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灰衣人道。

“事情如何了?”半晌,帘子后传来了一个娇媚的女声。这声音十足动听,仿佛万年冰涧在春日阳光射入的第一瞬间化出的第一滴血水,带着千年的慵懒和风情,又含着一种不解世事的天真,只让人觉得听一句便几乎要溺下身去,让人几乎忍不住要去掀开那亮晶晶的帘子,瞧一瞧里头的人究竟是多绝色芳华。

“元川无能,请圣女责罚。”灰衣人道。在这女子面前,灰衣人低下了他高贵的下巴,仿佛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匍匐在自己的信仰脚下。他忠诚而谦虚,道:“他始终不说那封信的主人。”

“无事。”帘子后的人懒洋洋道,几乎是像海棠春睡醒的美人刚刚伸了一个懒腰,露出猫一样的娇媚来:“若是那样轻易招了,他也就不是大锦朝的战神了。”

“圣女,那如今应当如何?还是杀了蒋信之?”灰衣人问。

“不,我要留着他,大锦朝的战神,如此重的筹码,是我送给他的礼物。”那女子的声音突然跃出一点抑制不住的欢喜来,本来就娇媚清脆的声音里顿时便氤氲出了一层甜甜的雾气,让人看不真切得模样。

灰衣人微微一愣,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恭敬的低下头去,一如既往的谦逊顺从。

“他见了我送他的这个礼物,一定很欢喜。”帘子里的声音还在继续,似乎方才的慵懒在这一刻全部都苏醒,听着竟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天真烂漫,纯洁无比,在迎接自己喜欢的人。

“元川,他就要来了。”女子似乎在笑。

“我等了他这么久,终于能再见到他了。”她道。

------题外话------

让大哥出来刷一下存在感,猜猜瑾儿是谁嘛~

第一百七十二章结盟

日子一天一天的流逝过去,远在边关的人也传来了好消息,萧韶率领的锦衣卫到达黑关崖后,重新部署军队,改变了军阵,抵挡住了天晋国的围攻,打仗最讲究一鼓作气。天晋国之前乘胜追击,不想如今援军赶到,吃了个大亏,一时间倒是没有再继续进攻,两军形成对峙局面。这对大锦朝的士兵来说,争取了一些休整的时间,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而另一方的西戎人得知了赵光率领赵家军而来的时候,也闻声收敛,退回边界以内,暂时得了太平。

这两件事情让京城中先前有些紧张的气氛一扫而光,又恢复到从前一般的歌舞升平,这一日,林自香和文霏霏便登了锦英王府的大门,上来探望蒋阮。

林管家自然又高兴了一回,当初老锦英王夫妇在世的时候,锦英王妃是个和善的性子,也与许多官家太太们交好,这登门拜访的人自是不绝的。府门前每日都停着不同人家的马车显得热闹,却也是主人家人缘活络的体现。老锦英王夫妇去了后,偏生萧韶又是个冷清性子,锦英王府里除了少数的婢子之外,大概是再也没有雌性踏足了。沉寂了多年,不想蒋阮外表看着寡淡,却也是个人缘不错的,刚住进来不久就有好友登门拜访,文霏霏和林自香也算是京中比较出名的官家小姐,自然又惹得林管家吩咐全府上下好好招待了一回。

待文霏霏和林自香见了蒋阮后,文霏霏抹了把额上的汗道:“阮妹妹,这锦英王府的下人瞧着可是真心顺服你,要是我府里的下人有这里一半懂事,我也就谢天谢地了。”

文霏霏如今也是成了亲的,嫁的也是一处门当户对的武将家,不过新媳妇进门总会遭遇道一些不顺的事情。文霏霏性子大大咧咧惯了,就有些降不住下人。一看到锦英王府的秩序和对蒋阮的尊敬,自然而然的羡慕起来。

“她脑子聪明的很,有的是手段管教下人,你又学不会。”林自香毫不犹豫的打断她的话,一如既往的直白:“况且她生的美,锦英王护着,你每日只知道练武,你那夫君怎么会护着你。”

文霏霏便抬头看天,假装没有听见林自香的话。

林自香又转向蒋阮,道:“原想着这桩亲事到底罔顾了你的意思,怕你受了委屈,如今看来,你也甘之如饴。总之锦英王也不在府里,你一个人过着舒心,也免得尴尬。”

蒋阮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若说林自香这个性子,也实在是贵女中的一只奇葩了。她快人快语,不懂人情世故,旁人看不知道究竟是个蠢得还是聪明的,却是真正的通透之人。她那耿直的个性与林长史如出一辙,世人都说林长史才华横溢的一个文臣,怎么就教养出了这样一个惊世骇俗,不遵循三纲五常的女儿,可蒋阮却觉得,林长史才是真正的大智慧之人,他养的女儿,比京城那些大家闺秀要珍贵的多。

只是这样的珍贵,凡夫俗子自然是不能欣赏的。这也正是林自香到现在还未曾嫁出去的原因,说起来林自香容貌也算得上秀丽,家世倒也不错,可她眼光太过高傲,有媒人上门说亲的,她却是觉得不值一提,林长史尊重她的意思,变也将那些人回绝了。一来二去,林长史家的闺女挑剔的很名声传了出去,便也渐渐无人再提亲了。林自香如今也十八岁了,这在大锦朝是老姑娘了,说道议论的人不少,林家的人却浑然不觉。

林自香看了看蒋阮,又看了看文霏霏,道:“果真,嫁人不是什么好事情。一个原先性子归于本真的,如今整日流于俗事。一个本就狡猾了,现在更是心思婉转,一个进了宫,连性子都转了,整日冷的出奇。还有一个,”林自香眼中闪过一丝恼火:“干脆人都不见了,也不知去做了什么!”

她将每个人都数落了一遍,最后一个不见了的人却是赵瑾。赵瑾消失的事情是几个月之前,不过当初赵夫人和赵老爷都瞒着众人,后来许是出动了侍卫也实在是找不到,没了办法才找赵瑾的几个手帕交来打听消息,她们几个才知道出了这等事情。赵瑾最后留下的信里只说要去找一个人,找完人就回来。

赵夫人自是心急如焚,听赵瑾的婢子所言,赵瑾那几日都有些奇怪,不知是因为什么,每日都有些恍惚的心事,却并不是悲伤。赵夫人也是从花一样的少女过过来的,登时就想着赵瑾怕是有了心上人,此番极有可能是去寻心上人了。一边骂是哪家的人这般拐走她闺女,一边又骂赵瑾不知羞,怎么胆敢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要知道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赵瑾这一跟人跑了,怕是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啊。

赵家派出去的人依旧没有讯息,每每想到此事,林自香都有些恼火。在她看来,朋友当以诚相待,赵瑾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前也没有告诉过她,实在是心里不把她当做朋友了。当然,林自香更愤怒的是,赵瑾做出这样的事情,仅仅只是为了一个男人。

林子香认为世上的男人除了她老爹之外,其余的全都是一个模样,骄傲自大,眼睛望到天上,不懂何为忠贞,自以为是,实在是配不上好女子。

蒋阮瞧着她义愤填膺的模样,便笑着摇头道:“你眼下就是着急也没用,倒不如再静观其变。至于别的,我们本就是俗人,每日也不过挣扎过活罢了,嫁人么,不过是屈从于现实,只是在嫁人后,尽力的让自己过得好一点也不错。”她微笑:“就像你方才说的,我过得也不错。甚至比在尚书府还要自在几分。”

“正是。”文霏霏生怕林自香再说教,立刻就附和蒋阮的话道:“嫁也嫁了,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虽然过得不比阮妹妹,却也比做姑娘的时候自在了许多,至少不用面对家里那一堆争风吃醋的姐妹。”

林自香想了想,便叹口气:“你们自己都不管这些,我又何必操这个心。”

蒋阮笑道:“说起来,这段时间我未曾进宫,盈儿姐姐…”

“她如今像是变了个人般,”文霏霏眼中有些受伤:“前几日我去宫里瞧她,给她带点小玩意,她虽然笑着,却感觉十分疏远的模样,总之,如今我却觉得有些不懂她了。”

“不争宠,却也不知道进宫做什么。”林自香也冷着脸答:“和宫里的那些女人越发相似,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

董盈儿入宫后,因着京兆尹的关系,倒也不至于全被冷落下来,曾也被临幸,有幸升了个宝林,性子绵软柔和,也学着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宫中如何生存下去,不过到底却有些兴致缺缺的模样,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蒋阮微微一笑:“宫里自然不是那么好呆的,若还是如同以前一般单纯自在,那倒是不可能活的长久。”

此话一出,林自香和文霏霏两人面色同时一变。一直过了半晌,林自香才道:“你看的倒是通透。若是当初你有机会入宫选秀…。”皇后的位置也非你莫属,后一句话林自香没有说出来,不过她相信蒋阮也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几人又说了些话,到了下午天色渐晚的时候,林自香和董盈儿起身告辞,刚好出了门的时候,文霏霏突然觉得头有些发晕,一个趔趄就要栽倒下去。林自香正要上马车,吓了一跳,还未动作便看见旁边飞快的闪过一个青色的身影,将文霏霏扶了起来。

那是一个一身青布长衫的年轻男子,将文霏霏扶起后却不着急着放开,反而牢牢抓着她的手不放。林自香见状登时勃然大怒,道:“哪里来的登徒子,还不放开你的手!”

林自香声音拔得很高,顿时周围人的目光都看过来。那男子也冷不防被林自香这么一喝问吓了一跳,瞧见周围人看过来的目光顿时红了脸,道:“姑娘你误会了,在下只是…”

“放开你的手!”林自香见他还不放手,立刻走上前去将他一把推开,自己扶住文霏霏,文霏霏正是有些昏沉,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得道:“阿香,我没事。”

那青年男子被林自香这么一推差点推倒,登时又急的面红耳赤,周围的人见状便对他指指点点。他道:“姑娘,你真的误会了,在下是金陵圣手夏青,是大夫,方才只是想要看看这位夫人是出了何事?”

林自香打量他一眼,这男子生的也算清秀,一身清爽的布衣,腰间一个布包,看着皮囊倒是不错,此刻一张脸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语气倒是十足诚恳。只是金陵圣手?但凡自称医术上的“圣手”都是白胡子老头,大夫这事儿要看经验,年纪越大经验才越是丰富,这男子看上去充其量也不过二十出头,怎么称得上是“圣手”,医馆里的学徒还差不多。林自香此生最恨装腔作势又自以为是的人,登时便冷下脸来道:“阁下这小身板,我一个女子轻轻一推便要倒了,却不知身子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什么金陵圣手,连自己的隐疾也治不好,我看也不过是欺世盗名之徒。”说罢再也不堪对方一眼,扶着文霏霏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夏青愣愣的站在原地,吃了一嘴马车扬起的烟尘,周围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他还呆怔不动。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走到哪里接受的无不是别人的恭敬和赞誉,便是年轻姑娘家知道他的名声也对他青睐有加。如今却不知怎地碰了个刺儿头,就这么劈头盖脸的将他骂了一通。饶是这青年一向好脾气,此刻也被激的有些咬牙切齿,她…她竟还说他是不是又隐疾?一个姑娘家,哪里来的这般惊世骇俗的话语!

夏小神医兀自沉浸在震惊的情绪中,倒是将方才想要告诉林自香的事情抛之脑后,摇了摇头,看向面前锦英王府的大门,登时又生出了一股无以复加的怨气。若不是萧韶要他留在京城,成为蒋阮的私人大夫,他又何至于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指责。越想越是生气,夏青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夏侯府中,夏俊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抬脚走出元子。方走出院子,便瞧见夏娇娇正从一个丫鬟手里争夺着什么,嘴里大声道:“你一个下等丫头,用得着这么好的镯子做什么?还不给我!”

那丫鬟却也不甘示弱,道:“小姐,这是老夫人赏给奴婢的,小姐若是需要大可像老夫人去讨,老夫人的东西,奴婢不敢随意赠与他人。况且小姐金枝玉叶,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何必跟奴婢一般见识?”

丫鬟的伶牙俐齿显然激怒了夏娇娇,当夏家就一个巴掌扇过去:“还该顶嘴!到底谁是主子!”

那丫鬟一扭身逃过了夏娇娇的一巴掌,道:“小姐还是莫要为难奴婢了,要是等会被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看到,连累小姐被责罚就不好了。”

闻言夏娇娇更是急怒:“还敢威胁我!”

院子里吵闹的不可开交,那丫鬟一抬眼便看到夏俊站在不远处,登时叫了一声:“奴婢见过二少爷!”

听见夏俊的名字,夏娇娇一惊,立刻收了动作,看到夏俊站在不远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害怕,小声道:“二弟。”

夏俊冷冷的看着夏娇娇,自从申柔和夏天才的事情暴露后,夏家就沦为全京城的笑柄,可惜申柔的娘家却也不是能轻易休得了,虽然不至于死人,申柔在夏家的地位却是一落千丈。夏娇娇则成了夏家小叔子与嫂子通奸留下的耻辱痕迹,夏夫人曾将夏娇娇叫道祠堂里,想要一杯毒酒灌下了事,谁知中途夏天才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愣是从夏夫人手里救下了夏娇娇。

可惜夏娇娇虽然保了一条命,在夏家却再也不能回到从前地位卓绝的日子了。她走到哪里都是夏家的耻辱,都会被人议论夏家的丑事,夏诚便将她禁锢在屋里,不允许她出府一步。本身名声已经成了这样,自然再也没有人愿意娶她,不仅如此,申柔保不住她,夏天逸厌恶他,夏诚两夫妇对她冷了心,夏娇娇在府里的生活举步维艰,过的甚至不像是一个小姐。因此,也才沦落到同丫鬟抢首饰的地步。

夏天逸如今已经辞了官职,每日在外头花天酒地,再也不复当初沉稳内敛的模样,或许觉得亲弟弟亲自为他戴上的一定绿帽子是一件打击很大的事情,总之如今是一蹶不振,形同烂泥一般。

俞雅收拾了申柔,却也并没有过上如她想象的那般快活的日子。夏天才因为此事对她的不快都摆在明面上了,行事越发的放肆,干脆不再她院子里过夜了。夏诚两夫妇痛恨她将丑事捅了出去,不顾夏家的脸面,待她也十分冷漠,俞雅的性子也就愈发阴沉了。

在这些人当中,每日过的最舒心的反倒是夏俊了。当初夏俊因为祠堂一事失去入仕为官的机会,当初很是消沉了一段日子,如今看来,却也是不过尔尔。他每日冷眼看着夏府这些荒唐的鸡飞狗跳,仿佛一个局外人。

夏娇娇原来就害怕这位二弟,如今身份不比从前,更是惧怕夏俊的很。对他也是各种附小做低,夏俊笑了一下,从她身边悠然而过,经过夏娇娇身边的时候,袖子一抖,扔下一块碎银。

这本是一个十分侮辱人的动作,是人对叫花子才有的动作,可夏娇娇见状,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立刻笑开了花,弯下腰去捡那碎银子,一边道:“多谢二弟。”

夏俊离开府里后,走到街上一家小酒馆,径自走了进去,那酒馆掌柜似乎也与他极是熟识,将他迎进里头的一间小屋,那里头此刻正坐着一人。那人一身蓝衣,正坐在窗前自斟自饮,掌柜退了出去,那人转过来瞧见夏俊,微微一笑:“表弟。”

这人正是蒋超。夏俊也笑了笑,走到蒋超对面坐下来,跟着倒了一小杯酒送到唇边,嗅了一嗅,道:“酒倒是好酒,表哥如此会享受,我自愧弗如。”

“不过是些口舌之物,且上不得台面,日后若有机会,自是享不尽的美酒,比这好得多。”

夏俊闻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表哥这么说,可是有什么好事?”

“自然是有好事,”蒋超不紧不慢道:“而且是天大的好事。”

“哦?”夏俊似乎是来了兴趣:“怎么?表哥在八殿下手下做事,此番又升官了?”

“那倒不是,”蒋超淡淡道:“有比升官更令人喜悦的事情。那就是,表弟,你我二人共同的仇人,如今有个机会,大约可以除去了。”

------题外话------

蒋夏两兄弟要一起作死了,为啥我好想笑…。

第一百七十三章赌局

夏俊眸色一沉,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情绪,这情绪转瞬即逝,不过片刻,他就淡淡的笑起来,道:“表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表弟与我身上好歹也是流着一半夏家的血,自是要坦诚相待。说话也不必打些哑谜,表弟,如今你落到如此田地,不可入仕,只能在外头暗处替八殿下做事,却不能得到应有的官位和荣耀,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蒋超笑道:“你我二人心知肚明!”

夏俊微笑着看着蒋超,他同蒋超不同,蒋超虽然在宣离手下办事,如今瞧着也似乎仕途高升,可充其量当初夏研将他保护的太好,脑子却是不够用的。况且蒋超又继承了蒋权懦弱摇摆的性子,在许多时候都自作聪明。譬如此刻这番话,夏俊明明知道蒋超是故意说给他听,却也只是不动声色。

“替八殿下做事是我的荣耀,我不敢有怨言,至于表哥高升,是表哥的运道,我的运道不好,也怨不得别人。”夏俊道。

蒋超闻言却是深深看了一眼夏俊,夏俊这个人深不可测,当初可是圣旨要他不可入仕,可夏俊却愣是成为了宣离的在外的幕僚。宣离这人如今蒋超也已经摸清楚了他的一些习性,从来不用没有本事的人。夏俊的身份本就特殊,却能让宣离刮目相看,必然是有天大的本事。蒋超此人心胸狭隘,虽然对夏俊也多有忌讳,可如今形势不同,也只得与夏俊合谋了。

“实不相瞒,表弟,这一次是八殿下的意思。”知道再这么打太极下去自己也讨不了什么好处,蒋超干脆将话挑明。他道:“此事八殿下吩咐我去做,可我觉得,这件事还能做的更进一步,不过,需要表弟的帮助。”

夏俊慢慢伸出手,在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水,酒水微微泛起波澜,发出一丁点诱人的醇香。夏俊将酒杯端起,却并不急着喝下,反而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嗅着轻微的酒香。慢慢的,他才道:“哦?那么,表哥,这件事情我做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此事又能做到何种地步呢?”

他不急着问是什么事,也不问怎么做,首先问的却是结果,这就说明,夏俊是一个不在乎用任何手段的人,任何事情,他要求的只是一个满意的结果。

蒋超压低声音,面上却闪过一丝寒意:“结果么?端看表弟的筹码有多大了。”

“整个夏家的筹码如何?”夏俊微微一笑。

蒋超一愣,仔细看着面前的人,夏俊容颜俊朗,眼神却有些阴沉,那双眸中却突然绽放了一丁点光芒,像是荒野上濒死的饿狼突然发现一只猎物,有一种疯狂地激动。蒋超勉强按捺住心中的惊骇,心道这个表弟果然是疯子。面上却是肃然道:“那么,我像表弟保证,此事一过,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将军府,也没有什么锦衣卫,更没有…蒋阮两兄妹了。”他道:“那时候,弘安郡主自当亲自送到表弟手中,表弟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这个筹码…。的确很诱人。夏俊眼前浮现起一双微微上扬的媚眼,那双媚眼不看人的时候仿佛隔着一层浅薄的雾气,冷而沉静,看人的时候就带了一点嘲讽,似乎在讥笑着对方的无知和幼稚,有人让人发狂的轻蔑。

他这一生,前半生锦衣玉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要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可是这种平衡被蒋阮打破了,她只用了小小的计策,就让他花团锦簇的人生全盘崩溃。他对做官并没有太大的执念,可蒋阮挑衅了他的尊严。在他看来,他若是看上了蒋阮,蒋阮就该乖乖顺从,哪知这并不是一只乖顺的家猫,却是一只可怖的母豹,只是稍微亮了亮爪子,就让人尝到了她的厉害。

只是豹子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猎物。这些年,他眼看着蒋阮从一个不受宠的放在庄子上养大的女儿变成蒋府人人畏怯的嫡长女,从官家千金变成太后倚重的郡主,看着她斗垮了蒋俪和蒋素素,斗垮了夏研,连夏娇娇的事情也定是有她在其中出了一份力。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却也因此对她起了兴趣。

这样的女子,心机深沉,强大坚韧,有美艳的外表和腐烂的心肠,真是太对他胃口了。可是…她胆敢拒绝他,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蒋超的这个提议,实在是太诱人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叹息,若是蒋阮肯乖乖依附他,那必然是好的,可惜,他知道蒋阮是怎样的人,蒋阮不会像任何人低下她那颗高贵的头颅,所以,他只有砍掉那个漂亮的脑袋了。他道:“表哥的提议,的确很有趣…”

蒋超紧紧地盯着他,慢慢的,才听到夏俊剩下的几个字:“可以一试。”蒋超这才松了口气。

夏俊漫不经心的看着酒杯,道:“不知表哥究竟想要怎么做?”一网打尽锦衣卫和将军府,必然不是普通的事情。如今赵家和锦衣卫都远在边关,必然是要从战场上下手了。

蒋超面上突然冒出了一个诡谲的笑容:“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锦衣卫和赵家军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耐不住弹尽粮绝。”

西戎的战事暂且不提,锦衣卫倒是屡屡传来捷报,锦衣卫士气大增,接连收复几处失地,关良翰的伤势也渐渐稳定下来,大锦朝的士兵军心渐稳,相反,天晋国却是一改之前的勇猛之地,即便是精良的武器和战术也不能挽救失败的局面。

众人惊讶的发现,这个大锦朝被称为“乱臣贼子”的锦英王萧韶,竟然也能指挥的一手好战术。他的军事筹码与关良翰和蒋信之的不同,那是一种截然不同的行事风格,冷酷,残忍,绝对的秋风扫落叶。他带出来的锦衣卫,几乎像是打不死的铁人,其中的悍勇如同草原上的孤狼,不,连草原上的孤狼也比不上,以一当十,势不可挡。

在这样一支队伍面前,天晋国的士兵闻风丧胆,这才节节败退。萧韶以一种不是战争的打发频频旗开得胜,自他到来后,同天晋国的战争便不像是战争了,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不过即便如此,天晋国同大锦朝的战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落下尘埃的,当时行军路上为了赶行程,尽量都轻装上阵,粮草也是按照近战的规矩带定。与天晋国交战的地方位于荒凉的大漠,周围也没有牧民和牛羊,粮食实在是缺乏的很。而以战养战的方式只适合掠夺性的战争,如今来不及也不容许。按大锦朝的规矩,还是由京城驿站的人将粮草汇集在一起运送,由辎重部队的首领张大人负责运送。

张继担任辎重部队的首领已有多年,行程和路上的消耗都是最短的。因为之前开战带着的粮草几乎已经被消耗的差不多了,如今国库里也拨不出多余太多的存粮来,如今搜集的都是从各处百姓征集起来的粮食,在短暂的时期内,这批粮草会快速运往天晋国的边关,这是大锦朝剩下为数不多的储备。萧韶必须在这些粮草消耗光之前赢下战争,否则,只会粮草耗尽而败。

锦英王府里,蒋阮放下手里的书册,看向眼前的紫衣青年,他正坐在蒋阮的对面,笑眯眯的看着她,手里一把折扇慢慢摇着,若是忽略那满脸与年纪不相符的小胡子,也当的是十足俊美的翩翩佳公子一枚。可惜,因了那一撮胡子,这本该潇洒的动作却显得有几分滑稽了。

齐风住在与锦英王府相隔的一间大院子里,那也是萧韶为他安排好的,他与夏青住在一处。若不是蒋阮在锦英王府里,怕引起流言蜚语,萧韶便会直接让这两人住进锦英王府。如今齐风和夏青虽然不住锦英王府,可也只是隔着一道墙罢了,倒是十分相近的。

“三嫂,”齐风摇着扇子道:“特意叫四弟过来,不知有何吩咐哪?”齐风摆出一副十足风流的人物,眼中却闪过一丝疑惑。他常年居住在百丈楼,对朝廷冷了心肠,平时隐于暗处,对大锦朝宫闱后宅之事并不清楚,因此对蒋阮也不甚清楚。此次前来京城路途之上从别人处得知了蒋阮从前与现在的一些事情。对于蒋阮的评价,关良翰是足智多谋,莫聪是心狠手辣,至于萧韶,能让萧韶如此爱护的,必然也不是普通人。齐风倒不是小觑蒋阮,只是他觉得,再如何聪明,都是一个女子,女子总是有些异想天开重情的,可从来到京城见过蒋阮至现在,蒋阮可没有流露出一丝对萧韶的思念,齐风心中便觉得有趣,看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萧韶如今是踢到铁板了。

蒋阮看着面前的青年,也缓缓露出一个微笑,齐四到底是怎样的人,她也没有接触过。不过萧韶既然说齐四这个人习得是朝廷权术,有些事情,由他出面是再好不过的了。

她慢慢道:“我今日找齐公子来,是请齐公子救命的。”

“救命?”齐风看向蒋阮,发现她的表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微微思存一下,却也没有贸然接话:“三嫂,在下可不是大夫,若要救人性命,应当找夏五才是。”他还没有摸清楚蒋阮的性子,同萧韶不同,萧韶相信蒋阮,是因为自己的喜爱,可齐风与蒋阮如今交情并不深厚,对蒋阮总是存着几分戒心,若是蒋阮想要趁着萧韶不在乱来,做出什么有损萧韶和锦英王府的事情,齐风总不会袖手旁观,就算拼了性命也会阻止的。

“若是一人的性命,夏公子的确能救,可如今是上万的性命,夏公子一人怎么救的过来?”蒋阮淡淡道。

齐风慢慢皱起眉,方才嬉笑的神色完全收了起来,他道:“三嫂这是什么意思,四弟实在是不明白。”

“齐公子是聪明人,何必与我拐着弯儿说话。”蒋阮的话语却是毫不客气,甚至称得上几分直接:“齐公子与萧韶既是同门师兄,自然有深情厚谊。如今有人要算计萧韶,我想以齐公子与萧韶的交情,断不会袖手旁观。于情于理,你是不是可以帮他一把?”

“萧三出事了?”齐风眼里有些不信,这些日子他并没有收到锦衣卫萧韶出事的消息,蒋阮这番话确实很可疑。若是萧韶出了事情,他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他现在没有出事,不过照这样下去,很快就出事了。”蒋阮的声音沉沉,她直视着齐风,美丽的眸子中蓦地跳进一丝嘲讽,嘲讽转瞬即逝,那点暗光消失不见,变成灿若琉璃的明眸,顾盼流连间皆是风情。她道:“想来齐公子来之前,也听人说过我的事情了。我与蒋超和夏侯府都有仇,我让蒋超失去了一根手指头,也让夏俊再无无法入仕。”

齐风本来顺势笑一笑,却发现此刻做这个表情有些不妥,他的确在来之前搜集了蒋阮的情报。可他不知道现在蒋阮说起这些事情的意义何在。顿了顿,他道:“那又如何?和三哥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为了报仇能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不,”蒋阮紧紧盯着齐风,齐风被她那双眸子盯得心中一震,只听蒋阮继续道:“我要说的是,蒋超和夏家对我的仇恨不过是表面,蒋超和夏家是在为八皇子宣离做事,而萧韶已经成为了宣离的眼中钉。萧韶不愿意跟宣离合作,对于这样不肯合作势力又超出他把控的人,宣离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杀。”蒋阮说起这些秘事的时候,一直表现的十分平静,似乎讲的并不是什么夺嫡杀头的大事,而是在议论今日天气有多好。

齐风的表情有些僵硬,他听到蒋阮冷淡而平静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所以,表面上看,是蒋超和夏家想要对付我,实际上,是宣离想要对付萧韶,或者说,是宣离想要对付锦衣卫。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你…”蒋阮的话说的太直白,直白到齐风根本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他突然有种感觉,蒋阮的确是十分适合萧韶的。表面上看,蒋阮沉静无比,是守成的人,可她的暗处却潜藏着一股进攻的力量。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强大和坚韧。

“宣离这个人我很清楚,他会利用好每一个机会,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如今萧韶离京,将军府也只剩下赵毅几个,是最好的时机,宣离一定会想方设法来寻出些事。”她看向面前的书册:“我让萧韶给我的暗卫监视蒋超,蒋超前几日和夏俊见面了。”

“他们结成了同盟?”齐风问道:“夏家如今不比从前,怎么敢轻举妄动?”

“夏家自然不敢,可惜夏俊是个疯子。”蒋阮冷淡一笑:“这几日,辎重部队的张大人张继似乎很是勤勉,出手也极为阔绰,甚至在城东处一连买下了三处大宅院,五处商铺。存在四海钱庄的银票也多了不少,齐公子,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

“张继…”齐风神色一凛,他学的是朝廷权术,自然对朝堂大臣清楚的很,张继这个人是辎重部队的老人,为人正直而充满才气,运送粮草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错,蒋阮这番话,分明就是在怀疑张继。他一方面觉得惊异,一方面又不可置信:“张大人是个好官,水至清则无鱼,这些银两并不一定和宣离有关。兵马粮草是大事,张大人不可能自毁前程,要知道出了什么事,陛下第一个就不会饶过他。”

“他的确是个好官,可惜他有个不成器的儿子。”蒋阮冷冷道。

“他的三个儿子俱是不错的青年才俊,怎么说不成器?”齐风皱了皱眉。

“张继有个宠爱的外室,外室生了一个儿子,这儿子整日在外头花天酒地,张继的夫人是穆阳候的千金,是个厉害的人,张继不敢将在外头有儿子的事情告诉夫人,可架不住这儿子花钱如流水。那城东的宅院和铺子,甚至拿银两都是给他儿子准备的。张大人疼爱儿子的事情,我想齐公子也是知道的。”

齐风自然知道张继是惧内的,可他不知道张继什么时候在外头有了个私生子。更不知道蒋阮是从何而知这些事情的。张继对自己的三个儿子本就疼爱,对于一个在外头的外室所生,怀了愧疚之心,的确可能更是疼爱。可是…。齐风道:“可这冒得风险也太大了,为了一点钱财,赔上自己的前程,赌上自己全家的性命,聪明人不会这么做。”

蒋阮微微一笑:“的确,只是为了一点钱财,他的确犯不着这样。可是,若是能够因此而飞黄腾达呢?他不用再受张夫人娘家武穆侯的脸色行事,他能将那个宠爱的外室所生大大方方的迎进府,甚至能为那个私生子谋得一分前程,你说这个筹码够不够大?”

齐风一愣。

蒋阮冷冷:“泼天的富贵,谁不想赌,何况若是赌赢了,一朝变天,天子不是天子,朝堂不是朝堂,谁来追究欺君之罪?”她缓缓地,一字一句道:“罪名,只由失败者承担。但是,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他,敢赌。”

------题外话------

一端端一锅~

第一百七十四章陪唱戏

齐风倒吸一口凉气,蒋阮说的固然令他震惊,可更令人震惊的是她说这话的语气神情,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狠辣和戾气。他突然发现,莫聪所说的“毒妇”这词并不足以形容蒋阮,她的心肠够狠,更重要的是她胆子够大。寻常女儿家哪里敢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可她就偏偏说了,而且说的这般自然。成王败寇是历来朝堂争斗的真理,可这话,谁也不敢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沉默了许久,他才道:“即便他真的敢这么做,可京城里人多眼杂,粮草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没等出城被人拦下发现,事情暴露,张继自然会没有好下场。八皇子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将如此容易暴露目标的事情交给人利用。”

蒋阮微微一笑:“宣离此人最是多疑,他自然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法子。所以,这粮草的被动手脚,至少在出城几十里之内的道路,都是看不出什么问题的。而且,他一定会做一场戏,这场戏必然十分精彩,得到陛下的信任才是最终目的。”

“你…”齐风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很了解八皇子。”蒋阮话里自然而然的带着一种对宣离的熟稔,这让齐风心里闪过一丝古怪的感觉。可一个深闺淑女又如何与宣离相熟,即便是身为郡主在宫中,这样对人性格的了解,甚至对于对方接下来会怎么做的了解,只能是朝夕相处的亲近之人才能把握。

齐风心中掠过一个猜想,莫非蒋阮是心仪宣离,唯有心仪一个人时,才会时时刻刻注意他做什么,想什么,了解对方的一举一动。可待齐风认真去打量蒋阮的神情时,却又在心里暗自摇头。蒋阮眸光平静,笑容温和,唯独缺少了情意,瞧她做的事情,说的话语,对宣离也不像有意的模样,这令齐风更困惑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蒋阮将齐风疑惑的目光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锦英王府迟早都要与八皇子正面对上,既然都是不死不休的状态,自然要早做准备,否则被当成个傻子,落得个身死的下场便不好了。”她话语轻声细语,齐风却愣是从其中听出了咬牙切齿之态。然而对方容颜美丽,眸光温柔,仿佛方才的都是他的幻觉。

“就算宣离想要夺嫡,天下大业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到手的。”齐风傲然一笑:“这世上,他也有不敢惹的人。三嫂是否太过担忧了,我保证,他没有这个胆子对锦英王府下手。”

蒋阮笑容慢慢冷淡下来,齐风固然习得是朝廷权术,他或许能够利用其中争斗达到自己的目的,可齐风也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并不善于揣度人心。齐风看问题的角度,是将宣离当做一个政客,一个争斗的皇子来预料他的行事。可宣离的行为不会是一个固步的皇子。蒋阮看待宣离,是将他看做一个自私狡猾,善于隐忍的男人来看待。这个男人利用一切可以利用之物,包括时机。她曾陪在这男人身边那么多年,对他的了解深入骨髓,齐风并不及她。

“那么,齐公子究竟愿不愿意帮我?”蒋阮淡淡道。

齐风一愣,他突然意识到,在刚才蒋阮说的短短一番话中,其实他已经动摇了。蒋阮的那些话确实使他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认同了蒋阮的话。他皱了皱眉:“我与三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三哥的事,我义不容辞。三嫂,”他慢慢地道:“此事不可打草惊蛇,不妨先让暗卫继续监视张继,再找人守着夏府和蒋府,咱们从长计议。至少,要阻拦也得寻个万全之策。”

“为何要阻拦?”蒋阮轻飘飘的问。

齐风一怔,不解的看向她:“此话何解?”

“世上有一种苦,是成功了不能与人共享,受了委屈也不能与人倾诉。夏俊和蒋超既然要在暗处做成这件事情,我便要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齐公子习惯光明正大的权术,我却觉得,有的时候,暗处行事更方便。这一次,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被那双美丽的眸子中一刹那迸发出的冷色所惊,齐风忍不住愣在原地,却又觉得这本就生的妩媚的少女发起狠来,有一种逼人的艳色顷刻绽放。他从没遇过这样的女子,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道:“那么,三嫂觉得该怎么做?”

蒋阮微笑着看着他:“我知道齐公子在朝廷也有身份的,八皇子接下来定是要唱一出大戏,这场戏还得齐公子安排人前去叫场,这样么,才叫好玩儿。”

“他竟连这个也告诉你了?”齐风再次怔住,随即苦笑道:“罢了,你总归是锦英王府的少夫人,告诉你也无可厚非。日后还请三嫂多多照顾。此次,也请多指教了。”

蒋阮轻轻点头,眸中划过一丝冷芒。

宫中。

御花园里,皇后正与几个众位美人吃茶说话,一院子的莺莺燕燕,俱是各个风姿绰约,倒是主位上的皇后,即便是一身华服,也掩饰不了面上的苍老之态。

太子如今越发的不得宠爱,皇帝虽然没有明着下废太子的命令,可如今朝廷大事太子参与的还不如八皇子和五皇子,这足够令还在观望的人各自改了主意。原先还有一部分中立的人,如今暗自投靠八五两派也差不多七七八八了。至于太子的人,反倒是所剩无几,至少朝廷众人心知肚明,未来大锦朝的储君,恐怕最后这个名头并不是落在太子身上。如今端看八皇子和五皇子哪个本事更大些了。

坐在皇后身边的人,一人正是王莲儿,一人正是蒋丹。王莲儿一身粉色绸纱收腰宫装,将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如羊乳一般。她容貌美丽,然而举手投足之中更有一种可入骨髓的温柔雅致,还有淡淡的书卷气息。翰林家出的小姐,自是名副其实的才女,如今皇帝身边的解语娇花,颇得圣宠。

蒋丹一身翠色衣裙,论起容貌,她并不及王莲儿,瞧着也没有王莲儿温柔大方,可自有一种清新活泼之感,比起王莲儿这样的人,蒋丹如今在宫里倒是颇为吃得开,连皇后也难以对她生出厌弃。她行事自有一种天真,对宫里的下人也好,更不会做主动争宠的事情。所以比起王莲儿来,宫里倒是上上下下都喜爱她。如今她也时常跟在皇帝身边,偶尔说些逗皇帝发笑的话,皇帝也十分看重。

穆惜柔今日却没有来,她这人性子一贯高傲冷漠,从来不屑于与宫妃在一道交往。贤妃就更是了,自陈贵妃和淑妃落败后,她便整日在宫中做清心寡欲之态。也正是因为五皇子和八皇子的争斗越发激烈,她才更要急流勇退,不可恃宠而骄。

剩下便是些新进的品级低些的美人了,这些美人中也不乏有性子活泼容貌秀丽的,可如今新进的美人中最受宠的也不过三位。皇后面上浮起淡淡的倦色,道:“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的确是越来越冷了,一开始入冬,每日风头都大了些,王莲儿笑着道:“正是呢,不过京城里到底还算暖的,听说天晋国那边都开始下纸片大的雪花了。想来应当是顶顶冷的。”

皇后看了王莲儿一眼,王莲儿这话里倒是透露出皇帝对她应当是极为喜爱的意思,否则怎么会连边关的事情都告诉王莲儿。她当即便冷淡了颜色,开口道:“的确是,将士在外苦寒,实在是辛苦了。”

“皇后娘娘说的是,”蒋丹笑了笑:“大锦朝的江山要靠这些将士来守,陛下福泽绵长,天晋那边定能打一场胜仗,等将士们班师回朝,定是风光无限。不过每每想到将士们如此辛苦,臣妾却在此骄奢,心中就很是惭愧。臣妾愿意捐出些银两首饰,换些粮草物资,一同运到边关,也算尽自己一份心。”

听闻蒋丹的话,皇后有些讶然,随即看向她的目光变得赞赏。身为一国之母,皇后平日里对朝堂不论怀着什么心思,总是希望大锦朝能一直繁华下去。自然也希望同天晋国的一仗能打的漂亮。可大家都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今粮草匮乏,蒋丹却主动说出捐些物资的话,这实在是很不容易了。蒋丹身为一个宫里的美人,自然捐不出多少,可这事一旦传了出去,宫中美人纷纷效仿,朝廷重臣纷纷效仿,合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物资了。更何况蒋丹本能在皇帝面前提起这件事的,可却在皇后面前提起了这件事,这表明她并无争宠的心思,这样一来,也让皇后更放心了。于是皇后对蒋丹的表情更是柔和了起来:“难得你有心了,我会像陛下提起此事的。”这话里自然是要抬举蒋丹了。

蒋丹笑起来:“多谢娘娘,臣妾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尽些微薄之力。”

周围的美人将或嫉妒或羡慕的神情投向蒋丹,王莲儿面色微微一变,片刻后变恢复如常,若无其事的跟着微笑起来。

待皇后娘娘吩咐众人散去后,蒋丹回到自己的院里,身边的丫鬟婉儿送上了一封信,小声道:“姑娘,有信送来了。”

蒋丹回到屋里,让宫女们都下去后才展开信,瞧见信上内容时,先是一怔,随即一目十行的看下去,待放下信后,思索了好一会儿,突然慢慢的笑起来。

辎重部队大约在三日后便出发,因着蒋丹主动提出捐出物资,宫里的美人们都不甘示弱的捐出自己的首饰。连宫中女眷都如此识大体,身为臣子自然不能免俗,朝廷上上下下或多或少都出了一笔银钱,这些银子和在一起也是一笔大数目。如今打仗消耗国库大量银两,粮草也消耗的多,如此倒是暂缓了粮草物资稀缺的燃眉之急。皇帝龙心大悦,待蒋丹倒是越是宠爱了。

张继每日都忙着筹集粮草和规划路线,这一次同天晋国的战争不可小觑,凡是都要做到万无一失。到了第三日本该启程的时候,宫中却不知怎地传出一个消息,那就是辎重部队的首领张继滥用职权,将军饷全部扣下,足足少了一半多。

这消息传出来的莫名其妙,却令举朝上下都皆是震惊。扣下军饷这事要是一经证实,十个脑袋都不够张继砍的。可此事非同小可,皇帝立刻下令派人前去拦住张继,火速招张继回京。

彼时张继正带着辎重部队以及运送的粮饷刚刚出城,没想到半路上便被皇帝派出的禁卫军拿下,这事立刻就传遍了整个朝野,几乎人人自危。

在短短的时间里,皇帝将朝臣召集起来追究对于此事的看法。宣离整了整衣领,表情一如既往的悠闲,甚至称得上是如沐春风。

蒋超垂首立在一边,恭敬问道:“殿下,事情已经全部打点好了,已经放出足够的消息引人上钩,此事一出,不仅能让陛下对殿下更加信任,也能顺势打压五殿下那边。”

“不过是个开头罢了,”宣离虽然心情也愉悦,却也没有露出得意忘形的神情,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保持着一份冷静和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