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氏没有半分陌生感,只是心中很忐忑。

她的忐忑不是来源于世俗,而是她的新婚丈夫。

她像个少女,半喜半忧。

陆落看出了她的忐忑,等十娘吃完了,就把十娘带走,说十娘今晚跟陆落住。

邬予钟这里,也收拾出了院子,陆落和十娘各有一处,仍是她们自己的丫鬟。

陆落就去了邬予钟为她准备的院子。

晚上,十娘跟陆落睡,她老是问陆落:“五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爹爹?”

“明天早上!”陆落道。

翌日,邬予钟和闻氏早起,陆落带着十娘去请安。

家里的其他人没有来,就陆落和十娘。

跪下磕头之后,陆落和十娘喊“爹爹”,喊得自然又亲切,特别是十娘,懦软可爱,邬予钟愣是被她们姊妹俩喊得眼眶微红,感动得哭了。

陆落的父亲就是这么个心软的人,和从前一样。

第215章赠送(天空已微蓝仙葩缘+5)

闻氏的大婚,一切照礼数来的,却没什么亲戚朋友,并不繁杂,因为邬予钟没有家人,闻氏也没有。

只有青敖湾陆家的人过来了。

老太太首肯了闻氏改嫁,而青敖湾的人都巴结陆落母女,怕冷场,就跟着过来热闹。

大婚当日也算红红火火。

到了第二天,家中安静,一切如常,仿佛仍是青敖湾那个家。

陆落开始搬东西。

她把自己秾杏院和正院的贵重家具,都搬到了邬予钟这里。

她离开之后,那个院子就留给了她奶奶和三姨娘,属于陆落的东西,她都搬到她母亲这边。

搬完了之后,陆落让陈姨奶奶和三姨娘,挪到正院。

正院更宽敞些。

陆落的秾杏院,腾出来给八娘和九娘姊妹俩,虽然也不知她们还能在家里住几日,她们都大了,到了要出嫁的年纪。

“五娘,九娘她不去夫人那边吗?”三姨娘私下里问陆落。

此事,陆落和闻氏早已商量过了。

陆落也问过了九娘。

九娘在正院住了两年,跟闻氏的感情却越发远了,反而很粘着八娘。

当闻氏要带走十娘的时候,陆落去问了她:“你可要跟母亲走?”

九娘问:“八姐姐和奶奶去吗?”

陆落说:“她们不去,还住在家里。”

九娘眼眶就红了,生怕陆落强迫她走,声若蚊蚋说了句:“我......我也想还住在家里。”

小孩子应变能力不强,害怕改变。

九娘有点怕闻氏,至于为什么怕。陆落和闻氏也说不清楚。

所以,九娘就留下来了。

三姨娘显然不知此事,她见九娘留在家中,不清楚陆落和闻氏的打算,直接就问了。

“她不去,她想和八娘作伴。”陆落告诉三姨娘。

三姨娘此人,直爽磊落。陆落放心将九娘交给她。

“她们姊妹情深。我之前还想求夫人留下九娘呢。”三姨娘笑道。

陆落东西搬好了,将一年的吃穿用度,折合成二千两的银子。交给三姨娘。

这是给陈姨奶奶的生活费。

陆落交给陈姨奶奶,陈姨奶奶还是要给三姨娘,再由三姨娘派人去采买。

“若是不够,就派人去和夫人说。”陆落道。

三姨娘笑道:“是。”

“明年我会按时派人送的。一年一次。钱由你调度,顾好奶奶的吃喝。怎么用都随你,我绝不过问。”陆落又道。

三姨娘眼眸一动,心头微喜:“多谢姑娘。”

家中安排妥当,陆落跟着去了邬予钟那边。

冬日的湖州府多阴雨。淫雨霏霏,岁月恒逝,很快就到了年底。

邬予钟的院子。被闻氏和陆落收拾得越发像她们在南府的模样。

只是,家里多了个男人。一切都好似多了根顶梁柱,温暖又踏实。

邬予钟发现了十娘聪敏过人,闲暇时教十娘写字、画画、弹琴和下棋。

这些风雅之物,邬予钟比闻氏精通百般。

他都教给十娘,陆落在旁边羡慕嫉妒恨。

一个月的时间,匆匆忙忙就过去了,转瞬就是除夕。

除夕夜,陆落先回了趟陆家,陪着祖母和陈姨奶奶吃过了年夜饭,又赶到了她母亲和继父的新家。

陆落守岁到子时末才睡。

闻氏和邬予钟新婚,蜜里调油,夜里都是陆落带着十娘睡。

“娘的床是香的,五姐姐的床是臭的。”十娘可嫌弃陆落了。

她们姊妹俩两看两相厌。

陆落少不得要揍她几下,打得她咯咯笑,真是个傻丫头。

大年初一,陆落早起给父母拜年之后,又去了趟青敖湾,给陈姨奶奶和老祖宗拜年。

等她从青敖湾回来,就到了晌午。

陆落铺子里的掌柜夏廷玉来拜年,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

“夏掌柜,我正有事同您商量。”陆落对夏廷玉道。

她将夏廷玉引到了外书房。

这是邬予钟的外书房,陆落临时用用。

她拿了个小匣子给夏廷玉。

夏廷玉打开一瞧,里头是十个五两的银锭子,这是陆落给的压岁银子;而银子的底下,还有一张纸。

夏廷玉拿出纸,疑惑看了眼陆落,慢慢打开来瞧,顿时手有点哆嗦。

他不敢相信,擦了擦眼睛再瞧,确定是真的,倏然眼眸微湿,极其感动:“姑娘,这......这太贵重了.......”

陆落给夏廷玉的,是一张房契。

这是夏廷玉住的院子的房契。

当初陆落从二伯母处接过夏廷玉,给他租了间很宽敞的院子,当时就承诺过:“您若是替我培养几个能干的掌柜,再开几间分号,我就把这院子买给你。”

后来,陆落千丝斋的发展超过了陆落的意想,分号是不需要了。

铺子里的三个老伙计,已经被夏廷玉严令学字、算账,学着做掌柜的,他完成了一半的要求。

陆落即将要进山,她就把那租赁的院子买下了,送给夏廷玉。

夏廷玉和他的两个儿子,哪怕是操劳一辈子不吃不喝,也买不起那处庭院,所以他很激动,激动得热泪盈眶。

每个人都需要归属感,而房子就是最直接的。

“东家,我给您磕头了!”夏廷玉老泪纵横,说着就要给陆落跪下。

陆落忙搀扶起他。

等他的情绪过去了,心绪平复,陆落才说接下来的话。

“我要离开湖州府三年。”陆落道。

夏廷玉又是一愣。

难道东家送房子,是为了遣散他吗?

夏廷玉的心,沉沉往下掉。他家中很缺钱,他需要这份月例。

“......我离开之后,滕元娘暂代我,您什么都听她的,就当是我还在湖州。”陆落又道。

夏廷玉又惊又喜。

惊的是陆落将重任交给那么年幼的滕元娘,喜的是他不需要离开铺子了。

“姑娘,滕姑娘她手艺厉害,可到底太小了......”夏廷玉纠结。

夏廷玉没有野心,也不想代替陆落管事,他只是担心滕元娘做不好,坏了陆落的生意。

他所考虑和担忧的,都是为了陆落。

“甘罗十二岁为宰相,莫欺少年啊夏掌柜。”陆落笑道,“我信任滕元娘。只是我离开之后,您是德高望重的老者,您不听她的话,其他人更是不服她,我就怕.......”

夏廷玉就明白了陆落的用意。

他再三表示,自己会把滕元娘当陆落一样的敬重,绝不违背东家之意。

夏廷玉走后,滕元娘也来拜年了。

陆落将自己的打算,都告诉了滕元娘。

滕元娘也愣住了。

第216章进山(叶枫Sky和氏璧+)

滕元娘技高人胆大,陆落交给她这么重的担子,她愣了下之后,欢喜接过了。

“姑娘,我绝不辜负您!”滕元娘道。

陆落是很相信滕元娘的能力。同时,陆落心中也明白,滕元娘缺乏阅历,肯定会出错。

陆落不怕她出错。

陆落的未来,可能要听师父的安排,具体做什么她不知道,看师父的托付,她没空自己管理生意。

她的妹妹十娘心算厉害,也许将来可以帮衬她。

可十娘才四岁,等她长大需得漫长的十几年。

这十几年里,陆落需要一个副手,一个她认为最适合的助手。

滕元娘就是陆落认定的人。她经验不足,陆落打算多出些本钱,容许她犯几次错误。

反正陆落已经赚了很多,足够她们母女几辈子衣食无忧的。

“你要好好努力,虽然事事你拿主意,也要多听夏掌柜的意见,他是老人,见识比你广。”陆落道,“我也会求我二伯母,帮衬你几分。你实在遇到了难题,亦可求助她。”

滕元娘把陆落的每个字,都认真记下了。

她能力卓越,态度认真,陆落就更加满意了。

母亲出嫁了,陈姨奶奶有三姨娘母女照顾,铺子里的生意安排妥当,陆落心无牵挂。

她答应过师父,一年之后要进山,如今超过了一年的期限。

“娘,再过几天我得走了,我答应过师父的一年期限,已经到了。”大年初二的晚上,陆落一家人用膳之后。她突然道。

闻氏微愣。

邬予钟也不解:“落儿要去哪里?”

“我要进山了。”陆落道。

她把她师父之事,告诉了邬予钟。

邬予钟突然就明白,为何陆落要这么急促撮合他和闻氏。

“恩师如父。”邬予钟很理解,“落儿放心进山修习,家中之事无需忧心半分。”

“有您在,我自然放心。”陆落笑道,顿了下。她又道。“爹,我有件事想托您.......”

邬予钟每次听到陆落和十娘叫他爹爹,心里莫名就涌入暖流。

他温柔点头。

“我有个朋友。他想捐三百斤金子给杭州府衙。只是这笔钱太大了,我又不熟悉杭州府,贸然不敢捐,就留到了现在。”陆落道。

师父让柏兮捐一笔钱给杭州府。为其他的百姓谋福利,这算是他的赎罪。

柏兮就拿出来三百斤的金子。

“这么多吗?”邬予钟被吓了一跳。

此前的换算。一斤等于十六两,而金银的还价是一换一百。

三百斤的金子,大约等于四十八万两的银子,可能是杭州府全年的税收。

这是笔巨款。

想想邬予钟。做官并不算特别的刚正不阿,有些陋规收入他也拿的,平常没有任何多余花销。二十多年才存下二万两。

正是因为钱太多了,陆落才不敢贸然捐出去。她也怕那些官吏私吞了,白费了师父和柏兮的心意。

人性在金钱的面前都很****,陆落没有可靠的人托付,她又不太熟悉官场,犹豫至今。

“是啊。”陆落道。

“你那是什么朋友啊?”邬予钟觉得陆落神秘。

“也是修行术法的朋友,他是世外之人,不看重钱财,而是体恤百姓。”陆落随口编了个谎言。

邬予钟沉吟良久,道:“那好,你交给我,我来处置吧。等过了年,我的调任到了,我以湖州府通判的身份,去趟杭州。”

他知晓了闻乐喜给他安排的差事。

他已经娶到了闻氏,大半生的愿望实现了,他跟做梦似的。闻公公安排的官职,他也明白对方用意,就欣然接受了。

邬予钟心想,他做官会为民谋福,好过一些不作为的昏官,他自信能胜任。

“多谢爹!”陆落笑道。

当晚,陆落就把这笔钱换成的银票,都交给了邬予钟。

陆落家里差不多都安排妥当了,她还在想何时出发时,她的师父千衍就到了湖州府,派人来寻陆落。

“这么快就来了?”陆落惊叹,师父恰好在她把所有大事都安排妥当之后,才来找她,果然是神机妙算。

陆落连忙去了师父的院子。

和去年相比,师父更老了。

他与天斗,元气大伤,已经无力回天,只得等待死亡了。

他走路有点颤巍,似枯木将行。

“师父,给您拜年!”陆落跪下给师父磕头。

千衍慈祥微笑,顺手给了她一个荷包,是早已准备好的法器:“落儿乖。”

陆落坐下和师父闲聊,问他:“柏兮在山上如何,可闹事了?”

“他倒也听话,每天挑水砍柴做饭。”千衍道。

陆落微微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