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悦言微微挑了挑眉头,难怪那女人一直护着肚子。竟然已经怀了种才进门!

“老大啊,过几日可就是你上任的日子了,就不怕御史参你一本!发妻刚过世,就光明正大地带着女人从国公府的前门进来,你不想当官了是不是?”老夫人眼皮都没抬一下,根本就没看那女人长什么样子。

之前方贤眼馋家里的兄弟都有官做,就连三四两个庶房都外放了,所以老夫人就让二老爷方准给方贤捐了个闲差,但就算是闲差也得被御史监督着。

“母亲,是儿子思虑不周!但是若颜她有了我的孩子,总不能还养在外头。日后也不好教养!”方贤立刻认错,方才他想从前门走,结果被堵在外头,即使下跪了也没能让老夫人点头同意。

最后还是老管家出来,领着他们二人从后门进来的,至于那些下人却是一个都没让跟进来。

“你昨儿回来迟了,也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老夫人轻嗤了一声,十分的不以为然,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的问道。

方贤最不缺的就是孩子了,嫡子嫡女就五个,哪里还稀罕这个来历不明的!任谁都能瞧出来,方贤此刻带这个女人回来,肯定还是为了女人而不是孩子!

“若颜她一直住在临安,大夫说满了三个月,儿子才带她回来!”方贤依然低着头,这回即使到了他这个年纪,也觉得臊得慌。

他的两个女儿一直在盯着看,甚至两位弟妹也在。方贤一向仗着自己是嫡长子,最爱摆架子,而且兄弟之中就只有他不做官,却始终摆出高高在上的模样,这回公然带了外室入府,简直就把之前所有硬撑出来的脸面都丢尽了。

方悦言不由得在心底轻哼了一声,这位外室倒是真的有几分本事儿,竟然坐稳了胎才回来。而且还赶在大房没有主母的时候,瞧这副模样,就知道方贤有多么宠她了,看样子这外室不光有一张好看的脸!

“你既然都带回府了,我也不会往外头撵。只不过这名字得改改,跟十姑娘冲撞了。就叫若枝吧!”老夫人若有似无地挥了挥手,脸上明显是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若枝多谢老夫人赐名!”这外室倒是一点儿犹豫都没有,立刻乖巧地谢恩。

对于她的识时务,老夫人总算是缓和了些面色。方贤不敢再耽搁,立刻就带着若枝退下了。

屋内一片寂静,几个人坐在椅子上,却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祖母,你喜欢什么花样?改明儿我画一幅出来,您若是觉得行,就让外头的绣娘进来缝制了做衣裳!”方悦言先开了口,她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

眉眼弯弯,唇红齿白的,看起来极其娇俏。从屋外射进来的阳光,恰好撒在了她的裙衫上,大朵大朵盛开的暗纹牡丹极其夺人眼球。

几个人明显都是一愣,没想到方贤都把外室带到了她面前,方悦言依然像没看见一般。甚至此刻还能喜笑颜开地研究穿着,浑然不把方才的事儿放在心上。

“那都是你们姑娘家穿的,祖母老了,穿这种的出去可得让人笑话!”老夫人摆了摆手,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屋内的气氛重新变得热闹起来,一句都没提到方才的事儿,仿佛方贤只是带了一条狗入府似的,所有人都漠不关心!

待方悦言回到明思院的时候,夏荷已经焦急地在外头等着了。此刻看见她的身影,明显是舒了一口气。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儿,连你都镇不住?”方悦言轻声问了一句,眉头微微挑起,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

夏荷是出了名的性子泼辣,平日里方悦言都会让她和薛奶娘管着院子里的下人。这回夏荷竟然在门口等着,显然是遇到了急事儿。

“姑娘哎,这会子可不是开奴婢玩笑的时候!老爷方才派人来了,说是要让那位若枝住进梧桐苑偏院,几位姨娘那里都住不下!让您把钥匙拿出来呢!”夏荷掀开帘子,直到方悦言进了屋子,她才急声说道。

方悦言的脚步猛然停了下来,眉头紧紧地蹙起,方才调笑夏荷的愉悦已经完全消散了,脸上的神色紧绷着。

“我还没找她的茬,她倒是先来挑衅我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连我院子里的一只蚂蚁都比不上,还想住母亲的院子!”她怒极反笑,嘴唇露出一抹极其嘲讽的笑意。

“夏荷,你嘴皮子最利索,待会子就由你去我爹那边说话!到时候你就这么说…”方悦言恼怒了片刻,招手让夏荷凑近了,压低了声音说着。

夏荷原本愁云惨淡的脸色,因为方悦言的几句话,变得越发闪亮起来。眼睛徒然睁大,满脸都带着挪揄的笑意。

“好嘞,奴婢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她轻声笑开了,应了一句就撩着帘子走了。

老夫人打发了人全部离开,脸上阴沉的表情都能把水冻成冰了。她虽说一直保持着老神在在的模样,不过心底的恼怒可见一斑。

方嬷嬷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自从这若枝入府,老夫人就一直不放心,吩咐了好几个人打探,稍微有些动静就要来汇报。

这若枝也是能折腾,那几个打探的小丫鬟,已经轮流着来回跑了几趟。

“瞧着是个聪明的,哪晓得如此不安份,竟然妄想着住进主母的院子!虽说是个偏院,却也太早泄露了她的想法!”老夫人气哼哼地说道,胸口上下起伏着。

方嬷嬷手上的动作不停,嘴里却是问了一句:“老夫人,真的不要去管管?毕竟大老爷是十姑娘的亲爹,十姑娘虽是个有主意的,可是亲爹来要东西,没有不给的道理啊!”

老夫人冷笑了一声,浑不在乎地说道:“十丫头拒绝不了,可这国公府里有的是人能压住大老爷,我巴巴地凑上去作甚,得等那丫头来求我!当初若是把梧桐苑给我清理,如何贤儿也不敢这么要求!让个怀胎的住进死人的院子,哪个蠢货想到了这起子事儿!”

方嬷嬷的手微微一顿,脸上露出了几抹附和的笑意,嘴上却是一个字没说。

都到了这个时候,老夫人还在为着当初十姑娘不给她插手大房的事儿较劲儿,想争一口气呢!只可惜老夫人从来没帮过十姑娘,恐怕真出了事儿,十姑娘也不会想到来求她!

果然,过了片刻之后,就有丫头来汇报了。

“老夫人,十姑娘没把钥匙拿出来,若枝也搬去了别的地儿。是夏荷去大老爷那里回的话,说是梧桐苑闹鬼!厉鬼索命,最喜欢未成形的小娃娃!若枝如果想去瞧瞧新鲜,十姑娘会派人把梧桐苑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这小丫头口齿伶俐,几句话就将夏荷的原话背了出来,连语气都学得十成十。

“啪!”的一声脆响,老夫人手中的茶盏一下子摔到了地上,刚泡好的茶水,一下子全部泼洒了出来。滚烫的冒着白气,有些甚至都溅到了她的裙衫上,惊得她连忙站起身来。

“这丫头…”折腾了半晌,才将干衣裳换好。老夫人说了半句就没有下文了,不知该如何评价了。

“哈哈哈,她竟然怕成那样!”明思院里,方悦言娇脆而爽快的笑声不时地传出来,显然心情甚好。

“可不是,奴婢那么一说有鬼,若枝当场就白了脸。等说到后面喜欢未成形的小娃娃,她就喊着肚子痛了。再提起打扫干净欢迎她进去,她不停地摆手,连声让大老爷派人请大夫来,说是肚子痛得受不了!”夏荷就站在她的身边,将当时的情形一一告诉她。

方悦言“哎哟”地笑着,最后似乎笑得肚子都痛了,连忙用手捂住。连眼泪都笑出来了,一旁的春云立刻掏出锦帕递给她。

“我那个爱给人‘惊喜’的爹,可骂你了?”方悦言好容易止住了笑,不由得轻声问了一句。

“奴婢刚提到了鬼,老爷也跟着白了脸,一愣神就没在意。等到了后面,他想骂也顾不上了,只围着若枝转悠了!”夏荷这回可不敢用戏谑的语气说话了,只是平和地将当时方贤的表现说了一遍。

“呵,他恐怕也是心里愧疚得很吧!我倒是巴不得娘亲能回来与他们这些人互相见见礼!”方悦言冷哼了一声,脸上的神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甚至透着一股子阴狠。

011弄丢画作

大老爷方贤在发妻萧氏尸骨未寒之时,就把外室带进来,本该在方国公府掀起一番腥风血雨的。但是仿佛一粒沙子丢进了沙滩里,一丝动静都没有,根本就没人在乎这个外室。

老夫人是不想管,其他两房自然不好插手大伯的事情,而身为方贤的女儿,方悦言则早就摆出了一副漠视的态度来。

主子们的态度,自然也给底下的下人一个指引,没人往这个外室的身边凑。甚至都没人给若枝调使唤的人用,方贤只有把自己的人挪给她用,一开始还好,可是时间一长,自然就受不了了。

若枝这才察觉到自己似乎选错了时候回来,却也不好反悔。双身子的人正是要人照顾的时候,偏偏没人拿她当回事儿,她又不好再多抱怨,以免惹恼了方贤。当真是进退两难!

方悦言这些日子就在自己屋子里,经常拿起画笔写写画画。因为戴孝在身,哪里都去不成,索性培养一下闲情逸致。

自那日穿了自己画的牡丹裙衫之后,果然府中爱俏的人都留了心。与方悦言关系近的女人,无论是什么年纪的,都跑过来请她画一幅让绣娘去做。

往常她必然是不肯干的,现在倒是正好用来打发时间。索性几位长辈和关系亲近的平辈,都得了她精心绘制的一幅画。就连原先不准备要的老夫人,在看到那一幅葱葱郁郁的竹枝图,也立刻收下了连日吩咐绣娘赶制,刚做好就穿上身。

“姑娘,这饭团子和红烧肉您是给谁画的?追着尾巴咬的小猫咪又是给谁画的?”冬霜正在一旁替她磨墨,直到方悦言画完了收笔才敢出声询问。

一旁的夏荷和秋雨也都凑了过来,瞧清楚之后就捧腹大笑起来。

这两幅画可真够童真童趣的,饭团子和红烧肉都拟人化了,色泽变化得十分仔细,瞧着跟真的似的。而小猫咪则更加憨态可掬,任谁见了都想伸手摸一摸。

“这幅是给八哥画的,他最爱吃肉了,多画一些总能让他高兴。只可惜不能做外衫,否则定是又惹来无数的乱嚼舌根子。另一副自然是给十四弟的,锦俞都朝我要过好几回了!”她将这两幅画摆好,任其晾干墨汁。

“十姑娘,老夫人让奴婢来通知您一声,柳姑娘已经到了,被老夫人留着说话了。您收拾一下!”外头传来小丫鬟的通报声。

方悦言轻轻挑了挑眉头,踌躇了片刻才让人替她换衣裳。

她与柳静娴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关系十分亲密,平日里经常下帖子串门,自然不用换大衣裳。不过老夫人特地派人过来叮嘱,她也不好拂了老夫人的意思。

“柳姑娘到了!”春云早就出去接了,此刻挑起帘幕让人进来。

“哎呦,可累死我了!你家规矩就是大!”柳静娴刚进门就娇声抱怨着,语气里可谓委屈满满,婴儿肥的脸蛋也皱得紧紧的,显然十分不满意。

方悦言轻笑了一声,一猜就是她肯定在老夫人那边装了许久的贤淑,这会子才被放过来,积了一肚子的牢骚。她递了杯茶过去,柳静娴直接三两口就灌了个干净,没有一丝大家闺秀的模样,反而显得颇为粗鲁。

“规矩大你还过来,偏挑这个时候,国公府里最要脸面,你又不是不知道。正是这种时候,祖母才不能留下话柄!”她轻声宽慰了几句,见她一口气喝光了,便又替她续了一杯茶水。

柳静娴吐了吐舌头,将茶盏放下了。老夫人虽然厌恶萧氏,但是毕竟方国公府是死了大夫人,这戴孝的人家,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情,一般人是不会下帖子上门的。所以她这个十几岁大的小姑娘,前几日下了拜帖,还让老夫人心里头嘀咕了好几句。

得有多么重要的事情,非得挑这个时候,就不能过几日再来!

“来看看你好不好呗!”柳静娴凑近了仔细瞧两眼,方悦言瘦了点,不过精神尚可,就放心了许多。

“伯母怎么肯让你过来的?不怕你冲撞了!”方悦言眨了眨眼睛。

柳静娴这跳脱的性子虽然很对不起她的名字,不过柳夫人可是出了名的贤良人,经常拘束着柳静娴,方国公府这种情形下,柳夫人应该不会让她轻易过来。

“这次可是我娘让我来的,你当日玩儿得好好的,哪晓得就出了这种事儿。萧伯娘平日里对我也很照顾…”柳静娴摆了摆手,刚说了几句就住了嘴,她怕再勾起方悦言难过的心绪来。

两个小姑娘自幼就感情甚笃,聚到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揭过这个略有沉重的话题,就又开始了丝毫没有营养但就是说个不停的对话。

“你这还有什么事儿要说?今儿总是心不在焉的,跟你说簪子,你跟我扯画;跟你说吃食,你还跟我扯画画的事情;提起别家的姑娘少爷,也不见你多留心,还是提画。究竟这画怎么了?”方悦言实在是聊不下去了,不由得低声问道。

柳静娴一向藏不住心思,今日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就连最爱听的八卦都提不起兴趣来,肯定是有事发生。

“悦言,你的画技越来越好了啊!”柳静娴干笑了两声,脸上带着几分讪讪的表情,显然准备进入正题了。

“没请先生来看,不过最近练手比较多,比以往更加得心应手。我还给你画了一幅,待会儿顺便带回去,让绣娘照着做成衣裳…”方悦言一直盯着她看,总觉得她怪怪的。

“不不不,我不要,你别给我!”她的话还没说完,柳静娴就不停地摇头摆手,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洪水野兽一般。

对于她这么大的反应,方悦言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怎么了?平日里见到我就要画,说是有灵气以后肯定能卖好价钱,现在我主动给了,你倒是不要了!”

柳静娴抬手抓了抓头,头上两个梳理整齐的小包包,立刻就被弄得有些散乱了。她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秀眉深锁。

方悦言很少看到她露出这种忧愁的模样,柳静娴一向是不知愁滋味的,没想到竟有一日愁成了这样。

“你记得我哥哥吗?”柳静娴抬起头来,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你究竟是怎么了?柳夫人年近三十才得了子女,而且还是双胞胎,就是你和你哥哥,这京都里几乎都知道。你每日见我的时候,十句话里必提到你哥哥,怎么现在问这个问题?”方悦言是又好笑又无奈。

她的心里嘀咕着,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一向不会拐弯抹角的柳静娴,竟然在这里吞吞吐吐就是说不到重点上!

“哎呦,我娘让我慢慢跟你说,可是我都急死了!”柳静娴自暴自弃地跺了跺脚,这回是双手用力地抓着头发,彻底放弃了形象。

“之前向世子与我哥哥打赌,哥哥输了之后,向世子就指了书桌上的一幅画当彩头。当时哥哥并没有在意,以为不是什么重要的,就给了他。结果等后来才发现,那是你送我的画!我之前拿了你的画,就拉着爹去书房欣赏了一番,没有收拾起来,哪里晓得会被别人拿走了!”柳静娴的双手用力按在小桌上,手指都已经开始发白,显然过于紧张。

一个未出阁女子的书画,竟然流落到别的男子手中,这件事儿可真不算小。随便谁牵扯出来,都有可能造成闺誉的受损。

方悦言整个人都怔住了,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的画技在同龄的姑娘中间,自然是翘楚。不过书画这东西,她一直都十分谨慎,也只给了柳静娴那一幅正经的提了字留了名的画作,没想到就落得这样的结果。

“悦言,真的对不起!我弄丢了你的画,家里人都十分着急,等到哥哥想起来之后,他就被打了,现在还下不了床呢!要不是因为娘要我过来跟你赔礼,我也要被狠狠抽一顿!你放心,我爹说哥哥要不来的话,他也会去帮你去跟向世子要的,坚决不会损坏你的清誉…”柳静娴说着说着,声音就变得哽咽起来,眼眶都红了。

想来这件事儿,在柳府这一家四口之间必定是掀起了轩然大波。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柳静娴,都直接哭出来了,足以见得柳氏夫妇发怒的程度。

“你哥、向世子、你——”方悦言一脸说了好几个人,想找个人来探讨一下,但是她发觉不知该从何说起,主要是这件事儿实在太超过她所能料想的范围。

柳大人在京都属于新贵一派,皇上的宠臣,明明是清流,偏偏性子圆滑十分懂得为官之道,所以这官位是越爬越高。柳静娴兄妹俩几乎是他日夜盼来的,宠爱程度可见一斑。柳静娴又是方悦言最好的朋友,哪怕这事儿就是柳氏兄妹的错,于情于理,方悦言都无法责怪。

至于向世子,方悦言觉得不提也罢。向家那一摊子烂事儿,只有比方国公府更加污糟不堪的,更何况向世子本人在京都,就是个传奇人物。

无论哪一个,方悦言都觉得自己无法怪罪!

最后她只能闭上了嘴巴,沉默地看着她,无言以对。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哥就是个傻子,他才十三岁,向世子比他大两岁呢,还不把他玩儿得滴溜溜转,肯定是胜利的一方啊!瞧现在被我爹打的,到时候去向世子那里要东西,还得陪着小心,这都什么事儿啊!”柳静娴一把抓住她的手,接过她的话头,一脸“我懂你”的表情。

012污糟向府

送走了柳静娴,方悦言还处于无可奈何之中。

对于画被向世子拿走一事,柳静娴在她面前不停地赔礼道歉,说到动情处还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最后方悦言都没从她的神情之中,找到一丁点儿让她信服的东西。

面对如此不靠谱的柳静娴,方悦言只是心底涌起了几分不好的预感,莫不是那幅画要不回来了!

过了几日,柳府那边都没有动静,方悦言就猜到恐怕要画这事儿不怎么顺利。她也只有长叹一声,此刻她这位当事人才是最无用的,被困于内宅之中,只能干等消息。

不过她现在才十岁,想来那个名声颇佳的向世子,并不会想着利用她那幅画做什么。

这日,她正在跟着绣娘学习刺绣的技艺,那边就有个小丫头通报,说是方锦衡急着见她。

“六哥!”她一溜小跑了出来,现如今天气是越发炎热了,头顶着大太阳出来,她的额头上已经可以见到些许的汗水了。

“有大哥的消息了,我得去边疆守着,祖父让五叔传信给我的!你带着锦俞在家里要好好的,凡事忍一忍,等我和大哥从边疆回来给你们做主!”方锦衡也是满脑门的汗水,却完全顾不了那么多,急声地说着,显然是万分紧急。

方悦言不敢耽搁,连忙点头应承道:“我会照顾好锦俞,六哥,你自己要小心!”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方锦衡快步地走了。这件事情能让方国公亲自派人传信,显然是方锦程那边的情况凶险,或者还有一些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事情。

得了方锦衡的话,方悦言自然是关紧了大门,方锦俞那边也被叮嘱过了。平日里这姐弟二人基本上都不出门,就各自在院子里找些乐子。

一转眼萧氏也已经去世五个多月了,方悦言心里头惦记着萧氏的死因,却始终伸展不开手脚继续查下去。她乖乖待在院子里,不过身边几个得力的丫鬟还是经常跑出去的,就为了打探消息。

国公府现如今正是特殊的时候,方悦言摆出一副不主动的惹事儿的模样,却不能真的当一个瞎子和聋子,她得随时了解整个国公府的动态。

“姑娘,奴婢瞧着最近方嬷嬷经常出去,也不像是有急事的样子。问了乐康院的其他人,也没人说清楚的,方嬷嬷告诉她们的时候,就是含糊其辞的,只说是有事儿!”春云最是细心,她出去转了几次,又结合夏荷几个人的话,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方嬷嬷乃是老夫人的左右手,成日里都离不开。为了方便她照顾主子,方嬷嬷的家就安在国公府不远的地方,那处的小院子还是老夫人出钱买的。

平常等老夫人睡了之后,方嬷嬷才会离开。但是这几日,方嬷嬷比较频繁地离开国公府,自然会引起她们几个的注意。

“她肯定是替老夫人办事儿的,只是国公府的后宅里目前并没有什么大事儿发生,老夫人又没把那个若枝放在眼里,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让她要动用到方嬷嬷?”方悦言皱紧了眉头,自言自语地嘀咕道,脸上露出了几分疑惑的神色。

“姑娘,这事儿好办!”冬霜端了一壶热茶过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笑意。

“我爹和方嬷嬷的男人在一起给国公爷养马,两人交情还不错。您若是信得过,奴婢回去就让他打探一二。”冬霜声音娇脆地说道。

她是家生子,爹娘都在国公府当差。在这四个得力的丫鬟之中,冬霜的年纪最小,因此重要的活儿都被其他三位姐姐揽了,就比如出去打探消息,方悦言就从来不会安排她,这会子她立刻就想上前来帮忙。

方悦言仔细想了想,觉得此事可以,便点了点头。

“给祖父养马的,都是得用的人。”她只是轻轻说了这么一句,身边的几个丫头却都知道她未说完的话,不由得嬉笑开了。

方悦言这话的确是真的,但只不包括走了后门的方嬷嬷的男人。当初方嬷嬷选夫婿的时候,只挑着老实的,但是一下子老实过头了,就没多大用处。

“姑娘,我爹打探到了,不过方嬷嬷的嘴巴很严,就零星地提了几句,所以她男人也没说出几句来!”冬霜这日从家里回来,就把消息带回来了。

“听说老夫人瞧中了几位官宦家的姑娘,让方嬷嬷出去打探她们的品性。我娘说那架势瞧起来是在替人说亲的,不过这事儿找了媒婆问不是更利索些,还让方嬷嬷偷偷出去打探!”冬霜轻皱着眉头,一股脑就将家里人说的话都背了出来,显然她也闹不明白老夫人究竟为了什么。

从她说出第一句话开始,方悦言的眉头就一直紧锁着。

春云瞧见她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怕她伤了心思,不由得安抚道:“姑娘,估摸着这事儿与我们大房没关系。大爷和六爷都已经定亲了,老夫人应该是替别的爷瞧的!”

方悦言摇了摇头,府中大半的爷都是三房和四房的,根本不在京中,老夫人不会管庶房子女的死活。

“从方嬷嬷小心翼翼的态度来看,此事必定很重要,不过老夫人还没出面,证明还在试探之中。冬霜,继续让你爹探探!待会子让春云支银子给你!”方悦言想了片刻,依然不得要领,但是又不敢掉以轻心,依然准备细查下去。

老夫人的动作越来越大,甚至原本好几家的姑娘已经确定了只留下其中一位。

“你是说老夫人看中了向侯府的姑娘?”方悦言瞪大了眼睛,惊诧地问道。

由于她的情绪太过激动,连声音都忘了压低,甚至到最后不由得拔高,变得有些尖利。

冬霜被她吓了一跳,连忙点了点头。

“老夫人究竟为何方神仙求得这位姑娘?岂不是只要富贵不要命了嘛!”方悦言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声音虽然压低了,但是面色却极其难看,阴沉得想要结冰了一般。

向这个姓氏在整个南国绝对是显赫一族,不光其家世与人才,更因为那说不清的恩爱情仇。用柳静娴的话来形容:向家这一家子传奇,简直就是比戏文里唱得还要精彩!足以见得其混乱程度!

更何况这其中还牵扯到了当朝公主,这段传奇成了人人兴致高昂地谈论,却又躲得小心翼翼的诡异情况。

向家目前分为两支,这两支为亲兄弟。嫡长的继承侯府,也就是向侯府的向侯爷。嫡次子当年一表人才,尚了公主成为驸马爷,并且生下向世子,当然就是拿了方悦言画作的那位。

不过如果光这样,也不算传奇了。公主与驸马爷有了向世子不到几年,就因为闹出丑闻和离了。似乎是公主亏欠了驸马爷,为此皇上补偿了向家,让驸马爷直接成了异姓王爷,这才有了向王府的诞生。

向王爷搬出公主府,在向侯府旁边新建王爷府,两府比邻而居,听说兄弟二人感情甚笃,两府等同于一府。这位向王爷叙写了一段神话,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他和公主和离之后,已经得了王爷之名,必定要孤独终老了,没想到不到两年,他另娶贤妇入府,只可惜与新妻子至今无儿无女。

这么一段混乱不堪的向家风云,老夫人竟然不怕死地想要插手,不知道她的眼里除了权势之外,还有什么!

“求的是哪位姑娘?”方悦言整个人有些发懵,她轻声地问了一句。

“回姑娘的话,听说是侯爷的嫡长女!”冬霜看着她露出如此倾颓的神色,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而且听说方嬷嬷拿了两份生辰八字,准备去如月庵让人合八字。其中一个,听我娘说有些像大老爷的生辰八字!”冬霜憋着一口气,虽然有些心疼姑娘这种模样,不过她还是决定要说清楚了。

方悦言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抽过去!她根本就没想到,老夫人会这么着急,已经着手挑选新的大夫人了!

好嘛,她方才所想到的向家那一摊子烂事儿,全部都跟他们大房扯上关系了。

向侯府其实并没有哪位姑娘是从侯夫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为了以后好联姻,索性就挑了两个记名在夫人名下,这才有了嫡长女。

“这嫡长女也不过十六七岁,我爹都四十了。就算向家的姑娘不好说亲,也不必急吼吼地巴着一个老头子吧!”方悦言气得声音都颤抖了。

这算什么事儿!这件事儿听起来足够匪夷所思的,一个侯府嫡女,即使因为向侯府污糟的名声不太好说亲,但是也不必委屈给一个半老头子当续弦吧?这其中无非是有人在周旋,或许那向侯夫人也出了力,反正不是亲生的,搭上国公府的老夫人,也真是狼狈为奸!

一旁的春云和秋雨立刻上前来,端茶倒水的,替她捶背顺气的。一叠声地安慰着姑娘不要放在心上,或许是听岔了。

013若枝陷害

“都把八字拿去合了,这已经进行到最后关头了?老夫人可真够着急的啊!”方悦言轻嗤了一声,脸上嘲讽的神色越发明显。

此刻她已经冷静了下来,只是周身的气息更加紧绷起来,显然她对这未来有可能成为大夫人的向侯府姑娘,感到十分不满。

“姑娘,容奴婢斗胆说一句,奴婢觉着老夫人这么着急也是有理由的。她是想等这一年之期过了,立刻就把人抬进国公府呢!”一旁久未出声的夏荷,轻声地开了口。

方悦言立刻抬起头看向她,脸上露出几分询问的意思。

老夫人这么着急地挑新儿媳,若是以后被捅出来了,国公府会很丢脸。

夏荷看出她的疑惑,轻声地说道:“姑娘一直不出门,所以不知道旁的院子里发生的事情。若枝的肚子眼看一日日渐大,估摸着新夫人未进门,恐怕若枝就先生了!”

夏荷的性子比较直爽,所以她从不去老夫人的院子里打探消息,以免快人快语的反而惹人厌烦。一般她都是在大房里转悠,几位庶姑娘和妾侍的院子,她都会去。自然若枝就成了重点盯防对象了。

每日看着若枝挺着显怀的肚子进出,大老爷也常常去探望,连夏荷都觉得若枝得宠过盛,更何况是老夫人,肯定更觉得那小妖精扎眼了。

“哦?那她还有什么别的不对的动静?”方悦言眉头一挑,若不是夏荷提醒,她都快把这一号人物忘光了。

夏荷蹙了蹙眉头,显然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来:“这若枝还是有些本事儿的,大老爷身边调过去的两个丫头都被她收服了,每日端茶倒水伺候得特别殷勤。而且还不停地往大夫人的院子里蹿,好几次都被奴婢瞧见了,也不知是想去收买谁!”

“看样子我这段时间不出院子,倒是让那些宵小之辈有机可趁了。平日里梧桐苑围得跟铁桶似的,只不过我没去几日,倒像是忘了谁是主子一般!”方悦言冷哼了一声,脸上的神色越发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