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许三郎在被窝中捉住睡莲的双手,“老实交代,知芳送了你两柄燧发枪,一把你随身带在马车上,另一把藏在那里了?燧发枪需要定期拆开上油擦拭,否则很容易走火甚至炸膛的,太危险了。”

睡莲看着许三郎不说话,只是转了转眼珠子。

许三郎以以前做暗探时刑讯逼供的口吻道:“快说,放在那里了?”

那一瞬间的眼神杀气腾腾,睡莲只得轻点下巴:“就在这里。”

“什么?!”许三郎猛地从床上跳起,还将睡莲裹在被子里抱出去,搁在临窗大炕上。

睡莲“远程”指挥道:“架子床下面的踏板里有个暗格。”

许三郎小心翼翼的打开暗格,一只燧发枪静静的躺在一堆棉花包里。

睡莲红着脸解释道:“怕床震动的太厉害,燧发枪走了火,我就塞了些小棉花包在周围,还能防潮…”

一听这话,饶是许三郎这种厚脸皮的也扛不住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幸亏这架子床结实,否则足足摇了三个月,非擦枪走火不可!

原来每一次的欢愉背后,都深藏不可预知的危险!

许三郎终于意识道,他的妻子原本比他想象的要彪悍,居然把枪藏在床底下,倘若那天两人言语不和,在床头吵起来,妻子一气之下抄起这家伙轰掉自己的脑袋简直轻而易举嘛!

都说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许三郎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惹睡莲生气为妙——若真动起手来,他是舍不得碰一下妻子,可是睡莲未必舍不得碰他。

因为被她用燧发枪指着头部,以前曾经发生过的,至今还记忆忧新呢…

看见许三郎拿着燧发枪发呆,睡莲忙解释道:“这是知芳送给我防身用的,已经好几年了,我定期拿出来上油擦拭,不会出问题的。”

其实说到底,还是自己不能给妻子带来十足的安全感,所以睡莲才会时时刻刻枪不离身,许三郎心里又升起了愧疚之感,他长叹一声,说道:“如今你有了身孕,不能碰这些有血光的东西,从今以后,你的两只枪都交由我养护吧。”

“只是——这枪断然不能再藏在脚踏下了。”许三郎暗想,万一架子床震动太厉害走火怎么办?

两人思前想后,最终决定藏在架子床旁边高足宫灯的下方暗格里。

也就是从今天开始,许三郎慢慢染上了一种病,这种病和眼镜蛇毒般无药可救,因为它因情而生,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叫做——惧内,俗称妻管严,文有房玄龄,武有戚继光,都是此病的重度病患者。

接下来的日子,许三郎和睡莲闭门不出,宁园门口依旧有锦衣卫日夜把手,不准任何人出入,连宁园需要采买的物件都是写了单子给锦衣卫,锦衣卫派自己人买回来。

许三郎乐的清闲,日夜和睡莲厮混一处,想着给孩子取名字——皇上赐了男孩的名字,若生了女孩,还是得自己起。

书到用时方恨少,许三郎的秀才功名是买来的,他给女儿取了十个名字,都被睡莲以鄙夷的眼神一票否决了,许三郎知耻而后勇,干脆搬来厚厚几卷全唐诗,一个字一个字的琢磨,又觉得所有的字都配不上自己未来的宝贝闺女。

翻书翻得两眼直冒精光,许三郎干脆扔掉书本耍赖,他抚摸着睡莲的肚子,半是期许、半是威胁道:“我不管,这次只能是儿子,我实在想不出闺女的名字。”

睡莲优雅的翻了个白眼,“生男生女自有天定,你当是吃饭点菜呢。”

许三郎笑道:“皇上说男孩就叫许子龙,干脆这样吧,是女儿就叫做许子凤,龙凤呈祥嘛。”

睡莲摇着黑色蝉翼绡做的花鸟团扇,朝着许三郎的额头轻轻一抚,“不学无术!雄为凤,雌为凰,女儿叫许子凰还差不多。”

“嗯,不错,小名就叫做凰儿。”许三郎立刻拍板道。

宁园外,燕京又上演了一起大厦将倾,鸿胪寺卿受贿叛国,欺骗皇上,还和北越王胡氏勾结串通,刺杀大燕国伯爵,证据确凿,皇上大怒,鸿胪寺卿满门抄斩,女眷成为官奴发卖。

皇上发诏书,谴责北越王胡氏,若一意孤行,拒不改正,大燕国必当南征踏平北越。

千里之外的北越王胡氏立刻回应说他错了,愿意退位,将王位还给老国王的长公主,希望大燕国宽宏大量,莫要派兵南征,战争劳民伤财,北越国实在承担不起天怒。

为了表示诚意,北越王还派了自己的嫡长子带着国书来燕京,请长公主回国登基,并且携厚礼送给“受惊”的顺平伯,表示赔偿。

马上就要太子册封典礼,各国使者来朝贺,承平帝心里虽然不喜北越王串通自己的外交大臣,还刺杀自己信任的大将,但是当着诸国友邦的面,他最后还是宽宏大量表示若北越王遵守承诺,他不在追究其责任。

三月十二日,多灾多难的恩科在国子监重新开考,踌躇满志的宁佑、左手还抹着厚厚膏药的张大公子,以及其他在贡院劫后余生的举人们怀着悲壮而又期待的心情提着考篮重新入场。

就在同一天,新任的鸿胪寺卿姚大人带着北越国长公主,北越国王的嫡长子,北越国使者,以及大燕国五千护卫将士浩浩荡荡的南下北越,履行自己高升鸿胪寺头把交椅第一个任务。

谁也想不到,这五千多人将永葬异国他乡,只能魂归故里。

作者有话要说:越南王叛乱事件在明朝确有其事,过程和本文描写的差不多,把长公主改成王子就齐活了。

历史上结局是当明朝使者带着王子到越南,新国王设伏,将王子和使者全部干掉了。。。

这不能怪当时的永乐大帝朱棣失算,因为明朝太牛X了,他实在想象不到一个小小的附属国越南居然如此猖狂。

图为睡莲手里的新团扇,她以前那么牛X的象牙丝编织的团扇在伪帝之乱时被抢走了。

黑绸绣花蝶竹柄团扇,清,通长48.2cm,扇宽31cm。清宫旧藏。扇作十二葵瓣形,扇面黑绸地上双面绣折枝蛱蝶菊花。绣幅宛若图画,讲究虚实向背,层次分明,构图因扇骨而划分为左右二部分。其设色淡雅凝重,不用大红大紫,只在蝶翼稍加较鲜艳的红色,以点亮画面。

197

197、姚家二郎高中传胪,狼烟四起夫妻上阵 ...

姚大人带着五千人马南下后的第七天,在颜家几个女婿的齐力斡旋下,青莲的公公张大人终于找了新工作——礼部员外郎,五品大员,携小娇妻南下赴任去了。

各位看官要问:朝廷就在燕京,为何张大人还要南下呢?

答案是:虽然大燕迁都燕京,可故都南京留有一整套官僚班底,六部、御史台等等和燕京一模一样,连国子监和翰林院也是一南一北两座。

但毕竟皇上在燕京办公,所以南京的六部清闲了很,几乎没有活干——有个很出名的外号,叫做“鬼都不理”。

所以这个地方就成了官员养老的所在,也称养老院;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些年轻的、正当壮年的官员——全部都是遭贬才会在这里做官。

南京六部的官员们整天喝茶聊天听小曲,堕落一点的干脆去秦淮河拥红倚翠,虚度光阴。

所以张大人礼部员外郎的新工作看似很不错,实比以前在江西九江这种富庶之地做知府差了许多。

但也没有办法,这是在最短的时间、并且不着痕迹离开九江这个未来火药桶的最好出路。横竖朝中还有人,张大人过几年找机会调回京城就是了,来日方长嘛。

之后便是春闱会试发榜,宁佑和张大公子都在榜上,不过名次不是特别靠前,两人在家磨刀霍霍,准备殿试。

三日后殿试,主考官当然是承平帝,不过令会试题名的考生们惊讶的是,在承平帝出完第一个题目之后,皇帝感叹道说:“挑选人才,是作为君主最重要的事情之一。等到太子成为一国之君时,朕挑选出来的这些人已经锻炼成国之栋梁了,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就是个道理啊。”

春闱金榜题名的都称天子门生,因为他们的考官是皇帝,而承平帝在考场的这句感叹,其实就是在说,你们是我挑选出来的,但是将来的服务对象是太子,你们要好好做好本职工作,成为能够被太子所用的参天大树,歪脖子树是不能做栋梁的。

这是承平帝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表示对太子的支持和期许,理所当然的,这次金榜题名的进士们都

贴上了太子党的标签。

三月二十七日,恩科发榜,宁佑二甲第七名,张大少二甲五十九名,姚府姚二郎二甲头名传胪!

最令人燕京家里有未婚女儿的贵妇们兴奋的是——一甲状元、探花、榜眼都是有家室的,唯有这二甲第一名传胪姚二郎还是个单身汉!

姚二郎已经二十七了,本来早就该说亲事,只是这位姚二郎以前坚信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一年到头纵情山水,很少在家,姚二夫人又是个豁达的,横竖长子姚大郎儿女双全,她就稍微放纵了二郎。

伪帝之乱时,姚府所有男丁身陷诏狱,姚知芳用婚姻换取了全家的安全,姚二郎也从此转性,放弃了乘海船周游列国的打算,开始投身仕途经济起来,他天资卓越,又异常勤奋,果然在这次恩科中一鸣惊人。

姚二郎高中传胪,无疑给正在复苏状态的姚家锦上添花了,姚大人刚刚高升了鸿胪寺卿,二儿子接着金榜题名,还是单身,前来说媒的差点踏破门槛。

不过媒人们高兴而来,失望而归,因为姚二夫人说他儿子年初已经定亲了,就等儿子高中后办亲事。

是谁家的女儿那么有眼光?姚二夫人神秘的笑笑,没有直言,只是说也是的女儿,等当家人姚大人从北越回来,就开始过六礼了。

什刹海,颜府。

“我们马上就要是传胪的岳母岳父了。”九老太太乐不可支对丈夫说道:“当初我看中他,是觉得姚府人口简单,家规森严,男丁不许纳妾,四十岁无子才能给通房停避子汤,咱们宝贝琪莲嫁过去没有什么妾侍通房添堵,婆婆姚二夫人脾气好,又是个好伺候的,将来日子保管和和美美。”

“真没想到,姚二郎会如此争气,考了个传胪回来,咱们琪莲真是个有福的。”

去年腊月九房为了琪莲的婚事犯了愁,九老太爷还求到了几个出嫁的姑奶奶那里,可没等姑奶奶们行动起来,九老太太和姚二夫人就互相看对了眼。

姚二夫人觉得颜家门风正派,名声好,琪莲这个女孩温柔聪颖,通身的做派很像她最喜欢的睡莲。

由于九老太爷洁身自好,九老太太一辈子都不用操心妾侍,也没有庶子添堵,所以她从女儿终身幸福考虑,觉得姚二郎以前有些不羁,但已经收心忙于科举,将来前途也是有的,关键是姚家不纳妾,琪莲嫁过去不用受委屈。

两位夫人眉来眼去看上了,回家和丈夫一说,丈夫也同意,便定下了口头婚约,恩科之后,无论姚二郎考上与否,都会在今年过完六礼中的前三礼,吉日定在明年。

因为今年颜府有两桩喜事要办,分别是宁嗣成亲、慧莲出嫁,这两人比琪莲年长半年,琪莲总不能越过堂哥堂姐先嫁出去。

消息传到宁园,睡莲自是高兴的,这些妹妹当中,琪莲和她最为亲近,以后又是知芳的二嫂、安姐儿的二婶娘,睡莲相信琪莲肯定会善待这两个命运多舛的人。

四月,一波好几折的太子册封典礼顺利举行,随后是颜如玉的太子妃册封仪式,睡莲等一品贵妇都去观礼跪拜,她的肚子还没显怀,足足站了一个半时辰,不过这也没有办法——泰宁侯夫人怡莲挺着六个月的肚子、还有六十多岁的英国公太夫人都得站着观完全礼,睡莲区区一个伯夫人当然没有特权,好在四月不冷不热,在外头站着也不遭罪是了。

睡莲看着昔日的横冲直撞的手帕交居然登上了太子妃的位置,将来还要母仪天下,心里顿时百感交集,回想着颜如玉一路走来的脚印,倒也没觉得有多累。

所谓你在窗户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你,站在一旁观礼的永定侯夫人用眼角余光打量着睡莲,暗暗咒骂老天怎么不长眼,刺客没有弄死她,这么冗长的册封典礼,也不见她面有疲态,肚子那块肉稳稳当当的…

直到回到宁园,睡莲脱下鞋子,这才发现脚背已经微微肿胀了,唬得辛嬷嬷赶紧叫权嬷嬷和宋太医问诊。

宋太医诊脉说并无大碍,开了几幅安胎药;权嬷嬷则安排睡莲躺在临床大炕上,将脚背垫高,手法轻轻的给睡莲按摩小腿和双脚,等许三郎回来时,已经消的差不多了。

睡莲孕吐反应很少,也许是母性使然,她胃口大开,饭量比以前大,可身上的肉没有长多少,许三郎玩笑说或许都长在子龙或者子凰身上去了。

睡莲抚摸着平坦的小腹,暗想这会子胎儿只有花生大小吧。

晚饭摆上了了,夫妻俩相对而坐,谁知睡莲刚刚举筷,就觉得肚肠一阵欢腾,然后,伴随噗的一声,从身体下方释放出了一种气体。

没错,睡莲又无意识的放屁了。从四月起,她就经常这样漏气。

权嬷嬷说这是好事,孕妇脾胃负担重,脾主运化,能够放屁表示脾胃的代偿功能良好,如果胀气憋闷才糟糕呢,表示脾虚,释放不出气体。

不过,当着许三郎的面,还是在饭桌上还是第一次。

为了化解睡莲的尴尬,反应最快的添衣第一个跪下,“奴婢失仪,请主子责罚。”

许三郎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夜晚和睡莲睡一个被窝,他又不是没有见识过。

所以他大度的挥挥手,继续吃饭。

睡莲喝下一碗百果甜汤,又噗一声。

添炭跪下,照葫芦画瓢说道:“奴婢失仪,请主子责罚。”

许三郎呵呵一笑,说道:“等这顿饭吃完,四个添都得跪下去。”

睡莲窘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胃口全无。许三郎见睡莲尴尬,怕她郁积于心,干脆猛吃了几筷子菜,然后猛灌了一杯冷酒,端坐在椅子上运气,气沉丹田,继续往下,只闻得热锅炒黄豆般爆炸似的声响,许三郎高调的释放了某种气体!

睡莲等人顿时目瞪口呆!

许三郎满不在乎安慰睡莲,说道:“瞧,不就是放屁么,是个人就会,我也不例外,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好好吃饭,别硬憋着伤了身子…”

睡莲鼻子眼角同时一酸,很多年以后,睡莲垂垂老矣,记性不好,慢慢忘却往事,许三郎为她做过几次很浪漫的事,莹石之路,睡莲池,画上题诗等等,都在记忆里慢慢模糊了。

年过九十的顺平公太夫人,儿孙满堂,重孙子绕膝满地跑,她能够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在曾经有个人和她一起放屁,用他独有的、简单的、直接的、蛮横的方式来爱她。

到了五月,睡莲肚子开始显怀了,许三郎热烈的目光恨不得从她的肚皮灼烧出一个小洞来,好看见那个小东西在肚子里成长的整个过程。

他半夜经常神经质似的突然坐起,看着睡莲的睡颜直到天亮,或者在衙门突然从骑着马回宁园,只为看睡莲一眼,然后拍马再回衙门当差。

五月初五端午节,睡莲和许三郎去永定侯府参加家宴,席间许三郎目光阴戾的看着永定侯夫妇,满是警告之意,吓得席间有几个胆子小的连筷子都没敢举几次。

五月初九,西南传来噩耗,北越王向大燕国宣战,杀了长公主,护送长公主登基的鸿胪寺卿姚大人以及五千将士全部殉国!

据几个回来的报信的幸存者描述,北越国动用了一千头大象战团,大燕国军队溃退,庞大的战象踏遍战场,姚大人和将士几乎都死无全尸!

承平帝震怒,先下旨安抚殉国的姚大人和五千将士,追封了姚大人为太子太傅,一品。

然后召集了三十万兵马讨伐北越,兵分两路,一路由世镇云南的沐国公带领,从云南进发,而第二路,由三年前曾经平定北越叛乱的顺平伯许承曜为帅,从广西进军。

五月底,睡莲挺着微隆起的小腹送走了许三郎,喃喃道:“你要奔赴沙场,而我的战争也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狼烟四起,睡莲三郎要在各自的战场的搏杀了。

姚家的低落,是为了更好的崛起,你们要相信舟,舟是亲妈啊亲妈~

舟今天定下了春节回娘家的机票,呜呜,票价越来越贵了,临近元旦春节,钱包瘦身了。

图为胎儿从第一周到第四十周的发晕情况,大家可以算算现在子龙/子凰是什么模样,O(∩_∩)O~,每个人都是生命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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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鸿雁家书抵得万金,伯夫人试刀医药家 ...

六月,睡莲池的花朵已然开放——果然如许三郎所说,一池都是颜色各异的睡莲花。

睡莲早中晚吃完饭都会沿着荧石之路散步一圈,步履轻快,气色良好,脸上比送别许三郎去沙场时还多二两肉,倒是贴身服侍的添衣添炭颜色有些憔悴。

朱砂上个月有孕,睡莲赏了她一百两银子和一些补品,还有一个丫鬟,一个粗使婆子伺候,放她和小孙管家两口子去陪嫁的乡下田庄里生孩子,小孙管家就在那里打理田庄、果园,鱼塘,还有伯府的两座大田庄,睡莲给朱砂的命令是好好养身子,将来等孩子满了三岁再回宁园当管事娘子。

朱砂原本是打算伺候睡莲坐完月子再说,这个孩子来的太突然,睡莲当然不会要朱砂挺着肚子伺候自己,相处了十几年,早就不是简单的主仆情意了,在石绿和四个添的祝福下,朱砂和丈夫小孙管家跪谢了睡莲,坐着马车去了乡下。

朱砂一走,归田居人手就显得吃紧了,因为这里的丫鬟虽多,但能够近身伺候睡莲的始终是从娘家带来的那几个,朱砂的活计分摊到四个添和石绿身上,而这几个也到了说人家准备出嫁的年纪,睡莲就从归田居挑选了秋霜、棉雨、朝露、甘霖四个为二等丫鬟,由四个添一人挑一个在身边调/教。

自从睡莲放出要给身边的陪嫁丫鬟许嫁的消息,托关系,或者直接试探来求的着实不少,辛嬷嬷为添饭添菜看中了两个小管事,等睡莲生完孩子、坐完月子再论婚事。

添衣明确不想嫁人,她眼神坚定,睡莲不好勉强,只是说“你若改变主意,随时找我说便是。”

添炭反应最直白,“夫人,我和添衣姐姐一样的想法。”

春晓的娘早就看中了石绿做儿媳妇,春晓的弟弟叫做春晖,在外院管车马,人才模样性子算是上乘。睡莲给石绿说了此事,石绿红着脸点了头,睡莲和春晓的娘商议秋天办喜事,睡莲命石绿停了手里的针线活,要她专心绣嫁妆。

睡莲明白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安稳稳生下孩子,她不敢逞强,亲自接了筱嬷嬷回来帮着管家,筱嬷嬷的长子筱大郎跟着许三郎去北越平乱,次子筱二郎率一百亲兵守在宁园。

筱嬷嬷把睡莲的肚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她不止一次的感叹:“倘若太夫人地下有知,该多么高兴啊。”

许三郎才走没几天,第一封家书就捎回来了,无非是一切安好,要睡莲好好吃饭安心睡觉,睡莲回信絮絮叨叨说自己这些天都吃了些什么,腰腹又宽了几寸,有了筱嬷嬷帮着管家,她一觉睡到中午都不在话下,末了,在唇上涂了胭脂,在家书背后印上一个热吻唇印,害得行军中的许三郎对着唇印浮想联翩到半夜。

这一日,睡莲睡饱了午觉,迈着小步到了睡莲池边,宁园为了避主母的名讳,将一应莲花睡莲等物统统叫住芙蓉,所以池塘名为芙蓉池。

隔得远远的,就看见一抹碧色的倩影坐在池边喂锦鲤,猜都不用猜,宁园每天风雨无阻喂锦鲤的只有雪姨娘一个,只是这位雪姨娘几乎每次都是很有眼色的避开睡莲,今日这幅模样,倒像是就等着睡莲过来了。

果然,当睡莲信步走到池边,雪姨娘恭恭敬敬的行礼,二十七岁在这个时代是一朵开败了的鲜花,而这位雪姨娘却似乎有一种让时光停滞的魔力,她脂粉未施,脖子带着一串紫罗兰色翡翠珠链,衬得她气质别具一格,穿着碧色单衫,月华裙,纤细的腰肢似乎风一吹就会折断似的,和睡莲突起的小腹形成鲜明的对比。

睡莲屏退众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伯爷出征前把家里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包括你的出身来历,还有侯府的眼线。”

许三郎临走前,吩咐雪姨娘将永定侯府的动向直接告诉夫人,一切由夫人做主。一直蒙在鼓里头的丁姨娘偷偷找她说:“我们姐妹俩搬到宁园,夫人一样都没有委屈过我们,从来不克扣份例,可依我看,她就是装大度!装贤惠!我早就不期待伯爷进我的房门,可为何连你都不沾上半点?现在伯爷走了,夫人又有身孕,仗着肚子那块肉,她肯定会借机找法子整治我们,等伯爷回来,她抱着孩子一哭,伯爷那里会管你我的委屈?!”

雪姨娘当时淡笑道:“你管她是不是真大度,真贤惠呢,若能装一辈子,她就是真的。”

丁姨娘急忙道:“那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么?”

雪姨娘说道:“坐以待毙?未必,你当侯府会眼睁睁看着夫人生下孩子,什么都不做么?你我静观其变,千万不要贸然行事,否则——你八年前已经被侯夫人当做牺牲品,好好的正头娘子成了姨娘。是不是这几天侯夫人的话又传到了你这里?妹妹提醒你一句,你觉得侯夫人害得你不够惨,还想成为一具尸体,祸及家人么?”

丁姨娘听了,颤颤道:“你怎么知道侯夫人派人给我捎话了?”

“你我做了八年姐妹,我就多说几句话,听不听随你的便。”雪姨娘劝解道,“你这个人呐,不是个坏心的,害人的事情你做不来,也不敢做,何必留些把柄给别人?给人当枪使?夫人真出了事,你我瓜田李下,你觉得能逃脱?你觉得伯爷会善罢甘休?这些年了,你难道还不清楚伯爷的脾气?”

丁姨娘听了,沉默了半天,闷闷退下。

雪姨娘看着丁姨娘黯然的背影,想起许三郎临行时交代的话:“…永定侯有异动,立刻报给夫人;丁氏若有异心,除之。”

丁姨娘,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最好听进去,否则…

芙蓉池边,雪姨娘看着睡莲隆起的小腹,眼里闪过一丝羡慕,自己永远不可能有孩子了,青楼虎狼之药早就剥夺了自己做母亲的权力。

“那婢妾就不拐弯抹角了,夫人,如今伯爷不在家,永定侯府那些魑魅魍魉按耐不住,又开始兴风作浪了。”雪姨娘说道:

“永定侯那边的眼线来报,侯夫人从流民中挑了一个带着孩子的青年女子,许以银钱,打算乘伯爷不在府里,要那个青年女子抱着孩子来宁园冒认血亲,说这孩子是伯爷的骨肉。”

“哦?”睡莲冷冷一笑,“定是看着我的肚子觉得刺眼,讹不着人也要恶心死人,这对孤儿寡妇现在藏在那里?”

雪姨娘附耳过去说了一处地方。

睡莲轻轻点头道:“这还真附和这位夫人的行事风格,最喜欢把别人当枪使,不过这一次,恐怕要被枪扎到自己手了。”

雪姨娘问道:“夫人打如何应对?俾妾听候差遣。”

睡莲闻着芙蓉池的清香,说道:“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是时候打一门官司了。”

翌日,顺天府衙门渝州商会会长亲自鸣鼓喊冤,状告傅家药铺欠钱不还,还设计栽赃陷害药材商,并且呈上人证和物证。

顺天府衙门受理此案,将药老三和布青天从牢里提出来重新审问,并且派衙差去傅家要人过堂,傅家自诩在燕京是地头蛇,这种事情做惯了,那里怕外头来的渝州商会?只派了个掌柜跟差役去顺天府回话。

掌柜在袖子里拢了二百两银票,打算塞给办理此案的推官(类似现在的法官)了事,再表明一家傅家能够通天的身份,推官判渝州商会诬告了结此案。

可银票刚刚塞过去,推官却正义凛然推却了,还厉声道:“好大的胆子,贿赂朝廷命官!这银票就是证据,来人,将此刁民用心打五板子!看你招还是不招!”

掌柜一听,吓得几乎当场气绝!

因为大燕国人尽皆知的潜规则里,打板子分三种:打,着实打和用心打。

打是最轻的,噼里啪啦十棍子下去,屁股姹紫嫣红开遍,看似吓人,实则涂点药膏,系上腰带就可以出门逛街去了。

着实打就比较狠,棍棒挥起无声,落在屁股上皮开肉绽,五棍子下去,皮肉带着血四处飞溅,就像放焰火似的,场面很是壮观,不过基本是皮外伤,涂药养十天半个月,也能到处跑了。

最厉害的是用心打,在屁股上蒙上一张纸,只需一棍子,纸张毫发无损,两瓣屁股依旧红润可人,可下面的筋骨尽断,不死也得半残。

掌柜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承受能力,轰然跪地,“我招,全招!”

推官满意的手一摆,吩咐身后的差役,“犯人招供,把刷洗的物件收起来吧,暂时用不到了。”

刷洗!掌柜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刷洗就是将开水淋在身体上,用铁刷子一遍又一遍刷洗,最后保管是刷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一截白骨!

呜呜,还是说实话吧,不能藏着掖着了。

掌柜的一古脑将知道的全招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又不是傅家的家奴。再说他在燕京混了那么久,知道今日之事蹊跷,推官摆明了是要拖傅家下水,背后的那个人,肯定是傅家都惹不起的人物!

推官得了口供,再次派人去傅家找人问话,傅家见掌柜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知道事情闹大了,打理庶务的傅家三老爷拿着永定侯府的帖子跟着差役去了顺天府。

傅家三老爷虽然不像老大和老二是太医,但也是捐了监生,可以见官不跪的,所以在推官面前不卑不亢,看完掌柜的供词后,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了,面上却不显,说掌柜是屈打成招,污蔑东家。

推官心中冷笑,命差役去牢房把掌柜提出来,傅三老爷一看掌柜红光满面、毫发无损的模样,差点气的失态。

掌柜心里直喊冤,没办法,我在牢里好吃好喝的养着,差役说了,我脸上若多了一条血丝,他就要在我腿上割一刀!

傅家三老爷把永定侯的名帖塞给推官,要他看在侯府的面子上,“咱们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