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我日日为你画眉,可好?”他笑看着她,他极少同她说这样的甜言蜜语,但是他每次说出一句,都会让她的心甜蜜许久。

“好。”楚遥勾出一抹浅笑,真好,这一世与他相伴。

有时连楚遥都觉得诧异,这一世两人明明没有见过几面,偶尔碰上也只是匆匆说几句便错开,但是他们的相处却越来越自然,自然得…就仿佛已经在一起许多年了似的。

两人又在屋子里墨迹了许久,直到清欢来敲门,两人才默契地相视一笑,让清欢将晚膳送去外屋,南谨轩轻搂着她,走到外屋。

“我三哥他们还没回来么?”楚遥好奇地问道。

“殿下派了人回来过了,说是江北侯府请他过去用膳,会晚些回来。”清欢应道。

听到江北侯府几个字,楚遥忍不住蹙了眉,偏头问南谨轩:“江北侯过世了,如今江北侯府谁做主?”

“江北侯是有嫡子的,照理说该是江北侯这个儿子继承侯爵,只是江北侯在世时并没有上奏朝廷册立世子…”后面的话,南谨轩也就不往下继续说了。

“这下江北侯府该热闹了。”楚遥掩嘴轻笑,也顿时明白景央月有意攀上谨轩的用意了,谨轩是三哥身边的人,若是有三哥为他们姐弟背书,这侯爵之位还是能让她的兄弟坐上去的。

“三哥怎么考虑的?”楚遥其实对江北侯府真心没什么兴趣,只是不想三哥趟了这趟浑水,毕竟江北侯府虽说没什么势力,但是到底是太后娘家的亲戚,他们还是少沾为妙。

见她一脸担忧,南谨轩连忙安抚她:“你放心,殿下心中有数。”

楚御烽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不然也不会被睿武帝视为下一任储君了,只是他还不够狠,尤其是对皇室中人,缺少了一分狠劲,才让他们觉得这位殿下好说话。

“江北侯,到底是怎么死的?”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楚遥心里,这会儿终于有机会让她亲自问一问了。

“狩猎,惊马,坠马而亡。”南谨轩说话向来简短,说起江北侯的死因同样如此。

“我记得以前母后提过,江北侯文不成武不就,从前在京城骑马狩猎什么的他也是想办法推脱的,难不成他现在转了性,又喜欢上狩猎了?”楚遥问道,眸中闪过了疑惑。

“江北侯是当场死亡的,那匹马因为受了惊便跑了,没有追回来。”南谨轩想了想又道,“江北侯府的人说,这是意外。”

“好一个意外。”楚遥冷哼一声,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意外,她顿了顿又道,“他不会是挡了谁的路了吧?”

南谨轩倏地眯眼,眸色如一片深沉的大海,陡然触了暗礁,猛地缩紧。

“我记得,江北侯有一位庶弟,似乎在军中颇有些威望…”像是没发现他的异样似的,楚遥偏着头,换了话题。

“你是说景路朝?”江北侯府多是仗着景太后的关系才得了些有名无实的官职,若是要说当真是有点本事的,也只有江北侯的庶弟景路朝了,他确实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在军中闯出来的,而且据说因为他生母的关系,他和江北侯府的关系并不融洽。

“没错,就是他。他生母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逐出江北侯府,景路朝不愿意离开生母,但是却被强硬地软禁在侯府内,后来他生母得了重疾过世了,景路朝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从那以后,景路朝和老江北侯的关系就十分紧张,直到老江北侯去世,他就离开了江北侯府。”楚遥说道。

这件事楚遥也是从母后那里听说来的,江北侯府也算是景太后的娘家亲戚,那时景太后为了她的娘家人可没少同睿武帝折腾,因而皇后对景家人也十分厌烦,毕竟谁都讨厌没本事还伸手讨官的人。

但是这个景路朝,倒让帝后颇有几分欣赏,单凭他敢离开江北侯府只身闯荡军营,就足以看出他的魄力了,景家历代从文,从没出过将士,更何况老江北侯从不把这个庶子放在眼里,自然不会聚集家族的资源来为他安排,最后却只有他这一个人混出个人样来,怎么能不让人欣赏一二?

“怎么突然提起他了?”南谨轩对这位景副将也是有些了解的,是个性子耿直的人,后来娶了江北军副将之女,便是因为这件事差点把老江北侯气得将他逐出家门。

“我听母后提过,他生母原本很得老江北侯的宠爱,让正妻十分嫉妒,才暗中设计陷害她,害得她被赶出了江北侯府。”楚遥挑眉回道,“老江北侯的这位正妻,可是太后娘娘的表妹。”

这么说,此事同太后只怕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她这么一说,南谨轩的目光微微一闪:“你的意思是?”

“其实我对这个江北侯府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是这个景央月打你的主意,让本公主很不爽。”楚遥傲娇地仰起头,瞥向南谨轩,大大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南谨轩勾出一抹微笑,十分淡定地点头:“好,都依你的意思。”

要是景央月知道,她想接近南谨轩进而攀附三皇子的心愿没有达成,反而还成了一道催命符,定会后悔万分的。

“这些年,江北侯府在江北做的事也事不少了,随便拿出几件来说,都足以叫整个江北侯府没落的了。”楚遥说得十分随意,“景路朝对老江北侯是有恨的,若不是他翻脸无情,也不会让他生母重疾过世。”

“所以你断定他不会出手相助?”南谨轩挑眉问道,他听说这位在军中风评极好,是个正直冷漠的人,若是江北侯府的人求到他的面前,只怕他未必能狠得下心来。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楚遥笑眯眯地,像一只小狐狸。

南谨轩宠溺一笑,随即点了点头,这件小事他还是能办到的。

第215章一波又起

这一次,南谨轩和楚遥是想到一块儿去了,江北侯在江北的地位着实尴尬,虽为太后娘家人,但是没几个人手里有实权,也幸而镇北侯是个不爱理事的,才由得江北侯府在江北占得一席之地,否则若是换作其他人,哪里能容得下这么一家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江北侯也是个明白人,知晓自己是靠着太后的裙带关系才有了如今的爵位,因而倒也并不仗势欺人,只可惜江北侯自己是个明白人,侯府那些亲戚下属却并非人人都如他这般有自知之明,因此江北侯府在江北的名声也并不太好。

江北侯出了意外,侯府没了主事之人,平日里那些个安分的兄弟们纷纷上门,愣是把个江北侯府闹得鸡飞狗跳,整个江北百姓都在旁看热闹,想看看这江北侯府最后会落在谁的手里。

景家那些旁系兄弟们打着帮忙的名头,纷纷跑来江北侯府,谁不知道他们心里的小九九,只是看着这一屋子的孤儿寡母,想来沾点便宜罢了。

说起来,江北侯只有三个孩子,如今的江北侯夫人是填房,没什么家底,原本只是江北侯的侍妾,后来见她对前夫人留下的一双嫡亲子女确实不错,老夫人才做了主将她扶正,当然另一个原因是她只生了一个女儿,并且因为生女儿的时候坏了身体,再也没法生育了。

江北侯是个懦弱的性子,也不贪恋美色,府里除了这个填房,也不过两个通房,还都是小门小户的,自然一屋子女人都被老夫人压制得死死的。

相较之下,倒是江北侯的长子景隋荣有些小才,只可惜因为是家中唯一的孙子,被老夫人也是宠得过了头,小聪明有些,却冲动鲁莽有余;反而景央月是真的有几分聪慧,但她亦是自视甚高,还多了几分自私;至于填房所生的女儿,则因为早产体弱多病,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么一家子人,也难怪爵位被人惦记着了,若非江北侯老夫人和京城太后年轻时颇为要好,那些个叔伯早就来明抢了,哪儿还用寻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的。

江北侯府出了这样的大事,景家本家都派了人来祭拜,当然祭拜是小,来探口风才是真的。

“老夫人,如今府里出了这样的事,老夫人预备怎么办?”本家一位叔伯问道。

“老婆子已经让人送信去京城了,该怎么做,就看皇上的意思了。”老夫人面无表情地回应道。

来者面色微微一变,旋即说道:“江北侯府横遭祸事,皇上已经派了人来调查此事,定然是会还江北侯府一个公道。只是…如今隋荣不过二十,江北侯过世前又未曾封了世子,听说…如今这侯爵可是不少人盯着了。”

老夫人面上一冷:“哼,侯爵之位是我儿子的,日后自然是给我孙子,有什么好盯着的。”

那人古怪一笑,随即说道:“老夫人此言差矣,当初这爵位是老江北侯挣来的,后来江北侯的爵位也是皇上亲封的,但是老夫人也明白,皇上对我们景家向来冷淡,也由此才一直没有主动提起封世子的事,如今侯爷了事,京城那边又迟迟不摆出态度来,心思活络的人自然是看出这弯弯绕绕的了。”

“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本家也觊觎我儿子的爵位不成?”老夫人眉眼一瞪,飕飕眼刀甩了出去。

那人但笑不语,心下却暗道,只怕觊觎的人还不在少数了的。

就在两人说话间,江北侯夫人匆忙走进来,低头在老夫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老夫人面色一白,本家那人却是淡淡勾唇。

旋即,老夫人也不再多说什么,匆匆离开了,徒留本家那人独坐在厅内,那人只是煞有其事地摸着胡子,老神在在:“倒要看看,这一家子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老夫人气势汹汹地跟着到了前厅,此时前厅正坐着两个人,正是江北侯的下属陈大人和梁大人,看到老夫人来了,双双起身相迎。

“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人听媳妇说话,听得一知半解,赶忙来询问儿子的属下。

“回老夫人,有人匿名投了信,说是侯爷之前吞了大笔赈灾款,如今这信已经送去了知府那里。”陈大人焦急地说道。

“不可能。”老夫人忙不迭地反驳,她儿子是什么性子她心里明白,他虽然没什么宏图大志,但是绝不会做这样贪赃枉法的事,他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

陈大人和梁大人互视一眼,默不作声。

老夫人见他们二人这般反应,重新坐了回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还有,之前景二爷出的那事也被捅了出来,侯爷当时为了息事宁人,硬是将这件事私了的,却没想到那户农家离开江北没多久,那姑娘便死了,那家老头便回到了江北要给女儿讨个公道。”梁大人皱着眉头,又提起了去年冬日的事。

这倒不是江北侯犯的事,这是景家旁系的一个庶子惹下的事,老夫人不愿让人损了景家的名声,便让儿子将这件事给平了下来,却没想到这件早已平静的事又峰回路转,这个时候被捅了出来。

“那农户如今在哪里?送点银子过去将事情平息下不就是了。”老夫人素来不耐烦这些人,调转枪头不就是贪图银子么,私底下多给些银子将事情掩盖过去不就是了。

“如今三皇子就在江北,这些事不能再如从前那般…否则,知府也不敢插手了的。”陈大人面上讪讪,尴尬地回道。

毕竟江北有两位侯爷的存在,江北知府一直都是个摆设,虽说他们平日里也不管什么事,但是知府总是要顾忌着他们的脸面的。

“派人去知府那里打听一下情况。”老夫人再有本事,也不过是个后宅妇人,哪里真的懂得这些事,这会儿子出了事,她还没从悲伤里头恢复过来,府里又接二连三地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不叫她头疼不已。

“不如…老夫人给京里去一封信?”梁大人试探地看着老夫人,轻声询问。

给京里去信,自然是给太后写信,请她出手帮忙。

“再看看。”老夫人抿着唇,朝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先下去。

第216章知府谋士

实际上,头疼的可真不止江北侯府,知府黎大人也是头疼得很呐。

原本江北侯突然摔马而亡已经是件够让人头疼的事了,三皇子和文家人跑来江北更是让他战战兢兢,这会儿又闹出了江北侯生前的丑闻,他只觉得自己这顶乌纱帽还真是要掉不掉了的。

黎大人满面愁容地坐在案几前,看着一桌子卷宗,恨不得自己能得个什么重病,让他熬过这一段煎熬。

立在他边上的是他近日才得到的谋士卢昕,他特意寻来卢昕,想同他商量一番。

“卢昕,你说本官该不该上奏朝廷?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一个不好,指不定就会得罪了太后了的。”黎大人并不年轻,在官场淫浸多年,自然是知道有些事能管有些是不能管,只是这次的事实在棘手,让他左思右想都琢磨不出两全其美的方法。

“大人心里早有了决定,只是仍在犹豫不决,不知在下说得对否?”卢昕不过二十多岁,面上却十分沉稳。

“你怎么看?”黎大人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决定,反而询问卢昕。

原本,在官场多年的人是不会那么容易对人亲近的,但是卢昕不止是他的谋士,亦是他的救命恩人,自然很快便得到了他的信任。

“在下听说,这些信件不止送到了大人这里,还送去京城,因为京城迟迟没有回复,才让大人犹豫至此,不知道在下说的对不对?”卢昕见黎大人点头,复又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如今三皇子和文家公子也在江北,三皇子还亲自拜见了镇北侯,这次的事镇北侯恐怕也是要插手的。”

黎大人面色微微一变,忍不住点头:“镇北侯不问世事,但是他在江北的势力不曾减少,若是他当真插手,就算本官想要为江北侯府周旋一二都是做不到的。”

作为江北知府,黎大人倒没有偏向江北侯,只是他并不希望在他管辖的地区里头发生什么大事,若是江北侯的事被确定下来,不止江北侯府要被问罪,就是他这个知府恐怕也是难逃牵连。

“在下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卢昕面色不变,微微躬身说道。

“请说。”黎大人对卢昕的智慧十分相信,之前有几次便是他的建议让他受益不少。

“江北侯府从不把大人放在眼里,大人又何必如此为他们着想。”卢昕身形纤瘦,肤色略有几分不健康的白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些弱不禁风,不过他负手的姿态又极有风骨,让人忍不住凝神倾听。

“可是…”黎大人微微皱眉,江北侯可是太后的娘家人,若因此得罪了太后,他还真是没这个胆子。

卢昕并不看黎大人,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江北侯的事,大人还是置身事外的好,如今朝廷态度不明,皇上也并没有给出回应,大人不用自乱阵脚。更何况,赈灾的事是皇上亲自下旨让江北侯统管的,大人不过一介知府,又怎能插手侯爷的事,至于那户农家的事则更简单,大人只要秉公处理便可以了。”

见黎大人的神情,卢昕便明白他的想法,不由得轻笑一声:“大人,这里可是江北,天高皇帝远,更何况皇上对大人的能力一直十分肯定的,去年江北上缴的赋税亦是排在前头的,皇上是个明君,他心中自是明白大人是可用之才。”

被他这么一说,黎大人面上是轻松了几分,但是总还有些不放心。

“大人在官场多年,自然该明白,所谓忠臣,忠的是皇上,而不是太后。”这句话,可就有些重了,卢昕意料之中地看到黎大人面上一怔,旋即又道,“大人为官多年,何必让自己陷入京城那些个祸事里去呢?”

这话,倒是当真说到黎大人心里去了,这位黎大人出身京城,只可惜是个世家庶子,不得宠,后来走了仕途,因为没有家族的帮助,只能外放为官,靠着自己的努力往上爬,这些年里他的家族还真是没帮过他什么忙。

就在去年,京城忽然给他来了一封信,让他帮忙同镇北侯牵线,他恼怒的同时却也不得不这么做,只因家族信件里隐晦地提到了皇家人,他心里是不愿意的,但是却也无可奈何,只可惜镇北侯深居简出,他联络了几次也没帮上什么忙,不过这倒让他松了一口气。

“大人,有时候人是要有取舍的,大人并没有得家里的帮忙,如今能得到皇上的赏识,那都是大人自己挣来的。若是因为…那些事被皇上厌弃…”卢昕这几句话说得十分含糊,意有所指。

黎大人却是明白的,只觉得卢昕当真是他的知己,不像他的家人只想着如何利用他,卢昕却是真心为他着想的,他忍不住低头苦笑:“所以你认为,这件事我就该公事公办?”

卢昕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如今的江北可不是从前的江北,三皇子和文家人在江北盯着,镇北侯此次怕是会出手的,皇上对江北亦是观望着的,大人可不能走错一步。”

是了,黎大人明白卢昕所言皆是肺腑之言,他定了定神,心下有了决定。

“帮我研磨,我要给京里写信,这次的事我怕是帮不上忙的。”黎大人眯了眯眼,目光里多了几分坚定,再不如方才那般慌乱了的。

卢昕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京里那些人虽说是他的家人,却未曾为他打算过,只是叫他帮着江北侯将事情压下去,但是他们却未曾想过他的处境,若是日后这些事被爆出来,江北侯已死,江北侯府又是半个皇亲国戚,到时候首当其冲被丢出来的必定是他这个知府。

卢昕说得对,官场上没有左右逢源的事,他虽然外放做官,但是是出身京城的,对于皇上和太后的事也是略知一二的,他没有出手帮江北侯,最多被说他迂腐不懂变通,若是他出手帮了江北侯,只怕到时候身首异处,这笔账他算得过来。

想到这,黎大人立刻俯首写起信来,因而他自然没有注意到为他研磨的卢昕,眸中闪过的一抹精明。

第217章暗中算计

江北发生的这些事都落在驿站这几个人眼里,楚御烽说事从来都不避着楚遥,尤其是最近她懂了不少事,而且她的驸马如今又在他身边做事,他便也有意无意地让她知晓一些朝中的事,不过他有种感觉,似乎楚遥知道的并未比他们的少。

“原本还担心黎知府会偏向江北侯,却没想到他竟然也是个刚正不阿的人。”楚御烽对这位黎大人的印象瞬间好了许多。

“他不是刚正不阿,只是识时务罢了。”楚遥原本正默默地低头吃东西,听到三哥说话,随口说了一句。

“小七说的没错,这个黎大人也是个通透的。”文习凛抬眼深深地看了楚遥一眼,这丫头要么不说话,要说就是一针见血。

南谨轩含笑看了一眼楚遥,见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糕点,便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拿开她正吃得欢快的点心,示意她喝口茶,楚遥不高兴地瞪他一眼,却见他朝着水杯努了努嘴,她只好拿过杯子喝了起来。

楚御烽一心想着江北的事,并没有注意到楚遥和南谨轩的举动,只见他抿了抿唇,偏头看向文习凛,皱眉说道:“不过这次黎大人给太后这么大大的没脸,只怕短时间里是要辛苦了。”

“殿下放心,我会安排人护着他,不会让他太难的。”文习凛点头应道,两人默契十足。

“黎家也没什么有出息的,就这么个黎知府算有点本事。”楚遥支着头,掩嘴嗤笑,“黎家从前也算是京城十大世家之一了,如今却没落得要抱太后大腿了。”

被她的话逗笑,抱太后大腿,这话真是说得太难听。

“黎家若是当真牵扯进了这次的事,到时候皇上问罪,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们家,江北侯府毕竟是半个皇亲国戚,黎知府也算是救了他们黎家一命了。”南谨轩淡淡地说了一句。

楚御烽和文习凛点点头,十分赞同南谨轩的说法,端看黎家家主竟然会让黎知府压下江北侯府的事,就足以能看出那人是个没什么大智慧的人了,但凡聪明人,这种时候就该避让开来明哲保身,只怕那位家主还激动地以为得了什么大好机会呢吧?

“不过这么一来,太后要恨上黎家了。”楚遥似笑非笑,显示出了她的好心情。

在楚御烽看来,这丫头不过是因为能给太后添堵而高兴,只有她自己知道,黎知府这么一出可不单单是得罪了太后这么简单。

楚遥记得很清楚,前世时她在南忠公府里见过黎知府,虽然是世家庶子,但是很有能力,颇得父皇的赞赏,后来黎家嫡子出了意外,他回黎家成了家主,直到黎家越发崛起,成了五皇子身后一份不大不小的助力。

以楚遥的猜测,黎家家主争夺中,她五哥和南慕封定然也是出了力的,他们都很善于读懂人心,很懂那些满心抱负却无力施展的无奈,总是暗中助力那些没落的人才或是家族,才有了后来越发庞大的势力。

这次到了江北,楚遥原本就在打这位黎知府的主意,还想着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他为江北侯府背书,却没想到她还没想出办法,这位黎知府竟然已经作出了和前世完全不同的决定,着实让她惊讶了一番,暗忖难道是因为她的重生,也改变了其他人的轨迹么?

“习凛,景路朝那里你安排了人了么?”楚御烽关心的是另一件事,琢磨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免有些担心。

文习凛是从军营里出来的,景路朝也是,他自然很清楚该如何接近这个江北侯府的庶子。

“放心,人都安排好了,他这两天估计就会回到江北了。”文习凛点头,目光里多了几分算计。

不要以为这位文大公子英伟正直,就不懂得阴谋算计,他喜欢光明正大,并不代表他就不懂这些个弯弯道道。

听到他们也提到了景路朝,楚遥和南谨轩相视一眼,意有所指地笑了笑,看样子景路朝那里不用他们多费心了。

“不过,江北侯到底有没有贪污赈灾款?”楚遥好奇地问道。

“他有没有贪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时间爆出来。”楚御烽意有所指地看向楚遥,“江北侯府如今只怕是乱成一锅粥了吧,他们家老夫人可是十分爱惜羽毛的,又要应付儿子丢下的这堆烂摊子,又要应付景家的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估计正忙得天昏地暗呢。”

这般明晃晃的幸灾乐祸,让楚遥笑出声来,没想到她三哥也是这么个爱看热闹的人。

“当初不就是那位在宫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才惹得太后动了恻隐之心,同父皇闹了好久才封了个侯爵给他们家么?说来就生气,父皇还不高兴了好一阵呢。”楚遥冷哼一声,对这位老妇人十分没好感。

说起皇帝和太后之间的事,文习凛和南谨轩十分默契地沉默不语,楚御烽张嘴想说什么,末了还是叹息一声,这样的话也只有他们家这个宝贝疙瘩能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不过也难怪父皇宠爱她,这丫头向来肆无忌惮惯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像他们纵然心疼父皇也只敢隐晦地表示,不像楚遥,气急了便直接同太后呛声。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便有人来寻三皇子,说是黎知府派人来请,楚御烽便带着文习凛一同去办事了。

楚遥笑眯眯地坐到南谨轩身边,凑近着问他:“黎大人为什么会改变主意,你知道吗?”

这话问得古怪,但是南谨轩却明白她的意思,心下寻思了一下,旋即点头:“听说他身边有个谋士,劝住了他。”

谋士?楚遥皱眉,她怎么不记得这位黎知府身边有什么谋士?

“黎知府没有应下京城黎家的要求,你不高兴么?”南谨轩明知故问。

“当然高兴。”楚遥笑眯眯地看着他,“黎家可不止和太后有交情,同薛贵嫔也有几分交情呢…”

如果她没有猜错,黎家这步棋,只怕还是薛贵嫔为太后搭上的,她自然是本着为儿子筹集势力的想法来的,她定然不会想到黎知府竟然会拒绝,这可不是给太后一个没脸,反而是大大地得罪了她。若是追究起来,只怕薛贵嫔也是得不了好得。

瞧着楚遥笑得这么高兴,南谨轩也不自觉地露出浅笑,眸光微微一闪,能让她如此高兴,看来卢昕这一步棋,果真是用得不错。

【作者题外话】:不少亲们都跑来问小夕,纠结南谨轩是不是重生的…大家觉得捏?

第218章他人嫁衣

江北的一举一动,悉数传回了京城,宫里宫外看似平静,底下却是暗潮汹涌。

最生气的莫过于太后,她是当今天子的母后,却连一个小小的知府都不把她放在眼里,怎能不让她怒极。

这些年太后过得并不安稳,她相当清楚权势的重要性,否则当初也不会要求睿武帝重用她的娘家人了,只可惜景氏一族实不争气,留在京城的寥寥无几,也都没什么大出息,离开京城外放的更是没有什么能耐,这也是后来太后请愿离宫的原因之一。

睿武帝同她的母子之情向来就浅,虽说皇帝看起来事事都依着她,但是太后心里明白这个儿子是多精明的人,又怎会真的让人占得大便宜,看似景氏一族得了器重,实际上到手的多是些有名无实的虚衔,封了爵位的也即刻将人送出京城,太后感觉得出,皇帝对景氏已然不耐烦了起来,所以她才会自请皇宫,想着皇帝总会念着些母子之情,对景氏多些宽容厚待。

前几日,太后知晓了江北侯的事,气得不行,依她猜测这些事定然是那些觊觎侯爵之位的人暗中下的黑手,想要趁乱抢夺侯爵之位。太后虽是女流,到底在先帝身边伺候过,又是睿武帝的生母,寻常政事她还是能懂些皮毛的,因此这次见江北侯的兄弟们大打出手她才气恼不已,那些人竟是不知皮之不存毛将附焉的道理。

后来薛嫔去同太后请安时知晓了此事,便隐晦地提及她愿帮忙从中牵线,请黎家出面让江北知府暗中将此事压下,太后听后十分高兴,还赏了薛嫔不少首饰,谁料那江北知府竟如此不识抬举,居然忤逆,太后气闷,自然只能将怒火发泄在薛嫔身上,薛嫔只是摆出一副逆来顺受的小媳妇样,太后后来也就懒得搭理她,让她回宫闭门思过去了。

“祖母别想那么多了,太医嘱咐了不要心思过重。”楚依依扶着太后躺到了塌子上,细心地拿过毯子盖在她的脚上。

太后景氏重重地叹了口气,疼爱地拍拍孙女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依依,你年纪小,还不懂这些朝堂上的事。如今景氏不过表现看起来风光,内里早就被挖空了,偏那些个没眼色的还一门心思地哄抢些没用的东西…”

“祖母,依依不懂。”楚依依眨了眨眼,面上疑惑,“景家是名门世家,皇叔一直都十分器重…”

“器重?”太后忍不住拔高了嗓音,冷笑道,“他器重的只有文家,一个皇后,一个帝师,三个权臣,他倒是不怕文家功高盖主…”

楚依依抿了抿唇,眸中闪过惊疑,她聪明隐忍,才得以得到太后多年的宠爱,但是因为常年陪着太后在别宫住着,许多事接触不到也看不到,对太后的话她也只是似懂非懂。

“若不是景家那几个不安分的,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说到这个,太后不由得暗恨在心,当初睿武帝给了景家两个侯爵之位,又给了几个官职,然而僧多粥少,景家内部便出现了一番厮杀,打那开始,景家开始了下坡路。

任何家族都该同气连枝,谁都不能独立于家族而起,只有团结成一股绳,才能崛起发展,然而睿武帝的几个动作却将这个本就各怀心思的家族打散,毁了景家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切,太后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却是不敢轻易出手,她只怕自己若是提醒一句,便真的叫皇帝起了杀心。

最后,景氏中能力出众的都在这场内乱中厮杀殆尽,剩下的不是中庸之辈便是守成之人,所幸睿武帝并未食言,承诺的爵位和官职悉数送了出去,但是景氏没落在即,并没有因为这些而有所稳定,江北侯便是那时候捡了个便宜,上头两个出色的嫡系兄长鹬蚌相争,双双死于非命,而他这个没什么本事却存活下来的便得到了江北侯的爵位。

“祖母…”楚依依反手握住太后的手,暖言安慰,“祖母别太担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虽然知道这是孙女安抚的话语,太后还是微微闭了闭眼,点头应是。

宫里头一片平静,宫外不远一处宅子里却是充释着僵硬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