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肃之满意了,并且打算,这两天准备一下,还是要给山璞扩充一下队伍的。打仗么,肯定有减员的,虽然山璞将俘虏给了他,颜肃之还是要给山璞补充兵源的。将奴隶让与昂州方面,山璞展现了最大的诚意。可以说,没有山璞的配合,颜肃之不可能在昂州进行得这么顺利。

如果山璞要奴隶对半分,颜肃之也无话可说尼玛兵和人家差不多好吗?还要分兵来守城什么的。山璞不下山,爹妈还能活得好好的,一下山,坏大了。颜肃之心里不是没有愧疚的。哪怕山璞看得开,颜肃之自己却钻了牛角尖儿,总要在利益上面给他补上一补。

是个聪明孩子,大智而若愚,可是就是这样,才最让人挂人了。颜肃之略忧郁,决定过两天找山璞好好谈一谈。

看看人家的好少年,再看看自己的外甥,颜肃之就气不打一处来。

宴散后,各归各处的休息。各人皆有住处,山璞是跟妹妹一道,并不曾留在衙内。叙别情不说,他离家这好几个月,也是迫不及待想知道族中情况的。

徐昭被姜氏给留了下来:“天黑了,你不要乱跑了,就在这里和阿云一道住下罢。”连颜渊之一家都被姜氏留了下来。挤虽挤,倒也热闹。

姜云表现良好,被放去睡觉。徐昭就获得了两个舅舅合力的一顿痛打。

姜氏和郁氏都拦着,说:“旁的时候就算了,你们管教孩子,我们没有插口的道理。这快过年了,都安生些罢。过年挨打,要挨一年的打的。”

徐昭:QAQ舅妈,您二位别吓我。

一顿暴打,让徐昭老实了不少,他二舅连他爹的脑袋都能开瓢,揍死他是分分钟的事儿。长得在母亲的拳头下生长的徐昭果断地识了时务,向颜肃之保证:“我再不做过份的事儿了,就是看山璞可爱。真的,特别干净!一股冬天太阳晒在身上的味儿。”

颜肃之看他捧着个被揍肿了的猪头,还笑得这么梦幻,一个没忍住,将他踹了出去:“滚蛋去睡吧你!”

徐昭滚了。

颜肃之兄弟俩相视苦笑。

第二天一早,颜肃之就整肃衣冠,大清早就堵门儿去寻李彦了。

李彦有年纪的人,觉少,醒得早,已经洗漱完毕,院子里打了一趟拳了。看了颜肃之来,一挑眉,啥也没说。

颜肃之默默在看了一阵儿,然后走了。

第三天,依旧如此,一直持续到了年后。两人愣是都一言没发,似乎都在等一个契机。

与李彦相顾无言,但是颜肃之与山璞就可以说不少话了。

颜肃之开门见山,就说要分一半俘虏给山璞。

山璞却说:“约定好了的,我父母之仇已辈,又得许多财货,已是占了便宜了。首恶已诛,这些人不过是奴隶出身,归我部下,就算是我的部曲了,我照顾不了这么多的人。”

山璞的想法特别简单,他下山,就是为了让族人过得好一点。自己的势力当然是要的,但是在自己这边的族人还没有过上他心目中的生活的时候,让他再去负责更多的人,他不想因为自己对于势力的过份贪欲而让所有人都过不好。

颜肃之这边缺人,又有合适的办法去安置,为什么不两相便宜呢?

他现在是要为了娶上理想的媳妇而努力!

一度有点小绝望呢,他在努力,尼玛准岳父升得更快啊卧槽!心好累,感觉撑一撑还是能爱下去的。

要撑下去,就得头脑清楚。就像昨天晚上他跟阿婉交的底儿一样:“乌合之众再多,也是不顶用的,太多了,反而是拖累。我们安置不下这么多的人,为什么不为他们寻一个好去处?再者,咱们手头上的人少些,正好做得精细些。有刀枪,有马,也能尽着他们先用。”

看了颜氏父女练出来的玄衣军之后,山璞的思路就清晰了起来他要拼质量。山璞得承认,至少在管理这一块,山民比朝廷这边落后很多。后勤不给力,管理不给力,生产技术和生产方法跟不上,还要搞这么多人,管生不管养是不道德的。

还不如只管好力所能及的,形成强大的战力,至少是丛林这边的战力,然后再抽调部分精兵,进行专门训练呢。这样,至少能保住现在的优势,不是么?

颜肃之听了,颇为无语,道:“你倒明白!”

山璞诚恳地道:“放眼天下,谁都会,只是晚辈这里人也少、钱也少,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胸无大志也好,不争不失也罢,却是不种哪有收?”

颜肃之忽然问道:“你想收什么呢?”

山璞沉默了一下,深深一揖,道:“已收到了应该得的,余下的,看我能种出什么来了。”

颜肃之大笑:“那就去种吧,落种前记得看看土地合不合适,这世上的作物,有的喜阴、有的喜阳,有的喜旱、有的喜涝。对了,记得施肥浇水。”

第127章 今天爆字数

将外甥揍成个猪头,又与山小同学进行了一番恳谈,颜肃之终于有功夫跟老婆孩子闲话家常了。

先前两天,又是宴请,又是安顿,颜肃之只来得及慰问姜辛苦,表扬颜神佑能干,同时问六郎正式学习感觉如何。具体的细节,都没时间问。现在将随征诸人放了三天假,留守诸人又要忙碌盘点接收战俘等事宜。连大会都定在三天后举行,颜肃之大清早跟李先生练完对眼神功,回来一家四口半一起吃完了早饭之后,开起了茶话会。

姜氏心里,如今昂州无大事,一切都很健康向上,除了闺女不大正常这个已经习惯了以外,其他的都好。是以吃过了饭,漱过了口,缓啜一口茶,笑着问道:“郎君回来看到的,可还满意?”

颜肃之连连点头:“很好。”

颜神佑笑道:“阿爹才回来呢,什么都还没见着呢,也没看修的新城,就说很好。”

颜肃之正色道:“你阿娘是个可靠的人,她既不曾愁眉不展,倒是没甚大事。无事便是好消息。”

颜神佑撇撇嘴,小声道:“马屁精。”

颜肃之伸手拍拍她的狗头:“嗯,我是马屁精,我还挺喜欢马屁精的,来,多拍拍我,拍得你爹开心了,有你的好处。”

颜神佑陪着他玩,想了一想道:“唔,新城盖好了一大半儿了,天气虽暖,也结了点薄冰了。放他们过年,年后再有几个月,阿娘都能在新房子里坐月子了呢。”

颜肃之表扬道:“很好,发糖吃。”

六郎听着这俩没营养的对话,十分忍不住地吐槽道:“阿爹,糖也是阿姐给你的。”

姜氏掩面而笑:“我这辈子总算在家里见着一个正常人了。”

颜肃之&颜神佑:…= =!

以上,只是玩笑话。

颜神佑翻了个白眼,等姜氏笑够了,才将宴上殷氏不对劲之处说了出来。姜氏道:“我也觉得有些个奇怪,只是不知道怪在何处。往常也不是没见过有人夸,只是她夸得总是有些怪异,莫不是有甚事有求于京里?”

颜神佑道:“咱们怎么猜没用,何必费那个神呢?”

姜氏问道:“你知道?”

颜神佑坦然答道:“不知道。只要卢家父子知道就行了。我当时就使阿圆去告诉卢家父子了,不多时,卢家父子便借醉告辞。想来不是什么能说得出口的好事儿,我也懒得猜,我也懒得说。说出来怕要不好看。”

姜氏偏不能放下心来,在她看来,堂客们的事情连着官客们。皱眉想了许久,居然被她想到了:“莫不是?她想唔?这是看上阿云了?”

颜神佑:“卧槽!”真的爆出口了,“有这么蠢的外婆真的没问题吗?”

姜氏捧着肚子要揍她,被颜肃之小心地接住了姜氏的手:“夫人,息怒,息怒。不要气坏了。”说着还转过头来对颜神佑一挤眼,其实心里对颜神佑的话是颇为赞同的。卢家父子都不错,是个不错的下属,卢湛狡猾一点不假,大事却不糊涂。卢慎更好,颜肃之对这小子也挺欣赏的。但是做亲戚就免了吧,实在消受不了这种摘不开的猪队友的。把闺女给这种婆婆当儿媳妇,父母不是眼瞎就是脑残。

姜氏冷着脸道:“人手不够使,你为父分忧是尽孝,但若是因此学得粗鲁了,趁早与我滚回来!旁的事宁愿缓一缓,你的教养不能丢!”

颜神佑一个哆嗦,乖乖答应了。

颜肃之对六郎道:“你去上课罢,想这会儿李先生打完了拳,骂完了天,也该准备好了。”

六郎爬起来,对父母姐姐一施礼:“我去读书了。”

姜氏等六郎走远了,才忧心忡忡地道:“虽则李先生在别处行为放诞,教授六郎时却严谨认真。只是李先生总是这个样子,是一直心有不满吗?老先生固然是名士,放诞些是常态,可这个样子…是不是有些不妥呀?”

颜肃之道:“他心中的戾气,自然要发散(第三声)发散。”

颜神佑道:“名士何尝真是放诞爱清谈呢?不得已罢了,这个不让说,那就只好什么都不说了。”【1】

颜肃之默。

姜氏想了一阵儿道:“我怕六郎染上这份愤世嫉俗。”

颜神佑啃了一下手指头道:“还不至于。不过忠义二字而已,前朝于老先生有知遇之恩,他才是如今这个样子。我家在本朝,有何可激愤的呢?”说这句话的时候,颜神佑是万万没想到将来会有应验的这一天的。而且,用一种令她哭笑不得的方式去应验。

姜氏道:“也是,我观李老先生为人,并不是心存邪念之辈。”

又商议一回过年往京里送的东西,盐糖两样是必备的,亲友处或多或少皆有。本地若论特产,也就是这两样了,其余的在京里却不甚受推崇的。姜氏道:“且不说四郎与阿昭、阿云几个,便是府内诸曹等,皆是从京中来,难道过年便没有甚物事往京中去送递了?不如与他们行一方便,叫他们搭车一同去。一样一样的写了单子,写了地址,到京代为传递。”

颜肃之道:“夫人周到。”

又议进贡给皇帝些什么好。这却是约定俗成的,每地,特别是高级的官员,过年过节的,多少要额外给皇帝等人送些礼物。这就是贡品了。这些是在缴纳每年的税赋之外的,税赋是义务,是给朝廷的。贡品是看官员对皇帝的态度的,是给皇帝私人的。

鉴于小皇帝对颜肃之的态度比较不错,哪怕小孩子中二一点熊一点,颜肃之方面还是要照顾到他的面子的。于是除了一些甘县令在时的奇怪水果之类的,此次进贡,颜肃之在考虑要不是给他进贡一些盐之外,再加一些糖?

姜氏的疑惑却是:“盐糖二物,皆是使君家产呀!怎么献?!开了这个头,以后就不好收了!”

颜神佑道:“他还能夺了怎地?”

颜肃之道:“是道理不对。唔,给多少呢?我再想想罢。给家里的先准备着罢。神佑跟我来,收拾一下,过几日他们到齐了,咱们得合计合计。”

因颜肃之出行的时候是颜神佑看家,现在回来了要开会,让她汇报个情况,也是情理之中的。姜氏原想说什么,又合上了嘴巴,只是道:“多带上几个侍女!”

父女俩乖乖地都答应了。

家庭会议开完,颜肃之嘱咐妻子好好休息:“四房也要往京中捎带东西的,正好请四娘过来与你商量着办,还好与你分担些儿与郁伯父家的要丰厚些,我正想为四郎从郁家借一、二能用之人,至少给他做个都尉呀。”

姜氏便将这此当成一件正事来办,郑重派人请了郁氏过来。派去送信的人还没走出大门,颜神佑已经跟在颜肃之后面,到了她爹的书房了。

父女俩没外人,颜肃之下巴一挑:“坐。”

颜神佑坐在他左手第一的位置,也不等问,就先说了:“京里,只要不给咱添乱就成了。我看他们快要自顾不暇了,昂州历来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别太耀眼就成了。至于盐糖,给亦可,不给亦可,也不过这二年的事情了。”虽然现在已经有些出格了,好在底子依旧挺薄的,比起传统的大州大郡,昂州只是占了个发展比较迅速的便宜而已。

颜肃之心中颇觉怪异,甩甩头,问道:“你有何根据?”他是预见将来会有一场乱的,现在看来五王都不是省油的灯,乱事可期,但是颜神佑何以能够确定乱在当下?

颜神佑道:“给阿爹看样东西。”说完,拍拍手,外面便有侍女应声,颜神佑使她们将自己卧房内蒙了布的架子取过来。

侍女去取架子了,颜神佑道:“我奉阿爹之命留守,也不曾闲着,着手做了些事情,看历年之资料,发现近年来乱民起事一年多似一年…”

你们都想着藩王了,可还记得苦苦挣扎的百姓吗?

不多时,架子搬来了,挺沉的。铁的,当然沉!三尺宽、六尺长一块铁皮,上面吸着径寸的磁石做的小圆盘,没错,就是告示板。

颜神佑好歹沾了点穿越的光,给做了好多张简单的统计图表:格子样的统计表,折线的、柱形的、扇形的统计图。一目了然。

不用她解释,颜肃之一眼望去就能发现,格子里面横是十三州的名称,竖是年份。按照朝廷邸报等公开的数据,在先帝登基前的时候,类似起义是颇多的,后来少了些,近几年又有猛增的趋势了。

从扇形的统计图上看,先帝登基之初,各州纳赋基本上比较正常。近几年来就异常多了,尤其是几个藩王的领地,占的面积只有以前的一半了。颜肃之知道,这几年这些封地报灾的、报匪的,就没一年消停的。

折线图、柱形图等,无不显示出了类似的问题。

简单地说,老百姓快过不下去了。

颜神佑等颜肃之看完了,才补充说:“我训了些斥侯,原是为了防着阿爹与山郎领兵走了,地面不太平,好探听些消息的。却让他们发现…昂州这样偏僻的地方,已经有外地百姓往这里来讨生活啦。不多,到如今也就二、三百人。可放到以前,只有这里的人往外走的,没有外面的人往里来的。”

颜肃之的表情就像他的名字,脸黑如锅底,忽然道:“来了!叫他们都他娘的别休假了!都给老子滚过来!你!”一指闺女,“给老子过来,等会儿给他们讲!”

封建社会不讲人权呀!

才答应人家给休假的,就把人家从热被窝里揪出来开会了呀!

不过没人有心情抱怨,颜肃之脱离中二期已经很久了,作为一个靠谱的一州刺史、大家心目中默许的领头羊,谁也不希望他突然又中二了。于是哆哩哆嗦又从热被窝里爬了出来,骑马的骑马、飞奔的飞奔,都跑了过来开会。

先是刺府与归义郡内,简单地说就是路近的,能捞多少捞多少的官吏都到了。行了,先开个小会吧。到了衙门口,正好遇上了受邀而来的郁氏的牛车,郁氏惊讶地听说颜渊之也奔了过来,心道:“这是要出事吗?”

当然是要出事啦!

郁氏去见姜氏的当口,所有人只要被点了名的都被颜渊之拎到了外书房。到了门前就是一怔,这会儿站岗的不是什么衙役了,居然是脸生但是衣服很有存在感的玄衣甲士!

大家的心不由都提了起来。

进得室内,却见颜肃之上首坐着,颜神佑就坐在他左手第一的位置。卢慎比较倒霉,回了家,跟他爹一合计,被派了来解释,嘴还没张呢,就被抓过来开会了。留着卢湛在家里教育妻子,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边来的英俊少年你少想啦,刺史家闺女还没嫁呢,你得等人家挑剩下了,别出头了,你给我病着吧!

卢慎因为跟着颜肃之时间比较早,被委任做了长史。如今在右手第一的位置,这个位置他坐得压力略大,直面变态什么的,真不是常人能HOLD住的。再者,尼玛山璞来了呀!人家是朝廷封侯了的好吗?让山璞坐自己下手吗?这不坑爹呢吗?

当然不坑爹,山璞直接坐颜神佑下手就好了嘛╮( ̄▽ ̄)╭

满屋子大概也就颜神佑是不在朝廷序列的,但是也没有人挑这个理了。因为,颜肃之的表情,特别吓人。按次序坐下了,愣是没人敢开口。不是不能,是不敢。虽然颜肃之爵高职高,但是开会嘛,尤其在有亲戚、有同学、有朋友、有名士的场合之下,在颜肃之摆明不开心的时候,敢开口的人,还真不多。

这种畏惧不是基于身份地位的,而是基于颜肃之的战绩的。真战绩。颜肃之带着山璞武装旅游几个月,斩首以千计,俘获以万计。这是建立在剥夺生命的基础上的威严。正如同山璞在山民中、颜神佑在卢慎等归义旧部中的话语权,无可替代。

还是颜肃之先开的口:“既然该来的都来了,那就开始罢。阿寿,将你先前与我说的,再说与诸君听。”

颜神佑起身,掀开了幕布,落出了铁皮上被磁石固定住的几张帛书。帛书很整齐,线是用墨线弹出来的,眼神好的还依稀能够看到墨线弹在帛上除了留下笔直的黑线之外,还有星星点点的黑色小墨点儿。字很工整,不好说秀气,因为…真的没什么绵软的意思。而且,书法不是重点,重点是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内容。

颜神佑拿着根教杆,指着告示板上的图形与数字,飞快地报出了一些等比增长、环比增长之类的古怪玩艺儿。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略呆一点的也是有经验比较颜渊之,当然,某位被亲舅舅开了老大的后门搞过来保命的不在此列。徐昭不算笨,但也不算特别聪明,尤其…他的从政经验,尤其是地方从政经验很少。

所以,在别人都一脸严肃的时候,他正一脸猴急:艾玛!看不懂哎!肿么破,等下阿舅要是提问,我不答不上来,会不会继续被两个舅舅一起打呀?

左看右看,扑到了救星山璞。

这就是一记吃不记打的二哈!

落座的时候他就仗着自己是裙带党,就粘着山璞了。这会儿证明,这个决定是相当英明的。徐昭果断抱大腿,求解释。

在这里,也就山璞的地位最为超然了。所以他耐心地、又有点担心自己看到的不是全局地,向徐昭介绍了一下:“就是说,昂州虽好,但是天下局势不妙。恐朝廷应接不暇,以致影响昂州。”也只有他的身份保驾护航,才不会被气场很阴郁的颜肃之喷。

徐昭:…卧槽!局势不妙我也知道啊!不用看这破布就知道了啊!看我舅的脸就知道了啊!你这有说等于没有说啊!

对上徐昭迷茫的双眼,山璞在众人支持鼓励的目光下,力图镇定地解说:“收成不好,朝廷又要钱,分摊到百姓头上要缴的税就多了。已经有人受不了造反了,照我看,为了平乱,朝廷又要花更多的钱。这笔钱,又要寻个出处,只好加赋。百姓只会更受不了,如此往复,恶性循环。”

有对比才有鉴别。

所以会的不难,难的不会。颜神佑觉得画张表,分分秒就能看明白的事情,而且确实画得一目了然,她爹一看就明白了,别人一看,也都明白了。就以为这是一件很容易说明的事情。现在有这个蠢表哥做对照组,她突然发现,包括自己在内,大家智商还是高于水平线的。很开心有木有?

颜神佑对山璞点点头,其余人等也给山璞一个赞同的眼神。山璞不大好意思地轻轻咳嗽了一声。有那么一瞬间,颜神佑和山璞的眼神交汇在了一起。山璞已不是以前的山璞,颜神佑也不是那个为姨妈血脑充血的颜神佑了。两人都经历了很多,都在纷至沓来的突发事件中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此时一个做、一个说,配合(大雾)得十分默契,连当事人都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了。颜神佑一直知道山璞是个小帅哥,现在看来,他帅的不止是脸。而且,她欣赏山璞这种负责任的态度,不是因为他让利与昂州,而是因为头脑清醒,不是“见到地盘见到人就两眼放绿光、一点也不考虑占了之后能不能搞好、先占了再说、弄不好以后再扔也不迟”的冲动型收养动物者。

山璞…山璞就觉得自己眼光真TM好到家了!被颜神佑看过来,他觉得呼吸都急促了,好像拿刀砍掉仇人头的那一瞬间,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脸也红了那么一下下。

颜神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山璞脸红了,她的脸也红了,恨恨地想,脸红也会传染吗?!太不科学了!

颜肃之看在眼里,阎王脸更沉了:老子看好你,不代表允许你大庭广众勾引我闺女,知道不?!

只有徐昭不大在状况,两眼蚊香,看看表妹,看看山璞,觉得自己似乎是在智商上被排斥了。

学霸的世界,学渣永远不懂。

多么痛的领悟!

颜神佑觉得,自己要再说话,很可能嗓音会不太对。在徐昭崇拜地望向山璞的眼神里,走到自己那张矮几前,从小几上取了个壶。颜渊之菊花一紧,生怕她拿这玩艺儿给徐昭开瓢。

颜神佑现在表现得相当高知,又取了只杯子,当众往空杯内注水,晶莹的水流缓缓注入。好吧,她应该不会做无聊的事情,大家也认真地看,直到杯子满了,水往外流,洇湿了地上翻的草席,颜神佑还是没停手。心里在想:这样看不看得懂呢?

继续,继续,直到壶里空了,地上湿了一片,颜神佑的裙角也被打湿了,这才停手。

山璞不得不又当起了解说员,对徐昭道:“当是先时早有积弊,朝廷能承受的,就是杯子,越多越多的麻烦就是壶里的水。只因开始杯子是空的,还能装得下。日积月累,如今却是再也装不得了,可壶里还有水不,比杯子给装的多得多。”

宾果!他看明白了!

徐昭缩缩脖子,这会儿明白了,咳嗽一声:“原来如此!”

尼玛这个破坏画风的小王八蛋可以拿去销毁吗?!什么?他是刺史的亲外甥?好吧,那就是不能了…众人心里狂奔一通草泥马,连姜云都不得不鄙视一下徐昭:兄弟,别一见好看的男人就掉智商,行吗?

颜神佑放下水壶,舒了一口气,回到位子上坐下,然后就傻眼了妈蛋!裙子湿了呀!尼玛还是跪坐!卧槽!

她还得装得很从容,山璞看在眼里,很是心疼,赶紧对颜肃之道:“既然情况紧急,年后就得加紧了。新年一过,便召起士卒,再次南下,先桑亭、再密林。”

颜肃之点头。

卢慎道:“还有海贼。先时使君只清了归义一地的海贼,捣毁其巢穴。如今昂州比归义大了四倍,这沿岸海贼”

颜肃之骂道:“王八蛋,就会添乱!”

丁号这才不疾不徐地道:“使君可不要忘了,过了正旦,就要改元。嗯,年号倒不错,大正?哈,新君得开始营建山陵了吧?”

所有人:卧槽!还忘了有这一出了。

这会儿给自己营建山陵,那是真的自己挖坑埋自己了呀!原本财政就吃紧,你还拿三分之一的收入去修坟?这不是…自掘坟墓吗?各种意义上的!

山璞道:“事不宜迟,还有诸郡,不如促他们速来商议。”

颜神佑这会儿镇定了一些,接口道:“正是,我怕过了新年,流民更多,秩序混乱。也得先拿出个章程来。各郡都缺干活的人,看看怎么个分法儿。还有,也不好什么样的都收,什么违法的都要。”

颜肃之道:“你去拟个章程来。诸位,将各自手上的事情加快,古工曹,新城如何?”

古工曹拍着胸脯保证:“明年三月,上己之后,必能好的!”

颜肃之又命各曹各部,七日内自查、上报数据。一扬下巴:“除原本簿册,都做出折线、表格两种图来上缴。”众人称是。

丁号又不紧不慢地(想快也快不起来)道:“使今年上贡陛下,怕是要多缴些,而后上一表,请明年暂缓入京。”

对的,刺史与县令、郡守都不一样,你管着人家几分之一的地盘儿,土地人口归你管了,你就不理皇帝了,怎么可以?每年老实汇报工作去吧!

颜肃之道:“今日且到这里,望诸君努力。”一时众人皆散去。

临走时,颜神佑也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疯,就问山璞一句:“山郎的人马,可有折损?要如何补齐?”

颜肃之又犯二了,忽然觉得这俊男美女的场景不顺眼了起来:“我早说了要补给他了,让他去挑。你瞎操的什么心?去后面看看你娘和四娘去,阿昭是个傻大个儿,也得帮他备一份儿年礼。”

颜神佑嘟着嘴,往后面去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嘟着嘴。

颜肃之故意对山璞道:“我把她惯坏了,山郎见笑了。”

山璞忙说:“不见笑,不见笑。”

颜肃之一挑眉:“呵呵。”

山璞:…

不几日,因老婆下属都比较靠谱,往京里的礼物、贡品都收拾妥当了。当即发车,连着给各自亲友的信函,以及给皇帝的贺表等。颜肃之望着进发的车队,松了一口气,转身给郡守们施压去了。

郡守们经历了颜肃之的铁腕之后,都十分识相。听了颜神佑的解说之后,更加识趣了。他们与丁号等人猜测的差不多:使君养了个变态闺女。颜肃之一直在外,大家是知道的,颜神佑一直留守,大家也是知道的。两个人里,只有颜神佑有这个功夫去分析这件事。而能分析出这件事儿来,本身就是一件很让人觉得恐怖的事情。

别说人家爹了,连人家未成年少女都干不过,还是老实窝着吧。有这样的领头人,好处也是多多的,至少,如果真的乱起来,跟着他们走,生命安全是有保障的。说不定,还能有更大的发展。

三郡守打定了主意,一致向颜肃之表忠心。永安郡保证:“绝不令他们再翻身!”这是说的豪强。

桑亭、密林郡则保证:“愿为使君马首是瞻。”

颜肃之满意地道:“我意年后初三日便出发,率兵先往桑亭再往密林,既决冤狱,且平海贼。”

两郡大喜,都知道颜肃之说的“冤狱”不是挑剔他们判案,乃是借案生事,打击豪强。

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比较坑爹的是,没等桑亭郡收拾行李回去给颜肃之年后工作做准备,桑亭先来的消息,告诉他:亲,内线消息,海贼要趁过年的时候来收拾咱了。归义收拾了一拨海贼,其他海贼都警觉了,不敢到归义来,听说你们比较软柿子,要来捏一捏。大过年的,戒备松懈,好打个空袭,抢了就走。

于是颜肃之连年都没能在归义过,火速召了正在修整的士兵,二选一,有父子同在的,父归,兄弟同在的,兄归,独生子归家。反正吧,给你家过年留个男人。然后带着人,带着先前从海贼那里剿的船作班底发展起来的水师,海陆并进,去桑亭收拾海贼去了。

整个昂州,这一个年过得都不好。当然,昂州的不好,只是相对于合家团圆来说的。昂州的气势很足,除了暂时不能团圆,倒没什么遗憾。好歹颜肃之到了之后就没失过手,大家不认为会输,都在算着啥时凯旋呢。

千里之外,虞喆这个年过得,就真不太痛快了。他从年前就开始不痛快,五王上表贺新年,表章必要在正旦前到的。赶在封印之前,贺表就递到了虞喆眼眉前,无一例外地问,您生了吗?

虞喆怒掀桌!五份表章,跟商议好了似的,都不是一天到的!虞喆以每天一张御案的速度,连掀五天,正旦的时候,已经快气成只青蛙了。

作者有话要说:【1】清谈最早出现的时候不全是为了装X,是因为谈政治太危险了。魏晋清谈,起自曹魏后期,那个时候大家懂的,政局很乱。谈政治也可以,被杀的不少。最后没办法,只好说得特别隐讳,乃至于发展到完全不谈政治了。开始讲哲学之类的。

第128章 新年大热闹

也难说虞喆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

你要说不好呢,古往今年能投胎成亲爹心心念念降生的皇长子的人又有几个?他还顺利地登基了。换个胎来投,光要能立到朝上去参政议政,就得先读个一、二十年书,有人推荐、考核通过、熬上少刚几年多则几十年的资历,才能够进那道宫门。

这胎投得,不可谓不好了。

可你要说吧,这种身上粘着一群以生母为队长的猪队友,内有老资历不大听指挥的亲贵大臣,外有一把反王,国库都快空了、自己的私库也没多少存货…这样的皇帝,当起来也够没滋没味的了。

在虞喆眼里,现在他那五位叔叔,就是不折不扣的反王了。现在反王相隔千里还要隔空打脸,虞喆的小嫩脸都要被五连击抽肿了。可他还不能反驳,事儿是他亲妈做下的,说他不知情都没人肯信。米丞相为了他好,弄了个先帝遗命出来你爹说了,还不许人问呀?

虞喆快要气死了!

事实上,扯了块遮羞布盖了这种类似打算孝期宣淫的丑闻之后,虞喆就在后补的少傅尤老先生的劝说下,自己又独立发了个声明。表示:先帝虽然爱护子女,想看着家族开枝散叶,但是做人子女的虞喆,不能不守孝义,所以…这事儿可以先歇一歇了,让她们选侍奉皇后去。

就这样,五王还是不肯放过他。虞喆一颗心被气得稀烂,五王固然不对,可要是水太妃不犯糊涂,又或者水家有一二明白人,他又何至于被逼到眼前的境地?可那是生母啊!又能拿她怎么样呢?是,水太妃是妾不是妻,虞喆可以不叫她娘,可也得叫她一声阿姨不是?

不管是什么人,不认生母都是不对的!妻妾尊卑固不可乱,但也没有生母就在眼前,亲生儿子不拿她当一回事儿的道理。有些时候,譬如卢慎这样的,能马虎一点的道理,到了虞喆这里,就不行。他是皇帝,是天下万民的表率。如果他想当昏君,那当然没问题。但凡要点脸,就不能这样。

虞喆一腔怒气无处可发。

身为一个小皇帝,连他爹那种找个不太硬气的大臣出气的事儿都办不到,只好打打宦官和宫女出气。是的,小皇帝,威望不著,大臣看上去都比他有气场。真是气煞人也!

可也不能总打呀,打死打残几个没事儿,要是天天打,御史们又该上书了。虞喆就只能掀桌。

就在他掀掉了第五张御案的时候,米皇后派人来请他过去有事相商。

米皇后比虞喆年纪大那么一点儿,单论智商,实不敢说如何出类拔萃,然而论起靠谱程度,太妃与虞喆加起来也及不上一个她。虞喆固不以自己蠢,心里却觉得老婆比生母可靠得多。闻说米皇后有事相商,忙到后来来看米皇后。

米皇后心内颇为踌躇,水太妃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她算是领教过了。哪怕是正经的婆婆,先帝元后还活着,她要给虞喆找女人,也没有不跟皇后商量的。水太妃就敢绕开自己去办了!你要是真的“悄悄地”办了,谁都不知道就给堆到皇帝跟前了,那米皇后自认倒霉,手段不如人。这只单瞒着她,却又在外面弄得满城风雨的,米皇后对水太妃就得出两个结论:一、有小聪明;二、无大智慧。

可哪怕是头猪,也是头生出了虞喆的猪。

因为先前的事情闯了大祸,被虞喆发了个狠,请太妃闭门静养。这都要过年了,能不让她出来吗?哪怕她不出来,虞喆也得去看她呀!水家那一帮子的人,也得许他们入宫呀!不然的话,虞喆也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别说现在只是才登基了,就算地位已稳,虞喆都不带干出新年不见亲妈的事儿的。

米皇后担心的却是,如果水太妃根本没反醒,那可怎么办?到了这个年纪的女人,又处在这样一种离权势最近但是偏偏还没摸到的时候,特别容易疯狂。虞喆只要见了太妃,母子连心,难保不会将太妃放出来。说实话,哪有儿子囚禁母亲的呢?

放与不放,都是两难。不放,恐怕又有人要以此做文章。放出来了,水太妃自己就能做出一篇文章来。

罢罢罢,无论如何,这事儿米皇后都得跟虞喆提上那么一提,也算是尽了自己的义务了。

虞喆到的时候,就见到米皇后愁眉紧锁。米丞相死了,他于米皇后是曾祖父,米皇后又是出嫁女且是皇后,是以孝期相当的短,也不是重孝。早早就出孝了,如今她服的是先帝的孝穿得很素净。

虞喆颇敬米皇后,见她犯愁,还道她遇上了什么事儿,便要问了为她排忧解难。

米皇后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叹道:“这件事,怕也只有圣上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