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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掐指一算,阿炎终于就快正面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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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傻子

四周再次安静下来,端木绮见端木绯迟迟不说话,嘴角勾出一个讥诮的弧度。

也是,端木绯这傻子在算学上赢了自己也不过是运气好,甚至是以某种自己不知道的方式做了弊,她哪里敢在大庭广众下与自己公平较量!

端木纭站起身来,不悦地对端木绮说道:“二妹妹,切磋才艺也是你情我愿的事,二妹妹莫非还要强买强卖不成?!”

端木绮两眼冒火地瞪了端木纭一眼,忍着怒意没与端木纭争论,又对端木绯道:“四妹妹,你要是承认自己怕了我,那不比也罢!”

“二姐姐,真的不行。”端木绯看着端木绮轻叹一口气,正色道,“要是二姐姐‘又’输了,像上次那样哭鼻子的话,被那么多外人看到的话,岂不是家丑外扬了?那样不好!”

其他几位姑娘都傻眼了,不由想起了前日端木绮泪流满面地在永禧堂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我是傻子”的场景。敢情端木绯不肯应战,不是因为觉得自己会输,而是怕端木绮输不起?!

当她们再次看向端木绯时,竟莫明地从她的小脸上看出一丝“不能以大欺小”的无奈来。

她们这是眼花了吧?!

端木绯这几句话刺中了端木绮的痛点,端木绮整个人都炸了。轰!她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扑上去撕烂端木绯这张臭嘴。

“四妹妹,还没比呢,谁又知道输赢!”端木绮高昂着脸,加重音量道,“前日我输了,愿赌服输,可是,四妹妹你呢?你若是输了,可有那胆量在露华阁里说上一百遍自己是傻子?!”她的语气满满是恶意,甚至还隐隐有着一丝兴奋。

端木绯微蹙眉头,直直地看着端木绮,问道:“二姐姐真的想与我在露华阁比试一场?”

“不错。”

“好吧,既然二姐姐一再恳求,那我就再同二姐姐比一场吧。”端木绯笑眯眯地应下了。

端木绮听着端木绯这句话虽然觉得有点怪,但是见她总算答应了,也不忙着计较,略带急切地又道:“那这次我们不比算经了。算经只是小道,难登大雅之堂,若是我们在露华阁比算经,怕是会被人取笑我们端木府的姑娘俗不可耐。”

端木绮眸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后的洋洋自得,“四妹妹,这次我们比别的!”

“二妹妹……”端木纭眉宇紧锁,端木绮真是欺人太甚,等妹妹答应了比试,才又突然改弦易辙。

端木绯拉了拉姊姊的袖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问道:“那二姐姐想要比什么?”

端木绯歪着脑袋看着端木绮,心里了然端木绮在算学上输怕了,不敢再与自己比算学,只好另辟蹊径。

这一点,另外两位端木府的姑娘也心知肚明。端木绯从小就是个傻的,虽然不知怎么的,在算学上突然就开了窍。可就算如此,她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上却水平粗浅得很,恐怕连垂髫小儿都比不上!

露华阁的比试对端木绯而言,可不太妙,她输了倒不打紧,要是让人外人知道,端木家有个傻子,那么一辱俱辱……

“四姐姐,你别胡闹了!”五姑娘端木绫不知何时出现在厅堂外,提着裙裾走了进来,娇声道,“你的琴棋书画学的还没我好,四书五经更是一窍不通,除了算学外,你拿什么跟二姐姐比?”端木绫瞥了端木绯一眼,语气中毫不掩饰的轻鄙,“你莫要在露华阁丢了我们端木家的颜面,还连累我们也跟着丢脸的!”

“五妹妹!”紫衣姑娘也就是府中的三姑娘端木缘柳眉微蹙,站起身来,轻斥了一句,“你怎么与你四姐姐说话的?!”她好像是在指责端木缘说话太不知轻重。

端木绫撅了噘嘴,跑到了端木绮身后的座位坐下。

端木缘看向了端木绯,劝道:“四妹妹,你听三姐姐一句,别与二姐姐赌气了,乖乖和你二姐姐认个错。”

“三姐姐,我何错之有?”端木绯一脸奇怪地看着端木缘,“你若是觉得自己错了,自己跟二姐姐道歉就是。”

端木缘气得一时语结,坐了回去,心道:不识好歹!

端木绮却是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端木绯顺着台阶下跟自己道歉,坏了自己的好事,可是这傻子终归是傻子,不自量力。

“四妹妹!”端木绮对着端木绯挑了挑下巴,露出挑衅的微笑,“琴棋书画才是闺中女子该学该精的,我们比书画如何?”

端木绯笑吟吟地应下了:“好啊。那就请三姐姐、五妹妹和六妹妹给我作证,下次我与二姐姐去露华阁比试书画。”

“一言为定。”

端木绮话落后,就有一个小丫鬟从檐下走了进来,紧张地说道:“几位姑娘,许先生来了。”

闻言,众女皆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正襟危坐。

须臾,一个身穿柳色衣裙的中年妇人就不紧不慢地走入厅堂中,身后跟着一个抱琴的小丫鬟。

姑娘们皆是起身给许先生行礼,然后再次坐下。

许先生的目光在厅堂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端木纭和端木绯的身上,这两姊妹已经缺了两堂琴课了。

课堂里一共有六位姑娘,大姑娘、二姑娘和三姑娘已经弹得像模像样,而四姑娘、五姑娘和六姑娘还在学指法。虽然大姑娘和四姑娘是嫡亲姊妹,但是大姑娘在各方面都远超四姑娘,比如这琴,大姑娘已经能把《高山流水》弹得如行云流水,可是四姑娘的进度还不如五姑娘……

许先生便对端木绯道:“四姑娘,之前我教的指法,你可还记得?”

端木绯应了一声,双手置于琴上,开始一步步,近乎生涩地展现起指法来,抹,挑,勾,剔……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双属于端木绯的手弹琴呢。

看着端木绯那中规中矩的表现,端木绮嘴角微翘,彻底放下心来。

这小傻子还是小傻子,就像从前一样,前日比算学只是她运气好而已!

露华阁的比试,自己胜定了!

到时候,端木绯就要在露华阁当着全京城名门闺秀的面,大喊她自己是傻子。

想着这一幕,端木绮就觉得热血沸腾,届时她不但是报了前日的一箭之仇,还可以让祖父彻底厌弃了端木绯,可以说是一举二得!

端木绮的那些个心思不免就表现在了她的琴声中,铮铮琴音中透着几丝戾气,许先生暗暗摇头,只是对她的指法点评了几句,没有多说什么。

一堂课在姑娘们的七零八落的琴声中飞快地过去了……

上午习琴,下午算经,姑娘们的午膳都是在璇玑堂用的。

下了学,就又到了晨昏定省的时辰。

此时,早上发生在这里的事早就在府中上下传遍了,连着当时不在场的男人们也都知道了,于是当端木纭和端木绯姊妹俩出现在永禧堂时,四周一瞬间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

一众端木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两姊妹的身上,两个小姑娘不紧不慢地上前,齐齐地对着贺氏屈膝行礼。

端木纭目光坚定地看向了贺氏,正想再提嫁妆的事,但是,贺氏已经先声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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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归还

“纭姐儿,早上你说的事,我仔细又考虑了一番……”贺氏那保养得当的指尖在绿地粉彩花鸟纹茶盅碗口的金线上摩挲了一下,透着几分云淡风轻的随意,“你十三岁了,也确实该是学着料理家事了。不过,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一下子接手这么多的嫁妆,哪里管得过来,这样吧,你先试着管一家铺子和一个庄子练练手,等熟悉了,以后再慢慢接手其他产业也不迟。”

贺氏微微笑着,面上端着长者的慈爱。

对于在座的其他人而言,在短暂的惊讶后,又觉得理所当然。

贺氏看似退了一步,其实以退为进地把她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这个结果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端木家是尚书府,又出了贵妃娘娘,看似尊贵,但是根基毕竟还浅,产业并不多。端木宪出身贫寒,从一品的户部尚书月俸为八十石米,就算再加上皇帝、太后每年的赏赐,和底下人的孝敬,阖府上下这么多主子与奴婢,这日子不过是堪堪得过而已。

李氏嫁妆丰厚,自打李氏过世后,嫁妆多年来就由公中在打理,其出息贴补了不少到公中,所以端木府的日子才过得这么舒坦,这些事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除了小的一辈,府中的老爷夫人们心照不宣。

想着,众人表情各异,有心虚的,有事不关己的,也有舍不得这不占白不占的便宜的。

“祖母……”端木纭眉心微蹙,还想说什么,贺氏就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她的话。

“好了,纭姐儿,祖母也是为你好。你毕竟年纪还小,这么大笔嫁妆交由你一人打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我如何对得起你母亲在天之灵!小姑娘做事,切记好高骛远,还是应该脚踏实地地一步步学,一步步做才对!”

贺氏这番话说得句句再理,又是长辈,端木纭便是心里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把那些情绪强忍下了,屈膝应道:“多谢祖母一片慈爱之心。”

此时此刻,端木纭终于意识到了,她想要回母亲的嫁妆恐怕没那么容易。

小贺氏径自喝着茶,嘴角在茶盅的遮挡下,勾出一个讽刺的弧度。端木纭姊妹俩在婆母跟前又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端木绯半垂眼帘,一双眸子如夜空般幽静,嘴角微微地抿了起来。

永禧堂在一段短暂的冷清后,又在小贺氏等人的凑趣打诨下,气氛变得热闹了起来,一片语笑喧阗声。

等端木纭和端木绯从永禧堂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了大半,天空中半明半晦。

姊妹俩携手回了湛清院,一起用了晚膳,才刚喝上消食的热茶,紫藤就进来禀说:“大姑娘,四姑娘,太夫人派了游嬷嬷过来!”

不一会儿,绿萝就引着游嬷嬷以及一个小丫鬟进来了。

“见过大姑娘,四姑娘,”游嬷嬷随意地福了福,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说道,“太夫人命奴婢把庄子和铺子的契纸、账册送来了。”

游嬷嬷对着那小丫鬟做了个手势,那小丫鬟就上前了半步,同时打开了手中的一个红漆木匣子,露出放在其中的契纸和账册。

张嬷嬷上前从小丫鬟手里接过了那红漆木匣子。

游嬷嬷面上恭顺地又说道:“大姑娘且看仔细了,有没有什么缺漏?没问题的话,那奴婢就回去找太夫人复命了。”

张嬷嬷翻了翻那木匣子里的东西后,就对着端木纭微微颔首,端木纭淡淡地打发游嬷嬷道:“劳烦嬷嬷了,还请嬷嬷替我谢过祖母。”

游嬷嬷也没兴趣久留,屈了屈膝,就扭着肥硕的腰肢走了。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铺子和庄子,但是这些年来的账册,也足足有厚实的三四本。

端木纭让人拿来了珠算盘,一双纤纤素手一边缓缓地翻着账册,一边时不时地在珠算盘上拨动几下。

坐在她身旁的端木绯也好奇地伸长脖子凑过去看。

东次间里,书页翻动的声音和算珠碰撞的声音规律地响起,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绵绵春雨,雨滴密密匝匝地打在枝叶上、青石板地面上……

翻完了两本账册后,外面的天色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屋子里点了两盏八角宫灯,把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端木纭转头看向了身旁的端木绯,见她聚精会神地盯着账册,就像平日里自己教她读书写字时一般,端木纭的嘴角又有了笑意,柔声问:“蓁蓁,你可看明白了什么?”

端木绯歪着脑袋,一本正经地指着第一本账册说道:“这铺子在昌兴街上,现在每个月也就是收收租,租钱是一月六两银子。”

跟着,她的一根纤纤玉指又指向了端木纭手边的第二本账册,“这庄子是在京城五里外的南郊,庄子上有十亩田地,租给附近的佃户,佃户每年缴纳三成的粮食作为租金。”

端木纭颔首笑了,仔细地教导妹妹道:“一般来说,佃户需要缴纳一半以上的收成作为田地的租金,像这庄子般只收三四成,就代表主家比较开明,我们端木家是官宦人家,没必要对佃户太过苛刻,与民争利。”

端木绯乖巧地应声,若有所思。从她十岁起,祖母就手把手的教她如何打理产业,端木纭所说的这些她都懂。她刚刚看了账册,这庄子里的田地是稻田,出产一般。她便想着,还可以稻田养鱼,来增加庄子的收益,不过还是得亲自过去看看才行。

“姐姐,”端木绯仰起头,一脸期待地看着端木纭道,“这田庄的账册可以给我仔细看看吗?我想把里面的账算一算,对一对。”

“好!蓁蓁,你慢慢算。”端木纭一口赢下,她对于妹妹的要求一向是有求必应,更别说,难得妹妹喜欢算学,千金难买心头好。

在姊妹俩的说笑声中,气氛很是温馨,夜渐渐深了。

之后的几日,府中波澜不惊,直到三月初十,端木府忽然有贵客来访。

此时还不到午时,闺学上午的课才刚刚结束,一个小丫鬟就跑来报讯说,四公主来了。

024圣怒

听闻四公主来了,端木绮展颜一笑,急切地站起身来。她与四公主年龄相仿,一向投缘,两人在几个表姊妹中关系是最好的。

“三妹妹,五妹妹,六妹妹,我们一起去永禧堂吧。”

端木绮没理会端木纭和端木绯,招呼着三位妹妹出去了。

端木纭和端木绯也不在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才不紧不慢地出了璇玑堂。

刚走出月洞门,就看到前方几丈外的一棵白玉兰树下,端木绮等人正在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说话。

那少女穿了一件妃色百蝶穿花刻丝褙子和粉色挑线绣花长裙,鲜艳的妃色衬得她姿容明艳。她乌黑浓密的青丝挽了一个双环髻,插着一对红宝石珠花,双耳上是配套的金丝串红宝石耳环,走动时,那红宝石随着金丝摇曳着,在阳光下璀璨生辉。

她就是四公主涵星,端木贵妃所出,今年十二岁。

树下那五位姑娘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端木纭和端木绯,涵星淡淡地扫视了一下姊妹俩,目光中带着一分审视。

端木家是贵妃的母家,贵妃一直让儿女私下里多亲近端木家,所以涵星不时会来端木府中拜访外祖父母。但是,端木纭姊妹俩自来京后都在守孝,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对传说中的姊妹。

端木纭和端木绯快步上前,齐齐地屈膝给涵星请安:

“见过公主表妹。”

“见过公主表姐。”

涵星俯首看着端木绯,不冷不热地直呼其名道:“你就是端木绯,本宫听说你要与绮表姐在露华阁比试书画?”

涵星故意没让端木绯和端木纭起身,言行间的敌意毫不掩饰。

端木绯笑吟吟地道:“公主表姐,我就是端木绯。”说着,她自顾自地拉着端木纭直起了身子,抬眼看着涵星,乌眸清澈得能映出人的倒影。

涵星柳眉一蹙,樱唇紧抿,面露不虞之色,却也没有说什么。

这里是端木府,是她的外祖家,她要是在这里以不敬之罪责罚了端木家的嫡女,传扬出去不仅是端木家没脸,她自己也是一样。

端木绯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自己起身。

涵星眸光变冷,昂了昂下巴,说道:“绯表妹,本宫听说大皇姐还颇为赏识你,可是你也莫要因此就飘飘然,认不清自己了!你小小年纪就敢挑战绮表姐,莫不是以为自己才学不凡不成?!”

涵星与端木绮交好,这三年来,自然听她提起过端木绯许多次,知道这个绯表妹与傻子无异,学什么都学不好!

端木绯不好意思地笑了,谦虚地说道:“谢公主表姐夸奖,绯儿不敢当。”

“……”涵星眼角一抽,一时语结,她何曾夸了这小傻子了?!……算了,不过一个小傻子而已,她堂堂公主,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跟她计较就是!

一旁的端木绮见状,故意亲昵地唤道:“涵星,我昨日听说大公主殿下惹了圣怒,被皇上责罚了,可是真的?”这事儿,还是她前两天随娘进宫给贵妃姑母请安时,听姑母随口提到的,说是皇后还因此被皇帝训斥了一顿。

说话间,端木绮漫不经心地瞥了端木绯一眼,听说,自从宣国公府的楚大姑娘过世后,舞阳大公主就悲痛不已,想必是悲痛过度以致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赏识端木绯这傻子!瞧瞧,既然是皇上罚了舞阳大公主,想必是不会错了!

闻言,端木绯瞳孔微缩,抬眼看向了涵星。

涵星没注意端木绯,随口说道:“绮表姐,你也知道了啊……总之,是大皇姐犯了错,父皇罚了大皇姐……思过十日。”

怎么会?!端木绯墨玉般的眸子溢出担忧之色。舞阳是皇帝的嫡长女,皇帝素来还是很宠她的,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让皇帝责罚了舞阳?!

现在她能套口风的对象也唯有四公主涵星了。

“公主表姐,”端木绯眨巴着大眼睛,用好奇的口吻试探道,“皇上为什么要罚大公主姐姐?她人这么好,那天还夸我呢!”她小嘴微垂,似有失落之色。

对于舞阳的事,涵星本不欲多言,更何况她也不打算理会端木绯,但端木绮听说大公主竟然还夸了这个小傻子,立刻眉梢一扬,亲热地挽起了涵星的右臂,闲话家常地又问道:“涵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只是端木绮,端木绫、端木缘她们也都是目露期待地看着涵星,小姑娘家家的又有哪个没点儿好奇心呢。

涵星迟疑了一下,想想在场的也都是自家表姐妹,这才娓娓道来。

前日,也就是三月初八,舞阳得了皇后的恩准出宫去皇觉寺,皇后却不知舞阳是为了去皇觉寺与楚青语会面。两人在皇觉寺中一番争执,最后舞阳气愤之下竟将楚青语推落石阶,当时微服出巡的皇帝和皇觉寺的高僧远空大师正在寺中散步,恰好看到了这一幕。皇帝当场大怒,罚了舞阳在圆光观音前思过。

涵星说完后,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道:“这件事知道得人不多,本宫也就是与几位表姐、表妹说说,你们莫要声张的好。”

“涵星,你就放心吧。”端木绮自是应下,嘴角却在涵星看不到的角度微微翘起,心道:端木绯这傻子就是个灾星,谁沾了谁倒霉。

其他几位姑娘也忙不迭附和,暗暗地交换着眼神,心里只觉得这大公主殿下未免戾气太重,以后若是见了,还是要小心些应对得好。

“涵星,我们去小花园赏鱼吧?”端木绮眼珠滴溜溜地一转,笑容明媚地又道,“前几日,我大舅父让人弄了几尾火鲤来,说是从海外来的,赤红如火,好看极了。”话语间,她挽着涵星已经往小花园的方向去了,三姑娘、五姑娘和六姑娘也紧随其后。

端木绯半垂眼帘,像是毫无所觉地呆立原地,心绪起伏。

不用说,舞阳和楚青语的会面定是为了“楚青辞”,舞阳虽有些急性子,但为了皇后,她断不会随随便便对楚青语动手,除非……是被楚青语刻意算计的!

025疑团

“蓁蓁,”端木纭拉起端木绯的小手,温和地一笑,“你别担心,大公主殿下会没事的。”

端木绯点了点头,和端木纭一起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一路繁花盛开,春风徐徐,姑娘们清脆如银铃的说笑声回荡在空气中……

端木绯看似若无其事,心里还是沉甸甸的,脑子里还在想楚青语的事。

先不提楚青语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与目的,单就她如今的行事而论,实在有些冒失、激进。

舞阳是皇帝唯一的嫡长女,天之娇女,哪怕现在皇后无嫡子,似乎在后宫中有几分势弱,但皇后毕竟是皇后,素来无过,地位安稳。

说到底,将来无论是哪个皇子登上皇位,皇后都是毋庸置疑的太后!

就算是皇后和舞阳现在想要争取宣国公府的支持,对楚青语礼让三分,但还不至于到了让一个臣女在她们头上作威作福的地步。

难道楚青语就不怕被皇后和舞阳记恨,将来被清算旧账?!

她们姐妹十几年,她可以确信楚青语并非那等愚蠢之人,她不可能想不到这些……

可就算是如此,楚青语还是一次次地当面挑衅皇后和舞阳,为什么?又凭什么?!

还是说——

楚青语有恃无恐,十分确信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皇后和舞阳都拿她没辙?

一阵夹杂着花香的春风吹拂而来,清新的香味沁人心脾,端木绯抬眼看着万里无云的碧空,那倒映着蓝天的黑眸中一点点变得深邃复杂,无数情绪其中翻腾……

端木绯想起了云门寺发生的事,想起了初五那日在皇宫发生的事,一幕幕在脑海中如走马灯一般闪过,她心头的疑惑越来越浓。

自云门寺开始,楚青语行事就越来越古怪,让人琢磨不透。

不对,似乎不是从云门寺开始的!

一个多月前,当她还是楚青辞的时候,楚青语曾病过一场,反复高热了三天,为此,她还特意去她的闺房探望过。

此刻再回想起来,楚青语当时看她的眼神与表情似乎有些怪异,似乎是陌生,似乎是羡慕,又似乎心有不甘……混杂成一种她也说不上来的郁结。

她关心地问了几句,但是楚青语只虚弱地笑说她没事,神色就平静了下来。

那之后,楚青语没两日就痊愈了,府里谁也没有把这场小病放在心上。

不过……

从那天起,楚青语似乎就有些不太一样了。

端木绯还记得楚青语病愈后没几天就说要去城隍庙还愿,回来的路上带回了一个妇人与其幼子,安置在府中。

楚太夫人和楚二夫人一起询问了楚青语后,方才知道,那妇人夫家姓章,去年章老爷带人出海,可是几日前传来消息说,章老爷的船在海上翻了,货物也全没了。于是这几日,那些货物的买家、债主纷纷找上门来,章家一下子就垮了,甚至有人要强抓章夫人与幼子发卖还债,正好楚青语路过,就出银子将人救了下来。

说来也不过几十两银子,也就权当日行一善。

但是,五日后,那章老爷竟然回来了,他带回的货物也安然无事,一下子,章家又起死回生了!

章老爷亲自登门重谢了楚家,还带走了妻儿。

这件事峰回路转,曲折离奇,在京中一时为人津津乐道。

不过,外人只知宣国公府行善,却不知道是楚青语所为。

当初,楚青辞没有去接触过章家人,整件事也就是听楚太夫人和丫鬟提起过几句罢了,并没太在意。

现在想想,这件事不止是巧,某些地方也透着古怪,比如,楚青语将章夫人母子买了回来,照道理说,章夫人母子是仆,却是以客人的身份住在楚家的客房里,从头到尾,好像都没听说楚青语到底打算如何安置这对母子……似乎她早就知道章老爷会回来。

这是第一个疑点。

第二个疑点就是自己,自己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在云门寺对自己设下圈套,意图设计自己与成聿楠?

皇觉寺的事是第三个疑点,楚青语和舞阳约在皇觉寺见面,却这么巧地遇上了微服出巡的皇帝,这只是单纯的巧合吗?

可总不会楚青语知道圣驾那一日会莅临皇觉寺吧?

这怎么可能?!圣驾微服,为了安全素来不会张扬,就连舞阳都不知道的事,楚青语又是如何知道的?!

端木绯越想越觉得楚青语的身上疑团重重,她好像身处在一片浓浓的迷雾中,四周茫茫一片,怎么也找不到方向……

端木府的小花园里有一大一小两个池塘,两个池塘在最细处连接在一起,呈现葫芦形,平日里彼此之间的水流是互通的,不过最近这几日,为了新来的这十几尾火鲤,二夫人小贺氏特意下令用网把两个池塘隔了开来,把那些火鲤都拦到了小池塘中。

姑娘们簇拥着涵星往小池塘的方向而去,来到小池塘边的一个凉亭中。

大家一撒下鱼食,一尾尾灵活的鱼儿就像是得了召唤似的,甩着鱼尾自四面八方游来,那赤色的火鲤色泽鲜艳,似火似霞,在清澈的池水中,看来灵动活泼,姑娘们看得舍不得移开眼,一片语笑喧阗声。

“鲤鱼吹浪江波白,霜落洞庭飞木叶。荡舟何处采莲人,爱惜芙蓉好颜色。”三姑娘端木缘出声吟起诗来,叹息道,“可惜了,现在还是三月,这火鲤应与莲荷一起,方是相得益彰!公主表姐,等六月荷花满池塘的时候,您可要再来府中赏鱼观荷才好!”

端木绮意味深长地笑道:“哪需要等到六月……堇儿,快快笔墨伺候。”

端木绮的丫鬟堇儿立刻就福身领命。

涵星笑吟吟地说道:“绮表姐,我记得你的红鲤画得极好,连母妃都亲口夸奖过。”说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抬眼再次朝与端木纭一起坐在斜对面的端木绯看去,“绯表妹,你不是要和绮表姐比试吗?本宫且考考你,看看你有没有资格和绮表姐比!”

一时间,端木绯再次成为众女目光的焦点。

026舞阳

端木绯自池水中的火鲤收回视线,歪着小脸看着涵星,一边数着手指,一边真挚地说道:“公主表姐,我每天要读书、写字、学琴、学弈、习算学……我很忙的。好不容易因为公主表姐您来了,我才得忙里偷闲。其实,公主表姐,您到时候来露华阁看看,不就知道了?!”

涵星被端木绯说得又好气又好笑,一时语结,这小傻子的言下之意分明是说她抽空来陪自己已经很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