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激动地问:“你有把握?”

“有七八成的把握,但是,在治疗的过程中,梁王殿下要受一些痛楚。”断骨重接,又没有麻醉药,只能施针封穴止痛,效果不如麻醉药理想,所以梁王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起这种痛楚。

皇后啊了一声,震骇不已,“七八成的把握?”之前御医都说,这腿是没办法再治疗了,也无法像正常人那样行走。

这么多年,她都绝望了,没想到这个本让她恨极的人,却说可以治,这让皇后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子安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皇后,“娘娘,还有一事,臣女要先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如今正处于激动之中,连声说:“你说,本宫恕你无罪。”

若是在现代,子安就直说了,但是在这个封建的时代,便得有些顾忌了,所以,她沉默了一下,在皇后的眸光紧迫之下,才迟迟地开口:“殿下的伤势靠近大腿根部,且从伤口的情况看,是摔伤,有可能会导致某个部位血管神经坏死萎缩,若得不到及时的治疗,会有可能引致不能…人道。”

皇后神色陡变,“大胆!”

皇后面容铁青,盯着子安,这是她心头永远的痛,此事知晓的人不多,也下了严旨不可外传,莫说提起,就是联想到,都让皇后动怒和心痛。

她厉声道:“夏子安,别以为你治好了梁王,便可有恃无恐在这里胡言乱语诋毁梁王,这话若是传了半句出去,本宫要你的脑袋。”

子安看着皇后,语气坚定地道:“皇后娘娘,从来在大夫面前,不讳疾忌医,也不躲闪病情病况,臣女如今的身份,是梁王的大夫,臣女虽知是冒犯,却不能不说,也不能明知可治而不治。”

皇后嘴唇抖动了几下,一手拉过子安往边上去,“你说什么?你说你可以治?你可以治?”

皇后一连问了几次,巴巴地盯着子安看,仿佛不愿意错过她口中说出的任何一个字,哪怕是她的表情。

子安正想说话,却见杨嬷嬷走了过来,“娘娘,夏丞相带着夫人进宫,说是要求见皇后娘娘。”

皇后一扬手,神色竟是有几分厌恶,“先让他们等着。”

杨嬷嬷犹豫了一下,道:“但是,他们就跪在长生殿外。”

“谁准许他们过来长生殿?是谁跟他们说本宫在长生殿的?”皇后大怒。

杨嬷嬷道:“是梅妃娘娘与他们一同来的。”

皇后面容笼上一丝不悦,“梅妃?”

有宫婢急匆匆赶来,“大小姐,院判大人请您过去一下。”

子安便对皇后躬身,“娘娘,臣女先去一下。”

皇后本想问真切一点,但是梅妃和夏丞相的忽然来访打乱了她,让她既着急又恼火。

但是听得院判找夏子安,便以为梁王出事,跟着进了殿中。

院判迎面出来,对子安道:“大小姐,王爷睡进来,便吐了一次,吐的都是黑色的汁液。”

子安上前查看了呕吐物,又诊了一下脉象,然后对院判道:“不打紧,把药吐出来了,这一天三次的药,有些伤胃,吐是在所难免的,从明天开始,药的剂量减少到一天两次。”

“好的,本官这就吩咐下去。”院判冲皇后躬身,便出去了。

皇后听得没事,也就略放了心,坐在梁王身侧安抚了一下,才走出去。

“娘娘,是见还是打发走?”杨嬷嬷再问道。

皇后冷峻道:“本宫出去见他们,不许他们进来。”

“是,请娘娘移驾。”杨嬷嬷躬身请道。

皇后走了两步,回头看着杨嬷嬷,“你去跟着夏子安,看她有什么吩咐的,你在宫里的日子长,那些个宫婢没一个看得懂脸色的,让她们伺候夏子安回头耽误事,你亲自去。”

杨嬷嬷神色不变,敛住眼色,“是!”

她吩咐两名宫女前来跟着皇后出去,自己则进了殿中。

皇后走出去之后,却不见了夏丞相与梅妃。

第四十四章夏丞相入宫

原来,夏丞相见皇后迟迟没接见,以为皇后正在盛怒之中,遂去了找皇太后。

宫卫上前道:“皇后娘娘,夏丞相与梅妃娘娘已经去了寿安宫中,说是给皇太后请安。”

皇后气打一处来,“简直胡闹,这要去给皇太后请安,还来找本宫做什么?”

皇后气呼呼地回去,想继续问子安。

不过,子安已经燃起了艾灸,在梁王的胃部进行灸治。

她半蹲在床边,脸色十分认真,一丝不苟,之前刚进宫时候的畏缩都没有了,如今的她,就是一个自信的大夫。

皇后看在眼里,心里有些懊恼当日给她灌了红花,若真能嫁给阿鑫,也是挺不错的事情。

不过,这年头只是一闪而过,毕竟,她已经当众悔婚,她若还愿意接受她为梁王妃,必定被天下人耻笑。

皇后趁着子安在艾灸期间,坐在旁边转动佛珠念着经文。

艾灸的时间比较长,皇后这佛经也念得不安心,总想着子安刚才说的话。

她心情很乱,像是欢喜,又恐慌,她不敢期待,可又忍不住期待。

记忆中飘回那年,御医残酷地跟她说,梁王腿伤严重,且伤及了私处部位,有可能以后都不能人道,无法传宗接代了。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把她整颗心都击得粉碎。

本来他是最有机会成为太子的,却因为不能人道,被生生断了希望。

她这一辈子,出身大家,名门闺秀,入宫为后,尊贵非凡,她的人生应该很完满了,但是,唯独这一点,是她永远的痛。

她本来已经绝望了,现在忽然有个人来跟她说,他还能医治,会好起来,和其他男人一样,以后成家立业,传宗接代。

她从不敢有这样的奢望,以前也只盼过他能和正常人一样行走,不至于被人称为废物。

慕容桀进来的时候,便看到皇后手里转动着佛珠,神情却一派怔然。

他上前喊了一声,“皇后娘娘。”

皇后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王爷来了?”

“嗯!”慕容桀瞧着她,问道:“皇后没事吧?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累了?要不回去歇着,本王在这里守着就是。”

皇后抬头看着正为梁王艾灸的子安,她自然是不肯离去,事实上她现在不希望任何人进来,她有太重要的事情要问夏子安了。

可对着慕容桀,也不能表露出来一丝一毫,她虽知道慕容桀与梁王关系好,但是,皇上重病,却让他监国摄政,太子位子被架空,这多少让她警备。

一旦皇上驾崩,慕容桀若要窃国登基,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所以,她虽然感念慕容桀对梁王的爱顾之情,却也不能松懈了防线。

尤其,若他对阿鑫也是虚情假意,那就太不妙了。

“本宫没事,就是有些乏了,在这里坐一会就好。”皇后脑子混乱,也不想应酬太多,只胡乱地回了一句。

慕容桀瞧了她一眼,也就不再问了,本来他们之间只能维持表面的和谐。

他移步过去,看着子安为梁王艾灸,今日他也享受了一次,觉得特别舒服,便道:“你晚一点,再帮本王弄一下。”

子安抬头,“是!”

他神色有些疲倦,身上有很浓烈的酒味,这个时候去喝酒?而且,他头痛本不该喝酒的。

子安已经代入了医生的角色,下意识地道:“王爷若头痛就少喝点酒。”

慕容桀挑眉,“你还没嫁给本王,便想管着本王了?”

梁王淡淡地道:“皇叔,打情骂俏一边去,别妨碍侄儿治病。”

“哟,小子,才刚好转就开始贫嘴了?”慕容桀失笑,薄唇扬起,弧度好看极了。

子安做了那么多年的特工,她能一眼就看出真笑和假笑,摄政王这是发自内心的笑,这一抹笑容是很淡的,就像是照射在冰块上的一抹略微透明的阳光,薄薄的一层,却抵御了万年寒冰。

“侄儿就只能贫嘴几天了,几天之后,连人带艾灸,送回去给皇叔又如何?”梁王打趣着,可见精神好多了。

子安手里拿着艾灸,脸上没什么表情,就跟听不懂两人说的话那样。

她心里在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夏丞相入宫做什么?

方才杨嬷嬷说他是与夫人一同入宫的,这位夫人,是母亲还是玲珑?

应该不会是母亲,他如今哪里敢带母亲入宫?他又不是不知道她们母女如今已经豁出去,不怕母亲在皇太后和皇后面前乱说话吗?

莫非是玲珑?想来有可能,玲珑一向能言善辩,又擅长做戏。

只是,他们入宫做什么?莫非只为刺探消息?今日摄政王曾跟她说过,夏丞相一直在探听她在宫里的事情。

但是,聪明如老夫人,应该知道现在是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妥善的计策,怎可能还让他们入宫来冒风险?要知道,现在相府的人说什么都是错的。

莫非,有人传了出去,说她为梁王治病?这也应该不可能,杨嬷嬷说过,她为梁王治病,是封锁消息的。

这个封锁消息,子安有些保留,毕竟皇太后宫中的孙公公来过,虽然侍卫不能进入只能在殿外,可多少能窥探到一点消息。

子安并不知道慕容桀给相府带去了一个信息,说她已经被打入暴室。

确实,消息被倪荣散播出去之后,相府得悉,老夫人便让夏丞相入宫面见皇后。

玲珑夫人是毛遂自荐要跟着入宫的,因为,入宫之后要先见梅妃娘娘,夏丞相是男眷,是不可随意求见梅妃的,就算见到,也不可私下密谈,自然要带女眷入宫。

梅妃对情况也不是太了解,但是也听说过皇太后震怒,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要把夏子安打入暴室,基于这点,夏丞相更是深信不疑,便连忙请梅妃带他们去见皇后。

谁知道来到长生殿,皇后迟迟没有宣,也没有出来相见,夏丞相便以为皇后在盛怒之中,更是惶恐。

玲珑夫人便建议先去找皇太后请安,先从皇太后处入手。

梅妃也觉得在理,便领着两人去了寿安宫。

皇太后昨晚没睡,今日送走贵太妃后,便在寝殿里睡了一下,这刚睡醒,便听得孙公公说夏丞相与梅妃求见。

皇太后对那日悔婚一事也知晓,子安大闹相府门口的事情也听说了,听得夏丞相求见,便道:“让他进来吧,哀家也想问问他,这么好的闺女不捧在手掌心上,还要这般糟蹋虐待,是什么道理?”

第四十五章袁氏的罪名

梅妃领着夏丞相与玲珑夫人入了殿中。

梅妃小碎步进去,跪在地上:“臣妾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福寿康宁。”

夏丞相在梅妃行礼完毕之后,带着玲珑夫人上前,“臣特意带夫人入宫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万福金安。”

皇太后眯起眼睛瞧了一下,“是丞相来了?快起来吧。”

夏丞相跪着,忽然嚎啕大哭起来,“臣不敢,臣有罪啊!”

皇太后一怔,“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哭什么啊?”

玲珑夫人磕头,也一脸的泪痕,“皇太后明鉴,妾身今日是跟着夫君入宫请罪来了。”

皇太后啊了一声,诧异地问道:“请的是哪门子的罪啊?”

夏丞相一脸的鼻涕眼泪,悲声道:“皇太后,就是臣的女儿夏子安悔婚梁王的事情,臣实在是不知道她竟敢这样做,在成亲之前,臣便问过她,她自己说愿意,臣才敢着手办理婚事,谁知道她竟在花轿临门之后悔婚,且胡言乱语大闹了一场。后来调查过,才知道是她的生母袁氏出的主意,袁氏善妒,嫉妒玲珑为臣生下一子一女,她自己则无子,便教唆子安以此报复玲珑与臣,臣有罪啊,臣管不好自己的家事,祸连了梁王殿下,害得殿下颜面丢尽,臣真是万死莫赎啊!”

皇太后有些震惊,“悔婚的这件事情,确实闹得满城风雨,那袁氏怎可如此胡闹?听闻她以前还是个才情横溢的女子呢,可见女子无才便是德,此话没错的。”

皇太后心里对那日的事情她有自己的定论,只是,她疑惑的是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天,皇后也不追究,他们巴巴地入宫请罪是为那般啊?

她顿了一下,问道:“对了,之前梁王跟哀家说,迎娶的是相府的二小姐夏婉儿,后来为什么会变成了夏子安呢?换了夏子安之后,袁氏同意吗?”

玲珑夫人哭着说:“皇太后容禀,夫人在府中看妾身不顺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妾身一直忍让,但是她还是不满足,想把妾身赶出去,这才引致了这一次的悔婚事件,当时是子安求着我们,说她想要嫁给梁王,且思慕梁王已久,让婉儿让这门婚事给她,她明明是自己愿意的,但是最后却当着梁王的面说是被迫的,妾身不怪子安,她只是个孩子,也只是被她母亲利用的。”

皇太后听了之后,略一沉吟,看向梅妃,“这相府的事情,你知道吗?”

梅妃笑盈盈地上前,让孙公公离开,自己亲自伺候皇太后用茶,“太后,这相府的事情臣妾多少也知道一些,且相府的两位千金,也偶尔入宫给臣妾请安,婚事定下来之后,子安也来过,当时臣妾问她是否愿意嫁给梁王,她说愿意的。”

皇太后看着她,神色平静,“也就是说,悔婚是夏子安与袁氏两人的主意?她为何要这样做啊?”

梅妃把茶送过去,轻轻地叹气,“太后有所不知了,那袁氏自负才情,恃才傲物,自以为自己是世外之人,在世所有皆庸俗之辈,她之前轻贱玲珑,因玲珑是寡。妇,成过一次亲,便打心眼里瞧不起,后来见玲珑作画,境界竟比她高,自此便开始以夫人的权势欺压玲珑,玲珑为了忍让,已经发了毒誓再不作画,这才让她消停几天,只是,后玲珑诞下双胞胎,比她先有子,这相府便因她的嫉妒心作祟,始终是免不了鸡飞狗跳,在这个过程中,她的性子也日渐扭曲,变得古怪不已,家中来了客人,她便与人絮絮叨叨,说玲珑的坏话,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这一次,她更是精心布局,其目的就是为了报复相爷与玲珑。”

皇太后听了梅妃的话,淡淡地笑了,“这袁氏在你们的口中,可真是十恶不赦啊。”

夏丞相一脸悲哀地道:“臣或许德行不够,才会子不孝,妻不贤。”

皇太后看着他,“那么,你们这一次入宫,是要负荆请罪还是怎么地?”

夏丞相闻言,一时摸不准皇太后的态度,抬头瞧了梅妃一眼,梅妃责备道:“该请罪就请罪,皇太后与皇后如何责罚,你们都得受着。”

夏丞相伏地道:“臣请皇太后降罪!”

皇太后却还是不解,“先不忙着降罪不降罪,若有罪,自然会降,哀家不明白,你说这袁氏是要报复相爷与玲珑夫人,那她莫非不知道当场悔婚,会把她的女儿夏子安也搭进去?”

梅妃叹息道:“她怎么会不知道?其实子安也特别的可怜,虽说是袁氏亲生的吧,但是袁氏对她动辄打骂,压根没把她当亲闺女看待,若太后不信,可命人检查夏子安的身体,她身上多处的旧伤,都是袁氏打的,之前臣妾说袁氏的性子已经扭曲,所以她明知道让子安悔婚,必定会连累子安,但是为了扳倒相府,她已经不管不顾了。”

皇太后虽对事情有初步的了解,但是,说到袁氏,她是不知道的。

她开始认为梅妃只是帮着夏丞相说话,但是如今听到说夏子安身上有旧伤,这是不能作假的。

莫非,那袁氏真的是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利用?

她招来孙公公,“那袁氏,你知道多少?”

孙公公回答说:“回太后的话,袁氏这些年深居简出,几乎不怎么露面,外间无人知晓她如今的性情,只是,她以前确实是才情满天下,很多人追慕的。”

“这点哀家知道,老二那傻小子不就是连亲都不娶,就为她守着吗?”皇太后不悦地道。

皇太后对袁氏是有不满的,当然她知道怪不得袁氏,是老二那小子痴心,自打十六岁那年见了十三岁的袁氏,便宣称非她不娶,当时大家都认为他只是小孩子心性,谁知道,他竟真的为了袁氏终生不娶。

夏丞相听到皇太后这话,神色有些不自然,他这辈子最介意的事情,就是袁氏已经是他的夫人,但是,大门口外,永远有一群狂热的追随者。

他追求袁氏,也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但是,袁氏自打进了家门之后,似乎再也不是那个名气躁动的才女,这让他很失望。

第四十六章请罪

玲珑夫人跪前一步,嘤嘤地哭道:“太后明鉴,其实子安也是无辜的,她只是被生母利用啊,还请太后看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饶恕了她这一遭,若有什么罪责,就由妾身来承担吧。”

皇太后看了看玲珑夫人,开始有些摸不准了。

她在深宫多年,见过嫔妃间的各种争斗,但是她算幸运,无人可撼动她的后位,因先帝对她极为尊重,连带嫔妃也不敢与她争锋,所以她还是冷眼旁观争斗。

她觉得玲珑夫人与袁氏之间不是那么简单的,自然,因为她对袁氏没好感,所以,对玲珑夫人的表哀之情就信了几分。

她想了一下,对孙公公道:“你去叫皇后过来吧,她是梁王的母后,哀家也得问问她这个事情如何处理。”

皇太后之前压根没想过要去追究相府的责任,这件事情已经够丢人了,为了遏制外界的传言,最好是什么都不做。

所以,最初的打算,是惩处了夏子安便算了,可如今夏子安治好梁王,她宠信有加都来不及,怎还会处理?

梅妃听得皇太后吩咐,与夏丞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夏丞相也看了玲珑夫人一眼,玲珑夫人以手绢拭去眼泪,又故作哀戚起来。

皇后本就心烦意乱,听得孙公公来传,说是夏丞相到皇太后面前请罪,她便冷下了脸,当场怒道:“本宫已经不追究此事了,他巴巴地把头递上来,是什么意思啊?真想让本宫砍他的头吗?”

孙公公压低声音道:“皇后娘娘,息怒啊,先过去吧,梅妃娘娘与丞相都说,悔婚一事,是袁氏指使的。”

子安听到了这句话,唇瓣绽开一抹冷笑,果然是入宫撇清来了,只是,能撇清吗?

皇后听到孙公公的话,抬起头,看着子安道:“子安你过来。”

子安把艾灸递给院判,依言走过去,“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皇后看着她,正色地道:“你悔婚一事,终究是要解决的,本宫不降罪你,梁王也原谅了你,但是,你把这件事情的前后始末,都告诉本宫。”

皇后对这件事情,知晓甚多,也听夏子安说过,但是,她需要了解全部,前后始末,好做出应对梅妃与夏丞相。

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夏丞相与梅妃把夏子安再度卷入此事,至少,在现在不可以。

“娘娘,这事为何在现在提起?臣女如今心思只在…”

皇后打断她的话,“本宫知道你如今只想治好梁王,但是,有人不让你省心,你就必须应对。”

子安下意识地抬头瞧了慕容桀一眼,慕容桀翘起二郎腿,神情悠闲地坐在靠床的椅子上,与梁王说话。

一切仿佛与他无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子安觉得和他有关系。

看到子安望过来,他也侧头瞧了一眼子安,神情竟是无比的无辜,但是,那大写的俊脸上,还是挂着一抹顽皮。

子安低头,敛住锋芒,如果是摄政王安排的,那么,这场戏肯定不简单,很好,本以为他们会等到她回府再出击,既然不等,那就在宫里撕一场吧。

子安正打算回皇后的话时,慕容桀忽然淡淡地说了一声,“对了,本王方才入宫的时候,听到外面的百姓在传,说夏子安因悔婚梁王的事情被打入了暴室,不知道丞相是不是因此事而来呢?”

皇后神色一变,“什么?是谁在胡言乱语?”

“这就不得而知了,皇后可命人彻查!”慕容桀一脸的正气。

子安差点笑出声来,他竟这般无辜,分明就是他散播出去的,难怪会入宫来了,原来以为她在宫中被问罪,怕是巴巴地来撇清了吧?

皇后脸色阴沉,“子安,你与本宫去一趟,那日悔婚的前后也不需要再说了,本宫心中有数。”

子安应道:“是!”不说便好,否则的话,不管她说得多么的委屈苦衷满怀,始终都难逃被皇后发现私心。

杨嬷嬷已经第一时间准备好了肩舆,子安出门,看到明晃晃的太阳,有些眩晕。

她要迫切地养好身子,否则,回府之后,她没有办法应对那一群恶狼。

皇后出去之后,梁王遣走院判和伺候的宫人,看着慕容桀道:“皇叔,是你传出去的吧?”

慕容桀扬起下巴,“你说呢?”

“是你!”梁王轻轻叹息,“这夏丞相如此威逼自己的女儿,本王当时真是瞎眼了。”

“你没瞎眼,他一直都谦谦君子的模样,谁知道他一肚子的坏水?”

梁王笑笑,“你自从执政之后,便一直排挤他,当时我还觉得你是嫉才,如今回想起来,你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慕容桀不语,眸色却异常冷冽,他执政,怎可能嫉妒贤才?广纳贤能还差不多,朝中文武百官,他全部都私下暗中做过考核,对于夏丞相的人品,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否则,也不会一再地提点,但是,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忌惮夏丞相的地位。

来到寿安宫外,皇后吩咐子安,“你在这里候着,本宫传你的时候,你才进来。”

子安垂下手站立一旁,“是!”

孙公公出来迎接,高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大步进去,显得有些来势汹汹,夏丞相与玲珑见到,都禁不住心中一凛,果然,皇后是在盛怒之中,难怪方才不肯接见。

梅妃上前,“皇后娘娘来了?”

皇后连答应都不答应,径直走过去给皇太后请安,“参见母后。”

皇太后道:“皇后来了就好,这事儿还是得你亲自处理一下。”

皇后走到皇太后身侧坐下来,扬起讽刺的脸看着夏丞相,“相爷来了寿安宫啊?方才不是在长生殿外说要见本宫吗?本宫出去,人也不见了,原来是来了寿安宫,相爷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夏丞相已经做好了直面皇后怒气的准备,他伏地道:“娘娘恕罪,臣方才确实在长生殿外等着娘娘,只是,娘娘事务繁忙,臣便先过来给皇太后请安。”

孙公公亲自奉茶上来,皇后接过,慢慢地饮了一口,才又看着夏丞相道:“你们在长生殿求见到现在,已经有些时辰了,怎还跪在地上?”

梅妃见皇后语气不好,也知道她必定是怀着怨怒,便上前打圆场,“皇后娘娘,相爷他们自知有罪,所以跪在这里给皇太后与皇后娘娘请罪。”

第四十七章对质

皇后皮笑肉不笑地道:“请罪?是为悔婚一事来的吧?”

夏丞相一脸惭愧地道:“回皇后娘娘,臣正是为此事来请罪,臣御妻无方,教女无方,扫了梁王殿下的面子,臣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御妻无方?这从何说起啊?这事和袁氏有什么关系?”皇后甚是奇怪地看着他。

皇后本以为他是要把一切罪责都归咎于夏子安,却没想到还牵扯出个袁氏来,刚才孙公公说的时候,她还以为孙公公听岔了,没想到果真是这样。

夏丞相道:“皇后娘娘容禀,悔婚一事,是袁氏挟私报复,不顾后果,才酿成了弥天大祸,臣不贤,竟纵容得她如此无法无天,请皇后娘娘责罚。”

“这倒是奇事,你说给本宫听听。”皇后瞪大眼睛道。

梅妃于是把刚才对皇太后说的那一番话,又重说了一遍,一个字都没有偏差。

皇后听了,笑了笑,看向皇太后,“母后也听了这事儿,您以为如何?”

皇太后不假思索地道:“这袁氏若真是如此恶劣,自是要处置的。”

夏丞相与玲珑夫人听得此言,对视了一眼,又立刻低下头。

皇后又问皇太后,“母后对悔婚一事,了解多少?”

皇太后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当日传入宫中的消息,不是外间的传闻,而是迎亲的人回来禀报的,也就是说,当日所发生的事情,至少在相府门口所出的休书和夏子安的控诉,一字一句经得起推敲,因为,那日夏丞相是完全无法辩驳的。

因此,她之前也认为夏丞相刻薄寡恩,虐待嫡女。

只是,今日他们牵扯了她不喜欢的袁氏出来,又是梅妃亲自作证的,才使得她对整件事情逆转了看法。

袁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会否真的如梅妃和夏丞相他们所言那样差?

皇太后顿时便有了保留,又想起夏子安的一言一行,若母亲如此刁毒,怎可教出这样的女儿来?

想到这里,皇太后眸色不抬,淡淡地道:“哀家也有些乏了,这件事情便由皇后处理吧,哀家在旁边听着就是。”

皇后站起来,躬身道:“是!”

复又坐下,眸色冷冽地扫过梅妃的脸,“梅妃,你一直在深宫之中,怎知道相府的事情?又怎知道袁氏如此刁毒?”

梅妃一怔,面容有些僵硬,“这…”

“嗯?”皇后眸色更加冷冽了几分,逼问道。

梅妃嗫嚅地道:“这个,臣妾的姑母是相府的老夫人,自然是…”

“自然是听说的,是吗?道听途说,岂能当真?”皇后哼道。

梅妃红着脸辩解,“这哪里是道听途说呢?臣妾的姑母也是当朝的二品诰命夫人,怎会撒谎?”

“你是说,老夫人亲自入宫,就是为你说些家长里短的事情?”皇后忽然就扬起了脖子问孙公公,“去查一下,老夫人这几年入宫过几次?”

孙公公笑着道:“娘娘,不必查的,老夫人每一次入宫都必定会来给太后请安,今年是没有来过,去年也不曾,就是早几年吧,偶尔是来一来的,老夫人是个周到的人,每次入宫,除了来给皇太后请安之外,也都会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娘娘忘记了?”

皇后嗯了一声,“本宫没有忘记,也确实记得老夫人这两年很少入宫了,偶尔来一来,也是坐一会儿就走,本宫还说呢,这老夫人来去匆匆的,原来竟是去了梅妃宫中说家长里短了。”

梅妃脸色开始有些不好看了,“老夫人是臣妾的姑母,与臣妾多聊一会,也是人之常情,皇后娘娘这样说,有些刻薄吧?”

皇后与梅妃之前的关系是不错的,但是其实梅妃一直都不喜欢皇后,只是碍于皇后心机深沉手段高明,才不得不假意靠拢。

如今当着皇太后的面,她知道不能步步退让,所以,直指皇后的缺点,因为皇后刻薄,就连皇太后都是认同的。

皇后冷笑,“老夫人说的只是片面之词,至于事实是否如此,还得问个明白才是。”

梅妃蹙眉,皇后今日怎么这般胡搅蛮缠?不就是要处置一些人给她挽回面子吗?处置谁不行?都是面子上的事情而已,再说,夏子安既然都扣起来了,直接办了袁氏了结此事不就好了吗?

夏丞相也有些蒙了,他虽然预料皇后未必会全然相信是袁氏指使,但是,他毕竟是一朝丞相,这面子多少得顾忌一下,不会太让他难看。

却没想到,皇后压根就一丁点都不信是袁氏指使,甚至连梅妃娘娘说的话都不相信,这是怎么回事啊?

莫非,夏子安被扣下之后,说了什么让皇后娘娘相信了?

可也不对啊,若是皇后娘娘相信了夏子安所言,为什么不直接命人传他入宫问罪?可见皇后娘娘也不相信夏子安。

玲珑夫人虽忌惮皇后威严,但是听到皇后压根都不信他们说的话,心里有些不忿,道:“娘娘若不信,可命人去府中调查一下,任凭问哪个奴才,都可知晓袁氏的为人。”

皇后一摆手,“何必这么麻烦呢?这宫中不就有一个相府的奴婢吗?”

玲珑夫人一怔,连忙摇头,“皇后娘娘,这不可的,那小荪是子安身边的是女,她必定也是听子安吩咐的,怎会说一句公道话?”

皇后冷道:“按照你这样说,那府中的下人不也都不护着相爷吗?还有…”

皇后身子微微前倾,盯着玲珑夫人,神色颇为凌厉,“你方才称相爷夫人为袁氏,这一声袁氏,是你叫的?”

皇太后也有些不高兴了,袁氏的人品怎么样都好,作为妾侍的,无论在任何的场合,都只能尊一声夫人,这是规矩。

所以,她也淡淡地说了一声,“确实,袁氏再怎么,都还没被休出门去,如今还是相府的夫人,你一口一个袁氏,把正室夫人的地位置于何地?”

玲珑夫人在府中一向是以那贱人称呼袁氏,不得已才称一声袁氏,加上一直听梅妃说袁氏袁氏的,她也就冲口而出了,没想到却引起了皇后的注意,连带皇太后都不高兴了。

她慌忙道:“太后恕罪,皇后恕罪,妾身在府中一直是称夫人的,方才只是一时紧张,才跟着梅妃娘娘叫一声袁氏。”

梅妃说:“太后,这这是一个称呼,重要的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