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身子轻轻掠起,向那匹仍在狂奔着的马追了过去,一掌将那马儿击毙,在马尾上轻轻一拂,那根 针又回到了他的掌心里。

柱国公的人看了,眼里还露出一丝感激之色,要知道,这马儿在紫禁城外乱跑,要是再冲撞了什么贵人, 那可更不得了了。

舒心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有几息之间,赵淑媛还没有上车,却看得脸色发白,怔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婉 清向她走近时,她的眼睛还傻傻地看着倒在血泊里的舒心。

“好吓人啊,表姐,吓死我了,你的马不会发狂吧。”婉清一脸怕怕的走近赵淑媛,赵淑媛疑惑地看着婉 清,婉清的样子太过柔弱了,眼神又是那样的纯净清澈,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刚才的那一切,会是婉清捣 的鬼,但下意识里,还是在婉清走近时,心虚地退后了一步。

“你…若是怕,就快些回去吧。”赵淑媛强自镇定地说道。

婉清乖巧的点了点头道:“可你先前说,表哥好像是病了,正好相公有空,我想与相公一道去姨妈家看望 表哥呢。”

赵淑媛听得眉头一皱道:“不必了,你又何必…要把世子爷也带去,在哥哥的伤口上洒盐呢?”

赵淑媛心里又涌起一股怒气来,不想再看婉清这张讨厌的脸,一转身,就要上马车,突然又想起舒心的下 场,那条抬起的腿又生生放了下来,回头皱了眉对婉清道:“你且回去吧,哥哥并不要你操心。”其实就是莫 名地害怕婉清离得她太近,婉清不走,她就没有勇气上马车。

“哦,这样啊,那我就不去了。”却是从袖袋里拿出了条帕子来,突然就殷勤的举了起来给赵淑媛拭着额 头:“表姐呀,你看你,吓出一头冷汗来了,是心虚内热么?不会是得了什么病症吧。”

赵淑媛再也没想到婉清突然会对她有如此亲昵之举,没提防她会给她拭汗,头偏了偏,还是没有躲得过, 鼻间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似是从婉清的帕子上传来,她本能的一挥手,打落婉清的帕子。

婉清委屈地去捡地上的帕子,嘟了嘴道:“我真不知道何时得罪了表姐,表姐为何就是如此的讨厌我呢? ”

说着,一转身,垂头快步离开。

赵淑媛瞪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等婉清走远一些后,才被丫环扶着上马车,只是人还是上去,就觉 得脸上一阵怪痒了起来,她抬了手抚了几下,但那痒却不但不减,还更重了,沉着额头往下,痒得怪异。

她忍不住就用手乱摸着头脸,倒底是怕坏了容貌,强忍着并不用手去挠,但是越摸越痒,脸上就像是爬了 上万只小虫子一样的,怎么摸都不止痒。

她身边的丫环和婆子见她突然不顾形像的抱头乱摸,不由怔住,忙问她出了什么事,赵淑缓大叫:“快, 快去打盆水来我洗洗,痒死了。”

丫环听得愕然,这里可是在宫外,哪里来的水啊,好在车上备得有茶,忙倒了杯茶来给赵淑媛权当水用。

结果不沾茶水还好,一沾茶水那痒就像长了脚似的,刺进皮肤里,往肉里直钻,连骨头都像是痒的,她再 也忍不住,两手胡乱的就往脸上挠了起来。

婉清远远地看着,她自制的痒痒粉,最怕遇到茶水了,遇茶水只会让药效更厉害。赵淑媛又哭又叫又跳乱 刨着自己的脸,梳得精致的一头秀发也乱成了一团,她悠闲地倚在上官夜离身边,叹了口气道:“相公,你说 做人何必要害人呢?不知道害人者,人恒害之么?”

上官夜离温柔地揽紧了她道:“娘子今天表现不错,以后,要再接再励,让谁也不敢再对你动小心思。不 过,娘子,以后这些事情告诉我就行了,别脏弄脏了你的手,还怕误伤了自己,可记住了!”

婉清点了点头,心里暖暖的,她知道,自己这点子伎俩肯定是逃不过他的法眼的,一般的男人都不喜欢心 狠手辣的女人,自己把舒心弄得那么惨,如今太医正将舒心抬回宫去医治,但是,那一下摔得着实有点重,弄 得不好,只怕就会变成个半傻子,他见了,不但不责怪自己,反而还鼓励…

“相公,你不怪我么?”婉清有些不自在抬头问上官夜离。

上官夜离叹口气,将她搂得更紧,声音里有一丝的愧疚:“我怎么能怪你,说过不让你伤受,不让你受苦 的…是我没用,没有护得好你,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

婉清的性子如何他怎能不知,或不是被人欺负得狠了,她又怎么会下这样的狠手,乾清宫里,突然发病, 那场蛊毒差一点要了她的命,让她成为行尸走肉,而且,最让他生恨的是,对方竟然想要让她出丑,让她当着 自己的面,对别的男人…一想到这里,上官夜离就恨得牙齿发痒,若换了他,岂会只是这种小小的惩罚…

那一手,分明是既要她的命,又要坏了她的名声,人家那样恶毒的对她,她还手有错么?

“不怪你的,相公,其实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婉清钻进他带着幽幽檀香的怀里,闷声说道,在乾清宫里 ,皇上身边,只有他会不顾一切的护着她,哪怕那行为被指谋逆,是杀头大罪,他也没有半点犹豫,只要是事 关她的,他从来就没有第二选择,她相信,就算哪一天为了她,要与天下为敌,这个男人也有可能会义无返顾 的去护着她。

还有什么比一颗全心全意爱你的心更让人感动,更让人依恋的呢?

那边赵淑媛脸上已经被抓了好几道伤痛,还在不停的嗷嗷叫着,身边的婆子们拼死捉住她的两手,不让她 再蹂躏自己的脸,赵淑媛便歪了头脸往丫环婆子身上蹭,完全就像是个疯婆子。

婉清的戏也看得差不多了,忙装作关切的亲子跑了过去:“表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成了这个 样子,不会是得了…得了麻疯病吧。”

两边的婆子一听这话,吓得下意识就松了赵淑媛的手,要知道,这个时代,最怕的就是麻疯两个字,那是 一但染上,就根本不能治愈…

赵淑媛一听婉清的话,肺都快要气炸,强忍着脸上的痛痒骂道:“是你,一定是你害了我,一定是你。”

一旁的婆子也反应过来,一把上前就要捉住婉清:“世子夫人,你刚才拿什么给我家小姐擦汗来着,一定 是你下了药。”

婉清拿出一块帕子来无辜道:“你们说什么呢,我一片好意给表姐擦汗,怎么可能会害她,你看,就是这 条帕子,我自己也用呢,我怎么没有得病?分明就是你家小姐沾了不干净的东西,才会如此的,你看她现在这 样子,不就像魔症了么?”边说边拿帕子拭泪。

那些婆子再一次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再看婉清手里的那块帕子,也确实是先前的那块,一时哑口无言 ,再不好指责婉清了。

婉清抬眼就看见慕容凌云正从宫里出来,眼珠子一转,就拿起帕子拭泪,大声道:“哎呀,表姐脸上的伤 痕变黑了呢,怎么和我手上的这一道好像,你的指甲里有毒么?那可怎么办啊,我不会被表姐害死吧,为什么 啊,我倒底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要在指甲里下毒来抓伤我?”

上官夜离原本站在一旁看自家娘子演戏,一听到这话,声音一沉便掠了过来,“娘子,你伤哪了?给我瞧 瞧。”

婉清抬起头来给他看,又是一顿哭诉:“她好好的跟我说话,却突然拿指甲抓伤我,原本我以为只是小伤 ,也没在意的,若不是看到她自己脸上的伤变了色,怎么会知道她存了要害死我的心思,我真不知道是哪里对 不住她了,她要一而三,再而四的害我,如今她害人害已了吧,自己也中毒了。”

赵淑媛听得吓到,她最怕破相了…冲口就道:“你胡说,我脸上的伤不会变色,我早先过手了…”一 时又反应过来自己说露了嘴,惊恐地看着上官夜离。

上官夜离压下充满戾气的眉眼,正要发作,那边慕容凌云见婉清和上官夜离在,已经快步走了过来,正好 就听清了婉清说的这一番话,一抬眸,看到婉清手上的那一道泛黑的伤痕,抬手就要甩赵淑媛嘴巴子,可一看 赵淑媛那一张脸已经混乱不堪了,一条条红白相间的爬了一头一脸,头发散乱着就像个疯子,他那一巴掌竟然 不知从何处下手,只是好回过身来,一脚将赵淑媛身边的婆子踹翻,恶声恶气道:“解药呢?快拿解药来。”

那婆子被打得直不起腰来,哭道:“世子爷,奴婢不知啊,奴婢一直在宫外等小姐,不知小姐在宫里发生 了何事。”

慕容凌云嫌恶地看着赵淑媛道:“快说,解药在哪里?不说爷就把你剐干净了吊到城楼上去。”

赵淑媛听得又气又怕,惊道:“慕容凌云你不是人,我才是你未过门的妻,你凌辱我,不也一样丢你自己 的脸么?”

慕容凌云不听这话还好,一听更气,拎起她就要往城楼上去:“爷这辈子最恨就是被人逼得非娶你这个烂 女人不可,你还敢拿这事来堵爷的嘴,哼,爷就这么干了又如何?”

正在这时,赵姨妈带着赵昱轩一起赶了过来,正好看见慕容凌云拎着赵淑媛要往城楼上去,赵姨妈忙扑了 过来,拦住慕容凌云;“世子,你快将淑媛放下,这是做什么?”

慕容凌云拎着赵淑媛就不肯撒手,身子一偏道:“让她拿解药出来,不拿解药爷今天就剥光了她。”

赵昱轩一问边上的婆子,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再看自家妹妹那一脸的惨样,被慕容凌云拎在手里还不 时的蹭着脸,叹了口气,走到婉清面前,深施一礼道:“三妹妹,表哥替我那不懂事的妹子向你陪不是了,解 药我立即找妹妹要,三妹妹你看…她的脸…”

婉清看着赵昱轩清隽消瘦的,那双清俊温和的眸子比以往多一份沉稳和无奈,他对她还真是…了解得很 ,只是稍一看情况就明白了许多关节,婉清也叹了一口气道:“也没什么,就是拿清水给她洗洗就成了,只是 普通的痒粉,就算不洗,过了一个时辰,也能自解。”

赵昱轩听了脸色更加羞愧,呐呐地张了张口,又闭上了,眼睛落在婉清的手臂处,满眼都是关怀,想来是 想看婉清伤得怎样,又不好逾矩了吧。

婉清便道:“也不太重,只是中了慢性毒药罢了,表姐那里只怕也没有解药呢。”

赵姨妈死死地拦在慕容凌云哀求道:“世子爷,便是要解药,你也得放下媛儿才行啊。”

赵淑媛实在被慕容凌云吓傻了,冲口就道:“我没有,我没有啊,是贵妃娘娘给的毒药,是贵妃娘娘嘱咐 我那么做的呀。”

慕容凌云听了将赵淑媛一扔,回头就往宫里跑,上官夜离也转身要跟上去,婉清一把拽住她道:“相公, 莫要去,去了也没用,她身为后妃,胆敢动用御林氏,武装围攻乾清宫,如此大的重罪,皇上也只是降了她的 妃位而已,又怎么会因为我这点小伤对她如何呢,放心吧,这点子毒性我自己还是能解的,就让慕容凌云去闹 她好了。”

“可是娘子…”上官夜离还是不放心,还是想跟慕容凌云进宫去,婉清叹口气道:“相公,皇上才封了 你为九门提督,你已经不是闲散世子了,不可如先前那般肆意妄为。”婉清没说出的话是,你还要顾及康王的 利益啊,那才是上官夜离一直在进行的事业吧。

婉清一回到府里,上官夜离被靖宁侯叫了去,婉清正要回自己的清远居,就有丫头来报,说是宁华郡主有 请,婉清身心疲乏,实在是打不起精神来应付宁华,正要推托,老太君那边又打发人来请,她只好强打精神往 寿安堂去。

到了寿安堂,宁华也在,大太太和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三少奶奶几个也在,婉清一进门,老太君竟然从 椅子上站了起来,直接迎向婉清,婉清吓得忙上前给她行礼,老太君眼圈红红的,声音都有些哽咽:“清丫头 ,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大太太更是拿了帕子拭泪,也上来拍了拍婉清的肩膀道:“是啊,老五媳妇,你…安然回家就好,老太 君和你几个妯娌们可都吓坏了,以后,宫里的事啊,咱可得少掺合了…”

大少奶奶眼里也是湿湿的,把明姐儿紧紧抱在膝盖上,眼睛却是关切地看着婉清,就是向来孤傲冷清的二 少奶奶,也是含笑看着婉清,眼里也是暖暖的情谊,三少奶奶最直接,拿了帕子试泪道:“外头都说五弟妹你 又救了皇上了次,我的天呢,那是多凶险的事情啊,也得亏是你胆大,要是换了我…”

“要是换了你,早吓得屁滚尿流了。”

宁华嗔她一眼,语气里却并无怒色,倒是亲自拿了瓶药来,递给婉清:“这是皇上亲自赏给你的药,说你 救驾有功呢。”

婉清没料到才受了自己不少气的宁华看自己的眼神也有些情意,不由怔住,呆呆地收了那瓶子,行礼道: “多谢母亲了。”

宁华听了笑道:“你也别谢我,是皇上亲自赏的,我也不敢贪没了不是。”

婉清看着一屋子的人脸上的笑容,心里不由流入一股暖意,看来,不管在宅门内,一家子斗得又多凶,终 于影响到家族时,大家的心还是向着这个家族的。

接过宁华手里的药,老太君便把婉清带进了后堂:“你父侯突然骑马去西围大营时,我心里那个急啊,有 什么事值得要动用西围大营的人?不是危协到皇上安危,就只怕是要改朝换代了,你进宫谢恩去了那么久,心 里就急,生怕你在宫里出了事。”

老太君把婉清的手握得紧紧的,手还微微有些发颤,婉清看得出,她是真心在为自己担忧,哽了声道:“ 让老祖宗操心了,孙媳真过意不去。”

老太君叹了口气道:“说什么傻话呢,老婆子一把年纪了,还求什么?只求你们能过得平安喜乐才是呢。 ”又沉了脸对婉清道:“离儿可是立了功,所以皇上才封他为九门提督的?”

婉清想了想点头道:“应该是的吧,老祖宗,有何不可吗?”

老太君的眼睛就变得幽深绵长起来,又微叹了口气道:“离儿的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出仕的好,我的话, 他不一定会听,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是会听你的劝的,清丫头,伴君如伴虎啊,何况是咱们这样的人家。”

婉清还是有些不明白,上官夜离虽然身体不好,但一个男人,总圈在深宅大院里头与女人搅和在一起,以 上官夜离那性子定然是受不了的。

她虽从没有问过他,但看他每天守在康王身边,就知道他就是个有大志向的人。虽然她很不希望上官夜离 掺合到皇子夺嫡中去,可是,她也不会太过阻止他,毕竟那是他喜欢做的事情,她不想他将来后悔。

“奶奶,这却是为何?为何要劝相公放弃九门提督之职?”婉清问道。

老太君则是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岔开了话题道:“你到宫里去,可见到了贤妃娘娘?”

“见到了,听贤妃娘娘说,她还是婆婆的族姐呢,孙媳应该唤她一声姨母才对吧。”婉清听得微怔,没想 到老太君会亲口问起贤妃的事,她趁机说道。

果然老太君的脸色沉了沉道:“她算哪门子的姨妈…以后若非万不得已,你还是不要进宫的好。”

婉清听得诧异,问道:“听说她也是姓欧阳的,我听韩嬷嬷说,我的嫡亲婆婆也是姓欧阳的,还是南阳的 大族,只是不知为何,一夜被人抄家灭族了,更是不明白,为何当年欧阳家被灭族,而宫里的贤妃娘娘却安然 无事呢?”

老太君听得眼色一黯,叹口气道:“这些事情,不该你管的,你…只须好生顾着离儿的身子,早些为他 生个子嗣出来,才是正经呢。”

从太君屋里出来,婉清心里满是疑惑,老太君似乎对贤妃很不喜欢,虽然婉清很想多问一问有关欧阳夫人 的事情,但老太君却扯开话题,不然多谈,她也不敢再问,只好作罢了。

一回到屋里,婉清就去查看自己先头放在床头多宝盒里的那块玉,结果,果然是不见,那是她让暗卫按照 真玉的样子做出来的,故意放在不算显眼,也不算太隐蔽的地方,果然就有人拿走了_

第七十九:清理

婉清便唤了方妈妈进来,“妈妈,这几天,您可瞧见谁进屋里最多?”

“碧草这两天身子不好,您去了宫里头,奴婢就让她歇着了,没让她往屋里来,紫绫病了,屋里就是坠儿 和紫绢两个在打扫着,金菊等闲不进里屋,再剩下就是奴婢了…少奶奶可是短了什么东西?”方妈妈不解地 问道。

“韩嬷嬷没进这我的屋么?”婉清避而不答地问道。

“倒是很少,她平日里也就是在正堂里管事,在院里巡查,很少进少奶奶的正屋。”方妈妈又道。

婉清好一阵默然,她最怀疑的几个人倒是嫌疑最轻…坠儿是不可能的,她跟着自己去了宫里,碧草… 更不可能,紫绫病着,难道是紫绢?

“去拿两包参来,我要出去一趟。”婉清沉吟了一会子道。

“您这才回的,就先歇一歇吧。”方妈妈担忧地看着婉清手臂上的伤:“还有手上这伤…谁那么狠心… …出了门,您能避着的,就避远一些…”方妈妈边说,声音就有些发哽,自去耳房给婉清打了热水来。

婉清任方妈妈将她的衣袖拂起,小心地清洗着臂上的伤口,伤口已经肿得很高了,看那样子,只怕会感染 ,婉清一时懊恼,脑子里的事情一多,倒忽略了伤口,要是得了破伤风怎么办?这个时代可连枝防役针也没得 打的。

一时又想起皇上赏的那瓶药来,才宁华给她的,说是皇上赏的,她算是又救了皇上一次,皇上不赏金,不 赏银,就赏了这瓶药,看来,慕容凌云在华妃那闹出些名堂来了,不然,皇上也不会知道自己受伤中毒的事。

方妈妈清洗完后,婉清便拿了那瓶药来,让方妈妈帮着涂了些在手臂上,果然感觉一阵清凉舒适,手臂上 的胀肿感顿时消散了不少,看来还真是对症的解药呢。

上过药后,婉清起了身,带着方妈妈出了门。

紫绢的娘就住在侯府的大通院里,一家三口挤在三间瓦房里,婉清进大通院时,侯府里不少认识她的仆人 都是一脸的惊愕,要知道,大通院里住着的可都是不得宠的下人,这里杂乱得很,就如华繁的大都市中,那一 片躲在角落里的贫民窟。

这里的人很少见到有主子来,还是正经主子亲自走着进来,一时两眼都快看脱窗了,下意识的在婉清周围 围了一个圈,婉清倒没什么,她前世就是个平民,对平民生活见惯不怪,又在济庵堂里过了半年,身上便更没 有了高高在上的气势。

方妈妈却是皱了眉,冷眼横扫着那些想要套近乎的下人,小心地护在婉清的身边,不让人靠近。

婉清打听到紫绢家的住处,便走了进去,身后就传来小声的议论:“都说世子奶奶心善呢,要是能在她跟 前当差,那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

“可不是说,前儿还见紫绢拿了不少补药回来,说是世子奶奶赏给她娘的呢,她娘那病药罐子,吃了那些 药,倒是好了些。”

“如今又亲自上门来看紫绢她娘子,紫绢那丫头还真是得宠呢,哎呀,要是老婆子我也生个这样的姑娘, 那才是有脸呢。”

紫绢家收拾得还算干净,只是进门便是一股子药味,紫绢的娘听到风声,早就跪在堂屋里头来迎婉清了。

婉清笑着让方妈妈扶她起来,抬眼看紫绢的娘,可能是因为久病的缘故,她的脸色很枯黄,但一双眼睛却 是极亮的,神情看着委顿,但眼神却很锐利,见到婉清来,虽然礼数周全,态度恭谨,却谦恭有度,神情落落 大方,一看就是有些见识的大家仆人。

婉清问道:“不知妈妈如何称呼?”

“回少奶奶的话,奴婢夫家姓柳,奶奶叫奴婢柳家的就行了。”

婉清微点头,正要说话,一个病弱的少年,穿着粗布短卦从屋里出来,他的脸色有些异样的苍白,眼圈下 有一层淡淡的黑印,看来,身体很不好,紫绢并没有撒谎,她的家,确实很贫困。

“娘,我肚子饿。”那少年怯怯盯着婉清和方妈妈看了两眼,就挪到柳家的身后站着,一手揪着柳家的衣 襟小声道。

柳家的疼爱的抚了下他的头道:“石头乖,先给少奶奶行礼,灶上有米粥还热着,行完礼后就自个吃啊。 ”

石头听了乖巧的给婉清行了一礼,婉清发先他站起来时,一条腿是盘着的,这孩子的腿…不会是得过小 儿麻弊吧。

“好乖巧的孩子,可是瞧着身子好像不太利索呢,妈妈可有给他瞧过大夫?”婉清随意地问道。

“奴婢正要谢过奶奶,前次奶奶使了大夫来,给小儿看过后,吃了些药,他的病倒是轻省了些呢。”柳婆 子的目光终于不再平淡,含了丝淡淡的感激。

“既是有用,那就让大夫继续瞧瞧吧,才十二岁的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别让病给耽误了。”婉 清淡淡的说道。

方妈妈很见机的拿了十两银子出来往柳家的怀里塞。

柳家的眼里就蒙了层水雾,却是坚辞着,“紫绢常回来跟奴婢念叨,说少奶奶是好人,少奶奶对奴婢一家 已经很照顾了,奴婢可不能再拿少奶奶的钱。”

倒是个有分寸,不贪心的。

“你只管收下,奶奶也是瞧着紫绢那丫头对眼,做事贴心合意,你以后只劝着让紫绢做事更用心些,也就 是报答奶奶的这份心了。”方妈妈将银子往桌上一放道。

那柳家的听了果然就不再推辞了,目光却是微闪,神情也带了一丝慌张来:“不知紫绢可是有地方做得不 好,没给少奶奶添麻烦吧。”

人说听话听音,这柳家的果然是个心思机敏之人,婉清听了便不再绕圈,“你放心,紫绢并没有出错,她 如今是我跟前得力的,就算有点子错处,也有我呢。只是我才进府没多少日子,很多事情都是一抹黑,侯府里 头规矩又大,就总怕自己做错了事,坏了侯府的规矩。”说到此处,婉清顿了顿,看柳家的一副垂头聆听的样 子,又道:“说起来,你应该也知道,世子爷的身子是那个样子,我虽顶着个世子夫人的名头,却也是…,只盼着 世子爷很长命百岁才好。”声音哽了哽:“妈妈可是府里的老人了,今儿来,就是想向妈妈请教一些事情,还 请妈妈能不吝赐教。”

婉清的话绵里藏针,说是软硬兼拖,故意把紫绢说成她身边最得力的,也就是告诉柳家的,紫绢是捏在她 手里的,做得好,自然是赏,要做得不好呢?

柳家的是个明白人,一下子就听出了婉清的意思,她眉头稍皱了皱,眼底滑过一丝苦涩来,一时,石头从 灶上喝完粥回来,小脸上还沾了些粥汁,柳家的慈爱地拿了块粗布帕子帮他拭了,哄他进屋里歇息。

婉清便道:“小石头若是身子好些,这个年纪倒是可以到门房当差的。”

柳家的眼光一亮,似是下了决心道:“谢过少奶奶,赐教不敢当,奴婢先头也在老太君屋里当过差,有段 日子,后来,欧阳夫人怀了身子后,老太君又调了奴婢去她跟前服侍了一些时日,要说起来,欧阳夫人还真是 个温柔又贤淑的好人,奴婢那时候还没了配人,就在她身边呆着,侯府对她也是好得不得了,与夫人琴瑟和鸣 ,感情甚笃,夫人进府后,侯爷亲自把几个通房都给打发了,只是后来…”

说到此处,柳家的眼里露出一丝悲凉来,看了一眼自家的房门,走过去将门关了,才又道:“后来也不知 出了什么事,有一天,侯爷一回来就大发脾气,还打了夫人一巴掌,两个人大吵了一架后,侯爷就对夫人很冷 淡了,直到夫人发作了,要生世子爷时,侯府也不肯踏进夫人的房门…夫人…真的很可怜,要生的那天, 连产婆都没有,奴婢去求老太君时,子衿院突然起了大火…奴婢再回到屋里时,夫人已经去了,王嬷嬷抱着 才出生的世子爷冲到老太君屋里,把世子爷屁股上的一块胭脂痣亮给老太君看,老太君才变了脸,而侯爷回来 后,更是差一点疯了…”

上官夜离的屁股上有一块胭脂痣吗?婉清想想就好笑,两个虽然早就同了房,可是每一次婉清都被那厮折 腾的死去活来,哪有力气去查看他的屁股,而且,那厮害羞得很,从来就不肯点着灯…让她没法欣赏到祼美 男…

“少奶奶,奴婢所知道的,也就是这一些,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奴婢还是想劝少 奶奶一句,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柳家的脸色有些凄惶和悲哀地说道。

婉清听得愕然,眼睛锁住柳家的脸,看了她半晌,柳家的脸色先还是很平静,到了后来,还是有点受不住 地垂了头。

她一定还有很重要的东西没有说出来,她说的这一些,虽然婉清平日并没有打听得到,可但凡是府里的老 一辈下人应该都知道,并不算是什么秘闻,虽说府里对有关欧阳夫人的一切几乎都下了禁令,不许谈及,柳家 的说了这些,也算是犯规矩了,但罪名并不大,至多不过是挨几板子的事…

柳家的当时是贴身服侍欧阳夫人的,她肯定不会只知道这一些众所周知的辛秘。

但今天再逼下去,似乎也问不出个什么结果,婉清便起了身告辞。

一回屋里,紫绢就迎了出来,眼里带着一丝惊惶,婉清并没有跟她说什么,就直接进了屋,紫绢忐忑不安 的跟了进来,跪下向婉清行了个大礼:“奴婢谢过少奶奶,多谢少奶奶。”

婉清淡淡地说道:“不用谢,你是打小儿就服侍爷的人,我跟前也没几个贴心得力的,我对你好,也是想 你能对我忠心。”

紫绢听了眼里蒙上一层水雾,又给婉清磕了个头道:“奴婢决不会让少奶奶失望的。”

婉清便挥手上她起来,径直和方妈妈向里屋走去,边走边不经意地说道:“我那红木的多宝格子前些日子 也不知怎地,竟然生了虫,那可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我还想继续用着呢,就在里面洒了些毒粉,今儿瞧着那 虫果然没了。”

方妈妈就道:“毒粉?天,这两天没有动过您的多宝格吧,不然可就…”

“没有吧,我可是叮嘱过碧玉和坠儿的,您平日里又不管我这些个东西,应该没人中毒吧…”

一回头,婉清看到紫绢急急地跟了上来:“少奶奶,奴婢听老子娘说过,红木若是长虫,可是放香片驱虫 的,放毒粉可太不安全了。”

婉清便笑着点了点头,看来,好像并是紫绢,谢过紫绢后又道:“其实也没什么,那毒也不重,就是沾上 了会发痒罢了,紫绢你帮我瞧着点,看谁的手着得出奇,就跟她说,就用艾叶水洗洗就成了。”

紫绢应声下去了,方妈妈便道:“少奶奶,您觉得紫绢还可信不?”

“你让坠儿跟着她,看她现在去做什么?”婉清皱了皱眉道。

方妈妈闻言去了,坠儿就悄悄地跟着紫绢出去了,看到紫绢去了偏屋,在偏屋里门挂着的艾叶梗子上揪了 一把叶子来,就去了厨房。

坠儿就回了屋,把这一切都说给了婉清听,婉清听了叹了口气,人的心,海底针,有的人,对她再好,她 也是个喂不亲的狼。

只是她很不解,如果紫绢为了钱,为何她家里的境遇没有一点改善呢,她弟弟和老娘连顿饱饭都难维持。

没多久,从后厨房里就传来了声尖叫来,婉清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等紫绢自投罗网。

但紫绢还没进来,韩嬷嬷就来了,婉清看见她两手稍垂,长长的袖子盖住了双手。

“奶奶,紫绫昨儿吃过药后,说是好些了,奴婢就去帐上支了十两银子付了帐,奶奶跟前的碧草病了,奴 婢就让她提前回来服侍奶奶。”韩嬷嬷一派恭谨回着事。

婉清听了便夸道:“嬷嬷办事果然周全,有你在院里管着,我也放心得很。”说着,就让方嬷嬷拿了个荷 包出来,赏给韩嬷嬷,韩嬷嬷伸了左手来接。

一般主子赏的东西,应该是双手呈上接住的…

婉清面无表情地看着韩嬷嬷把荷包接过去,很随意地放进袖袋里。

这时,厨房里的管事婆子来报:“少奶奶,不好了,紫绢姑娘的手烫着了。”

韩嬷嬷面色一变,轻嗔道:“好好儿的,怎么又会烫着,奶奶跟前正缺人手呢。”说着便要去厨房,婉清 便道:“是啊,怎么烫着了,坠儿,你快去扶了紫绢出来,我这里还有些治烫伤的药膏子,快拿了给她涂上。 ”

紫绢脸色惨白地从厨房里出来,整个右手的手掌伸成了一个大包子,眼神闪烁着不敢看婉清。

韩嬷嬷紧盯着紫绢的那只手,脸色也是变了好几变,婉清又朝她笼在袖里的手多看了两眼。

紫绢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婉清身边道:“少奶奶,少奶奶,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乱动您 的东西了。”

婉清装作不知:“紫绢你这是怎么了?说什么胡话呢,我又没丢什么东西,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奶奶,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见财起意,偷了您多宝格子里的东西。”紫绢痛苦地握着自己的右手,哀哀 地求着。

“哦,您拿了我的玉?那玉呢?还回来,我瞧着你是爷跟前的老人,且从轻发落了你。”

“那玉…那玉被奴婢卖了,奴婢的娘病重,弟弟又身子不好,奴婢缺钱才…”紫绢一听婉清要演玉, 脸色就更白了一分,睃了一旁的韩嬷嬷一眼才道。

婉清正要说什么,韩嬷嬷上前就是一巴掌甩在紫绢的脸色,婉清清清楚楚地看到,她扬起的是右手。

“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偷少奶奶的东西?死蹄子,老太君那么些年白教了你了,做下这等见不得人的事 ,怎么还能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