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六年前的事了吧。”予恒的话令郑三大吃一惊,脱口道:“殿下怎么知道?”

“我不止知道这个,还知道那个姑娘姓方,是一个屠户的女儿,虽不是大户人家出身,但也算知书达理,而且与你情投意合,当初要是在一起,也算美满。”

郑三苦笑道:“小人福薄,没那么好命。”

“不是你没好命,而是你老娘瞧不上人家,盼着你娶万家的表小姐,我说的对吗?”

眼瞅着自己的事情被予恒一点一滴挖了出来,郑三心中不快,冷声道:“殿下想知道小人的情况 ,直接问就行了,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对于他的讥讽,予恒微微一笑,续道:“当初万家表小姐来金陵玩,你负责照顾,年轻细心,长相也算英俊,久而久之,这表小姐就动了心,想与你结百年之好,你娘知道这个事情后,就动了心思,希望你一步登天。可那会儿,你们已经向方屠户家下了彩礼,就等着到吉日完婚。”

“你娘不甘心放弃这个机会,就去了方屠户家,强行解除婚约并把彩礼要了回来,弄得方屠户一家颜面扫地,方姑娘几番寻死,虽然都救了回来,可邻里坊间的闲言碎语,令她日日以泪洗面,方屠户为了闺女,不得以结束开了几代的肉铺,带着家人离开了金陵。”

“你娘满心以为从此可以攀上高枝,平步青云,可她忘了’门当户对’四个字,她嫌弃方家,万家又何尝不嫌弃他家。表小姐的家人得知她看上了一个下人,连夜赶过,将她强行带了回去,那位表小姐也是个软弱性子,被关了几天就妥协了,嫁了父母希望嫁的人。你娘攀高枝的念头落了空,回去找方屠户一家,他们已经人去楼空,懊悔不已,可已经来不及。”

“你喜欢的一直是方姑娘,但被你娘生生拆散,大受打击,也因为这个事,你心灰意冷,六年来一直没有娶亲;而你娘也受到了报应,在这件事过去两年后,突然中风,从此瘫痪在床,全靠人照顾。”

郑三眼角一阵抽搐,冷冷道:“殿下对小人可真关心。”

“你是这桩案子的关键,本王怎么能不关心。”予恒绕着郑三徐徐走了一圈,似笑非笑地在他耳边道:“本王还知道一些后续,是关于那位方姑娘的,你想不想听?”

郑三知道,予恒故意这么问自己,想引他开口询问,如果他聪明一点,就应该闭紧嘴巴不问,可眼瞅着有方氏的下落,他忍了半晌终是没有忍住,“她…过得好吗?”

“你和方氏还未成亲,便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一个姑娘家没了清白,你说她会好吗?”

“你…你怎么会知道?”郑三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这是他心里隐藏最深的秘密,连亲娘也不知道,予恒又是从何得知。

“我不止知道这个,还知道那次初尝禁果,令方氏珠胎暗结。”这句话如惊雷一般在郑三耳边炸响,令他久久不能回神。

另一边,万三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惧色。

许久,郑三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攥住予恒的袖子,迫切地道:“你说…阿玉有了我的孩子?他…他们母子在哪里?在哪里!”

“方屠夫知道这件事情后,认为方氏败坏门风,一气之下,将刚刚生完孩子的方氏赶出了家门。他们母子无路可走,就回到了金陵,想要见你,那会儿你正好跟万三去了别处办差,门房就将他们母子给赶走了。那会儿,正好是冬天,冰天雪地,一个还在月子里的女人还有一个小婴儿,你说他们会怎么样?”

郑三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半晌,他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他们…死了?”

“是,第二天万府的人发现他们母子冻死在门口,事后,门房将这件事告诉了万三,万三怕你知道后,不会继续为他办事,便将事情瞒了下来,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

郑三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万三面前,“爷,真是这样吗?”

万三暗自攥紧垂在袖中的双手,淡然道:“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还提来做什么,待回去后,我帮你找一个好姑娘,成亲生子,保你儿孙满堂。”

“我只想知道,阿玉他们母子怎么样了?”郑三面目狰狞地吼着,跟了万三二十年,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口吻跟万三说话。

万三冷着脸不说话,予恒在一旁道:“如果你不说,我可以传门房或者你府里的其他下人来问话,他们应该很清楚。”

“不用了。”见隐瞒不过去,万三只得道:“阿玉母子确实来过,但等我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我…也没法子。”

“一句没法子就交待了两条人命,那是我的女人和孩子啊,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说到后面,郑三已是蹲在地上泣不成声,他这些年一直没成亲,就是因为放不下方玉,如今知道方玉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本是好事,可一转眼,竟然母子皆亡,而且还是死在万府门口,所有人都知道,就他像个傻瓜一样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第一卷 第九百四十八章 倒戈

许久,郑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哑声道:“他们被埋在哪里?”

“门房说是扔到了城南的山丘上。”

“乱葬岗?”

万三默然不语,显然是默认了郑三的话,望着那张对了二十年的脸,郑三低低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流泪,“做得好,连张席子连捧黄土也不给,就这么扔到乱葬岗去,真是很好。”

看着又笑又哭的郑三,予恒心里泛起几分同情,说到底,他也是个可怜人,“虽然他们死了,但你至少还能亲手送他们下葬,让他们入土为安,虽然…晚了六年。”

郑三抹了把泪,心灰意冷地道:“你不用安慰我,每年都有几百具无人认领的尸体扔到乱葬岗,六年时间,至少有上千具,再加上以前在的…到处都是皑皑白骨,哪里还找得到她们母子。”

予恒自袖中取出一只白银缠丝双扣镯,“可认得这个?”

说是银镯,其实已经发黑,黑不溜秋,瞧着一点都不起眼,郑三却是面色大变,一把夺在手里,仔仔细细地看着,嘴里喃喃不知在说些什么。

许久,他抬起头,神情迫切而又疑惑,“这是我送给阿玉的定情信物,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是我在阿玉尸体身上找到的。”

郑三既惊又喜,“你…你说你找到了阿玉的尸体,真的?”

“我不会拿这种事情来骗你,而且…”予恒指一指他手里的镯子,“这是最好的证明。”

“对!证明,最好的!”郑三语无伦次地说着,下一刻,他急切地道:“他们…他们母子现在在哪里,我求求你,告诉我!告诉我!”

予恒看着几乎跪在他面前的郑三,暗自叹息一声,硬起心肠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先交待一切。”

郑三紧紧咬着牙,不知在想些什么,万三这会儿已是紧张到了极点,面皮绷得紧紧的,但又不能当着东方溯等人的面喝止,只能在心里不断祈求。

可惜,满天神佛并没有听到他的祈求,在长久的思考后,郑三做出了万三最害怕的打算,“好,我答应你!”

郑三从来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既然有了决定,当即朝东方溯道:“启禀陛下,齐王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一切一切都是环琅阁布的局,目的就是要逼您改立太子,重新洗牌权力中心。”

“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东方溯一直没想明白的事情,环琅阁只是一个江湖组织,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为了权力。”郑三的回答简洁明了。

予恒冷声道:“你们就不怕我过河拆桥吗?”

郑三沉默半晌,说出一句令予恒诧异的话来,“不怕,因为对环琅阁来说,殿下也只是一枚棋子。”

予恒指一指自己,“棋子?怎么,环琅阁还想谋朝纂位,做逆臣贼子?”

郑三深吸一口气,凝声道:“功成之日,大周倾灭,齐国取而代之,环琅阁会是最大的功臣,何来逆臣贼子之说。”

予恒眼皮狠狠一跳,“你说什么?”

郑三冷笑道:“殿下那么聪明,应该猜到了,环琅阁…并不仅仅是你们以为的江湖组织。”

予恒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万三,许久,收回目光道:“是齐国的人?”

“不错,早在二十几年前,齐帝就知道,北周会是他称霸路上最大的障碍,所以安排万三潜入金陵秘密创建环琅阁,而在表面上,他是一个商人。知道他为什么做一行发一行吗?虽然那么多年来,齐国势力一直不能渗透金陵,但安排几个细作潜伏还是没问题的,多年下来,那些人多多少少有了一些成就,正是因为有他们的鼎力支持,才缔造了万三这个金陵首富。”

听到这里,就算万三城府再深也忍不住了,喝斥道:“简直是胡言乱语,我是宁州府人氏,族谱在,族里的长辈也都认识,又怎么会是齐国细作。”

郑三冷冷道:“族谱上确实有你万三的名字,那些长辈也都认识你,可这一切都建立在你是万长风私生子的基础上,如果你不是呢?”

“二十年几前,万长风突然带回来一个年轻人,对族里的长辈说是流落在外面的儿子,长辈见万长风说得那么肯定,又见那年轻人聪明俊俏,便接受了,并将名字录入族谱之中,这个人就是你。”

“虽然二十几年过去,不少长辈都过世了,但还有两三人在世,相信他们还记得这件事。”

“你说我不是父亲的儿子?”不等郑三言语,万三已是用力一拂袖子,斥道:“可笑,难道还会有人认错儿子的吗?”

“当然不会认错,但要是故意的呢?”到了这个时候,郑三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一五一十道:“当年万长风好赌,败尽家财不说,还欠了赌坊十几万两银子,被天天逼债,连祖宅都快要保不住了;可就在他认回你这个儿子后,赌坊就没有再找过他,那可是十几万两银子,就这么算了,可能吗?不可能,真相就是这一切都是齐帝在暗中操纵,为的就是让你在潜入金陵后,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万三连连摇头,“你是不是得失心疯了,否则怎么会编出这些离谱的事情来。”

郑三眼底掠过一丝迟疑,到底是二十余年的主仆之情,但想起惨死的方玉母子,心肠终究是冷了下来,“你不承认不要紧,只要撬开府中所有鸟笼的底座,就一切真相大白。”

万三一直努力维持着的镇静,终于在这句话面前分离崩溃,所有害怕紧张都如潮水一样涌现在脸上,“你…你不要胡说!”

郑三唇角漫起冰冷渗人的笑意,“既是胡说,你为何这么害怕?”

“你…你…”万三又气又慌,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蠢货!”

“我是蠢货,蠢得给害死自己妻儿的人卖命,其实最该死的人是我,是我!”郑三一边说一边用力捶头,现在只有痛楚才能让他好过一些。

万三气急败坏地道:“我说过,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

第一卷 第九百四十九章 交换

“那你至少可以告诉我!”郑三嘶声吼着,眼底一片血红,“没有,你不仅瞒了我整整二十年,还连一捧黄土也不肯施舍给他们母子!你…”郑三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待情绪平息了一些后,他狞笑道:“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了。万三…我要你去阴曹地府给阿玉母子赔罪!”

“疯子!”万三嘴唇发青地指着他道:“简直是个疯子!”

在他们争执的时候,东方溯已经派林默去万府取证,果然在那些鸟笼底座里发现万三与齐帝往来书信。

至此,一切真相大白,万三还有环琅阁是齐帝用二十多年时间布置的棋子,一直在找机会祸乱北周。

万三原本想利用予恒一步步夺取权力,没想到反而步入了予恒的圈套,被端了个一干二净。

万三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完了…真的完了…

他这一生布局无数,不知替多少有钱人解危脱困,摆脱律法的制裁;可轮到他自己时,却无计可施!

报应吗?

不,是有人蠢得连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都不要!

想到这里,万三恨怒交加,突然冲到予恒身前,用力攥住他的衣襟,厉声道:“东宫之位不好吗,帝王之位不好吗?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予恒阻止想要冲过来的林默,漠然道:“当然好,可在我心里,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蠢货!蠢货!”万三气急败坏地怒骂着,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予恒竟连至高无上的权力都可以放弃。

半晌,万三怨毒地瞪着他,“你以为这么做很伟大吗,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

“不会。”予恒说得干脆利落,一点犹豫也没有。

“会,你一定会后悔!”万三面目狰狞地吼着,只有这样,他心里才能舒服一些。

那厢,东方溯已经看完了书信,眼底弥漫着帝王的森冷与愤怒,“真是好手段,连宫里都安插了你们的人手,说,是谁?”

听到这句话,万三眼睛猛地一亮,犹如将死之人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眼珠子飞快转了一圈,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有一个条件。”

东方溯阅人无数,岂会猜不出他的心思,“你想朕放了你?”

万三倒也不藏着掩着,如实道:“不错,那些细作就如一个个不知什么时候会炸裂的闷雷,万一用他们来换小人一条性命,这笔买卖很划算。”

东方溯怒极反笑,“果然是商人,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做买卖。”

“谢陛下夸奖。”万三自觉抓住了东方溯的痛处,腰杆子又重新挺了起来,“小人是贱命一条,死不足惜;陛下您可是万金之躯,万一伤了您或者哪位娘娘、公主,那可就不好了。”

东方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嗯,确有几分道理。”

万三心头一喜,赶紧游说道:“只要陛下肯放小人一条生路,除了宫里的细作,所有小人知道的事情,都可以告诉陛下。”

东方溯目光一转,落在予恒身上,“他是你揪出来的,你说说,该答应吗?”

“一切听凭父皇发落。”说着,予恒有些懊恼地道:“都怪儿臣,一直没能问出宫中细作的名字。”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余下的事情,父皇会处理。”在安慰了予恒后,东方溯重新看向万三,面色阴晴不定,许久,他终是点头道:“好,朕饶你不死。”

万三大喜,不过他并没有忽略这句话的漏洞,补充道:“不止是死罪,还有活罪。”

东方溯冷冷一笑,“倒是仔细。好,朕应承你,只要你供出宫中细作,朕就不追究你的罪。”

听到这话,万三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地,拱手道:“多谢陛下。”

“说吧,都有哪些人。”东方溯不耐烦地追问着。

万三倒也干脆,一一招供,环琅阁安排在宫中的细作竟有十五人之多,就连承德殿也有他们的人,好在只是一个在殿外侍候的粗使太监,但也足够令人心惊的了。

待万三说完后,予恒蹙眉道:“只有这些人吗?”

“不错。”万三话音刚落,予恒便摇头道:“不对,你撒谎。”

万三眼皮微微一跳,“何出此言?”

“那次父皇生病,传了太医来看,这件事甚为隐秘,小方子不过是一个粗使太监,他根本不可能知道。”小方子就是万三供出来的承德殿细作。

万三眸光微闪,不自在地道:“或许是别人告诉他的呢。”

“不可能。”张进斩钉截铁地道:“当时承德殿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咱家和徒弟钱平二人,咱家没说,至于钱平一向嘴严,绝不可能跟小方子去碎嘴。”

看到万三闪烁的目光,东方溯哪会不知道,冷哼一声,“既然你不肯说实话,那你就留在这里吧。”

听到他隐藏在言词间的杀意,万三大惊,急忙道:“是…是小人一时糊涂,求陛下再给小人一个机会,小人一定说实话,绝不敢再欺瞒!”

“朕问你最后一次,还有谁?”

万三知道东方溯已经快没了耐心,不敢再讨价还价,咽了口唾沫,供出在太医院当差的一名细作。

东方溯冷冷盯着他,“还有谁?”

万三急急摆手,“这次是真没有了,全部都在这里。”说着,他试探道:“小人…可以走了吗?”

予恒连忙道:“父皇,此人诡狡多变,只怕还有所隐瞒,就算要放,也得审问清楚之后再放。”

万三急忙叫屈,“刚才确是小人一时糊涂,但这次,该说的确实全部都说了,一个字都没有隐瞒。”说着,他又试探道:“陛下金口玉言,相信不会食言吧。”

东方溯盯了他片刻,挥手道:“放他走。”

万三喜不自胜,“多谢陛下!”

予恒大急,“父皇…”

东方溯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道:“朕刚才听你说,这二十年来,环琅阁做了许多是昧良心的事?”

予恒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起这个,无奈地道:“是,万三一向认钱不认人,只要肯给钱,就算是十恶不赦之人,也会想办法替其脱罪;反之,无辜的人就成了替罪羊,被他陷害坐牢甚至枉死的人不计其数。”

第一卷 第九百五十章 灭口

东方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这么说来,万三…有不少仇人了?”

“是。”予恒匆匆答了一声,眼瞅着万三就快要步出大殿了,他心急如焚,再次道:“父皇,不能就这么快放他离开!”

“予恒。”东方溯不急不徐地道:“把万三是环琅阁阁主的消息放出去,相信会有很多人感兴趣。”

万三原本一只脚已经跨过门槛,听到这话,猛地又缩了回来,转过身气急败坏地道:“你不是说放我离开的吗,怎么又出尔反尔?”

东方溯带着一丝猫抓老鼠的戏虐道:“朕何时出尔反尔了?”

万三生气地道:“你放消息出去,不是存心要我的命吗?”

东方溯身子微微往前倾,一字一字道:“朕是要你的命,因为你该死!”

“你…你是天子,金口玉言,你不能食言,否则…会被天下人耻笑。”

东方溯摊一摊手,微笑道:“朕并没有食言,又何来耻笑。”

“你明明…”话说到一半,万三突然醒悟过来,是啊,东方溯刚才答应的是放自己离开北周,泄露身份,并不在应承的范围之内。

万三又气又怕,指着他颤声道:“你…你算计我?”

东方溯微微一笑,“万阁主算计了那么多人,也该尝尝被人算计的滋味了。”

万三咬着牙,眼底尽是慌乱之色,这二十年来,环琅阁收钱买命,害死的人不知多少,一旦自己身份泄露,别说北周,就连金陵都走不出去。

想到这里,万三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一向仁慈为怀,就放小人一条生路吧,小人一定感恩戴德,以后…以后都不会再踏入北周一步,求陛下开恩!”

望着不住磕头哀求的万三,东方溯眼里没有一丝同情,“朕说过会放你,就一定会放你,至于别人朕就无能为力了,不过…朕可以给你指一条生路。”

听到有活命的希望,万三急急问道:“是什么生路?”

“用情报来换你的性命。”

万三脸颊微微一搐,目光闪烁地道:“小人知道的事情都已经告诉陛下了,实在没什么情报可用来交换的。”

东方溯也动怒,淡然道:“朕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好了,退朝吧。”说完这话,他起身离去,连一丝犹豫也没有。

万三没想到东方溯说走就走,一时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予恒在一旁暗笑,姜果然还是老得辣。 

眼见东方溯就快走得不见人影 ,万三终于抵不住对死亡的恐惧,脱口道:“除了我刚才供的十六名细作之外,还有一个。”

东方溯停下脚步,冷冷道:“终于肯说了吗?”

万三这才知道他早就看穿了自己,讪讪地道:“小人该死,小人不该欺瞒陛下,小人…”

“行了。”东方溯懒得听他废话,径直道:“是谁?”

“他是…”万三刚说了两个字,突然喉咙一凉,紧接着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涌出来,他疑惑地低头看去,竟看到自己喉咙处露出一截黝黑的箭尖,上面还沾着殷红的鲜血。

与此同时,一柄薄如柳叶的匕首被击落在地上,匕首落地的地方离东方溯只有一寸之遥,显然是冲着东方溯来的。

挡在东方溯身前的林默惊出一身冷汗,刚才他要是慢一些,或者没截住这匕首,可就要闯大祸了!

此时,大殿上已是乱成了一团,百官和宫人吓得面无人色,四散奔逃,在这阵混乱中,一道身影悄悄往外走去,显然是想趁乱逃走。

“抓刺客!”孙九也在,当即纵身追去,予恒紧随其后,在追到宫门处,终于将他擒住。

“原来你也是奸细?”予恒难以置信地盯着刺客,竟然是礼部侍郎林冲,他曾与李太傅等人一起支持他入主东宫。

林冲怨毒地盯着他,“大计将成,却毁在你的手里,东方予恒,你真有种!”

“说,剩下那个细作是谁?”刚才虽然混乱,但予恒看得分明,万三喉咙中箭,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活。

林冲咧嘴,露出一抹阴狠的笑容,“我好不容易才杀了万三那个蠢货,又怎么会告诉你!”

予恒咬牙道:“就算你不说,我早晚也会找出来。”

“那就等你找到了再说。”说着,林冲闭紧了嘴巴,孙九面色一变,急忙去攥他的下巴,但还是晚了一步,林冲咬破了一早藏在牙里的毒囊,鸠毒发做,瞬间毙命,连施救的机会也没有。

二人无奈地回到承德殿,为防再有刺客,所有官员和宫人都被带到了殿外,殿内只剩下东方溯与林默几人,至于万三,仰面倒在血泊中,早已经气绝多时。

予恒将事情复述了一遍,跪下道:“儿臣无能,让林冲有机会自尽,请父皇责罚。”

东方溯亲自扶起他,安慰道:“他早存了必死之心,怪不得你。”

予恒忧声道:“为了阻止万三说出最后一名细作的身份,林冲不惜暴露身份,可见这名细作一定很关键。万一…他对父皇不利,那可如何是好?”

“朕会让林默逐一排查,应该很快会有眉目,在此期间,朕会加倍仔细,你不必太过担心。”说到这里,东方溯感慨道:“你这次可真是给了父皇一个大惊喜。好!很好!”

“这一切都是儿臣该做的。”面对东方溯的夸奖,予恒笑得极是腼腆,犹如一个涉世未深的大男孩,丝毫不见与万三周旋时的精明与果决。

“为什么不事先告诉父皇?”

“万三极其谨慎,这场戏只要有一丁点破绽,就会前功尽弃,儿臣实在不敢冒这个险。”说着,他再次跪下,“欺瞒父皇实在情非得已,还请父皇恕罪。”

东方溯欣慰地道:“朕知道,只是委屈你了,也怪朕,竟没体会到你的一片苦心。”

予恒灿然一笑,“父皇千万不要这么说,只要能帮到父皇和太子,儿臣就算受再多委屈也值得。”

“好!果然是朕的好儿子!”东方溯用力拍着予恒肩膀,显然心情极好。

第一卷 第九百五十一章 第十七名细作

张进在一旁讨好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齐王至孝,太子平安,又铲除环琅阁瓦解了齐国的阴谋,实在是三喜临门。”

“好一句三喜临门。”东方溯心情大好,道:“立刻传朕旨意释放太子;另外,让礼部挑选吉日,朕要册封予恒为亲王。”

“儿臣年纪尚轻,不敢受亲王位,还是…”不等予恒说下去,东方溯已是笑道:“这亲王之位是你应得的;再说了,朕要是有功不赏,李太傅他们怕是又要埋怨朕了。”

提到李太傅等人,予恒咬一咬牙道:“儿臣想用亲王之位换父皇一个恩典。”

东方溯盯着他道:“你想替李太傅求情?”

“是。”予恒恳求道:“太傅等人虽有不对之处,但他们本意是为了大周好;还有尹御史,他也是被奸人蒙蔽,再加上痛失爱女,才会做出过激之事;还请父皇宽宏大量,原谅他们一次。”

东方溯笑一笑,“朕知道,所以朕并没打算追究,至于亲王之位,你安安生生地受着,朕说过,这是你应得的。”

见东方溯心意已定,予恒没有再推辞,“多谢父皇。”

“好了,去见见你母后吧,这阵子最难受伤心的人就是她了。”

提及沈惜君,予恒鼻子一酸,用力点头道:“嗯,儿臣这就去。”

在予恒赶往长信殿的时候,万三供述出来的十六名细作,亦被一一擒拿归案,其中一人是静芳斋的宫女,她被带走的时候,冯川正好在交待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