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月王妃严肃地看着他:“阿衡,话从嘴巴里面说出来容易。可是你的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要怎样做,母后您才会相信我?”

“随我去见你的父皇!”

话说阿衡被拓月王妃带到高塔之上,昆仑国皇帝的跟前。

阿衡眼见着佛珠环绕,皇帝端坐其中,渐渐有了精神,他暗自惊讶,心理念道:原来九星佛珠果然有这样的法力!

法师们做法完毕,佛珠被收回匣子里。

皇帝起身,拿着装着佛珠的匣子,慢慢走近阿衡:“阿衡,我的孩子,我们好久不见了……”

阿衡热泪盈眶:“父皇!谢父皇终于原谅了孩儿!”

“不要谢我。如果你的弟弟阿婴没有犯下更大的错,如果我能有另一个儿子,你如今仍是被囚禁在佛塔里。 ”

阿衡不语。

皇帝将装有九星佛珠的

匣子送到阿衡面前:“九星佛珠。法力无边的九星佛珠,你的弟弟把它们从大唐带回昆仑国为我治病。也是所有人心心念念的九星佛珠。来,看一看,碰一碰这九星佛珠吧。”

皇帝将匣子打开。

与此同时,阿衡并不知道,帘幕后面的数个侍卫齐齐张弓,对准了阿衡。

阿衡碰触九星佛珠。

眼前也出现了幻象,幻象里的他有无上的权力,被四方敬仰,可是他紧紧闭上了眼睛,磕头,长跪不起,低声说道:“父皇,孩儿已经痛改前非。我不求权力与法力,只求能够为父皇分忧……”

皇帝与拓月王妃相互看看。

帘幕后面的侍卫收起了弓箭。

皇帝道:“你下去吧。”

阿衡倒退着下离开。

皇帝显现疲态,拓月上前搀扶:“如陛下所愿,我将阿衡迎出佛塔,带到陛下跟前,用佛珠考验他。陛下对阿衡还满意吗?”

皇帝沉声道:“野心勃勃的人看到佛珠,就会显露恶形恶状,阿衡却抵挡住了考验。也许他这么久禁闭于佛塔之中,终于真的痛改前非了……?”

“陛下仍是不愿意相信他吗?”

皇帝道:“人心惶惶,你可将阿衡暂时立为监国,稳定民心。真的要把佛珠给他,阿衡他还要再过考验。”

拓月王妃点头信服。

翌日早晨,朝堂上,拓月王妃正座,阿衡在旁边,百官下跪。

宰相宣读:“皇子阿婴,施用佛珠,杀戮军民,铸下大错,打入

水牢。阿衡皇子,静坐佛塔,参禅修养,博学恭谨,宅心仁厚,代为监国。钦此。”

百官叩拜:“恭贺阿衡皇子。”

阿衡起身道:“众卿请起。父皇病重,弟弟犯错,我本人平庸,却有众卿扶持,幸甚!从今日起,希望众卿家与我戮力同心,为我父皇,为昆仑国的黎民百姓共谋福祉!”

权力更迭,官兵们即刻贴出告示,同时对百姓宣布:“阿衡皇子监国,大赦天下。凡之前被阿婴皇子杀害之军民亲人,皆可凭官文到县衙领取米面若干作为补偿。”

百姓议论纷纷:“还是阿衡皇子仁厚呀!

……是呀,那个阿婴皇子空有虚名,实则是个暴戾之人!

……希望以后是阿衡皇子掌管昆仑国……”

… … 谢阿衡皇子!谢阿衡皇子!”

昆仑国中,因为阿婴小皇子滥杀无辜而起的危机以阿衡皇子重掌权力而结束了… …

这一日,拓月王妃召见,阿衡从外面进来:“给母后请安。”

拓月王妃示意太监宫女退下,亲自拿了一些丹药对阿衡道:“你久居佛塔,那里潮湿阴暗,体内难免郁结湿气,这是一些丹药。给你补养身体。”

阿衡接过:“谢母后。”

拓月王妃点头称赞:“我知道你连发几道政令,安抚百姓,颇得民心。”

“孩儿这也是为父皇和母后解忧而已。”

“接下来呢,你还有什么打算?”

“秉承父皇愿望,修养百姓,不事征战。”

拓月王妃点头:“做得不错,想得也对。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应该怎么做。”

阿衡抬头看看:“请母后直言。”

拓月王妃道:“你的弟弟阿婴与那个诱惑他杀戮的女妖,我们应该如何处置?”

阿衡沉默良久:“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按照我昆仑法典,应该怎么办,想必母后已有主张了吧?”

拓月王妃道:“阿婴犯下滔天大罪,按照法典,必须死!可是……可是……”

阿衡沉吟:“……母后,请让我去见见阿婴弟弟和那个女妖吧。”

… …

暗无天日的水牢里,穆乐在下面,上面是手臂粗生铁铸造的栏杆,他偶尔浮上来呼气,看守门可以从上面看见在水里的情况。

穆乐被长着利齿的怪鱼们啃咬身体,苦不堪言。

他的皇兄阿衡来了,站在栏杆上喊他的名字:“阿婴。”

穆乐听到召唤,渐渐浮出水面:“……阿衡哥哥。你从佛塔里面出来了?”

上面的阿衡说:“是呀。父皇母后让我代替你监国。”

穆乐随着波浪一上一下,被怪鱼刚刚咬出来的伤口渐渐恢复。

阿衡看着他不胜唏嘘:“想不到呀,数日之前还是你去佛塔的牢房中看我,如今是我来水牢中看你了。”

穆乐沉默不言,只是看着阿衡的脸。

阿衡问道:“你知错吗?”

穆乐是平静的:“我什么错?”

“你竟敢启用佛珠,大肆杀戮。”

“事出有因,杀的是恶人。”

阿衡笑笑:“只为了那只女妖?”

穆乐抓紧了栏杆:“她不是女妖。”

阿衡严肃地看着他:“按照昆仑法典,你犯了大错,会被处死。你再神通广大也奈何不得,如今被钉上了琵琶骨,你连自己都保不住了!”

穆乐冷漠地看着他:“哥哥你来,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情?”

“我来告诉你……你若顽固不化,就只有这一条路。你若肯认错,也许还能活命。”

“我没错可认。”穆乐看了看阿衡,身体下潜,沉入水中。

阿衡双眉紧蹙,脸色严峻,转身离开了水牢,他还要再去见另一个。

十七(6)两难的选择

皇宫庭院里。

远安被绑在柱子上,垂着头。

阿衡走近:“……是不是已经死了?”

太监抓着远安的头发抬起她的脸,远安醒来,打了个呵欠,居然之前是睡着了。

阿衡冷笑:“女妖,你还真是心宽,这样也能睡着。”

远安睁开眼睛:“不给饭吃,不给水喝,我不睡一睡还怎么活命?”

“你遭遇如此劫数,还想活命?”

远安笑笑:“我经历的大小事情多了去了,总能活命。你别不信。”

“好嘴硬的女妖。”

远安道:“休要骂人。我才不是女妖。我名叫叶远安。乃是大唐户部尚书叶甫成之女。天后那里我也有交情。我为人聪明,也义气,眼下状态不好,仔细看看其实长得也算漂亮!如今沦落到你昆仑小国,这副德行,不为别的,只因为我当时收留了你们的阿婴皇子。他又偷走了我大唐的佛珠。若说劫数,我遇见他才是劫数。”

阿衡听她这般说倒是来了些兴趣:“后悔吗?”

远安摇头:“不。一点都不。年纪轻轻,不冒险,不历劫,不遇到一个真正喜欢的人,还有什么意思。”

“……哈哈哈,好气派。我似乎有些明白,阿婴为何不惜为你犯下大错了。”

远安嬉皮笑脸地:“客气客气……我认得你,你不就是阿婴的哥哥吗?怎么你被放出来了?哼,前因后果我都知道...... 怎么着,这一局你占上风了? !”

阿衡道:

“他是我弟弟,血浓于水。”

远安打量他:“你们却是有些相似。你长得也算有模有样,但不如他。你眼里有邪气。穆乐心底纯良,目光如同清水。”

阿衡无奈摇头:“死到临头还这么多话。”

远安斜眼撇嘴,全然不服。

阿衡道:“我知道你自己不怕死。可是你不怕阿婴死吗?”

远安脸上本来顽皮无赖,闻此言忽然愣了神,喃喃道:“……他叫穆乐。我不喜欢阿婴这个名字,他是给我看马的小奴穆乐……”

阿衡动容,示意宫人解开远安。

远安诧异:“你们想干什么?”

阿衡道:“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你的穆乐!”

水牢里。

怪鱼又在水下攻击穆乐。

阿衡拉着远安在栏杆上观看,远安心疼,要上前,阿衡把她拽住:“别着急,就在这里好好看看。好好看看那些嗜血吃肉的怪鱼怎么吃掉阿婴精壮的皮肉,如何心满意足。不过你放心,它们不会杀死阿婴,因为从小阿婴的筋骨和血脉里面早就融有妖怪红龙的血液,他会自动痊愈。可是每天,怪鱼都会来啃咬他新生的皮肤,让他忍受这样的痛苦,反反复复……”

远安咬牙:“死变态!你们都是死变态!”

阿衡道:“你还怪别人!阿婴如果不为了你铸下滥杀大错,他怎会如此?”

远安沉默。

阿衡看看她:“可是你也不想这样。你不想害人,你更不想阿婴遭受如此酷刑,你来到我昆仑

国,是想为大唐盗回佛珠,是不是?”

“……没错。”

阿衡道:“一个女孩,孤身一人不远千里来到我昆仑国。谁给你的勇气?”

远安道:“佛珠因我而起,因我而丢失。我若不来,天后会要我全家性命。”

阿衡笑起来:“原来如此,也是情有可原。那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佛珠与阿婴之间,你只能选择一个。”

远安抬头看看他:“什么意思?”

阿衡道:“我放你回大唐,你可以选择带走佛珠,或者救出阿婴。你若要佛珠,阿婴必死无疑。你若救出阿婴,你们两个走,佛珠留在我昆仑国。你说怎样?”

远安闻言震动,回头紧盯阿衡:“你这人说话算数吗?”

阿衡轻轻一笑:“来人。”

宫人上前,手里拿着锦盒,阿衡打开,果然是佛珠在里面!

远安伸手触摸,佛珠流光溢彩,无比灿烂。

阿衡看着她:“没错吧?是真的吧?神通广大的佛珠,满足人所有愿望贪婪和野心的佛珠,能救你性命的佛珠,你是要佛珠,还是要阿婴?”

远安痛苦闭眼,难以取舍,良久方说:“我要跟穆乐说句话。”

阿衡笑笑:“去吧。”

远安跪下来,轻轻敲打下面的栏杆,低声唤道:“穆乐……穆乐……”

穆乐浮出水面,抬头看远安,伸出手摸她头发,手臂上伤痕累累,渐渐恢复。

远安心疼流泪,一叠声地:“都怪你!都怪你!”

穆乐看着她,像

是全盘接受了这番埋怨:“嗯……”

“你不是挺神通广大的吗?你不是力大无穷吗?你怎么不逃出来呀?”

穆乐摇摇头。

远安抚摸穆乐小小圆圆的脑袋:“我可真后悔呀。要是当时不在鬼市买了你,我跟你就不认识了,没那么多劫难,也没那么多烦恼。或者我不听天枢那个老混球的话,不跟你成亲就好了,我就不会那么恨你,我可能就不来昆仑国找你了。我不会被人陷害变成妖怪,你也不用启用佛珠杀人救我,你就不会被泡在水里被鱼咬了,我真后悔呀!我真后悔呀!”

远安难以自控,哇哇大哭,穆乐伸手,搂住她脖子,轻轻拉近:“我不。”

“你不什么?”

穆乐道:“我不后悔。我不后悔遇见你。我喜欢你。跟你在一起,我好快活。之后再也没有过。”

远安大恸,与穆乐一上一下,两人抱头痛哭。

拐角处,拓月王妃动容:“想不到阿婴与这女妖……这女孩竟果真颇有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