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浸淫宫中一辈子,哪里看不到成嫔的目光,只是却并不在意,继续冷淡地说道,“只是哀家就说过,此时是天寒地冻的,动土折腾人,开春了再说,皇后应了也就罢了。”她的嘴角露出了讥讽之色道,“你倒是与你主子想的一样,可见是用心侍候了。”皇后自然是这后宫的主子,只是这么说,却有叫成嫔卑微的意思在了,见成嫔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太后这才吩咐道,“宫务,自然有皇后张罗,你还是服侍好皇帝就是。”

竟是叫她少多管闲事。

阿元捂着嘴不说话,就当没听见。

成嫔的脸腾地就红了。

服侍圣人,她也想服侍圣人!可是皇后拖着个病弱的身子,竟然还霸着圣人不放,满宫的嫔妃都成了摆设了!这样不肯雨露均沾,太皇太后竟然就肯当做看不见,这后宫还有公理没有?!

只是这些话,她是不敢说的。

成嫔的目光落在看似隐形人的阿元的身上,再想到太皇太后的冷漠,心里就恨皇后恨得什么似的。

皇后真是好大的手笔!舍出了家中的一个嫡女,栓住了城阳伯府二少爷,与秦国公主做了妯娌。就是为了这样的关系,秦国公主也只有向着皇后的。

太皇太后疼爱秦国公主更胜帝姬,天底下那都知道,有她在身边给皇后说好话,谁还有机会得到太皇太后的青眼呢?

“出去吧,日后不必做多余的事。”太皇太后命脸色发白的成嫔出去,这才无力道,“你瞧瞧,这是个有能为的人。”

“太急了些。”阿元就笑道,“宫里只怕都等着她是个什么处置,如今她做了急先锋,大伙儿都消停了。”

“聪明外露,反倒傻了。”太皇太后给了成嫔一个评判,到底不多说什么。

过了半个月,在圣人艰难的努力下,前朝渐渐稳固了起来,太上皇观望了一下,觉得这已经差不多了,顿时包袱款款,带着太后潇洒走天涯去了。

阿元陪着圣人立在城墙上迎风洒泪,远远地看着自家皇伯父潇洒的背影,就仿佛听到了她身边的圣人的心碎的声音。

太上皇卷走了内库一大半的金银宝贝,真是完全没有什么父子情深。

连阿元在见到内库如今的惨剧之后,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对于太上皇什么“为这样国家辛劳了许多年,这都是应该的”的话题,公主殿下装死了一回,没敢接话。

圣人都落泪了好吧?

眼见太上皇头也不回地走了,圣人心中百味杂陈,真是说不出的心痛,一转头就见到了熊孩子怜悯的眼神,玻璃心的圣人就不乐意了,拧着阿元的小脸蛋儿问道,“做什么这样看你皇兄?”顿了顿,却觉得有些安慰,含笑道,“心疼皇兄了?你放心,日后皇兄总是能……”

“我的嫁妆怎么办呢?”阿元就小声问道,“皇兄与皇伯父不是说,要给我从内库里出么?”所以说,难道她皇伯父拿走的是她嫁妆钱?公主殿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圣人沉默地看着这个只担心嫁妆不担心皇兄的熊孩子,第一次有了诚王的想要抽她的心情,许久之后,木然地说道,“你放心,你的嫁妆,皇兄给你攒着呢。”见熊孩子顿时欢欣快乐,蹦蹦跳跳地走了,圣人心里特别憋屈,这一憋屈,就想寻个人倾诉,觉得这熊孩子的驸马还算靠谱,就回宫唤了阿容进来,见了这出自自己门下的青年如今秀美绝伦,见之忘俗,圣人的心情就很好,咳了一声,在阿容疑惑的目光中问道,“爱卿家中,吃不上饭么?”说完,目光炯炯。

阿容微微一顿,想到阿元如今正在到处折腾,脸上就露出了一个优美的笑容,看得圣人一愣一愣的。

“陛下,谁家,会不愿意银钱更多呢?”脱俗的美青年说起俗气的话题,真是完全没有异样。

圣人被噎了一下。

“说起来,我日后就是你的兄长了,如今不必这样客气。”圣人脸上露出了温和之色,命阿容坐在自己的身边,看着这青年一举一动都优雅美观,在心里一叹,也觉得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给他做妹夫,因阿容在一直詹事府,也算是他的门下,想了想,更觉亲近,便与阿容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这样拘礼,只平常说话就是。”说完,便自己先笑道,“朕还记得未登基,你时常与朕争讨庶务,如今倒拘束起来,叫朕别扭。”

呵呵您这么亲近,微臣也很别扭。

阿容带着感激的,亲近的目光看了圣人一眼,看得圣人心中一热,自己心里却默默腹诽。

古往今来,与皇帝哥俩儿好的,大多没啥好下场。

得意忘形的下场就是被宰掉。

圣人却不知阿容心里把他当成了洪水猛兽,还在握着他的手叹息道,“如今登基,从前的情分越发没了。”说罢就说起了没良心的那谁谁,那谁谁谁等等从前在太子宫中畅言无忌,如今遇上了他就跟鹌鹑一样乖巧本分,从不多说一句的负心……属下了,只听得阿容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心里默默回想圣人究竟是哪根筋不对了,竟然生出这么多的感慨来。

圣人这样多愁善感,做臣下的,压力真的很大。

圣人的回忆,已经再次开启了一轮,如今正在抱怨连他亲弟弟郑王都很多天没有进宫喝酒了,阿容微笑听完,这才劝慰道,“郑王殿下如今忙着压制吏部,忙得据说连王府都很少回去,陛下若是想要与殿下叙旧,不若再等几日,殿下自然进宫与兄长聚首。”

“二弟,竟然这样辛苦。”圣人叹息了一声,装模作样地说道,“看着他辛苦,朕的心中,竟也生出急迫,不敢辜负大好时光了。”

父皇都走了,很该歇歇了。等稍稍玩耍放松几日,再看折子。

说着场面话的圣人默默地想,再想到肥仔儿弟弟,心里就痒痒了。

“陛下这样说,微臣就放心了。” 秀美青年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慢慢地从宽大的袖中抽出了五个折子来,恭敬地托到了圣人的面前,轻声道,“这是微臣在户部见到的不妥之处,还请陛下圣裁!”

圣人:……

第139章

自从新皇登基,湛家就适应的很好。

城阳伯这个爵位,是出生入死打下来的,从前,这位就是个山里的猎户。

因此就算如今显贵,到底根基不深,虽也给儿子侄儿们娶了几门高门的好亲事,只是在圣人的眼里,这真的很不够看。

算什么呢?比起在京中经营百年,根基稳固,出趟街喊声大外甥半条街都开门应的那种高门大户,城阳伯府不过是小意思。

因此虽然太上皇走了,圣人却也没有调城阳伯离开禁卫,而是更看重了些。

虽然城阳伯府如今也与皇后有亲,不过这在圣人的心里,还是乐见其成的。

不然,难道他还要抬举从前的侧妃庶子的娘家,日后来个庶子逼宫?

因城阳伯素来老实本分,阿容长得好看,圣人就带了几分对美的天生的宽容,就算眼前阿容默默地掏出了叫圣人很不爽的折子来,圣人还是坚强地忍了,接过来看了后就笑道,“你的建议中肯的很,父皇没有看错,你是个能臣。”说完,回身就盖了印笑道,“去做就是,谁敢与你支吾,就叫他来寻朕说话!”见阿容微微一笑,圣人的心情就很好,忍不住继续八卦道,“皇妹,你是不是……”

美青年的手里,变戏法儿一样又出现了两本折子。

圣人虚弱地看着一脸羞涩笑容的青年,真想问问这小子是不是故意找茬。

明知道皇帝想偷懒儿,竟然还拿出了这么多的折子,这不是大逆不道么!

圣人瞪了瞪眼睛,就想叫这妹夫放明白点儿!

“陛下?”纯良的美青年用懵懂的,疑惑的目光抬头看来,特别的一颗红心向圣人。

圣人默默地吞了嘴边的话,接过折子来看了,拿御笔批了折子,这才没好气地丢进了阿容的怀里道,“别以为朕看不出来!”

“陛下厚爱。”阿容抿嘴笑了,正要拍圣人几下马屁,争取日后过得更顺畅些,就见御书房门外,传来了怯怯的声音,片刻,探进来一颗小脑袋,这精致漂亮的女孩儿眨巴了一下眼睛,对着阿容飞了一个媚眼儿,蹦蹦跳跳地进来给自家皇兄卖萌,嘴里说出的话就不怎么萌了,只问道,“我听说阿容在皇兄处呢,因此过来碰碰运气。”说完,转头就对着阿容挤眉弄眼。

“没有他,难道你不来见朕?”圣人就笑问道。

如果那眼神不是那么危险,阿元是真想说不想的,只是为了嫁妆,一向脸皮很厚的公主殿下就真诚地说道,“每天都想,吃了饭想,睡觉的时候……”

“咳……”阿容轻轻地咳了一声,挽救了一个即将被抽打的熊孩子。

“叫皇妹继续说。”圣人正被拍得很爽,就不乐意了。

“总之吧,皇兄在我的心里很重要就是了。”阿元撇了撇嘴,这才问道,“还有什么事儿没有?”

“走吧。”圣人见她一脸的急切,叹了一口气这才无奈地说道。

“我来还有正事儿呢。”阿元就急忙说道,“福慧,皇兄什么时候接她回宫?”这里头的福慧,就是当年皇后挣命一样生下的公主了,因皇后有孕之时被害得落水早产,因此福慧公主的身子一直很差,竟不能养在京中,而是居于江南这样常年温暖舒适之处,如今年纪渐长,身子好了许多,因此太皇太后就命阿元来问,是否可以把这孩子给接回宫来共聚天伦。

阿元也觉得叫个小孩子孤零零地在江南不好,因此也想一问。

“这孩子……”圣人迟疑了片刻,将阿元招到面前叹道,“有些话,皇兄不敢与你皇嫂说。你的这个侄女儿身子弱,竟不能舟车劳顿。”见阿元诧异,他便苦笑道,“朕是男子,听了这些还能受得住。你皇嫂的身子骨儿你该是知道的,这若是知道,心生郁结,必然不能大好了。”况若是皇后知道女儿这样儿,只怕也要动身往江南去,到时候后宫主位空虚,朝中只怕就有非议。

比起女儿,圣人还是更爱惜妻子。

“这话不与皇嫂说,是不对的。”阿元心里也有些难受,越发地怨恨那些妾室,此时只顿足道,“皇兄不说,日后皇嫂知道,不是伤了夫妻的情分?孩子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不叫皇嫂知道,不大公平。”只是想到皇后的身子,因这次搬入后宫劳动不休,越发地病了,她就有些迟疑了。

“朕再想想。”圣人微微皱眉,颔首道。

见他听进去了,阿元就放下了心事,偷偷地踱到了阿容的身边勾了勾他的手指头,这小动作叫圣人见了,不由笑起来,无奈道,“罢了罢了,你且带着你的心上人去吧。”这一回算是主动撵人,给皇帝的脸上补偿了些面子。

阿元这才带着阿容出来,见左右无人,就笑嘻嘻地说道,“在皇兄的面前,你倒是比在皇伯父面前还自在。”

“圣人青眼,还管我叫妹夫呢。”阿容笑着给阿元系披风,见她扭来扭去,只偷偷在披风下头掐了掐她腰上的小软肉,掐得公主殿下一个激灵,这才笑道,“微臣这都是借殿下的光,这才有了体面。”见阿元怔了怔欲言又止,他眉眼平和地说道,“你不要担心,从我要娶你,就预备好了。”预备好了什么呢?听京中的风言风语,说他是靠着秦国公主的裙带上位,为了巴结宗室,连亲事都不结了。

“只这个,是我的错。”阿元就小声说道。

阿容到底是个心胸豁达的人,阿元心里是感激的,只是想到京中对他的流言,如今就有说阿容是幸臣的,就心里难过。

阿容的才华,她都知道的,可是为了她,却落得这样的名声。

“难道我没有借殿下的好处?”阿容坦然地说道,“我如今未过而立,就已经是户部侍郎,这样的官位,寻常能被我做?”见阿元低着头不说话,他就笑道,“我得到了殿下的光彩,就不会再去抱怨殿下的一切,在微臣的心里,若是殿下不值得,”见阿元飞快地抬头,他便轻声道,“我也不会等这些年了。”他是为了这个人才守着等着,甘之如饴,就算被这孩子的光芒淹没在角落里,也心甘情愿。

谁叫当初,肥肥的小团子入了他的心呢?

“我可喜欢你了,可怎么办呢?”阿元心里软乎得一塌糊涂,恨不能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给阿容看看,又不好扑到这青年的怀里,扭着身子小声说道,“你对我这么好,我觉得做梦都不踏实。”她都害怕,做了一个大梦以后,梦里的这个青年是不存在的,那可叫她怎么办呢?

“早些嫁给我,就是了。”阿容嘴角微微勾起,牵着阿元缓缓地走。

“我跟皇祖母说了,”阿元凑到他的身边,贴着这青年身上软软的衣裳有些卖力地说道,“我又不是正经的帝姬,不用守什么公主府的规矩。公主府咱们还住着,只是我想着,做人家媳妇儿的,就算是公主,怎么能不侍奉公婆呢?咱们以后,大多还跟姨母一起住,好不好?”就算阿容尚了公主,可是阿元却还是不愿意叫他这样为难。

公主是尚来的,跟入赘有什么区别呢?

“不必如此。”阿容温声道。

“公主府住住,姨母处住住,咱们多新鲜。”阿元就很憧憬地笑了,露出了雪白的小牙齿。

阿容看着这披着银狐披风的女孩儿,看着她目光清澈,满满的全是他,握紧了这女孩儿的手,觉得自己很幸福了。

宫中如今都是圣人的妃嫔,阿容实在不好多呆,因此只好到了宫门,一步一回头地走了。阿元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在眼前消失了,不由心里有些想念,回头就跟太皇太后抱怨了一下关于京中的流言蜚语。

“阿容是个什么意思?”太皇太后更想得多些。

许多迎娶了宗室女的勋贵,得到了宗室女的荣光后,却计较因此带来的流言,因此夫妻离心,有良心些的不过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没有良心些的,将宗室正室撇在一旁,偏宠侧室来打妻子的脸,也不是没有。虽然阿容很好,可是太皇太后却还是有些担心。

阿元知道太皇太后的顾虑,急忙将阿容的话都说了。

“若这是阿容的心里话,哀家就念佛了。”太皇太后叹息道。

以阿容的本事,就算没有阿元,哪怕多熬几年,也能到户部侍郎的位置,并不需借阿元的荣光,如今倒是圣人有些急切了,竟为了提拔年轻的臣子,就将阿容冷不丁地提到了这么高的位置,实在打眼,难怪有人说些酸话了。

“他最是个不肯说假话的人呢。”阿元就扭着手指说道。

见她臊了,太皇太后只一笑,却不再打趣她。

因公主殿下太想嫁人了,太皇太后也觉得不如趁如今荣光正好的时候风风光光地把这孙女儿嫁出门去,因此招了肃王夫妻入宫相商。

这是天大的喜事儿,肃王妃自然欢喜,匆匆地进宫来,却听到了太皇太后的提议后,有点儿迟疑了。

肃王也皱眉,见上头太皇太后还在微笑,可是目中露着光芒,他便低声道,“母后,阿元说得再好,也只是宗室,这才宫中出嫁,是不是有些……”太嚣张了点儿?

余下的,肃王忍住没有说,只是太皇太后哪里有不明白的呢?顿时有些不乐意了,指着下头的小儿子小儿媳说道,“哀家这辈子,就养了这么一个孙女儿在膝下,怎么着,这嫁人了,竟也不能叫哀家看着她么?”说完,便掩了掩眼角,拿帕子捂着哀怨地说道,“神佛啊,哀家的儿子,这,这是太叫人伤心了!”说完,就在帕子后头传来了伤心的抽噎,只叫肃王的眼角抽得更厉害了。

有心跟这跟着熊孩子住得太久也变得有点儿叫人吐血的母亲说道说道,肃王忍了忍,还是忍住了,只强笑道,“母后……”

太皇太后从帕子后头探出了一只眼睛,覰着儿子的脸色。

“知道了。”肃王本也觉得在宫中出嫁更体面,不过是恐在此时被人非议罢了,既然太皇太后这么诚恳,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因此点头,见太皇太后拿了帕子下来,脸上一点儿眼泪都没有,端的是他好闺女的做派一般无二的,就在心里叹了一声,觉得自家的圣人侄儿辛苦,却只再三道,“只是如此,且不可太过张扬。”见太皇太后飞快点头,一点儿都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也败了,抹了一把脸强笑道,“那嫁妆……”

熊孩子天天就盼着这嫁妆呢!

“哀家出一份儿,她皇伯父皇兄出一份儿。”太皇太后心情很好,此时就笑道,“你若是愿意,也出一份也行。”

听听!这还像话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公主是肃王捡来的呢!

肃王鼻子都气歪了,顿时道,“儿子自然也是有的!”

“那你还不赶紧送进宫?!”太皇太后就有点儿急了,只扭着帕子道,“还等什么呢?!叫哀家瞧瞧,若是有什么遗漏的,哀家也好填补。”说完,就唤了身边的宫女捧了一封单子丢在肃王的身上道,“瞧瞧!这就是哀家给阿元预备的嫁妆了,你拿回去看,跟着学就是。”真是一脸的不信任,只叫生了这闺女后统没有养过几天的肃王夫妻抑郁了一下,这才一脸晦气地拎着单子走了。

阿元偷偷探出了一个小脑袋来,见父王母妃走了,这才窜出来,抱着太皇太后的胳膊叹气道,“叫父王按着皇祖母的来,非破产不可。”

太皇太后笑眯眯的,虽然不明白破产是什么,不过心里也觉得阿元的话叫人高兴,闻言点头道,“你这话说的,皇祖母什么都给你,只要你欢喜。”

“您疼我,我就欢喜了。”阿元甜言蜜语地说道,越发叫太皇太后摩挲她的小脸儿了。

秦国公主说一声要嫁,自然是大事了。圣人如今最喜欢凑热闹,顿时就亲自择了婚期,定在初春,一时也命礼部行动起来,赶紧预备公主的婚事,后头就又授阿容驸马都尉,加一等子,一时京中侧目,都觉得城阳伯府上一门两爵实在是大光彩。

再想想湛家如今的声势,一时京中有点儿脑子的勋贵都眼热了起来。

不说小辈,就城阳伯,这经历两朝,却还是很受信重,这已经是很大的本事了。

因这个,得到了风声的闵尚书不得不再三跑了城阳伯府,再次确定了婚事。

外甥女儿的婚事黄了也就罢了,那是个渣男,闵尚书也舍不得叫外甥女儿吃委屈。不过城阳伯府这亲事可是好的不能再好,若是黄了,闵尚书非去上吊不可!

心里郁闷,闵尚书大人的心里不厚道地腹诽了一下爱折腾的圣人,觉得这荣耀吧,应该给,不过能不能晚点儿,等他闺女嫁过去,没人想要挖墙脚了再给?!

愤愤不平的闵尚书扎了一下圣人的小人儿,跟不爱说话的城阳伯喝酒去了。

阿元正躲在皇后的宫里头听着呢。

圣人定下的时候确实是个良辰吉日,她自然是欢喜的,眼见皇后已经命人将自己的大红嫁衣取出来叫自己试,熊孩子是个厚脸皮的人,一点儿不好意思都没有,穿了嫁衣,带上了一溜儿的水琉璃红珠串,在眼前哗啦啦地晃动,凑到了含笑的皇后的面前扭着自己的小蛮腰笑嘻嘻地问道,“皇嫂,我好看不?”说完,也觉得自己挺美,捂着嘴悉悉索索地笑了。

“好看。”皇后这话,说的真心实意。

阿元本就生得眉眼精致美丽,如今被大红的嫁衣衬着,竟是惊人的美貌,叫皇后有不能直视的感觉,此时摸了摸阿元越发白皙细嫩的小脸儿,皇后就笑道,“可是能把你驸马迷住了。”她看着阿元长大,此时说起话来就并不避讳,见阿元转了一圈,细细地看了,指出其中不合身的地方,这才叫阿元脱下来换下一套,见阿元疑惑,她就笑道,“多备几件,就算穿不上,压箱底也是好的。”

阿元不知道大难临头,还点了点头。

点了头她就后悔了。

嫁衣,哪里是一件两件呢?阿元从皇后命人提上来一个极大的紫檀木箱子之后,眼前一黑。

皇后却很有兴致,只觉得阿元这么听话实在可爱,她的福慧公主离出嫁还早的很,此时更喜欢看阿元一身喜色的模样,连声叫阿元穿着给她看,不知换下了多少件后,阿元扑到了皇后的怀里奄奄一息道,“皇嫂且饶了我,我是撑不住了。”脸一偏,舌头一吐,做装死状。

“你这孩子。”皇后低头点了点阿元的头,命人下去,这才摸着她的头发温声道,“陛下的私库在我的手上,等到时候,皇嫂给你点儿压箱底的东西,虽不是金银,可是到底都是古物,拿来传家也是好的。”

说完,就与下头坐着不敢作声,只看她与阿元说笑的嫔妃们笑道,“阿元这孩子,素来贴心,本宫如今也不过是爱之重之,妹妹们不要笑本宫失仪才好。”目光落在那强笑的成嫔的脸上,皇后想到成嫔的宫中如今越发地进了许多各色的美貌少女,心里就堵得慌。

下头的嫔妃哪里敢与皇后说个不字,都笑称不敢,只成嫔心里恨得什么似的,看着皇后的眼睛能冒火。

皇后左一个嫁妆右一个圣人的私库,不就是在示威她如今得占帝宠么,算得了什么呢?

身子不好,从前圣人没有登基,不在意也就罢了,如今都做了皇帝,还能守着一个病秧子委屈自己?只怕不远的时候,这宫里就要有百花齐放了。

微微敛目,成嫔就笑道,“皇后娘娘的心到底慈爱,只是还是得给福慧公主留些才好。”她掩着嘴做出了忧虑的模样来,说道,“听说公主的身子越发地不好了,臣妾只盼着公主早日康复。”

她说起这个,皇后脸上的笑容就渐渐地不见了。

圣人已经与她说过,福慧公主的身子柔弱单薄,她心里正难过,却想不出两全法来,成嫔如今说这个,就是在戳她的心窝子了。

“若是皇嫂真的心疼。”阿元咬了咬牙,只抬头说道,“待我大婚之后,正该给驸马些假不是?”见皇后无奈地看着她,她便低声道,“我就往江南走一趟,去照料福慧。”她受到了太多的宠爱,却从来没有机会报答,如今只想用自己的方式回报爱她的人。

握了握怔住了的皇后的手,阿元就笑道,“难道皇嫂舍不得我出京去?”

“我的阿元,自然是舍不得的。”皇后眼泪险些落下来,强忍住了,与阿元双手交握,颔首道,“你去,我才能安心。”声音中带着几分嘶哑,就叫阿元有些难过了。听见皇后轻声道,“是我,对不住这孩子。”

圣人刚登基,皇后是不宜离京的,只是女儿的身子骨也是她心上的大石,如今阿元愿意为自己跑一趟,素来信任阿元的皇后,就知道这都是为了她了。

没有人听说大婚后就千里迢迢出京去忙碌的。

“我就知道皇嫂舍不得。”阿元臭美了一下,这才拍着胸脯道,“皇嫂放心,到时候,我把太医院搬到江南去,我就不信了,这么多的太医,照顾不好我的侄女儿。”

“公主就是与皇后娘娘要好呢。”成嫔见阿元竟然这么狗拿耗子,顿时气得不轻,只恨得要死,只是人家心疼侄女儿,能说什么呢?此时咬着牙齿笑道,“只是,这福慧公主亲娘不在身边,这心里头未免难过。”

“成嫔娘娘知道的不少,本宫也是长见识了。”阿元淡淡地说道,“待福慧好了,我带她回来,那时候亲爹亲娘的,日子过得不知过快活。”说完,掩了掩自己的眼角叹道,“总是比那些可怜的,日日见不着亲娘,咫尺天涯的孩子来得强些。”这话里,说的就是抢了孙子在自己面前养,不叫孙子见生母,恐这孙子叫生母笼络了去的成嫔了。

下头能听懂的妃嫔,都飞快地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参合到皇后成嫔与秦国公主的恩怨里,得罪哪一头,都过不了安生日子。

“公主这话,臣妾不明白。”成嫔脸上有些不好看了。

“娘娘听不明白,才是功德,不然,就是……”阿元叹了一声道,“本宫素来是个善良的人,不过是见之不平罢了。”说完,就起身与含笑看来的皇后笑道,“我听说皇兄一会儿要过来,平日里在皇祖母处总是被皇兄揶揄,如今哪里还愿意留着呢?还是回皇祖母处等着衣裳嫁妆罢。”她窃笑道,“皇嫂叫做衣裳的赶紧给我多做点儿,美美的,我才好嫁人不是?”叮嘱了一下这些“大事” ,阿元一转头,就见到下头的嫔妃目中的光芒,不由默默看天。

这哪儿是来给皇后请安的,竟都是来堵圣人的。

这圣人呀,就跟后宫中的唐僧肉似的。

正腹诽间,唐僧肉迎着夕阳出现了,阿元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中两把如意上,顿时眼睛里冒出了绿光,越过了这些妃嫔,率先向着唐僧肉扑去!

第140章

“这是什么呀?”熊孩子握着自己皇兄手里的如意不放,用天真懵懂的眼神儿好奇地问道。

特别地有求知欲。

这如意其中一个通体白腻温润,触之温润,是极难得的羊脂白玉。另一柄却是一件古玉,虽阿元看不懂这是哪一朝的来历,不过见圣人这样拿在手里,可见贵重。虽然不知道啥玩意儿,阿元也不管别的了,笑得见牙不见眼。

“厚脸皮,你怎么知道这是给你的呢?”圣人点了点阿元的小脑袋,却只命阿元身后的宫女将这两柄如意收起来,这才一边戳着阿元的额头一边往皇后的身边去,口中笑道,“阿元喜欢这个,皇后来日,多给她找些稀罕的,叫她拿着玩儿。”后头熊孩子真是面对土豪皇兄亦步亦趋,连连讨好道,“皇兄说的太对了!太英明了!”顿了顿,又笑嘻嘻地说道,“您就是那天空中皎洁的明月,照亮了我迷途的路呀……”

圣人回头看了看这熊孩子,嘴角一抽。

他可算找着太子那些马屁是跟谁学的了。

阿元在皇兄复杂的目光里笑出了一口小白牙,跟在圣人的身边坐了,一脸的幸福不解释。

“臣妾自内库里,见了几柄珊瑚象牙的,虽不十分贵重,却有几分趣味,正要收拾出来给妹妹,只是为这最重的如意头疼的紧,陛下倒是解了燃眉之急。”皇后就笑道,回头又问阿元道,“城阳伯府,可送聘礼了没有?”

“送了,”阿元笑嘻嘻地说道,“父王进宫的时候正给我了一份聘礼单子,丰富的很。”说完,就把那聘礼单子详细地说了,见圣人与皇后连连点头,就继续臭美道,“阿容为了娶我,这攒了许多年了,自然特别的丰富。”说完,跟小耗子偷了油一样悉悉索索地笑起来,眉眼间一片的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