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过的时光里,幸好有陈清皓这个朋友陪着我,明朗的她,就似和风,似细雨,就是那人间的四月天,最最给我温暖,给我鼓励,让我熬过了刘俊走后那段时难熬的日子。

暑往寒来,很快的,又放寒假了。

当守岁的钟声敲响的时候,我才发现,再过两个月,刘俊离开我就已经整整一年。这半年的时光,足以改变很多的事情,比如,我和陈清昊成为了好朋友;比如,我变得冷漠起来,对待不喜欢的人与事可以直接地“sayno”,不再纠缠于一些不清不楚的事情里面…但唯一不变的,却是午夜梦回时,总会想起那抹温暖的笑意,那樱花下我们的相拥而泣,那场篮球赛后的安慰与呵护,那次约会的“手足情深”,那九朵玫瑰花代表的“天长地久”…

我——可以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却始终学不会控制自己的心。原来有些事,真的骗不了自己。

记忆,总会在午夜梦回时,把我带回那段最美好的时光里。

这个春节,是我自上学始,过得最最舒心的春节。其原因,不言自明。

刘俊走后,失落的我,只能把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意识全寄托在学习上,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干,就怕自己一有点空闲,就会想起和刘俊之间所发生的事情。而这样做的效果,立刻就显现了出来。

爸妈对于我交回去的成绩单,第一次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到处向亲戚朋友炫耀,感叹着说我懂事了,学习不用他们再操心,现在努力,考大学还是有希望的。亲戚朋友们自然也是一脸羡慕的表情,然后转过身,以我为榜样,教训着自家的孩子,叫他们用功读书,竟还用上了“苏老泉”的典故,看得我心里不禁冷笑。

原来,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以成败来论输赢、论英雄。

我有点恶作剧地想,倘若他们知道我为何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的原因,不知道会不会气得爆血管呢?而那些拿我教训孩子的亲戚们,还会不会拿我做榜样呢?

不过,成绩上去了,唯一让我高兴的就是,今年的春节,我的爸妈再也不用到处去找人、送礼,再也不用长吁短叹。所以,对于对于学习的事,我也不再加以排斥。既然学习是衡量人在这个世界上的成绩的唯一标准,那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毕竟,我不能挑战一个时代的潜规则。

与我成绩上升成正比的,自然是我的压岁钱。今年的压岁钱,拿得我手酸。爸妈的自不必说,亲戚们给的也不少,还边给边夸我学习好,这种对我的奖励。我在心底冷笑,却仍然能装作乖巧地甜甜笑着,接过,把荷包撑得鼓鼓的。

每当这个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把这个情景与往年的凄凉作比较,也总会心冷地发现,这个世界,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碳的少。这叫什么?世态炎凉?

于是,我会更加的想念起,那个送给我阳光与温暖,却离我远去的人。

然而又能怎么样呢,再怎么想念,我与他的结局,不都是注定的吗?

春节后紧接着的,又是一年情人节。

关飞打电话给我,约我出去。

放下电话,我不禁感觉心烦。在这样一个日子里,如果我跟他出去,算怎么回事?是否会给他一种错觉,觉得他还有希望?

但是我回过头,看到我的爸妈正与他们的几个老同学聚在一起聊儿女经,不禁又感觉头痛起来。

自我懂事以来,我从来不知道我的爸妈竟还有这么多的老同学。他们也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这些叔叔阿姨,更没参加过什么同学会。但自从今年,我的成绩进入到了全班的前十名,他们这样的聚会就突然地多了起来。今天是这位叔叔来家里串串门,明天是爸妈牵着我高兴地去那位阿姨家做做客,大后天再来个老同学们大聚会…而聊天的内容,无外乎就是某某某儿子争气啊,考上了XX大学;某某某的女儿脑袋笨啊,念了那么久的书只读了个中专…然后就是相互提问时间:今年你的女儿考到全班第几啊?今年你的儿子在全年级排名第几啊?…

每当看到这种情形,我都无法避免地,在心底升起一股浓浓的厌恶。

这群大人怎么了?仿佛儿女的成绩,就成为了衡量他们这一生成不成功的标准。有这个必要吗?儿女也有儿女不同的活法,凭什么要拿自己的事去做你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想到这些,我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还是出去吧。权当自己散散心。

一如去年一样,情人节里充满着巧克力的香味,充满着玫瑰的浓郁芬芳——然而,我看看身边的人,却是人事全非。

关飞对于我的赴约大感意外,脸上也闪现着难得的一抹光彩。相较于我的懒散与百无聊赖,他整个人看起来明快得多。

我低着头,也不和身边的他说话,只一个劲儿地向前走,感觉这样的约会好漫长,也好无聊,整一浪费时间。

就在我们把整个N市的城区逛了三遍以后,我终于感觉走得有点累了,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一回头,却发现一直跟在身边的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我心里一惊,不觉地往回望去,却见他正把手背在身后,笑意盈盈地向我快步走来。

“念伶,送给你,情人节快乐!”走到我面前,他刷地从背后拿出了一束玫瑰花,然后充满着期待地看着我。

我的心突然漏跳了半拍。

玫瑰花,又是玫瑰花…

不自禁地,我数了数——九朵…

我不禁恼怒了起来,像一只被人踩到尾巴的猫,疼痛而愤怒。

一把抢过这束玫瑰,我愤怒地样子让关飞一怔。然而我却不管这些,径自问:“在哪里买的?”

“啊?”

“我说,你是哪里买的这束玫瑰?”我大声地问,恼羞成怒。

他直直地看着我,脸上的光彩与笑意早已隐去。“你问这干嘛?”良久,他反问。

不再与他赘言,我越过他,往他刚刚来时的方向走去。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我知道,他跟了过来。然而我却不管不顾,执意要找到卖花给他的人。

突然,路边一个正大声叫卖着玫瑰花的女生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

那女生见我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一脸戒备地看着我,“你…你干什么?”

待看清她的模样,我顿时怔住。是她!去年卖花给刘俊的那个女生。

去年,就是这个女生,跟刘俊说什么买玫瑰花要买九朵,象征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可是,九朵玫瑰花又能怎么样?

我与刘俊,终究不能在一起,终究成了陌路人。

同样的节日,同样的玫瑰,同样的卖花人…

却衬着不同的心情,身边陪着不同的人…

不再多言,我转回头,看着关飞,“花是她卖的么?”

“…”关飞不说话,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似要将我看透一般。

我转回头,把手里的玫瑰花递给那个女生,“退货。”简单的两个字,言简意赅。

那个女生明显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之间愣在原地,只是两只眼睛在我和关飞身上不停地来回探究。

“退货!”我又加大了音量。

那女生回过神来,看着我,又看看花,撇了撇嘴。“这花…不退…卖出去的就不…就不退…”

我上前几步,逼得她不得不往后退去。把花凑到她鼻子下面,我再次狠狠地重复:“我说,退货!”

“这…”那女生看看我,也许慑于我冷绝的神色,说话的音量已减去几分,“我们卖出去的花,就是不…不能退的…”

我一听她还在坚持,不禁更加恼怒起来。

“凭什么不退?强买强卖啊?你信不信我找工商局?”

此话一出,就见那个女生哆嗦了一下。

我趁势紧逼,又上前了几步,“快退货!”

那女生又可怜巴巴地看了看关飞一眼,见关飞自始至终都站在原地没有动静,才一脸懊恼的模样,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花接了回去,从荷包里掏出了钱,还到我的手上,走开了去。

我拿着钱,走到关飞面前,把钱递给他。“今后,玫瑰花不要乱送,知道吗?尤其是九朵…”我郑重地看着他,“回为…它的含义,我们都承受不起…”

他却并没有接。只是怔怔地看着我,眼底有着一抹绝望的神色。

我牵过他的手,把钱放到他的手心里,手指却在还没来得及收回之时,被他一把握住。

“念伶…”他叹息着,“你到底要我…你要我怎么做?”

使劲地抽回手,我兀自地笑着,“你这是干嘛呀?我只是不喜欢玫瑰花罢了”

关飞看着我,眼神是明显的不信,却又有一丝无奈闪过。“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

喜欢什么?

我心里微哂:你何必问我?连我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我珍惜,值得我留恋。

于是,我扬起头,“我没有特别的喜好,但有些东西…总是不喜欢的。”

关飞偏过头,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我最不喜欢的花:玫瑰;我我最不喜欢的水果:桔子;我最不喜欢的食物:凉面;我最不喜欢的运动:打篮球;我最不喜欢的地方:校园的花坛;我最…”

不能否认,我这些话,说得恶意。我就是要让关飞知道,我喜欢的人,一直只有一个。

而关飞你,不是我要的那个人…

果然,关飞在听了我的这些话后,脸色显得更加的灰暗与阴沉,甚至有丝绝望。

然而,我却不管不顾,径自说完这番话后,越过他径自离去。

也就在这一刻,我才知道,我原来也可以这么狠心

48

过完年,我们家出了一件大事。

由于国家药监局彻底整顿药品批发市场,导致国内整个药品市场一片愁云惨雾。有一次我爸爸去省城C市进货时遇上临检,那个批发药品的老板急得没有办法,竟然当着爸爸和其他药商的面,把钥匙吞进了肚子里!

这件事让爸爸沉闷了很久。现在国家对药品的控制是如此的严格,这对于靠经商药品为生的我们家,这不啻是一个很沉重的打击。本来爸爸还和一个朋友在C城合伙开了一个药店,也由于这样一个情况而被迫关了门。而现在的我,马上就面临上高三,面临着上大学,这就意味着家里必须要有充足的钱来供我读书。可再这样下去,家里连我明年的学费的都可能会有问题,这可怎么办?

恰巧在此时,我妈妈一个很久都不联系的远房舅舅却突然给我们家带来了一丝希望。原来,那个我从未谋面的舅公,竟然是X市矿业局的局长,而X市矿业非常发达,他们为了节约成本和原材料,正与某地质队合作,准备到一个新的城市——L市兴建一个稀土矿的冶炼公司。而舅公担任冶炼公司董事长,又不能亲赴L市,所以想叫我爸爸和妈妈过去,帮他坐镇冶炼公司,并许以高薪及厚望。

为了这件事,爸爸和妈妈跟我商量了很久,他们都放心不下我一个人。但我知道,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断绝父母的一点期望,所以,在慎重考虑后,我决定让他们远赴L市去做他们想做的事。我觉得,我有能力对自己负责。

既然有了我的同意,父母也就不再含糊,立即收拾了一些东西,很慎重的把钥匙交给了我,然后就去了L市,代替舅公督建公司。

父母走后,我原本以为我天天住校,也没有什么大事可言,然而,就在不久之后,我就真遇见了一件大事。

开学那天,我怀揣着父母给的几百块钱报名费,一个人去学校报名。为了怕钱被小偷偷走,我招了一辆出租。却不曾想,就在要到学校的时候,我所乘坐的出租车,竟与迎面而来的一辆中客撞在了一起

虽然当时出租车司机急中生智,在两车相撞的那一瞬间,把车头打了个调,让中客直接撞到她的那一方,从而保护了我,但由于我没系安全带,两车相撞时那巨大的惯性与冲力,让我整个人飞了出去,头重重地撞在了汽车上的挡风玻璃上,厚实的挡风玻璃在一刹那间,就被我撞出了一个巨大的蜘蛛网。

说不清当时撞过来时,我是什么样的感觉。看到中客车像一个巨大的怪物,以迅猛的速度向我撞过来,我竟然是平静的。当时,我的脑海里,竟然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了刘俊的画面…

刘俊,我是不是再也见不着你了?

“轰…”

随着巨大的碰撞声,我弹坐回座位上,捂住不断滴血的额头,感觉温热的血液不断从指缝中流淌出来…

好吵…

似乎是出租车司机和对方的司机在争吵…

之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待我醒来,竟然是在医院里。

雪白的墙,雪白的床单…

我的手上,正打着点滴。

“念伶…”

有人在唤我,轻轻的,似惊喜,似小心,似不确定…

我转过头一看,竟然是关飞!

见我看着他,他的眼里透出了一丝光亮,握住我的手,竟然在微微的颤抖:“念伶…你醒了吗?你真的醒了吗?”

我皱皱眉,感觉头很胀,很痛,不由地摸了摸额头,竟摸到厚厚的纱布。

“关飞,我…是不是出车祸了?”我问。

关飞点点头,“嗯…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幸好你出车祸的地方离学校已经很近了,有同学看到你出车祸,马上来找了班主任。”他说着话,用手轻轻地抚过我受伤的额头,心疼地问,“还疼吗?”

我点点头,“感觉头胀胀的,有些晕。”

“医生说你有一些轻微的脑震荡,”他扯开笑,安慰地拍拍我,“没事儿的,我去帮你叫医生。”

说完,他转过身疾步走出了病房,那速度,那身形,就像在逃避什么。

关飞走后,偌大一个房间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想起小的时候,我一有一个小病小痛,爸爸妈妈立刻就围绕在床前,端茶喂饭,操心劳力,为我找最好最好的医生,吃最好最贵的补品,有时我还会嫌东嫌西,觉得父母烦…

可现在,父母远在几百公里之外,为了不使他们分心,我出了这么大事的,也只能一个人扛…

这样的感觉,好孤单,好失落,像被全世界遗弃了一般。

不过——

当看到关飞带着医生飞快地进到病房来的时候,心里,顿时被一种感动,涨得满满的。我的唇角,竟然漾开了一丝笑意:

还好,在这样的时候,我不是一个人。至少还有关飞,他守着我,陪着我。

医生帮我检查了一下伤口,再测了一下血压。这期间,关飞一直站在我的身旁,手也紧紧地握住我,怎么也不松开。

“没事儿了,醒过来问题就不大了。”测完血压,医生拿下听筒,嘱咐着,“血压也算正常。从现在开始到明天照核磁共振之前,我们会每两个小时给她量一次血压,只要血压没事,核磁共振没发现颅内出血,她休养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关飞闻言,这才表情一松,向医生致谢后,送医生出了病房。

夜晚,关飞留在医院里陪着我。

我平生第一次感觉何谓遭罪。

由于我车祸撞击了头部,为了防止我突然脑压上升,几乎每隔一小会儿就会有护士进来帮我测血压。冰凉的仪器挨着热乎乎的皮肤,任谁都会失眠。

可是,那些小护士们却是乐此不疲,一拨接一拨的轮番对我进行轰炸。

这不,一个小护士刚测完我的血压,冲着关飞就是一笑,“一切都很正常。”说话间,脸竟然还红了起来。

我快被整疯掉。

天使大姐,你确定你是来给我测血压,没别的啥企图?

一整夜被人叫起来测血压的结果,直接导致了我在第二天的检查时出了一个大糗。

当第二天一大早,我躺在核磁共振的机床上,被送入仪器里,看着隔壁的玻璃墙后站满的医生和护士,先前挺紧张的,奈何架不住瞌睡的攻势,竟然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待我被抬共振室,全体医护人员都笑了起来。

一个医生对着关飞和我笑得那叫一前仰后翻,“你那女朋友…太可爱了…哈哈哈…我第一次见到有人照磁共振时睡得打呼噜…哈哈哈…”

关飞本来的一脸严肃,在听到这一番话时,竟然变成了哭笑不得。

检查报告出来了,一切数据都正常,充分地体现了我有着打不死的小强体格。

然而,就在我为报告里各项指标都正常而庆幸时,一直坐在我病床前的关飞却沉默了,慢慢地,把头埋进我床上的被子里。

我推推他,“关飞,你干嘛呢这是。我各项指标都没问题,再住几天就可以出院了不是吗?”

关飞一动不动。

我心下生疑,又使劲地推了推他,“关飞,医院的被褥很脏,你起来呀!”

他却还是动也不动。

“关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