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响起的是士兵的恭祝声,恭祝的,竟然是她:

“钦圣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有些惊愕,难道,是刚刚她神思恍惚中,错过听了什么?

只是这一刻,她没有错过,千湄在她肩辇外的轻语:

“娘娘,早前皇上便发诏称娘娘大义,不惜栖牲自个呢,徉做顺服,潜于隆王的身旁,将隆王的下落告诸朝廷,证实隆王私通觞国呢。如今,这些人可把娘娘视做巾帼呢。”

这,根本她不曾做过,只是他给她找的理由,毕竟,待在隆王身旁这些许日子,若没有这些理由,恐怕背地里说的话,便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哪怕,她被隆王掳走前,以死明志,都是抵不过清名受损的。

只是,如今即便这么多,虽难杜绝攸攸诸口,总归,耳不听,心就不烦。

而今日,他特意等她从宣华门进去,这份恩荣,确是真的。

她的手扶在肩辇旁,这般长的甬道,若可以,她宁愿不要停下,就这样,以最近,或许也是最远的距离跟着他。

但,宣华门进去,很快就到了内宫,帝辇停下,她的肩辇也稍停了一停,从这往左,是他的乾曌宫,从这往右,则是她的兰陵宫。

虽并非太远,终究左右分开。

远远地,听到他的声音传来:

“送钦圣夫人回兰陵宫。”

她想说些什么,可喉口能发出的,只是沙哑的声音,倒是千湄识得她的意思,手覆上她的,声音稍大:

“钦圣夫人谢主隆恩。”

顿了一顿,复低声:

“娘娘,皇上知道娘娘的意思,您呀,就好好歇息,奴婢给您梳个漂亮的发髻,皇上今晚定会来兰陵宫瞧娘娘的。”

千湄甜甜地笑着,而她只是低了脸,心下的百转,却是说不出,也是说不得的。

兰陵宫显见已装饰一新,不复昔日的阴冷。从里到外,都换上了天水碧纱幔,到处都摆放看最鲜艳的花朵。

千湄扶着她,往宫里行去时,却见到一名宫女迎了上来,宫女的脸,她并不陌生,却是惊讶的,竟是魑魅山的玲珑。

此刻,玲珑微福礼:

“奴婢玲珑参见娘娘。”

玲珑的神色不似当日在山里活泼可爱,反是添了些许的惆怅,这丝惆怅在她抬手免了她的礼,伸手扶住她时,更见玲珑手心的颤瑟。

魑魅山那晚后究竟怎样,从海公公口中,加上时间有限,她知道不了很多,及至回宫后,再见不到海公公,太后又只称西陵夙往虚谷寺祈福,她自更不能多问,但总隐隐知道,魑魅山的那群质朴的山民恐怕已凶多吉少,而后宫闱突变,直到如今见到这样的玲珑,让她在惊讶后,没有欣喜,仅是莫名的悲凉。

“娘娘——”玲珑想要再说些什么,终是别过脸去,难受得说不出一句话。

倒是跟看来的邓公公在旁叹了一口气,尖看嗓子说:

“娘娘,那日,隆王派死士在魑魅山围攻皇上,皇上虽得禁军相护,可,因着要护娘娘逃离,始终还是寡不敌众,那山民生性淳朴,想为皇上抵过死士的追杀,可,却是纷纷惨死在那批死士手下,这名姑娘,是后来,咱家奉隆王的意思带人清理现场时,发现在一老妇身下,残活下来的。眼见着无亲无故,才把她带进了宫来,想娘娘也认识,就安排在娘娘这了,真是可怜呐。”

隆王要成全自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部署,将真正的西陵夙尸体运进宫来,又需要避过太后的眼线,宫里必然是需要一个真正接应的人,而邓公公无疑就是最佳的人选。

自然,取得隆王的信任,是要费些苦肉计的,譬如,任自己唯一的亲人,在宫外的母亲被隆王的死士控制。最终,母亲也死在了隆王兵败的当日。可,隆王不会知道,作为西陵夙身旁的太监,从西陵夙尚是王爷开始,他身边一切东西都是伪造出来的,包括,他的母亲。

而所谓的清理现场,实际是西陵夙的替身被隆王的死士射杀后,真正的西陵夙就藏匿在魑魅山的某处暗道,等邓公公去清理时,再偷偷混在其中,进得宫里,如此,只等在朝臣前揭穿隆王的真面目,也一并铲除前朝暗中附和隆王的势力。

这些,是蒹葭从邓公公口中得知的,当时西陵夙部署的真相。

只是,终究是以那些无辜百姓的命作为代价。

原来,他每每利用去山里砍柴,实则该是熟悉山野地形,并和宫里保持联络吧?所以,那些柴该是早有人砍好,放在他必经过的地方,如是,成全魑魅山的那场谋算。

帝王天家的权术之斗,这些,都是最正常的,西陵夙若不部署,只会死在隆王的野心下。

这一步步的帝王路,他走得极其艰难,也没有是非对错可分。

她能做的,就是在今后,尽可能地对玲珑好,作为一种对窈娘、张叔亏欠的弥补也罢,一种没有办法去挽回的救赎也好。

她反手覆上玲珑扶着她的手,玲珑抬起早是泪眼朦胧的眸子,试图对她笑,却还是眼泪先于笑,坠了下来。

她艰难的张了张唇,除了嘶哑的声音外,还是说不出任何话来,而千湄早识得她的心思,在旁道:

“玲珑,以后娘娘会好好待你的,你就放心跟着娘娘罢。”

“娘娘,玲珑不难受,玲珑以后会好好伺候娘娘的。”玲珑楚楚可怜地说出这句话,只扶着蒹葭往殿内行去。

今晚,西陵夙将在延禧殿替太尉设下庆功宴,这宴饮将摆足三日,举朝同贺。

远远地,能听到鼓乐声声,整座略显清冷的宫闱,都笼罩在喜庆的氛围中,千湄早早伺候蒹葭用了膳点、汤药,替她精心梳了邀月髻,本要将司衣司新送来的纱罗衣给她换上,蒹葭却是觉得衣裙太过轻薄,只要了最普通的一件天水碧色的锦裙,再用同色的绸带系在颈部,遮去绷带的痕迹。

更漏声响,一声一声,昭示着夜已深,可直到喜乐停了很久,宫门那端都没有传来动静。

连千湄都从开始的期盼,渐渐到失望,她望了一眼兀自坐在案前,诵念心经的蒹葭,本来以蒹葭的身子早该上榻歇息,可,因着她说皇上会来,蒹葭却也不能歇息,只是诵看这经,许是为了魑魅山那枉死的山民。

蒹葭默默的诵念着,如玉一样的皓腕翻着下面的经书,即便,她出不了声,可这些经文,都是字字映入她的心中,对窈娘和张叔,以及那些山民,如今,她能做的,也唯有这些。

至于西陵夙是否会来,念了这经文,她的心底,便不再有多余的间隙去想。

只是,再不去想,当那人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时,仿似,心有感应吧,她会停了默念,抬起小脸,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已然将她围绕,还有淡淡的酒醉醺意。

她的手下意识地抚紧经文,却不知是该站起身迎驾,还是等他说话。

犹豫间,他的手覆到她纤瘦的肩上,不过月余,她竟是瘦到这样,宽大的掌心下,能抚到的,是形销骨立的孱弱。

“怎么,爱妃离宫数日,连规矩都忘了?”甫启唇时,竟是这句。

言辞里,是听得出的漠然。

他能觉到她的身子轻微地一颤,在他的手下,她轻柔地转身,倘若说日间,隔看纱幔,他隐约瞧到的,是她又清瘦了几分,那么现在,这么近地看着她,不止瘦,她的脸色都是苍白的。

连那本来红润的樱唇都失去了色泽,微微蠕动间,随着福身行礼,她欲待说些什么,却终究只有喉间嘶哑的声音。

“罢了,既然伤了喉口,就不必再说。”他的手从她的肩膀往上,抚到她的喉口,在那上面用天水碧的绸带遮掩着彼时的伤口,可,再如何遮掩,伤口始终是在那的。

一如,再怎样故作漠然,有些情愫的萌生,却是抵不过的。

她没有避开他的指尖,他低迥动人的语音缓缓响起,带着些许喟叹:

“为什么要伤自个?是对朕没把握,还是你真的想寻死,呃?”

他的手继续往上,抚到她的唇畔,狭长的凤眸内有潋滟的泽华,此刻,亦胶着在那张淡然无华,却依旧让人心动的小脸上:

“你的命,是朕的,除了朕让你死,连你自个都不能再寻短见,你可听明白了?"

他徐徐说出这句话,俯低身子,不自禁地吻住那苍白,甚至带看冰冷的唇。

以吻封缄,抑或,是他想用这个吻逃避些什么,温暖些什么呢?

他不知道,只知道,就这样随着性子,吻了上去,移开的手轻柔地揽住她纤细的腰际,在缠绵辗转的吻中,她还是没有避让,也没有回应,竟是生涩地任他吻着。

犹记起,初侍寝的那夜,她在房事上的娴熟是让他都自控不了,今时今日,或许,才是真正的她,不再是太后棋子的她罢?

如果说,隆王的谋逆中,有一件事,是他乐于见到的,便是,将她的假孕彻底的毁去,纵然那一次,连他都没有料到,会让她因此血崩,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正是从那时开始,他没有沉住气,让隆王背后的黑手都一一浮现出来,就亟不可待的在灵堂第一日,便现身拆穿了阴谋。

而接着原本的筹谋,停灵十日后,正式出殡,待到侍中、司空等拥立真正的主子为帝时,他才会现身,将这股实力一并清除。

只是现在,他仅能暂时容下司空,再做打算。是的,处死苏侍中并不是他最终的目的,整个试探的环节中,苏侍中不过是胥司空的一步棋,包括红樱糕,也包括胭脂,这背后的主使,该是胥司空,至于,谁是胥司空真正的主子,或许并不仅仅是隆王,他等的,就是这个主子的现身。

可,眼前的女子,让他终究没有等到最后,便迫不及待地收了网。

是怕失去她么?

不知为什么,当获悉她血崩时,他很怕。

当看到她自刎时,他更是怕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其实,失去一名女子,在帝王的江山社稷跟前,不是算不得什么?

素来,他的性子便是薄凉如斯的啊。

却是现在,竟想去温暖些什么。

此刻,她本来冰凉的唇在他的辗转下,慢慢地有了些许温度,唇齿间的缠绵让所有要说的话,说不出的话,都一并地敛去,只余下,这一室久违的温暖。

直到她被他吻到呼吸不过来,他方松开她的唇,苍白的唇在他的吻下,有了些许的血色,他打横把她抱起,轻柔地放到榻上,却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而她从他开始吻她时,闭上的眼晴,终是慢慢睁开,眼底有些许的雾气萦绕,这样的时刻,本不该如此,她却是蓦地觉到些许的酸涩,不知道为什么的酸涩,好像,只要用力呼吸一口气,她的这些雾气就会溃散坠落。

源于,她的周围,满满地都是龙涎香的味道,这种香消逝的那些日子,她的心,其实跌落到了最最黑暗的谷底。

他的指尖抚上她的眼睑,有些许的凉意便沁入指腹,是他刚才说的话,做出的动作,吓到她了吗?

这个女子,有着倔强、聪明的一面,却也有着如同琉璃般易碎的一面。

“还疼么?”稍梢缓下嗓子,问出这句话,他的手再次触到她喉口的伤处,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摇头间,将坠未坠的泪珠子还是掉了下来,她试看说话,可声音嘶哑让她颦了眉,知道,他不可能听得出她想说的话。

其实,不用她说出来,他也都明白她要说什么。

只是,不说,还是好的。

“好好地养好身子,朕的戏还需要你配合演下去。”薄唇轻启,淡淡地道,不止是提醒她,也提醒自己,该有的分寸。

自古,要成就大业的帝王,最要不得的就是儿女情长,这一点,哪怕,从前的他不明白,经历了那些事后,终是能看清,所谓的情爱,或许真真是世间最可笑的事。

至始至终,他没有提关于她小产的一个字,那,本就是戏里的戏,不提,才是好的。

她颔首,愈低下脸去,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蝶冀的睫毛下,那些晶莹闪过。

“时辰不早了,朕困了,歇在你这。”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她终于主动朝榻里挪去,并将锦被铺到他的那面。

由于事先他并没有说要留宿,自然,锦被只有一床,他睨了一眼,兀自睡了进去,再将被子朝她那扔了一半,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地睡到了被子中。

甫睡了进去,他却缠上了她的身子。

虽然她和他之间不是第一次同榻而眠,可以往每一次,都格守着演戏的本分,从来不会有这般的逾越。

虽然她和他之间也曾有过亲密接触,甚至于彼时,她是主动的,可这一次,她的身子却十分僵硬,仿似一块木头。

他只俯将脸俯在她的肩胛处,那里,有少女淡淡的馨香,他的手环住她的身子,这样的夜,唯有在她这,他能让心境平和,而她的僵硬终是在他的紧拥下,渐渐松弛下去,他不知道她睡了没有,只知道,这一晚,他会睡得很好,将是这大半月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晚……

“滚出去,哀家不喝!”

关雎宫被火箭殃及较轻,如今修葺一新的偏殿中,太后近乎歇斯底里的斥道,玉泠的手哆嗦地端着一红漆的托盘,里面,盛放着一碗墨黑的汤药。

“太后,这是皇上的吩咐,还请太后早早用完了汤药,咱家也好回去复命。”邓公公尖细的嗓子在殿外响起,没有丝毫的波澜。

西陵夙刻意将对太傅府的审讯延到了太尉凯旋回京——

其一,不啻是为了在朝中多一份绝对支持的势力,而不至于在处置太傅乃至她时,有诸多的磕绊,一并借此,逼她就范。

其二,无疑是让这些许的时间蚕食她意志,在死亡边缘排徊后,自愿做出舍弃的妥协。

“哀家要见皇上!”太后厉声说出这句话,却只换来邓公公柔柔的一笑:

“皇上眼下已在兰陵宫安置了,奴才可不敢这个时候去惊扰圣驾!”

兰陵宫?!

对啊,今日是蒹葭回宫的第一晚,他就在那歇下了!

蒹葭?

蒹葭!

真真是可笑,她亲自找来的一枚代孕棋子,如今却是真正成了帝王心坎上的人,她本以为,他是借着宠蒹葭,来让她吃味,让她妥协,没有想到,如今的一切只是她的自作多情!

或者该说,是他刻意让她在这枚棋子回来时,失去一切。

“太后,请早些用汤药吧。”邓公公沉不住气,再催了一次。

不管怎样,今晚的汤药,他必是要让太后喝下,才能回去复命的。

这宫里,哪怕太后这个位置,本该是十分尊崇的,但,如今的太后并不是西陵夙的生母,所以,自然也随看帝王的态度,这位置的尊崇程度相应会起变化。

“太后——”玉泠难受地唤了一声。

“如果太后不用,那奴才只能这么着回去复命了。”邓公公再催了一次。

太后的手紧紧地掐进床沿,这一句复命的意思,如今,她的命乃至太傅府的命都操控在西陵夙的手里。

纵然,她不在意太傅府的那些命,可对自个的命,她却是珍视的。

源于,只有真正面临过死亡,才会知道活着的重要。

而在那一天,当西陵夙带她瞧到那张一模一样,连神态语调都像她的女子时,她是觉到威胁的。

因为,这不仅意味着西陵夙能用这名女子替换掉她,更可怕的是,假如借着这女子冒充她,从而在前朝对罪名供认不讳,就此将她除去,都是完全可能的。

毕竟之前,他说过一句话,若有人愿意担下这罪责,风府便能保下。保下风府,无疑保下了风初初,也保下了翔王,在万不得已时,是他会做的抉择。

那一刻,她的眼底定满满都是恐惧,她瞧到他的薄唇扬起,旋即,吩咐那名女子退下。

接着,他给了她一条生路,不止她能生,太傅府都能生的路——

只要说这名女子是隆王培养的死士,目的就是冒充她,传命太傅,使出这谋逆之事来,而真正的她,早被囚禁在一处密室,备受折磨。如此,不止她能生,风府也能安然无恙。

听起来,确实是她唯一能选的生路,靠着他恩赏的生路。

只是,这条生路到如今,却是要用一碗汤药断送她腹中的骨血。

如果她拒绝,她清楚,那么,不止是这骨血依旧保不住,甚至连她的命都会一并赔上。

不过,都在西陵夙的一念之间罢了。

横竖都是保不住,何必,赔上一条命呢?

补药,这真是对被‘囚禁密室’导致身子孱弱的她,最好的补药!

她的手颤抖地伸出,玉泠忍住哽咽的抽泣声,将碗盏递到她的手上,递上的时候,玉泠压低了声音:

“要不,奴婢去兰陵宫,求下夫人?”

这一声,很轻很轻,几乎是听不到的,玉泠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她只是一名宫女,有些什么她看不清楚,她能看清的只是这孩子对太后很重要,那么,求如今圣宠的钦圣夫人是否会有用呢?毕竟皇上今晚也歇在了那。

太后的手接过药碗,另一只手抚了下玉泠的额发,轻柔地说:

“在这宫里,求别人,永远都是没有用的。”

蒹葭离宫这数十天,没有服用媚机都安然地回来,仅说明了两种可能:

媚机从第一次开始,蒹葭就没有真正服下。那么,蒹葭的恭顺,其实都是假的,为的,只是借着她的力,真正迷惑上帝君。

或者,有人替蒹葭解了媚机的毒。即便,这毒连她都没有解药,可,若是西陵夙喜欢上了蒹葭,对擅长攻心谋略的西陵夙来说,寻到解药,也许,亦并非那么难罢。

从头至尾,一个看似秉性温良,听话乖巧的宫女;一个看似对她旧情难忘,手腕狠辣的帝王,其实,早暗生了情愫,惟独她,不自知,不自知,还自以为是地导演了那一幕幕,只有她入了幕的独角戏。

唇边浮起苦涩的笑意,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八个字的意思,她想,她是懂了。

西陵夙要的不仅是这帝位,更是前朝乃至后宫一切对他形成掣肘的势力都会被他所剿灭。他要的,是坤朝更开明的王图霸业,要的是不受任何人左右的盛世春秋。

这一切,虽是她最初希望看到的样子,可,站在他身旁睥睨天下的女子,却不再是她。

罢,罢,罢,就喝下这碗药,今日,她失去的,来日,她必将双倍地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