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如青自小就领着他到处疯玩,一见他这样忍不住心软,便又改口道,“这样吧,我安排一下,这几天……”

荆丰还是垮着一张脸,从怀中储物袋掏出了一包糕点,默默地放在桌子上。

“这是我在凡间一处,特别多的人排队的糕点铺子买的,本想着若是咱们三个聚在一块,可以一块尝一尝,但若小师姐脱不开身的话,这也不能放太久,”荆丰说,“那便小师姐一个人吃吧……”

凤如青瞪着桌上的油纸包,宛如在瞪着一位仇人,片刻之后咬牙道,“择日不如撞日,反正我如今是黄泉鬼王,谁也管不着我……不如就今晚吧?”

“好啊!”荆丰欢快地说,“我才从焦平湖回来不久,门派中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这便回去处理了,再去通知大师兄,天一黑我们就来黄泉接你!”

凤如青泄气一般点了点头,反正逃避也不是办法,况且她也逃避不了穆良,“好。”

将荆丰送走之后,凤如青回到了鬼王殿中,又开始坐立难安。

怪只怪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给她忙,黄泉十八殿的十八位鬼君,属实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个顶个的能干,只有关乎轮回的事情才会由她裁决。

关键是这种事情,即便是在这四海动荡之时,也是极少数,凤如青想要分散注意力,也不好去抢那些鬼君的活。

于是她便去鬼王殿后面练武,这一练可不得了,凤如青修为不能够用境界来衡量,因为她与修士们根本不是一条路子,如果一定要将她的修炼方式归纳类别,那应当是苦修。

因为她是靠着不断的战斗来晋升自己的能力,在和弓尤对战当中是,在冥海当中也是这样。

可是这一次凤如青将自己的魂魄凝聚出了一把刀,在幽冥之河的旁边才挥出一刀,便直接将幽冥之河的河水给劈开了。

是真的将水给劈开,凤如青看着面前被她刀气自中间分出的一道深沟,深沟两侧便是因为刀气翻滚不息的幽冥河之水,完全不知作何反应。

她之前也总是来这里劈河水,但也顶多能够劈起那种冲天的水柱,现如今随便一刀,直接将这幽冥之河,自中间给分开了……

她震惊之余,又提着刀原地甩了一圈,而后猛地朝着旁边漆黑的石块上劈去——

“哐啷——”一声巨响,面前的石块瞬间崩裂,如往常一般飞溅起无数的石块。

威力和从前差不多啊……

下一瞬,这些石块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很快在半空当中化为飞灰,纷纷扬扬地撒了一地。

“啊!”凤如青手上一甩,魂体凝成的刀顿时消失。

那被她劈开的河水正在缓慢地合拢,而刚才承受了她一刀的石块已经变成了地上的一堆粉末。

她这功力突然间就涨了!

最近也没有特别密集的对战,最近的一次还是和穆良,打得并不尽兴,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是因为吞噬了造梦神的神魂,所以才功力大涨的!

虽然这种增长功法的方式听着实在是邪门,但是凤如清高兴坏了,反正那造梦神也是因为作恶才被她吞噬,而且天道并不会因此惩治于她。

她重新用魂体凝出刀,在鬼王殿的后殿胡劈乱砍一通,将幽冥之河搅得翻天覆地,搞得浑身湿漉漉的,终于痛痛快快地停下。

凤如青长发都被幽冥河的水喷溅得湿贴在身上,脸蛋上满是红晕,是兴奋也是痛快。

她的练武场又大了好多,甚至还在鬼王殿的后殿,又劈出了一个直通练武场的门。

地上一层飞灰,全是在她的刀气之下毁去的黑石,那可并不是普通的黑石,这黄泉鬼境,乃是上古大神以集合了天地阴气凝化的一块巨大的黑石山开凿而成。

黄泉鬼境当中所有的黑石,放在凡间都是招鬼惹煞的至阴之物,也极其的坚硬。

现如今这些黑石,在凤如青的刀下便如同那青菜豆腐,凤如青将浑身那股郁躁之气都发泄出去,然后又在午间的时候,吃了一大桌子的饭食。

功法的提升,抵消了凤如青因为得知穆良的心魔产生的无措和焦躁,一旦从那种心境当中挣脱出来,她也就渐渐淡然下来。

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况且他们都并非凡人,而且穆良那么好的一个人,凤如青不可能看着他如自己当初一般日夜煎熬。

更何况心魔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她当初不就用几瓶醉仙欲解决了吗?

做个梦而已,凤如青未等黑天之时,便去了一次暗市,她做了伪装,但她周身强者的气息还是无法遮掩,凤如青并不会很好的收敛,因此她一进入暗市,所到的地方全都陷入了沉默。

凤如青很轻易地就在一处摊位之上问出了醉仙欲,然后又把这摊位之上的醉仙欲给包了。

凤如青从暗市出来,回到黄泉鬼境的时候,天色也已经彻底暗下来。

她今天晚上就跟穆良商量,如何解决心魔的事。将醉仙欲喝了,两人做个梦,就算得偿所愿,和她当初拉施子真入梦的时候一样。

凤如青并不知道她从暗市走了之后,黄泉鬼王亲自去暗市买醉仙欲的事情不胫而走,暗市中的妖魔鬼怪,全都在猜测她是要给哪位仙君下药。

而入夜之后,荆丰和穆良也一同来接凤如青,三人御剑,很快便到了荆丰白日说的那间地仙开的酒楼。

酒楼名为忘忧岛,并没有开在闹市当中,而是依山傍水的,就开在城镇的焦平湖湖边,里面的装饰和摆设,确实与其他酒楼大有不同。

朱甍碧瓦八面玲珑,没有一丝的市井之气,而且这里只招待修士与妖魔鬼怪,并不招待凡人。

凤如青与穆良他们要了一间临水的房间,此刻湖上放着落水灯,湖边也有凡人在对岸嬉戏,好一番湖光山色人间美景。

凤如青很喜欢这个地方,荆丰因为之前就是在此处驱邪,因此和掌柜的相熟,便直接去楼下同掌柜的商量都准备些什么吃食。

凤如青坐在窗边,将落在窗外的视线收回来,落在她对面的穆良身上。

大概是因为她的眼神同以往并不相同,所以穆良很快察觉,端着茶杯的手放下,抬头温声地问凤如青,“怎么了?”

凤如青嘴唇动了几动,片刻之后缓缓吁出了一口气,轻声地问道,“大师兄……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穆良眉梢微微一抖。

第99章 第三条鱼·师兄

凤如青问完之后, 颇为紧张地看着穆良。

穆良顿了好一会,这才慢慢抬头,看了一眼凤如青, 而后又将视线转向窗外的湖光山色,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小师妹忘了悬云山修的乃是无情道了吗, 怎么会突然想起问这个?”

凤如青心说我要是不知道你心魔已经多年,真要信了你这副淡若浮云的安然模样。

凤如青看着穆良的侧脸, 湖面上的落水灯,将他靠近窗子的脸映衬得流光浮动, 看似宁静,却旋涡暗藏。

“大师兄, 你说到底什么才是无情道?”

凤如青说, “师门当初要我们断情绝爱, 却又要我们心怀善念, 以福泽天下为道心。”

“可若悬云山弟子当真断情绝爱,那么天下存亡,又与一群修无情道的何干?”

“若成为能力强悍且心怀天下的大义之人,那又怎么能算无情道?”凤如青朝着桌子前面凑近一些,说道,“都心怀天下了, 又如何不能装下一点儿女私情?”

穆良侧头看向凤如青,被她提出这问题问到哑然。

他从未质疑过悬云山的道,可凤如青这般说, 却也令他无从辩解。

断情绝爱灭人欲, 是为修炼路上肃清阻碍, 可若当真有能够做到如此地步的人, 确确实实也不会去关注天下,心怀什么苍生。

穆良张了张嘴,半晌才说,“小师妹这般见解确实独到,却为何有如此感叹疑问?”

“没什么,”凤如青手肘撑着桌子,托着下巴也朝着窗外看,“我只是觉得好奇,像大师兄这般好的人,怎能困于情爱。”

穆良猛地看向凤如青,几乎是瞬间便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嘴唇动了几动之后,便苦涩开口,“赤焱大人是将那造梦神彻底融合同化,化为己用了么。”

因此也知道了他的恐惧,他那不为人知的孽欲,穆良有些狼狈地低下头,手指紧紧扣着桌边。

他其实也想象过,若是他的心思被小师妹知道了,她会是何种反应,定然是惊愕不已,然后从此远离他。

而他们之间远远不止这一点点情爱,但若沾染了这情爱,那相伴多年的感情,苦苦寻觅她魂魄的焦灼,都会被这情爱给沾染得失去原本的纯澈,变了味道。

穆良最最害怕的就是这个,因此他绝对不会主动去说,去表达,相比于心魔,相比于这不该存在的孽欲,他更在意和凤如青之前其他的感情。

穆良看着凤如青一直朝着外面看着的侧脸,恍惚间觉得两个人之间未曾开口说话,便已经相隔了千万里,他要彻底失去他的小师妹了。

或许今日的这一场酒宴,便是诀别宴。

她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很恶心……

穆良咬紧了口中腮肉,难堪地想要起身离开,却无论如何也舍不得这最后的一点时间,他眼中蒙上水雾,怔怔地看着凤如青,她并没有回答自己的话,依旧云淡风轻地在看外面的景色。

好一会,就在穆良几近窒息的时候,凤如青突然间转过头,开口对穆良道,“大师兄,你既然瞧着我心生欢喜爱慕,那我们不如便在一起试试吧。”

穆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凤如青会说这样的话,倒抽了一口气。

而正巧这时候去外面点过菜,端了一壶茶回来的荆丰,正推门进这包房,闻言手上一抖,堂堂七境巅峰的修为,竟然惊得没能扶住托盘上的茶壶,任凭茶壶跌在地上摔碎了。

“哐当——”滚烫的水顺着摔碎的茶壶涌出,浸湿了荆丰的鞋底。

荆丰站在门口,愣愣地看向两个人,穆良猛地从桌边站起来,面上自耳根起开始逐渐弥漫上红潮,逐渐侵染过整张脸,如玉一般的眉目之间满是无所适从。

他看了看荆丰,却不敢转头去看凤如青,心中乱得如同八月暴雨,雨线全都纠缠在一处裹着疾风而下,让他根本理不清源头。

凤如青昨夜一整天已经对这件事震惊过了,现在颇为淡定,这件事她也想清楚了。

尤其是方才看到对岸戏水的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之间先是撩水去戏耍对方,后又以袖口擦拭彼此身上脸上水渍的时候,便决定同穆良试一试。

这其实没有什么,一场恩爱于凤如青来说,便如这湖边一场鸳鸯戏水,她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抱着情爱却不敢言说半丝的卑微小弟子,她如今已经为鬼王,生命无尽的漫长,若是能够在这途中伴着穆良走上一程,她是很愿意的。

凤如青看过造梦神的记忆之后,确实是有所感悟,心境也同之前有所不同,大道浩渺,修成后便与天地同寿。

就像穆良说的,情爱只是生命中很小的一部分,凤如青在极寒之渊选择不跟施子真回山,便是无意惹任何人的牵绊,却终究是成了穆良止步不前的缘由。

穆良劝说她放下弓尤的时候倒是头头是道,到了自己的身上,却看不清眼前迷障了。

凤如青看着穆良满面桃红,却垂眼不敢看她,有些好笑,却没有笑出来,怕穆良更难堪。

他如何的稳重自持,是悬云山众弟子的楷模表率,却也在情爱的面前生涩至此。

屋子里气氛十分的微妙,三个人一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

最后凤如青和荆丰同时开口。

“你们认真的?”荆丰一开始的惊讶过去,语气堪称平静。

“大师兄怎么不回答,是否愿意?”凤如青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却并没有任何戏耍的意味。

穆良面上红透,僵立未动。

荆丰对着凤如青撇了下嘴,转身道,“我再去取一壶茶来。”

凤如青看荆丰出去了,等着穆良的回答,穆良却一直都不说话。

她起身,缓步走到穆良的身侧,伸手去抓他的手腕,却被穆良猛地甩开。

“别闹了……小师妹。”穆良声音艰涩,口中尝到了血腥。

凤如青被他甩开之后,手在空中转了个圈,片刻之后又落到了他的手背之上。

她抓着穆良的手抬起,展开他微微战栗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脸上。

“大师兄,你了解我的,我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开玩笑。”凤如青捧着穆良的手,将脸转了转,唇便蹭在穆良的掌心。

穆良手指剧烈地一缩,顿时心跳如雷,他紧紧盯着凤如青艳丽的眉目,气血翻涌,突然间抽回手,按住了自己的嘴咳了起来。

浓稠的黑血从指缝流出,强行压制的心魔如同出笼的巨兽一般,撞得他五脏六腑粉碎殆尽。

他将手放下,拿起桌上的布巾轻轻擦拭,而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慢慢侧头看向凤如青,“小师妹……”

穆良唇上还沾染着点点鲜血,浅淡的唇色被侵染,加上眼尾未退的潮红,和眼中丝丝缕缕的血色,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妖异的味道。

凤如青知道这是心魔作祟的征兆,穆良叫了凤如青一声小师妹,接着便闭了闭眼,很快压下翻涌的气血,“别闹了……”

穆良有气无力地说。

不过片刻的失控,他以清洁术整理好了自己,坐在桌边上,已经恢复了一派温良淡漠。

“心魔是我自己的原因,与你没有半点关系,”穆良说,“你不必如此。”

凤如青还欲再说什么,荆丰却再度回来了,这一次他还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凤如青看着穆良执拗抿唇的样子,了解他的性子,便不再说下去了。

她走到门边,将门打开瞪了荆丰一眼,“敲什么门,我难不成还能在此将大师兄如何?”

荆丰啧啧,“那可说不准,你当时同鬼王弓尤做的时候就不关门……唔。”

凤如青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老脸有些挂不住,荆丰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两个人一同看向穆良,穆良垂头片刻,终于忍无可忍地转头低吼,“看我做什么!”

他几乎不会这样疾言厉色,荆丰和凤如青都怕极了的样子,老老实实地坐回了桌边。

折腾了这么一阵子,饭食已经做好了一些,小二端着菜和酒送上来,报了菜名之后出去。

凤如青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快吃,一会凉了,你不是说这里的酒最好喝么,我们尝尝。”

“这里的酒都是那位地仙亲自酿的,名为莲叶心,甘甜醇香,却劲儿大,”荆丰说,“修士喝多了也会醉的。”

凤如青应声,“是嘛。”

她倒了一杯,起身放到穆良的面前,“大师兄莫要怪罪于我,权当我方才在胡说便是。”

穆良看着杯中酒,映出他自己难看的面容,他抬眼沉沉看向凤如青,见她反倒神色轻松,显然是并未曾将方才说的话放在心上。

他身为兄长,教她那么多的道理,却最终不如他亲手养大的孩子豁达开阔,困于情爱,确实难看得紧。

穆良喉间再度涌上腥甜,伸手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凤如青和荆丰也已经饮下一杯,她开怀道,“果真是醇香甘甜,还有淡淡莲子味。”

荆丰又给凤如青和穆良倒满,三个人几杯酒下肚,身子暖起来,心也跟着暖起来,加上旁边的夜风阵阵,好不惬意舒适。

先前那尴尬的气氛渐渐散去,他们是昔年在悬云山上最好的三人,时过境迁,却无论经历了多少年,经历了什么,都一如既往的亲近。

他们聊起了很多的事情,悬云山这些年祛除的邪祟,还有门派当中问心阵的时候,竟然问出有人爱慕荆成荫。

凤如青听了之后差点当场笑死,连荆丰也是每每提起就双眼弯成月牙,“荆成荫模样且不说,是个四十几岁的老头子样子,就说他那一张常年不开晴的臭脸,说话基本用吼的,声如洪钟倒是很醒脑,我倒真想见见是哪个姑娘如此大胆,竟然敢爱慕悬云山掌刑罚的焚心崖长老!”

穆良也笑起来,如玉般的眉眼在这灯下,于酒的侵染之下,如一块沾染了些许血色的白玉。

“是个看上去胆子很小的姑娘,”穆良说,“当时荆长老就在问心阵现场。”

荆丰说起自己父亲的八卦来十分来劲,“小师姐你不知道,当时我爹见了问心石上他自己的影子,还是披头散发在沐浴的时候,差点把问心石给劈了!”

凤如青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天啊,天啊,居然还看了荆长老洗澡?”

三个人都笑得不行,桌子上的菜没有下去多少,反倒是酒一壶一壶的下,凤如青毫不顾忌地说起了她当时从极寒之渊的底下爬出来的时候,是一片翳魔一样的阴影。

“我那时什么都能吃,就是记忆不全,凝不成人形,”凤如青说,“后来人王白礼正巧路过我那片山头,我便意外闯入了他婢女死去的身体,算是借尸还魂吧。”

“小师姐虽过得苦,却也真的好精彩,”荆丰羡慕,“不像我,这些年就是修炼,驱邪,无聊透顶。大师兄老是闭关,他一闭关,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穆良侧头,却戳荆丰的痛脚,“你还说,你怎么无聊了,问心石上你出现的频率最高,还有喜欢你的弟子们送与你的那些东西。你与你小师姐说说,每年问心阵因你刷下去的女弟子有多少。”

凤如青看了看荆丰,荆丰做无辜的表情。

凤如青伸手捏他脸,“呦,我这小师弟这般抢手啊,”凤如青说,“确实是长大了,模样这般纯真,能力还强,一头卷发又独特得紧,这弯弯的月牙眼,勾人不要命是吧?”

“小师姐你可别取笑我了,”荆丰说,“你与我说说你在冥海之底的事情,还有二师姐的事情,我从没见过她,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穆良其实和于风雪也接触甚少,闻言也看向凤如青,浅浅酌着杯中酒,嘴角含笑。

凤如青将一块鱼肉送入口中,咀嚼咽下去之后才说,“是个傻子。”

凤如青说,“不仅痴情于一个人鱼族,在冥海之底追了好多年,还总是胡言乱语,我都听不太懂。”

“我断定她是被邪祟影响了心智,”凤如青说,“就如我当初相信了石妖给我看的所谓预言一样,她遇见的肯定比我还厉害。”

“哎,”荆丰倒了杯酒,凤如青因受邪祟侵入识海而死在极寒之渊的事情,一直也是他心中郁结,若非如此,他肯定能够同她相伴着长大,该是多么有趣。

“愿终有一天,这世界上再无害人的邪祟,邪祟都能以其他的方式修炼,”荆丰说。

凤如青也举起杯子,“愿终有一天,人生来没有等级之分,没有高低贵贱。”

她的杯子轻轻和荆丰的碰在一起,穆良也举起杯子,碰在两个人的杯子上,“愿终有一天,天裂带来的影响完全消失,妖魔之间和平共处,四海升平。”

三个人在这小小的湖边小楼,许下这般逆天豪言的祈愿,却不知在未来的某天,这一切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努力当中,终将变成现实。

第100章 第三条鱼·师兄

三人一直畅饮到深夜, 这地仙酿制的莲叶心确实醉人,荆丰许多年没有这样放肆开怀,主要是他爹素日管的严, 他又是掌刑罚,自然需得要在弟子们的面前有威严,况且穆良确实没有什么时间陪着他疯, 凤如青不在悬云山之后,他就没了玩伴。

此刻他已经醉得抱着酒壶对着窗外胡乱唱歌了, 凤如青拉着他,免得他顺着窗户跌落进湖里, 穆良也还在捧着杯子浅浅慢慢地喝,他满面绯红, 温润的眉目间也是完全放松的惬意。

凤如青亦是微醺,以他们三个人的修为, 想要清醒过来, 也不过瞬间的事情,只是这美景良辰,这难得的相聚,酒不醉人人自醉,他们都不想那么快清醒,微微熏然, 天地晃悠悠的。

这湖光变成了海,这小店好似成了一艘巨大的船,目的地是他们畅想的理想国度, 纵然不可能到达, 纵然清醒过来就要再度奔向各自的忙碌与责任, 但这尘世当中短暂地自我放纵, 不过图的是排遣些许奔波苦闷。

待到所有的酒壶杯盏全部都饮尽,已经是万籁俱静的黎明前夕,穆良架着荆丰去到他们包房不远的房间,并没有驱散酒气,索性由着荆丰昏昏沉睡。

这房间有两张床,穆良也躺在了另一张上,迷迷糊糊地闭眼。

他嘴角还带着笑,其实这什么心魔不心魔的,这样也很好,他,荆丰,还有小师妹。

其实这样就很好,去他娘的心魔……

凤如青也回到了房间,就在他们的隔壁,穆良和荆丰都施过了清洁术上床,将她给忘了,她就只好哈欠连天地以水洗漱。

好在这店家的小二,到了这个时间了,也还是没有休息,凤如青没用说,他们就已经将浴汤送进来了。

凤如青泡了个澡,才从浴桶爬出来,胡乱用布巾擦一擦头发,便准备上床睡觉,爬上床便看到床上放着的袍子旁边,掉出了许多小瓶子,凤如青拿起来一瓶子,在手指尖摆弄了两下,便叹息了一声扔在床上。

这东西大抵是用不上了,穆良连跟她在一起都不考虑,若是她给他喝了这个,穆良怕是要气死。

凤如青想起来就想笑,穆良生气的样子她还真的没怎么见过,她不介意伴着穆良走一程,左右弓尤回到天上之后,她也是独行。

但穆良不愿意,她也没有必要去强求,凤如青不会打着为他好的名头做让他为难的事情,穆良也不需要她如当年在幻境一样的舍身行为,否则他不会始终瞒着她心魔的事情。

凤如青将小瓶子都扫到一边,头发还滴着水呢,也懒得以功法震一震,就这么湿漉漉地要朝着床上趴。

这时候门突然被敲响了。

凤如青撅着屁股正要躺下,闻声疑惑地朝着门口看去,下一瞬,她人便出现在了门口,将门打开之后,就正对上了门口站着的,举着手准备敲第二下的人。

“大师兄?”凤如青微微歪着头,她身上的酒气并未完全退去,是她刻意没有驱散,洗漱过后身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气,混合着淡淡的、带着莲子香气的酒气,肆无忌惮地在空气中弥漫。

穆良终究还是没有睡下,而是将酒气彻底的驱散,此刻见到凤如青这副样子,一双眼不知道朝哪看好,只好从她如开到荼蘼的红花一般的面容上挪开,将举到半空当中的手放下来。

“我忘了。”穆良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忘了什么?”凤如青莫名。

“进来说吧大师兄,”凤如青打了个哈欠,转身率先走在前面,穆良的视线顺着她摇曳的裙摆向上,看向她。

凤如青头发实在是太长,将她身上的衣服都浸湿了,曼妙的身形更加凸显,云棉纱的里衣,大半湿贴在身上。

穆良在门口纠结了一瞬,灵力迅速在经脉当中运转,重复将酒气驱散,确保自己完全清醒,这才迈步跟进去。

可进门之后,他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进来,明明那件事在门口就能做的。

“要天亮了,”凤如青将窗子关上,转头在烛光当中疑惑地看向穆良,“大师兄不休息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