

慕容寒枝冷然一笑,“他倒是会打如意算盘!不过不妨事,我心中有数,就看他能查出什么来!”说到查案,奉阳王是个中好手,至于连玦,还是省省吧。

桑雨才待劝她想法子让皇上收回成命,看到裘公公从这里离开的曲云暮兄妹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裘公公来有什么事?”

第108章 就是个纨绔子弟

慕容寒枝知道瞒不过他们,便把圣旨递过去,“父皇要我协助连玦查‘魅影’一案。”

“什么?!”曲云暮大吃一惊,已变了脸色。“父皇他----”这太乱来了吧?先不说阿凤是女子,还是公主,这金枝玉叶身怎么能去做这般危险之事?那凶手连杀数名朝臣,必是穷凶极恶之徒,万一阿凤碰到凶手,还有得活吗?再说,谁不知道连玦对阿凤是什么心思,让他们两个在一起,这不是把羊往狼嘴里送吗?

“圣命难违,我还能怎样。”慕容寒枝无奈一笑,事已至此,她倒是真的不能公然违抗圣旨,至于要如何应付连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曲云暮脸色数变,终于咬牙跺脚。“不行,我绝不能让阿凤去冒这个险,我去见父皇!”自打把阿凤和云烟接回皇宫来,他还没有跟父皇好好谈一谈关于妹妹(包括真妹妹和假妹妹)的婚事,而且父皇那么信任秦连两人,根本没把他这个儿子放在眼里,是不是不打算把江山传给他了?

“皇兄----”慕容寒枝伸长了胳膊拉他,却连他衣角都没有碰到,不由有些急,“云烟,你怎的不劝劝皇兄,万一他惹怒了父皇,可如何是好?”

曲云烟淡然看了她一眼,摇头,“公主放心,太子殿下就是这种性子。皇上不会把他怎么样,倒是那连玦,公主要小心了,他可不比奉阳王,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慕容寒枝点点头,“我知道,我会小心,父皇说是要我协助他查案而已,我与他周旋一二,余下的事就交由他去做好了。”反正她又不是朝中官员,对“魅影”更是一无所知,不可能帮上什么忙的。

曲云烟不置可否,沉默下去。慕容寒枝做这个公主这么久,替她担下了所有的事,她不必再担心会被逼着嫁给谁。可问题是。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他们彼此之间就都错了位,她该把真正喜欢她的那个人,放在何地?

曲云暮前脚才走,凌翊后脚就到了。看他脸容冰冷,眼有忧色,不用问也知道,他是为何而来。“臣见过公主。”

曲云烟自然是不愿意看见他,依她如今的身份,又不能对他无礼,就在施了一礼之后,转身出去,桑雨也随后跟了上去。

慕容寒枝一伸手,“王爷请坐----若我猜得没错,王爷是为‘魅影’一案而来。是吗?”

“是,”凌翊点头,神情坦然,“凶手性情残忍,手段毒辣,臣担心公主会受其害,再者连玦对公主…臣知道自己很多事,但还是想来提醒公主,提防一二。”在朝堂上连玦力争要破此案,他原也没想太多,早知道连玦打的是公主的主意,他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个步。

慕容寒枝笑笑,“多谢王爷牵挂,我会小心行事,王爷也可以放心,我并非弱不禁风之人,何况此次破案,无关其他,王爷不必紧张。”她的意思自然是说,这次她又没跟什么人打赌,就算连玦破了案,她也不用嫁给他或者怎样,没什么事的。

凌翊沉默了一下,突然问,“公主对连玦,和对臣是一样的心思吗?”

“为什么这么问?”慕容寒枝略一怔,心下随即了然,一定是这阵子她不拒绝凌翊的相约,也跟连玦出双入对,所以引得凌翊不满了。

凌翊犹豫着,轻咬了下嘴唇,似乎在想该不该说,“因为…臣知道公主对连玦亦是来者不拒,臣还以为,臣在公主心里,是…不一样的。”谁知道闹了半天,是他太高估自己在公主心中的份量,公主对他和对连玦,都不曾偏看一眼,这让他心里相当不是滋味儿,偏又奈何不得。

“是不一样,”慕容寒枝挑高了眉,似笑非笑的,“王爷威震朝野,人人信服,我对王爷也是敬佩有加,至于连玦,除了是连相之子,身无长物,王爷又不是不清楚这一点,又何必自谦。”

“那公主为何…”既然差别如此之大,为何公主待他们是一碗水端平,是故意的吗?

慕容寒枝略一思索,刻意绕过这件事去,“王爷,关于‘魅影’之事,你知道多少?”

她转换话题如此之快,凌翊有被闪了一下的感觉,怔了怔方才回神,“魅影吗?臣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他们不断地诛杀朝中重臣,以至人人自危----”

“他们?”慕容寒枝目光闪动,“王爷的意思是说,凶手不止一个人?”

“这个吗,臣也说不准,”凌翊沉吟着,“臣只是听说‘魅影’手下从无活口,且不留半点证据,至于凶手是一个人,或者一个组织,还无法判定。”

这样吗,还真是神秘,也真够棘手的。慕容寒枝无声一笑,笨蛋连玦,就为了跟她在一起,揽下这么麻烦的案子,他能破得了才怪!

不多时,侍卫来报,说是连玦请公主一同去查案,凌翊目中精光一闪,欲言又止,只说了一句“公主万事小心”,就匆匆告辞而去,就算他有千百个不放心又能怎样,公主协助连玦查案,那是“奉旨行事”,他是不能任意胡来的。

慕容寒枝深吸一口气,也不换装,拢了拢满头秀发,出门而去。去而复返的桑雨边念念有词,边跟了上去,连玦那个混帐,指不定对公主做出什么事来,她不跟着怎么行。

不出所料,连玦笑容满面地等候在门外,嘴里哼着小曲儿,那样子哪像是去查案,是要去寻欢作乐还差不多。一见慕容寒枝出来,他笑得越发畅快,赶紧迎上去,理都不理桑雨的见礼,“臣参见公主!这次要劳烦公主与臣一同查案,还请公主多多指教,多多指教!”

慕容寒枝看了他一眼,接着移开了视线,“言重了,连公子惊才艳绝,当世无双,任何案件只要到了连公子手上,必定很快查出真相,我一向愚笨,只怕能帮到连公子的地方不多,反而要成为连公子的累赘呢。”

“哪里哪里!”连玦像是听不出慕容寒枝在讽刺挖苦于他,反而把这当成了好话,喜不自禁的,“公主破了薛家一案,这京城之中没有人不知道的,公主才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咱们两个联手,绝对没有破不了的案子!”他还真不拿慕容寒枝当外人,才这么会儿功夫,就以“咱们”相称,好不亲热呢。

慕容寒枝淡然一笑,态度上既不显得过分亲近,也没有太明显的疏远,算得上是恰到好处。

连玦原本是想得到慕容寒枝回应的,见她只是沉默,也不禁觉得无趣,甚至有几分尴尬,只好干咳几声,“如此…公主请上车。”巨以叉巴。

慕容寒枝略一点头,在桑雨搀扶之下上了车,“是先去祁大人府上吗?”

“啊?”正准备上马的连玦愣了愣,“去祁大人府上做什么?”他原是想带慕容寒枝回丞相府游玩的,上次两人相谈甚欢,他可一直意犹未尽呢。

嗯?什么跟什么?他这一反问不要紧,让慕容寒枝和桑雨同时犯起了迷糊:不是要查“魅影”一案吗,这最后一个被杀之人就是祁祥瑞,不去他府上查,那要怎么查?难道连大公子真的深藏不露,有自己独特的查案方法?“不是…要查案吗,连公子难道已经查到凶手了?”

“哦,公主说案子啊,”连玦这才明白过来,长长地“哦”了一声,“那个急什么,‘魅影’杀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哪能那么快查出什么来?再说,皇上又没规定我三天几天的破案,急什么。”瞧瞧他说的这是什么话,根本没把朝臣被杀当成让人悲愤而叹息的事,更没打算认真查案,这算什么?

慕容寒枝听着这话要多扎耳有多扎耳,当即就沉下脸来,“连公子,话可不能这般说,你既接下了这桩案子,就该把心思放在案子上,尽快找到线索,抓到凶手以慰死者在天之灵。有句话‘兵贵神速’,查案就要快,不然时间拖得越久,线索就越少,案子就越难破!”

桑雨在一边直撇嘴,暗道公主真是白费力气,对连玦说教,还不如对一块木头说话来得有趣儿,他就是个纨绔子弟,会破得了案才怪。不过看来公主对连玦是越来越失望了,或者说她下意识地将连玦和凌翊相比,所以才觉得连玦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

连玦就算脸皮再厚,但被心爱的人这样教训,尤其还当着桑雨这个侍卫的面,他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讪讪然道,“是,是,公主说的是,只是这案子吗,一时半会也破不了,不如----”

“既然连公子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做,那我先回东宫等候,”慕容寒枝冷冷打断他的话,作势欲下车,“等连公子有了破案之策,再来找我不迟。”

“别!”连玦登时慌了手脚,赶紧安抚她,“公主这是、这是----好好好,咱们这就去查案,去查案----叶杨,发什么呆,去祁大人府上!”妈的,一个一个都是木头吗,这看着公主就要下车了,也不过来劝说个一句半句,就看他一个人在这边跳脚,当他是小丑吗?

“是,是,公子。”无辜被骂的叶杨反正也习惯了,见怪不怪,赶紧一鞭抽在马背上,马儿长嘶一声,慢慢挪开步子。

慕容寒枝这才冷着脸坐回去,桑雨用力忍着笑坐在她旁边,被她暗里捏了胳膊一把,这才正襟危坐,不敢稍有异动。

兵部尚书府离皇宫有大概半个时辰的路程,府邸不是很大,布置也一般,看来祁祥瑞并非穷奢极欲之人。昨日人才死,府上正在为他做法事,到处都挂着灵符白幡,随着冷风飘来荡去,即使是在大白天,也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仿佛身置地狱。

前厅被当做了灵堂,一口红漆棺材放在正中,白烛高燃,香火阵阵,祁祥瑞的妻妾子女们全都披麻戴孝,跪在棺木两侧,哀哀哭泣,好不凄惨。昨晚一家人还共同用过饭,谈笑风生,谈论着祁祥瑞辞官之后,一家人就回乡下过些田园般的清闲日子,没想到一夜之间就阴阳永隔,这般打击,谁受得了?!

慕容寒枝站在院中,望着眼前一切,脑子里突地跳出妹妹被火海吞噬的情景来,一阵尖锐的痛从心底直钻进脑海,她忍不住呻吟一声,脚底下一个趔趄,差点坐倒在地。

“公主!?”幸得桑雨就站在她旁边,一把将她扶住,“公主不舒服吗,脸色好难看!”坏了坏了,该不是公主见不得灵堂吧,这要吓出个好歹来,她可怎么担当得起?

“我…没事,”慕容寒枝苍白着脸摇头,自然知道心中苦楚难以对外人言,便深吸一口气,站直身子,“只是替祁家难受而已,别担心。”

想来也是。桑雨也没想到别处去,抬头向里,脆声声地道,“凤吟公主到,连大人到!”

堂上人这才从悲伤中被惊醒,纷纷向着来人行礼,“参见公主,见过连大人!”

“罢了,”这里就数慕容寒枝这个公主最大,因而她不卑不亢地摆了摆手,“死者为大,就别管那些个尊卑之别了,桑雨。”她以眼神示意桑雨拿香,问案的事先不急,给死者上柱香再说。

桑雨会意,过去点燃两柱香,分别给了慕容寒枝和连玦,两人对着棺木拜了三拜,将香插进香炉,家属答过礼之后,慕容寒枝看向连玦,“连大人要如何问?”

“问什么?”连玦其实正烦着呢,这种地方又阴森又碜人,早知道就不来了,他琢磨着赶快离开这里才好,被慕容寒枝这一问,问得有些懞了,顺口答了一句,瞥见她眼神不对,心里“咯噔”一下,立刻醒过神来,“啊,是,我们是来查案的,那个----”他眼珠子滴溜乱转,接不下话去了----吃喝玩乐他在行,查案他根本就是个门外汉,这连相还真是放心,就这样把儿子扔出来,也不怕他出什么事,断了连家的香火。

慕容寒枝心里有气,索性不理会他,就让他一个人在那边语无伦次,无从下手,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胡乱揽事情上身。

祁家人还不知道他们是来查案的,只是看他们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不由心里直打鼓,再加上心情悲痛,个个都呆呆地跪着,表情漠然----实在是祁祥瑞死得太过突然,他们到现在还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事实呢。

吭哧了好大会儿,连玦到底还是不得其门而入,不得不向慕容寒枝求救,“那个…呃…公主以为,该如何、如何问、咳咳----”妈的,早知道查案这么不好玩,公主又这般较真,他就不管这档子闲事了!他原本是想随便鼓捣几下,然后就跟皇上说案子破不了,接着就跟公主云雨快活就好了嘛,谁知道还得真的来兵部尚书府,满眼的白,满耳朵的哭丧声,你说这晦气不晦气。

“我只是来协助连公子查案,”慕容寒枝不冷不热的,看都不看他一眼,“这里全仗连公子主持大局,连公子需要我做什么,吩咐一声就是,若非我力所能及,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三言两语把自己撇干净,慕容寒枝施施然走到一边站定,看到祁家人惶恐不安的眼神,她淡然一笑,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这----”这一来,连玦不傻眼才怪,摸着脸想了半天,见一名戴孝的年轻男子盯着他看,心里一气,“唰”一下指向他,“你,过来!”

年轻男子愣了愣,擦了把泪,站起身来,因为跪得太久,他双膝都麻了,起身时晃荡了一下,这才一拐一拐走过来,“连大人有何吩咐?”

“那个…叫什么名字?”连玦斜着眼看他,满眼不屑,显得自己有多高高在上似的。

“草民是家中长子,祁云海,草民抖胆,敢问连大人是来查家父被杀一案吗?”刚才从连玦与慕容寒枝的对话当中,祁云海已听出一二,不禁又不是欣喜,又觉得担忧:皇上肯派官员前来查父亲被杀之事,自然说明皇恩浩荡,祁家上下感激不尽,可为什么不是奉阳王来,而是连玦?传闻中此人不学无术,风流成性,会查案子吗?

“废话!”连玦不客气地骂了回去,“我问你,你父亲是怎么被杀的,凶手是谁?”

此语一出,众皆黯然:连公子,连大人,您老能不能别在灵堂上开这种玩笑,那我们要知道凶手是谁,还用得着您来查?

那旁的慕容寒枝皱眉摇头,桑雨则无语问苍天:跟这样的人一起查案,简直是一种污辱!祁云海尴尬而又愤怒,但不敢发作,只好憋着气回话,“回连大人,草民不知道。”

“不知道?!”连玦一听这话还火了,“我问你,死的是谁的爹,啊?人都死了,你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你这儿子怎么当的,你不孝啊你!”连大公子越说越来劲,就差没捶胸顿足,让老天爷劈了祁云海这个“不孝子”了。

第109章 唯一的线索

祁云海这个气,感情连大公子不是来查案的,是闲得无聊,来骂骂人、撒撒疯找乐子的!他浑身都在哆嗦。原本清秀的脸也因为愤怒和羞辱而涨得通红,“草民----”

“连公子骂也骂得够了,还是查案子要紧,”慕容寒枝实在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当着祁家人的面,又不好太过让连玦难堪,立刻站起身来过去,“祁公子,如不介意,我和连大人有话要问你,能借一步说话吗?”她算是看出来了,指望连玦破案,十万八千年也不可能,想早点摆脱他。还得赶紧着让他上道才行。

祁云海看她一眼,头一低,隐忍许久的泪终于滑落,语声也已哽咽,“凤吟公主有命,草民敢不遵从,请。”凤吟公主大名,如今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能得她来问案。祁云海自然是惊喜万分的,只是没想到一上来就受了连玦一顿莫名其妙的大骂,他都忘了凤吟公主此人了。

“不敢,祁公子请,”慕容寒枝心中酸楚,想安慰他几句,又担心他越发承受不住。只好作罢,走了两步见连玦还站着不动,她冷冷道,“连公子是打算留在这里喝茶,还是来问案?”她虽已看出来。祁云海对连玦心生厌恶,可正儿八经接案子的是连玦好不好,她只是“从旁协助”,要没有连玦在场,就显得不伦不类了些。

“啊?啊,好好,问案,问案,公主请,请!”看出她脸色不对,连玦赶紧讨好地笑着,点头哈腰地把慕容寒枝往前面让。

慕容寒枝面无表情,在桑雨陪同之下,与连玦、祁云海一起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