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那里,我还是要去说的,爱情和感激是两回事,你我都是成年人,清楚的知道两者的区别。顾藻,我希望你能得到真正的幸福,而不是勉强跟我绑在一起,那样只会让你我两败俱伤。”陆诚睿轻轻拍着顾藻的背,既是安慰,又是表明态度。

顾藻没有说话,无声地想着心事。

49

傍晚,等家里的客人走得差不多了,陆诚睿才走进他爸爸的书房。

陆逸东看到儿子一脸凝重的走过来,猜到他想说什么,先发制人道:“让你和顾藻订婚,是我们两家父母商量之后的决定,你不要说你不答应,这件事你必须听父母的。”

陆诚睿没有立刻说话,低头把手机里他和果果的照片点出来给他爸爸看,“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我很喜欢她,我不能辜负她。”

哪知道,陆逸东根本看也不看,“你和覃家那丫头的事,你妈妈都告诉我了,我不同意!小诚,这事儿别说是我,全家上下都没法同意,别家的女孩儿也就罢了,覃嘉树的女儿我们永远都不会同意。”

“我知道,姑姑的死让我爷爷奶奶和你们都非常痛惜,可这事儿跟果果没关系,她那时都还没出生。爸,就算没有果果,我也不会跟顾藻结婚,从小到大我只把她当妹妹,她就跟我亲妹妹一样,我怎么能跟妹妹结婚呢?”陆诚睿想了一下午,必须跟他爸爸心平气和的说这件事,不能暴躁,更不能着急,必须耐心的谈。

然而,他这些话在陆逸东看来只是不痛不痒,陆逸东道:“顾藻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跟你妈妈对她很满意,我不知道你在挑剔什么。这回我被调查,你顾叔叔为了我的事亲自出面找证人找资料,四处奔走,差点心脏病发,做人要有良心,我陆逸东活了大半辈子,不能让别人戳我的脊梁骨,说我们陆家忘恩负义。”

“可这是两码事,不能因为您要感激顾家,就把我的婚姻作为报答,这样不仅对我,对顾藻也不公平,我心里爱着别的女孩,我不可能带给她幸福,这样的婚姻对彼此都是煎熬。”陆诚睿说着说着有些激动。

陆逸东示意儿子稍安勿躁,疑惑道:“可顾藻说她已经怀孕了,又是怎么回事呢?你们这些孩子整天搞些什么。”

怪不得家里这么快催着他们结婚,原来自己父母也以为顾藻怀孕了,陆诚睿只得解释:“没怀孕,我都没跟她…怎么可能她会有我的孩子?顾藻是为了让顾叔叔出面帮您,才不得不说是怀孕了。爸,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

“就算没怀孕,你也不喜欢顾藻,你跟覃嘉树女儿的事,我也坚决不同意。好了,你出去吧,我还有工作要处理。”陆逸东把儿子撵出书房。陆诚睿没办法,只得离开。

陆逸东看着爱子的背影,叹口气,儿子从小就是他们夫妻俩的宝贝,妻子更是爱子如命,他的婚事,父母怎么可能不操心,可儿子不答应,他们总不能把他捆进洞房吧,陆逸东是过来人,并不忍心过于逼迫自己孩子。

陆逸东给妻子打了个电话,“美贞,你到我书房来一下,我们谈谈小诚的事。”

“小诚怎么了?”赵美贞正在厨房里跟保姆一起做晚饭,丈夫好些天没在家里吃饭,儿子又回来了,这几天她一直亲自下厨给父子俩儿做饭。

“你来,我跟你说。”

“好。”

跟妻子并肩坐在书房的沙发上,陆逸东道:“小诚刚才跟我说,顾藻并没有怀孕,是为了让老顾出面,才故意骗她爸爸。”

“哦?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小诚都说了不喜欢她,怎么又会跟她…还怀孕了。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不过顾藻这孩子,对咱儿子确实是真心实意啊。”赵美贞客观的说。

陆逸东叹息一声,“是啊,所以我才左右为难,儿子刚才跟我说,他喜欢的是别的女孩,不是顾藻,可老顾看中了咱儿子,顾藻那丫头也是一片痴情,我们不能辜负人家。”

赵美贞道:“这道理我也跟小诚说过了,可他听不进去,他一心只想着覃嘉树的女儿。”

“年轻人正在兴头上,自然听不进你的话,找谁不好,偏偏是覃嘉树的女儿,难道我们陆家注定和他们覃家纠缠不清?真是冤孽,一个还不够,又来一个!”

陆逸东一提到覃嘉树,就忍不住想起自己早逝的妹妹,她死的那一年才二十三岁,正是一个女孩最美好的年华,却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给父母和亲人留下无尽的悲痛。

“有什么办法呢,先是你妹妹爱上覃嘉树,现在又是你儿子爱上人家的女儿,看来陆家是欠了他们家的。听说覃家那丫头长得很漂亮,儿子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连她是聋子都不在乎。”赵美贞无奈的说。

陆逸东道:“聋子?真的?我怎么不知道?”这些年覃陆两家早就不来往,覃嘉树的女儿是聋是哑,他确实没听说。

“顾藻说的,那小丫头小时候生过一场病,后来就聋了,不戴助听器什么都听不到,也不知道小诚怎么想的。”赵美贞对儿子的选择非常担忧,倒不是她对聋哑人有偏见,是怕儿子找了这样的女孩,将来会影响下一代。

陆逸东沉吟半晌,才道:“先等等吧,你不是跟我说,覃家那丫头明年就出国留学了,谁知道他俩能好多久,顾藻这边反正我已经宣布他俩订婚,看他俩自己相处吧。”

赵美贞冷哼一声:“你还不了解自己孩子吗,小诚可是个执着的傻孩子,当年因为你一句话,清华的保研不去了,去北港一待就是三年不回来,只要他认定的事,哪怕过去十年,他也不会忘记。”

听妻子这么一说,陆逸东陷入沉思。

覃家,覃嘉树回来的很晚,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去敲了敲果果房间的门,没听到声音,悄悄推门而入。

拧开台灯,看到母女俩睡着了,覃嘉树犹豫片刻,还是把施念晴摇醒了。

“你这么晚才回来?”施念晴打着呵欠坐起来。覃嘉树随手拿起她放在一旁的外套替她披上,“我有点事要跟你说,你到我书房来…别吵醒果果。”

这么晚了谈事情?施念晴满心疑惑,却还是穿好外套,下床而去。

书房里,覃嘉树的表情严肃中带着怅然,施念晴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忙走上前问:“嘉树,出了什么事?”

“陆诚睿和顾藻订婚了,今天中午陆家请客,陆逸东宣布的。”覃嘉树从某个朋友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后,怒不可遏,当即就想去找陆诚睿算账,考虑到闹大了对果果影响也不好,于是忍住了,决定回来先跟果果妈说说这事。

施念晴一听也火了,“他怎么这样,他把我们女儿当什么了?口口声声说爱她,一转眼又跟别人订婚,果果怎么受得了…”想到女儿会有多伤心,施念晴心疼不已。

覃嘉树示意她不要高声,道:“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陆家人的态度很明确,他们不喜欢果果,不可能同意果果嫁给小诚,我仔细想了想,这次订婚应该是陆逸东的意思。”

“不管是谁的意思,结果是一样的,小诚订婚了,他不要果果了。”施念晴满心忧虑,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女儿。果果这两天一直很高兴,因为小诚爸爸有惊无险,陆家度过了难关,她以为自己和小诚之间也不会有多大障碍,谁能想到,竟会来这么一出。

“所以我跟你商量,要不要把事情告诉果果,我觉得还是早点告诉她的好,她跟小诚之间再拖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施念晴点点头,“还有几天就考试了,等考完试再说吧,我怕影响她心情,反正事已至此,躲也躲不过。”“也好,托福考试的成绩对果果来说至关重要。”覃嘉树和前妻商定以后,决定暂时隐瞒。

他俩说话的时候太出神,以至于没注意到书房的门开了一道缝隙,果果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

她一觉醒来,感觉到妈妈不在身边,穿了衣服下床来找,看到爸爸书房里有灯光传来,好奇的过去看,却不料听到父母的对话,更没想到,父母在说陆诚睿订婚的事。

果果无声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摘掉助听器,房间里一片黑暗,就像她沉入谷底的心,有很多很多疑问,却一个也不想去证实。也许,在她小小的心灵里,早就预感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当初,和他在一起,不是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如今真的到来,反而平静,黑暗中的那缕光芒,哪怕很快就会消失,可只要在心里存在过,就不会遗憾。

此后的几天里,她照常的吃饭,复习功课,只是,没再给陆诚睿打过电话。直到考试前一天,顾藻主动来找她。

覃嘉树上班去了,施念晴也外出购物不在家,果果听到保姆说顾藻来了,让人带她进来,好奇的下楼去见她。

“你好,好久不见。”顾藻主动跟果果打招呼。

“你好。”果果见她气色不错,猜测她是不是因为跟陆诚睿订婚,心愿达成太高兴了,以至于想到自己这个情敌面前示威,不然的话,她不知道她突然造访还能因为什么。

“我跟小诚订婚了,他回部队之前,家里会安排订婚宴,希望你能去参加。”顾藻说谎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

“是吗?”果果浅浅一笑,“恭喜你啊,也恭喜小诚。”

顾藻本以为果果听到这个消息会崩溃,会歇斯底里,哪知道她表情很平静,猜测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进一步道:“你是该恭喜我,因为我不仅订婚了,还怀孕了,你看,我今天就是去拿检查结果。”

果果看到她从包包里掏出一张化验单,在自己眼前晃了晃,虽然没看清那是什么,却也提不起兴趣去证实那是不是真的。

“那还真是双喜临门,小诚肯定会喜欢这个孩子的,他会是个好爸爸。”果果的笑意更深了。如果之前她还有所怀疑,那她现在确信无疑,小诚根本就不喜欢顾藻,不然的话,她实在没必要拿着化验单来告诉自己这个消息。

果果的态度让顾藻心里很不爽,和她预想中打败情敌的场面太不一样了,然而,不爽虽不爽,她也没有忘记自己来找她的目的,换了一种语气跟她说话。

“果果,你看,你长得这么漂亮,很快又要出国了,将来肯定有很多男人喜欢你的,你何必跟一个有未婚妻的男人有瓜葛呢,我已经有了小诚的孩子,我不希望他再分心,你没出现之前,我跟他一直是很好的,果果,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你就算不看在我的面上,看在孩子面上好吧,孩子是无辜的,不能没有爸爸。”

顾藻一边说,一边红了眼睛,拿纸巾擦拭眼角。果果开始被她说得莫名其妙,怔了怔才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他没说什么,是我自己的发现的。我跟他那么熟,他的变化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他挺喜欢你的,可是你也看到了,他喜欢你,也不妨碍他跟我在一起,不然我又怎么会怀孕呢?”顾藻凝视着果果的眼睛,见她垂首不语,知道自己话已说到,也就不再多言。

这个女人很厉害,软硬兼施的目的就是叫自己退出,不管她是真怀孕也好,假怀孕也罢,看样子她是拼尽全力也要得到陆诚睿的,自己好好一个女孩儿,为什么要陷在这种复杂的关系里?

沉默了很久,果果才终于哑着嗓子道:“好吧,我明白了,我也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好了,如果他是你的,没人能抢得走。”

顾藻这才满意的告辞而去,果果站在客厅里目送她的车开出她家的院子,转身上楼。这时候,陆诚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问她考试的事。

“我在北师大考,上午九点。”果果没有询问他什么,平静的把考试时间告诉他。

男人在这方面多少有点粗心,陆诚睿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异样,主动道:“明早七点钟我去你家接你,中午的时候我们一起吃饭。”

“好啊。”果果很快又补充一句,“你不见我父母吗,你没有什么想对他们说的?”她想再给他一个机会。

“还是等等吧,我家里已经知道咱俩的事,他们不大同意,我要先说服他们。”陆诚睿这几天一直想说服顾藻跟他一起找父母解除婚约,无奈的是,顾藻根本不愿意,父母也都不理会他的反抗。

“那好吧。”果果把电话挂了。陆诚睿这才察觉到她有点不大高兴了,赶忙又把电话打过去,哪知道,小丫头把手机关了,他打不通。

果果看着手机,心里想,不是他们不想走到一起,是现实不让他们走到一起,让陆诚睿为了她跟家里大闹一场,似乎也不大可能,两家的关系已经那么差了,要是因为她,他又跟家里闹,只怕会两败俱伤。

从小到大,悲观的情绪始终是她性格里无法去除的一部分,尽管在大多数人眼里她是开朗而阳光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常常自卑,觉得自己是个被命运之神遗忘的人。

50

考试当天,果果起的很早,吃了早餐以后,在家里等陆诚睿来接她,接到他电话,匆匆跑出家门,上了他的车。

“你总算来了,回到北京以后,我们都快一个月没见面了。”果果很亲热的抱住陆诚睿。

陆诚睿也抱住她,很温柔的亲亲她额头,又亲亲她脸颊,“是啊,都一个月没见了,这些天事情太多了,我一直抽不开身。”

手指轻抚插在她发间轻抚,他认真的端详她,眉清目秀、眼神清灵,怎么看也看不够。哪怕有再多的烦心事,只要看到她,心头久积的冰雪也能融化。

果果道:“那你什么时候回部队啊?”“还有十天吧,我就要回去,你跟不跟我一起走?”陆诚睿望着她。果果低下头:“再说吧,我还没跟爸爸妈妈说呢。”

陆诚睿听到这话,心里一沉,但见她若无其事的坐在那里,又把心里的不安给压了下去,想着不能影响她考试。

果果进考场以后,四个小时之后才出来,陆诚睿看到她,从车里下来迎上去。

“考的怎么样?”

“还好,没问题。”

“那就好,走吧,我带你去吃饭,我们今天去一家素菜馆,是朋友介绍的。”陆诚睿牵着果果的手,带她走。

他说的这家餐厅位于某个大厦的十七楼,装修的古色古香,看起来很不错。

“兰花小馆…这名字不错。”果果看着招牌,自言自语。陆诚睿带她进了包间。

“考了一上午,饿了吧,想吃什么自己点。”陆诚睿示意服务员把菜单给果果。果果翻了几页,随便点了几样。

“这几天,我特别想你。”陆诚睿看着果果的目光中充满了暖意。果果抬头瞧着他,双手托腮,“我也很想你,但我跟自己说,一定要坚持到考完试再见你。”

她想给自己一个美好无暇的回忆,也想给他一个美好的回忆,不想追问什么,也不想跟他争执,就想这么静静的相守。

“小诚,你有没有觉得,离开了北港,我们变得生疏了?”果果伸出手轻抚陆诚睿脸颊,感慨着,怎么才几天不见,这张脸上已经有了她不熟悉的东西。

也许,真的像《广岛之恋》里说的,他的名字叫广岛,一旦离开了特定的环境,再亲密的爱也变得疏离。

陆诚睿注意到她眼睛里的忧郁,却没想到背后的原因,握住她的手,亲了亲,“乖,这些天我没去找你,你生气了吧?”

果果摇摇头,视线偏移,“我不生气,我知道你有事情要忙,我只会因为你骗我而生气,你会骗我吗?”一双杏眼郑重的看着他。

陆诚睿哪里能想到她此时的情绪,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你想想,我们认识这么久,我对你说的事,有做不到的吗?”

有太多事,你瞒着我!果果很不满的瞅他一眼,却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她了解他,他不说,只因他不想说,他不想说的时候,又何必逼着他说。

“我家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你跟我一起回北港去吧,你的体能训练还没完呢。”陆诚睿一心只想带果果离开北京,回到北港那个属于他俩的世界。

订婚的事情还没个说法,他居然想让自己没名没分跟他回北港去,果果凝视陆诚睿一眼,心里有些恼火,可最终还是忍下了指责他的话,拒绝:“我不去,我妈回来了,我哪儿也不去。”

陆诚睿轻抚她的背,见她并不太热衷,虽疑惑,却也只以为她是因为他这些天没去看她,跟他赌气了,想着要好好陪陪她,哄她高兴。

吃饭的时候,果果依然吃的很少,很多时候,她都在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陆诚睿,像是依恋,又像是不舍。

“果儿,你怎么不吃啊,这里的菜不合你胃口吗?”陆诚睿见果果都不怎么动筷子,关切的问。果果摇摇头,“我吃得少,你多吃点…我只想好好看看你…”

“你该不会又在减肥吧,你已经很瘦了,别再减肥了,女孩子太瘦也不好看。”

“你真聪明。”

下午,他们玩遍了果果想去的地方,回到家时已经是夜幕降临。

下车的时候,果果忽然道:“小诚,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的,我真的很开心。”

“傻丫头,怎么说这个?”陆诚睿想抱抱她,她却躲开了。

“没怎么,就是想告诉你,我跟你在一起,一点也不后悔,不管将来怎么样。”果果望着他,微笑着下了车,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陆诚睿琢磨着她的话,总觉得有些不对,想下车追上她问问,却又接到家里的电话。

“小诚,我跟你爸爸都在你爷爷家,你也来吧,你爷爷说想你了,让你过来。”赵美贞在电话里道。

“好,我这就去。”陆诚睿答应了。他和堂哥陆诚康自幼在爷爷膝下长大,深得老爷子疼爱,难得回京一趟,不去陪陪爷爷就太不像话了。

果果到家的时候,施念晴和覃嘉树都已经回来了,果果向他们宣布自己考虑之后的决定。

“妈妈,我想跟你去美国住一段时间,先熟悉熟悉那里的环境,明年面试的时候更有把握。”覃嘉树和施念晴面面相觑,施念晴迟疑道:“那小诚呢?”

“小诚已经订婚了,他家里人是不会喜欢我的,我不想让他为难,所以我必须跟他分手。”果果转身上楼回自己房间,眼睛里隐约闪烁着泪光。

施念晴心疼不已,想追上去,下意识又看看覃嘉树,见他一副自责又伤心的表情,不忍心再多说什么。

“照果果的意思办吧,既然她已经想好了。”覃嘉树打起精神,长出了口气。

施念晴忍住难过,点了点头,覃嘉树不忍见她伤心,走上扶着她肩,她本能的把脸贴在他肩头,心里稍稍好受了些。离婚这么多年,两人头一次这样亲密。

“你以前都不怎么哭的。”覃嘉树看到施念晴眼角的泪光,感慨的念及往事。在他的记忆里,她要强惯了,即便跟他闹到离婚,也没当着他的面哭过。

施念晴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推开他,“我哭的时候又不会给你看到。”

“给我看到又怎么样,难道我会笑话你不成,你就是这样,死要面子。”覃嘉树最头疼她的倔强,果果就很像她,一旦决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宁可碰得头破血流,也不会低头。

看到他温和的脸,施念晴终究还是没忍住泪水,无声的滑落。

“你去看看她,果果这孩子,有时候心事太重了。”覃嘉树拿纸巾给施念晴擦泪。施念晴擦了泪,上楼去了。

覃嘉树看着前妻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一种顿悟之感,为什么自己那时第一次看到徐萍萍就觉得似曾相识,对她有着莫名的好感,除了她本人的优秀,只怕深层次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和施念晴有着本质上的相似之处。

一样的妩媚中不失干练,一样的倔强不肯认输,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早已把徐萍萍当做是她年轻时的影子,只是这中间隔了十多年的岁月,他再也不会像当年那样年轻气盛,跟她争吵不休,时间和经历让他学会了忍耐生活中的不圆满。

房间里,施念晴看到女儿伏在书桌旁看书,走过去问她:“果果,你做出这个决定太突然了,跟小诚说了没有?”

“他订婚也没跟我说啊,我为什么要跟他说呢。”果果头也不抬。

施念晴倒抽一口气,这孩子原来是在赌气,劝道:“也许小诚有不得已的苦衷,你问都不问他,就自己做主了?”

“问不问有什么区别,他只会跟我说,要慢慢说服他父母,他这回订婚,肯定是他父母的主意,他父母知道了我和他的事,不同意我跟他在一起,所以仓促的安排订婚,还对外宣布,就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小诚的意见在他父母面前根本没起作用,他很快就要回部队了,这件事到时候又是不了了之。”果果对施念晴吐露真情。

施念晴没想到,女儿小小年纪就把事情想得如此透彻,不仅透彻,她还懂得分析问题。

“果果,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爸爸妈妈永远支持你。不过你还年轻,做什么决定都不必太绝对化,我觉得你和小诚应该好好谈一次。”

“我不见他了,见了他,我会舍不得…其实我早该知道,老天爷不会让我如意的,我小的时候,耳朵聋了,你和爸爸也天天吵架,离婚了;长大以后,不能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我早就该知道,老天爷他恨我。”果果心中伤感无比,说话的语气却是淡漠的,没有哭,也没有更多的表情,有的只是认命。

能给你最深伤害的,永远是你最爱的人。

施念晴以手拭泪,女儿仿佛一夜之间长成了大人,知道了生活中有些事情不得不面临取舍的时候,选择放手,也许还能少受伤害。

“我要给他写一封信,到时候让爸爸交给他。”果果摊开信纸,拿起笔写信。

等施念晴走了以后,果果才趴在书桌上哭起来,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跟陆诚睿在一起,那种痛苦淹没了她心头一切感觉。

眼泪一次次把信纸浸湿,信纸换了好多张,才终于把分手信写好,果果拿去覃嘉树书房。

“爸爸,跟小诚分手是我的选择,你们不要怪他,是我跟他没缘分,我走了以后,你把信交给他,不要为难他。”果果把信放到爸爸桌上,表情很平静,眼睛却是红肿的。

覃嘉树心痛难言,哽咽着:“果果——”果果道:“我才十七岁,我不想把自己以后的人生陷在一桩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里,所以我不想再跟他继续下去了。”

覃嘉树道:“是爸爸不好,把你带去北港,认识了他,却没有给你好的结果。”覃嘉树如今心里只有四个字,悔不当初。

果果宽慰他:“有什么关系呢,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那些都是美好的回忆,你以前跟我说,做人要随遇而安,凡事不要太强求,这样心态才能平和,我努力多记着他的好。”

覃嘉树深深的叹气,果果退了出去。

施念晴走进覃嘉树书房的时候,刺鼻的烟味熏得她眼睛疼,走上前打开窗户,手赶了赶烟雾。

“你抽这么多烟干什么?”施念晴嗔怪的看着覃嘉树。覃嘉树掐灭了手中的烟,向桌上的信努了努嘴,“果果让我转交给小诚的。”

“这孩子真坚决。”施念晴也叹息着。

“像你。”覃嘉树抬头看她。

两人对视,各自无言。

“我对不起女儿,是我害了她。”覃嘉树只要一想起果果刚才把信交给自己时那种明明很难过,却强颜欢笑的表情,心就痛得不行。

“也不能怪你,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变故,我想,果果和小诚可能真的是差点缘分,你就不要太自责了。”施念晴知道,到了这种时候,指责对方只会雪上加霜,哪怕是为了女儿,他俩也不能再有争执。

覃嘉树看着她,手轻握住她的手,施念晴一怔,却没有把手收回去。

“把果果送到美国安顿好了,你就回来吧…”覃嘉树动情的说。施念晴心中百感交集,话到嘴边,却还是道:“我不放心女儿。”

“回来吧…果果总要长大的,经过这件事,我觉得她成熟了不少。”覃嘉树握着施念晴的手,久久没有松开。

陆家客厅,陆诚睿去见了爷爷之后,看到堂哥陆诚康跟他招手,走过去。

陆诚康道:“我听说覃家那小丫头明年出国,一去好几年,你真想等她?你等她,她能等你吗?几年大学下来,眼界也变了,在国外认识了什么人也不好说。”

“她不会变的。”陆诚睿笃定的说。陆诚康道:“全家谁也没敢把你跟覃家那丫头的事告诉爷爷,姑姑的忌辰快到了,我看你还是悠着点,万一老爷子有个好歹,你的事更完蛋。”

好几天打不通果果的电话,陆诚睿没办法,只得找上门,覃嘉树刚好在家。

寒暄过后,陆诚睿表明来意:“覃叔,果果在吗,我想见见她。”

“果果跟她妈妈去美国了,近期不会回来。”覃嘉树表情严肃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他,让自己的女儿伤心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