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思虑着,要向上官夜离把豆芽儿讨要回来时,坠儿一脸是汗的跑进来,对她道:“少奶奶,三少奶奶那屋里好像出事了,闹腾得厉害,好像老太君要对三少奶奶打板子呢。”

郁心悠听得诧异,问坠儿道:“你可探听得是出了什么事?老太君为何要打三少奶奶板子?”

坠儿听了道:“回姨娘的话,奴婢不知道,只在路上听说的。”

郁心悠听了起来就往外冲:“老三家的虽然喜欢耍些小手腕,但难得的是,人还算良善,我来府这些日子,她可是帮过我不少,我得去瞧瞧她。”

婉清听了忙也起了身,拦住郁心悠道:“姨娘,你就算去了又能做什么?还是我去吧。”

郁心悠听得心中发苦,也是,她不过是个姨娘,名份在府里头有如奴婢,老太君要罚人,她有什么资格阻止?

“你能去是最好的,我就提前上任吧,现在就做你的随身护卫。”郁心悠淡淡地笑了笑道。

两人才出门,正好就碰到三少奶奶跟前的贴身丫头黄秋,她一见婉清就跪了过来:“五少奶奶,求您去救救我家少奶奶吧。”

郁心悠心急的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道:“我们正是要去看看的,那些个虚头巴脑的礼,你一会子再行完,你且告诉我和五少奶奶,你们家三少奶奶怎么惹了老太君了?”

黄秋了就边走边道:“是三爷屋里的落雨,也不知怎地就有了两个月的身子,她又不不明说,三少奶奶根本就不知情,昨儿她言词顶撞了三少奶奶,三少奶奶就罚她跪了三刻钟,没打没骂的,还是跪在屋里的地毯上,先前还好呢,不知怎地就突然见了红,流产了,三爷知道后大怒,也不请问清缘由就打了三少奶奶,三少奶奶气急,躲在屋里一夜也没有出来,不知怎的,这事就闹到老太君那去了,非说是我们三少奶奶害得落雨流产的,三爷屋里原就子嗣艰难,老太君此番又对三少奶奶不喜,就…”

婉清听黄秋的话里话外是说,三少奶奶最近因为站在自己这一边,为自己说过话,所以,也得罪了老太君,让老太君不喜,所以才让老太君借了这件事发作了她。

婉清心中暗自叹气,暗想,怀孕两个月,只是跪了三刻钟就流产了,这件事情肯定不简单,随口问黄秋:“你们的容姨娘呢,昨日落雨顶撞三少奶奶时,她在做什么?”

“她正在三少奶奶屋里,陪奶奶说话,后来,落雨就进来了,说是让三少奶奶给她换个屋,她先是路着流烟一同住一个屋的,现在她要求一个人有一间,三少奶奶没答应她,她就闹,还出言不逊,结果就惹恼了三少奶奶,就罚了她。”黄秋不解地看着婉清,不知道她突然问容氏是什么意思。

婉清听了就停了下来,对郁心悠道:“师姐可懂些医理?”

郁心悠点了点头:“我娘以前是医婆,而且,习武之人对穴道脉络很是熟悉,我自然是懂些医理的。”

“那好,咱们先去看落雨。”婉清听了便道。

郁心悠听得眼睛一亮,默然的跟着婉清到三少奶奶的院子里,黄秋把她们带到落雨的屋里,一进门,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之气,落雨正在床上哭泣,见婉清过来,强撑着要起来给她行礼,婉清淡淡地说道:“不必多礼。”

使了眼色让郁心悠去给落雨把脉,她自己刚环顾着落雨住的这间屋子,屋子里摆着两张床,一张是落雨的,一张是流烟的,屋里的摆件倒还算精致,而且,也没点香,只是桌上放着一盆吊兰长得格外的葱郁,叶子肥大发亮,比整个侯府里的其他盆栽都要精神得多。

婉清随口问道:“落雨姑娘也喜欢养花啊。”

一旁的小丫头听了便怯怯地说道:“这花原是容姨娘院里的,姑娘前儿个说好看,容姨娘说也不是什么贵品,就使人送了一盆过来给姑娘了。”

婉清听了没说什么,看郁心悠似乎诊完了脉,便问道:“可查得出来,她流产的原因?”

郁心悠听了皱着眉道:“她可能胎相原就不是很稳,老三家的罚她跪,她不服气,又委屈又动愤,心思郁结,所以才流产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好像她似乎吸入了不少麝香,才导至胎相不稳,不然,也不会只跪三刻种就流产了。”郁心悠道。

麝香?那可不是很便宜的东西,且不说便宜与贵,这个时代的女子一般都知道,麝香女子是不能多用的,不会,会导致宫寒不孕,三少爷子嗣艰难,所以,三少奶奶很注意这些,她自己屋里,容氏屋里,几个通房屋里都是不许点香的,如此一来,落雨身体里的麝香又是如何沾上的呢?

“落雨,你好好的,怎么会触怒了你家少奶奶?”婉清看着床上痛苦哭泣的落雨,问道。

落雨听了脸上有些不甘和委屈,抽噎着道:“奴婢有了身子,就总有些孕吐,晚间总是吵醒流烟,奴婢就想找少奶奶换间屋子,谁知少奶奶一口就回绝了,还说奴婢愈矩,奴婢气不过,就顶了两句,三少奶奶就…罚了奴婢…”

“你想换屋子是因为不想让流烟知道你怀孕了吧?”婉清听了一针见血的说道。

落雨听得脸色微红,嗫嚅道:“是容姨娘说,奴婢是三爷屋里第一个怀的,三爷屋里还没孩子,奴婢不过是个通房,怀了头一个…有命怀,怕是没命生…”

婉清听了脸色一沉,摇了摇头道:“你觉得容姨娘平日待你如何?”

落雨被问得茫然,但她还是回答得很快:“姨娘性子温软,待人又好,对下人也从不重言半句,对待奴婢和流烟也是极好的,她身子不方便时,就…就让奴婢去服侍爷…奴婢能怀上,还是姨娘给了几副好红,让奴婢调养好了身子,姨娘对奴婢恩重如山啊。”

恩重如山么?婉清怜悯地看着床上可怜的落雨,转身对黄秋道:“那盆花很我意思,不若送给我吧。”

黄秋听得诧异:“少奶奶院里的花应该是比姑娘这里的好上几倍吧…”

“让你搬,你搬着就是了,不过是一盆花,出银子买总行吧。”郁心悠听得不耐烦,对黄秋冷喝道。

黄秋听了老实地搬着那盆兰花跟在婉清和郁心悠身后,一同赶往寿安堂。

老太君屋里,三少奶奶正跪在地上,大太太也脸色难看的坐在一旁,宁华则是悠闲地喝着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见郁心悠也跟着一同进来了,脸色一沉,眸中寒光暴射,郁心悠横着眼瞪了回去,没一点害怕的样子。

婉清恭敬的给老太君行礼:“孙儿媳才从宫里头回来,看到了老太君给孙儿媳挑的人,又得了那么些好东西,特意过来谢过老太君的,三嫂这是怎么了?犯了什么错么?”

婉清态度再自然不过了,好像从来就没有老太君起过冲突一般,宁华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听着,一点反应也没有,婉清没有过来给她行礼,她也不像往常一般的质问发难。

“老五家的你有所不知,老三成亲好些年了,好不容易屋里有了好消息,这个贱人嫉妒心太重,竟是生生把老三那难得有的孩子给整没了。”一旁的大太太还没等老太君说话,就先咬牙切齿地说道。

三少奶奶忙辨解道:“我根本就不是存心的,她怀了身子两个月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怎么知道她有了身子,不过只是跪三刻钟罢了,还是跪在屋里的地毯上的,谁知她就那么娇贵了…”

“大胆,你还狡辨,她是你屋里的人,两个月没换洗了,你也不知道,你是她的主母,她的一应用度和事宜你有什么不知道的,你平日里,就找人盯着容氏和两个通房,手段用得高明得紧,就是怕她们先你怀上了老三的孩子,你还不承认?容氏平日从不穿夹衣,情愿冻着,也只穿单衫,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原因。”老太君听了声色俱厉的对三少奶奶喝道。

三少奶奶听得脸色一暗,咬唇道:“孙儿媳听不懂老太君的话,我又不是没有吩咐绣房里给她做夹衣,她有衣服不穿与孙儿媳何干?”

老太君气得重重的一拍桌子,怒道:“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把容氏的夹衣拿来。”

丫头应声进去,拿了件衣服出来,一看那衣服质料也算考究,还是簇新的,应该一次也没有穿过,婉清看得诧异,不知道那衣服里有什么古怪。

老太君对房妈妈道;“把衣服剪开。”

房妈妈依言将衣服拆开,自衣角里,竟然露出一很薄的小布包,老太君抓起扔给三少奶奶:“这个东西你应该认得吧,里面包着红花粉,你把这种东西缝在容氏的夹衣里,她穿了怕是永远也怀不上吧?你好缜密,好毒辣的心思啊。”

三少奶奶听得大急,大呼冤枉:“孙儿媳从来没有做过,这些衣服都是府里头的绣房做出来的,孙儿媳怎么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放进她的衣服里的?”

“不是你,那会是谁?你不只是不让容氏怀孕,还害得落雨流产,你如此心狠毒辣,侯府怎么能容得下你?”老太君威喝道。

三少奶奶有苦难辣,只是一遍一遍的说着冤枉,却是六神无主,神情凄楚而委屈,婉清看着有些不忍,见容氏没来,便问老太君道:“容姨娘怎么没来?老太君您是如何知道容姨娘衣服里会有这些东西的?”

老太君见婉清插话,脸色很不豫,一旁的大太太听了便道:“是她一早来给老太君请安,老太君见她穿得单薄,才问请这件事的,说起来,那孩子也是个老实的,到了这份上,明知老三家的对她心狠,她却从来不有在我和老太君跟前说过老三家的半句不是。不是老太君逼问她,她也不会明说出来。”

“三嫂不会只给容氏做一件夹衣吧,应该还做得有几件,再说了容氏也不会只有这几件衣服吧,她才嫁过来不久,自己的嫁妆里,就没有一两件夹衣?就算不敢穿三嫂给的衣服,她也可以穿自个的吧?”婉清听了便很随意地说道。

大太太听得一滞,她也听出了婉清话里的意思,容氏是故意不穿夹衣,冻给老太君看的。

“可能是怕没穿这些衣服,老三家的心里会不高兴吧。”

“便算是如此,那就请老太君三嫂给容氏做的另外几件夹衣拿来瞧瞧。保不齐,只有这一件里有毛病呢?”婉清听了笑道。

老太君压住火性忍不住对婉清道:“清丫头,太后允了你去北疆,也不知道就是何时的事情,你还是早些个回屋去准备准备行礼吧,莫等出发的那天,你还在手忙脚乱的备东西,少了什么尽管跟我说,我自当捡最好的给你。”

这是让婉清不要管闲事?明明听出了婉清话里的意思,老太君却不肯深究,也是做给三少奶奶和坐在一旁的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几个看的吧,站在婉清这一边的人,随时都会被打压。

婉清听了笑道:“多谢老太君的好意,也不在这一时呢,平日里三嫂对我很好,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不明不白的受委屈,这件事里,分明就有很多漏洞,或许,真的不是三嫂的错呢?”

说罢,婉清就对一旁坠儿道:“你去请容姨娘来,记得让她把新做的秋衣全拿来。”

老太君听了脸色就更加难看了,婉清分明就是要与她对着来,为三少奶奶撑腰了。自己才是一家之主呢,她一个毛丫头,也想跟自己对抗,胆子还真大。

一旁的宁华见了便道:“平宁郡主倒是越发的能干了,若不是你要去北疆,府里的中馈大权就交给你算了,也省得我成日介劳心费力还不讨好,以后大繁小事,都找你讨个意见便行,我和老祖宗正好怡养天年。”

这是赤果果的挑拨离间,婉清听了一点也不介意,她反正要离开了,能帮三少奶奶,就帮一帮吧,而且,自己身边的敌人太多,朋友却少,将来去了北疆,府里的消息,还要靠三少奶奶传递呢。

老太君听得了更加愤怒,正要发作,婉清便道;“今儿在宫里头,太后娘娘还在问孙儿媳,老太君你的身子康健了些没有,老人家年纪大了,最忌心火太旺,会容易脑充血,偏瘫的。”

老太君听得一窒,一腔子的火气无处发泄,更不能对婉清发泄,她去宫里告状,根本就没告得进,反被太后给说了一顿,还说让她不要为难婉清。连太后都护着眼也,老太君还能再如何?皇上的那个心思如今还没有完全表露,但是不管如何,皇上的心是向着婉清的,是不允许她被人欺侮的。

一会子,容氏进来了,她看见三少奶奶跪在地上,忙也跟着跪在她身边,对老太君道:“老太君,姐姐身子不好,还是不要让她跪着了吧,奴婢愿意替姐姐挨罚,求老太君饶了姐姐这一次吧。”

好一派通情达理,姐妹情深的模样,让老太君和大太太听得心中大慰,老太君对三少奶奶道:“你瞧瞧,你一个正室,还不如她这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妾室大度良善,当初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哦,早知道,就应该破了门户之见,娶个小门小户,贤惠通达的才是。”

三少奶奶早就听出了婉清话里的意思,冷冷地看了容氏一眼道:“我跪着,你其实心里很畅快吧。”

容氏听得大惊失色,“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我正在为你求情呢,落雨的孩子虽然是姐姐给罚没了的,但姐姐也是无心之过,姐姐应该是不知道落雨怀了身子的。”

“那你是早就知道落雨怀了孩子吧。”婉清听了立即接口问道。

容氏听得一怔,垂了头道:“奴婢是瞧出来一点了,只是不太肯定。”

很好,很狡猾,并没有当面否认,其实刚才落雨已经说过,她将怀孕的事情早就告诉过容氏了,是容氏拾掇着她不要告诉三少奶奶的,又拾掇着她找三少奶奶提无理要求,挑得三少奶奶跟落雨生气。

“这样啊,不知容姨娘是如何发现三嫂在你衣服里放了药包的?这么小的东西,要是我,可真不会注意,更难以发现呢。”婉清听了便很随意的上前去,把容氏手里的另外几件夹衣拿了过来,细细查看着。

“奴婢…奴婢也是偶然之间发现的,奴婢有个习惯,新衣上身前,都会先洗过了再穿,那日才洗了一件,发现衣角皱得有些异样,这才拆开了,看到的。”

容氏回答得滴水不漏。

婉清细细看过后,便将东西交给一旁的黄秋:“你可瞧清楚了,看看这些衣角的针脚,看不看得出,是拆缝过的?”

黄秋听了便细细对着光看,果然看出那些针脚和结头不一样,是拆缝过的。

婉清又把那两件衣服交给房妈妈:“妈妈的针线活最好了,也请你瞧瞧,这走针的手法,是不是有两个人的?”

房妈妈认真地看了看那衣角的针线,对老太君点了点头。

老太君道:“清丫头你的意思是,这些衣服里的东西,可能是容氏自己缝进去的?”

婉清听了便道:“孙儿媳可没这么说,不过,这也不难查出来,这衣服应该是在绣房里拿出来后,才被拆开的,放进药包的,老太君只须查,这衣服是从乡坊出来时,可落过三嫂,或者三嫂跟前人的手就成了。”

容氏的脸就开始发黑起来,双眼不时的乱转着,不等老太君细查便道:“老太君,衣服是奴婢屋里手人去拿的,并没有过姐姐手,不过,奴婢跟前的人,也是姐姐给的。”

言下之意,便是还是三少奶奶动的手脚,这个容氏还真是不简单啊。

三少奶奶原本眼里露出稀翼之色,这会子立即转成了愤怒:“我不过就给了你两个二等丫头而已,你跟前的,都是我娘家带过来陪嫁的,你贴身穿的衣服,都是你陪嫁丫头管着,她们两个怎么可能动得到手脚?再说了,你惯会做好,那两个丫头早就被你收了心,哪里还忠心于我?我以前诚心待你,没想到,你竟是个如此阴险之人,是我看走眼了。”

容氏听得就委屈的哭了起来,对老太君道:“奴婢受些委屈没什么关系的,求老太君不要为了奴婢,在这件事上责罚姐姐。”

好个通晓大义的妾室,这话听着像是在为三少奶奶求情,实则是不想老太君再在衣服事上纠缠下去,要问罚,就问三少奶奶致使落雨那流产那件事。

老太君果然被她提醒了,对三少奶奶喝道:“就算这衣服里的药包不是你放的,落雨肚子里的孩子流产,你也难辞其咎,上官家的血脉原就不旺,府里再不能有这种残害血脉的事情发生了,来人家啊,拿家法来,打老三家的二十板子,以敬效犹!”

房妈妈听了便挥手上两个粗使婆子上前去拖三少奶奶,婉清手一扬道:“且慢,老太君,三嫂打不得。”

老太君听得怒道:“清丫头,你的闲事管得太宽了吧,这个府里,我才是当家之人,我是你的祖母,你一再的顶撞忤逆于我,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婉清听了笑道:“老祖宗言重了,孙儿媳并非要忤逆,只是,三嫂并不是杀害您曾孙的真凶,你不能冤枉她。”

宁华在一旁就道:“事实俱在,老三家的自己也承认了,是她罚得落衣流产的,这可是老三的头一个孩子啊。如今老三还没回来,不知道这件事,老三若是知道了,还不打死她去,不如老太君先罚了,还能全了老三与她的夫妻情份。”

这样也能全了夫妻情份么?这个罪名三少奶奶一旦背上,她与老三的夫妻情份才真是会淡了,老三有多么想要个孩子?若是知道是三少奶奶下手害了他的孩子,就算不打她,也会从此恨上她吧。

“是啊,老三的脾气爆得很,老五家的,老三家的她是自作自受,你就不要再为她求情了。”一旁的大太太也难得与宁华有同一致的说道。

婉清听了便道:“大伯母,你很讨厌三嫂么?三嫂在你的眼里,就真的是如此狠毒的一个人么?若果真如此,落雨和流烟怕早就被她想法子弄死,或者是发卖了吧。”

大太太听得一怔,深宅大院里头,正室害死小妾,弄走通房的事情多了去了,落雨和流烟两个也确实跟了老三多年,老三家的并没有对她们两个如何过,若不是如此,落雨也不会恃宠而骄,顶撞老三家的了。

“那倒不是,老三家的平时脾气虽不好,倒不像是个狠毒的人…”大太太喃喃地说道。

“人心是会变的,为了自己的利益,谁不会耍手段?”宁华听了便斜了眼婉清,漫不经心地说道:“老五屋里的好几个丫头,不也死了么?这府里头,谁又比谁心善,谁不是心狠过来的?”

婉清一听她这话茅头就是对着自己的,她笑了笑,对郁心悠道:“姨娘你可得小心着点,有的人,可是连自己的孙子也能下得手去的。”

宁华听得脸色立即就黑了,她可是曾经亲自下令,让人杀死香莲和她腹中胎儿的。

“容氏,你认得这盆兰花么?”婉清懒得与宁华做口舌之争,让黄秋把那盆兰花搬到屋中间来,给容氏看。

容氏的脸色立变,声音都有些发颤:“五少奶奶你…你是什么意思?这盆花…是落雨前儿找我讨要的,这与三少奶奶有何干系么?”

婉清听了便笑道:“与三少奶奶有没有关系我不清楚,我只是觉得这盆花养得特别好,很喜欢,就找落雨讨来了。你不会介意吧。”

容氏听得额头大汗如珠,她拭了拭额头的汗,唇边扯出一丝干笑道:“五少奶奶既是喜欢花,奴婢再送挑两盆好的过去就是,吊兰太过普通了,不符合五少奶奶您尊贵的身份呢。”

“哦,这倒无事,我喜欢这吊兰,好养活呢。”婉清伸手拨弄着吊兰肥大而碧绿的叶片,淡淡地说道。

老太君有些不耐烦了:“清丫头,你要花,到花房里去弄几盆就是,何必跟个奴才争,也不怕人笑你小家子气。来人啊,把老三家的拖下去,你们聋了么?”

婉清听了却一把揪住整珠兰草,用力一拔,整珠兰花便从花盆里拔了出来,她又随手把那盆泥也倒在了地板上,也不嫌脏,在泥里翻弄着。

一屋子的人都莫明其妙的看着婉清,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两个粗使婆子进来后,也怔怔地看着婉清这位一等郡主正在玩泥巴,一时忘了要去拖三少奶奶,只有容氏的脸刹白,脸色的血气像是一下子就抽干了似的,惊惧地看着婉清。

“啊,终于找到了。”婉清一手泥巴地挑着一个黑糊糊的小布包,高兴地站了起来:“老太君,咱们府里的坐堂大夫呢?请他过来验一验这包东西吧。”

容氏听了这话,整个身子都快软摊到地上去了,三少奶奶含泪看着婉清,小声道:“五弟妹,我…”

婉清摆了摆手,要她不要说话,老太君震惊地看着婉清手里的东西,不解地问:“你觉得,这盆花里有问题?”

婉清笑道:“一会子等大夫验过了,您就会明白的。”

一会子,坐堂大夫果然来了,很快就查出,那布包里包着一种顶极的麝香,怀孕三个月前的人,久闻之后,胎相就会不稳,长此下去,肯定会滑胎。

整个屋里的人全都震惊了,老太君不可置信地看着容氏,气得身子都在发抖,宁华也沉默了,容氏此人的心机太过深沉阴险,这样的人,不管是友是敌,同时生活在一个府里,就让人如有芒刺在背之感,比起婉清来,宁华更加不喜欢容氏,因为,婉清从来没有主动对她动过手,只是还击她。

三少奶奶气得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巴掌打在容氏脸上,骂道:“好狠毒的贱人。”

婉清在一旁淡淡地说道:“她谋划怕是有不少时日了,先是故意贤惠的让三爷多宠爱落雨,让落雨怀孕,然后,又挑唆得落雨对你起疑,不把怀孕之事告诉你,再将这盆埋了麝香的花盆送到落雨屋里,又挑得落雨顶撞你,激怒你罚落雨,再加上衣服里缝毒,这两件事一起,你与三爷的夫妻情也断了,而你这三少奶奶的位置,也保不住了,她又贤惠又大度,又深得府里的几位主子的欢心,下人们的爱戴,三嫂,你就等着下堂,被她替代了吧。”

第一百零三章

三少奶奶听了含泪向婉清一拜道:“今天若不是弟妹,我便要被这贱人污陷受辱,弟妹的恩情,嫂嫂我记在心里了。”

婉清扶起三少奶奶道:“三嫂不必多礼,我也只是希望府里头少些见不得人的脏事而已,我也与你同病相怜,没少受奸人陷害过。”

三少奶奶直起身来,双眼勇敢地直视着老太君:“老祖宗,您一直是孙儿媳最为尊重和恭敬的长辈,您在孙儿媳心里,就是最公直正义之人,孙儿媳自进门起,就是最听您的话了,可今儿这事,您心中明白,容氏做的这些事情,五弟妹能看出来,您比五弟妹更加精明睿智,更有经验,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其中绽?您不是最讲究正统嫡庶的么?为何会替这容氏做后盾,为虎作伥,帮她构陷孙儿媳?”

大太太在一旁听得大震,三少奶奶的但子也太大了些,竟然敢如此指责老太太,她是不想在这个府里混了么?

“老三家的,你混说些什么?”大太太沉声道。

三少奶奶不理睬大太太,只是直直地看着老太君,眼中怨愤之意强烈,老太君有些无措地回道:“你…胡说些什么,我哪里暗中帮她了,我也同你一样被她蒙敝了…”

“蒙敝了么?或许您不如五弟妹心思缜密,不能如此抽丝剥茧地分析出这个贱人的阴谋,但是,你能扪心自问,方才您就一点怀疑就没有么?何况,弟妹一再的出言提醒,挑出她话里的矛盾来,您不但不理会,还故意装作不知,只想借此惩罚儿媳就好,敢问老太君,孙儿媳究竟做了什么,让您如此不待见?”三少奶奶赤红着眼,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质问着老太君,与她平日的乖巧圆融判若两人。

“你…大胆,有你如此对长辈说话的么?老三家的,我姑且念你光才受了些委屈,气糊涂了,不与你计较,你下去吧,一会子老三回来,你还要贤惠些,安抚老三的心才是。”老太君被三少奶奶问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强自镇定地喝道。

三少奶奶冷笑一声道:“我为何要安抚他的心,我与他夫妻多年,虽未生子,但一直勤恳持家,用心服侍,可他对我如何?一个两个的人往屋里抬不说,还纵得这些小妾通房往我头上爬,何时当我是正室尊重过?我虽是女儿身,但也有一口血性在,再如此憋屈地过下去,不若不过就是,他若再不改,我便与他和离又如何?我娘家,也不是养不起我。”

三少奶奶此言一出,满屋震惊,以往大家都知道,三少奶奶一直苦心经营着,努力提高自己在侯府的地位,待人见面三分笑,遇事留三分,想着就是能在这个诺大的侯府能过得松活一些,没想到,她今天竟然如此大胆决绝,敢说出和离的话来。

婉清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着三少奶奶,今天的三少奶奶让她打心底里佩服和感动,古代女子地位低下,三少奶奶娘家势虽不弱,但比起侯府来,却是差了太多,女子一但和离,承受的不止是流言蜚语,更多的是娘家人的鄙视,亲族的嫌弃,不少被和离的女子从此青灯古佛,孤独终老,再想嫁人,几乎没有可能。

“老三家的,你魔症了么?”大太太忍不住喝斥道:“快向老太君陪礼,你是气疯了,再说胡话。”

三少奶奶冷冷地瞧了地上的容氏一眼道:“三爷不就是爱你贤惠温婉么?把你当成了掌中宝,心头肉,而你,是一进门,就在觊觎我这个正妻之位吧,好,今儿我就成全了你,成全了三爷,我走,我回娘家去,从此后,你与三爷琴瑟和鸣,夫妻恩爱吧,”

说罢,三少奶奶毅然转身就走,婉清被她的态度弄得莫明,一时还没有模清她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见老太君的脸色苍白如氏,整个人都有些颓然萎顿,眼见着三少奶奶离开的背影,她几次张嘴,又没说出话来,大太太起了身要去拦,却见三少爷自己外头突然冲了进来,一把抱住了三少奶奶,神情愧疚:“娘子,你…你这是作甚?好好儿的,说什么和离的话,她一个贱妾,如何与你相比?”

婉清听得嘴角微勾,原来,三少奶奶早就发觉了三少爷躲在门外偷听,所以故意说出那样决绝的气话来,就是想逼着三少爷下狠心把容氏休弃了吧,也是,以三少爷对容氏的宠爱,虽然她犯下大错,但肯定不过就是打个板子禁个足罢了,舍不得重罚的,以容氏深沉的心机,过不了多久,她定然又能得了三爷的心,那三少奶奶以后还得跟她斗,不若下一次猛药,一直次赶走容氏,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最终办法。

大老爷这一支原就不是嫡出,三少爷在侯府的地位并不高,而且,三少爷性子懒散,才华平庸,比起二少爷和四少爷来,逊色很多,三少奶奶嫁给他后,持家有道,又善于经营,让三少爷为府里理着庶务,这才地位有了些提升,他若没有三少奶奶的扶持,只会过得更让人瞧不起。

因此上,三少爷其实是很依赖三少奶奶的,男人嘛,小妾通房那都是用来玩的,正室才是他正真的妻,感不感情的还是两说,主要是,和离对三少爷一点好处也没有,还会影晌了名声,会让他在府里更加抬不起头来,何况,三少奶奶是自己要求和离,这宠妾灭欺的罪名,三少奶奶是肯定会给他安一个的,三少爷害怕啊。

没了容氏,最多再抬一个美人上来的就是的,男人要玩女人,机会多了去了。

三少爷把轻重拎得清楚得很,哪里容得三少奶奶真的回娘家去。

容氏在三少爷进门时,眼神就亮了起来,如今听了三少爷的一番知,顿时黯淡了下去,颤了声娇呼:“三爷…”

三少爷抬腿就是一脚踹了过去,骂道:“贱人,竟然下手害爷的子嗣,还污陷少奶奶,你是活腻歪了吧。”

三少奶奶见容氏被提得吐血,却面无表情的甩开了三少爷,仍是气呼呼的要往外冲,三少爷一急,大声道:“娘子,你消消气,这个贱人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容下她的,明儿就把她打出门去,让她父亲领了她回去便是。”

三少奶奶终于得了她想要的话,这才没有继续闹,但还是板着脸在哭,婉清见这戏也看得差不多要落幕了,笑着劝三少奶奶道:“三嫂,我瞧着三哥也是真心改过呢,你就别闹了,莫为了几个不相干的人伤了夫妻情份。”

三少奶奶这才转了脸,老太君和大太太几个也趁势好劝了她几句,算是给足了她面子,三少奶奶才不再闹了,当天,容氏就被三爷送出了府去。

婉清听坠儿说,容氏出门时,身上只穿了件葛布素衣,头上连根像样的簪子都没有,三少奶奶也算是做得绝了,几乎是让容氏净身出户的,婉清听了就笑了,三少奶奶最终还是报了当初的仇,容氏当初进府里,侯府下的聘礼犹比正室,绫罗绸段金玉首饰穿戴了一身,三少奶奶那个时候,怕就恨上了吧。

上官夜离听了容氏的事后,笑嘻嘻拉着婉清的手道:“娘子,我不会像三哥那样的。”

婉清白他了眼道:“你若敢给我弄小三小四回来寒碜我,我立马转身就走,才不会像三嫂那样,装模作样,只是吓吓三哥呢。”

上官夜离听了耍赖似的把头埋在她的肩容里,闷声只笑,温热的热气喷在婉清的肩颈处,又痒又麻,婉清扭了扭身子,想要推开他,小声嗔道:“笑什么,以为我说着玩儿呢?”

上官夜离发见婉清怕痒,故意又伸了舌头在她光洁的脖子轻添,婉清立即觉得身子一麻,伸了手就要去揪他的腰间软肉,上官夜离闷笑道:“娘子是在吃醋么?咱们院子里何时买了一大缸子陈醋进来了。”

“我才没有,你哪只眼睛见我吃醋了?”婉清气得就要推开他,不许收小三,与吃不吃醋没什么关心,是原则好不好。

“娘子,你吃醋吧,我喜欢。”上官夜离的声音有些沙哑,婉清温热娇柔的身子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蹭得他热血翻涌,若不是大白天的,他真想把她就地正法了就好。

两人正在屋里腻歪着,就听坠儿在外头高兴的喊道:“豆芽儿,你是豆芽儿?”

就听得豆芽儿冷硬又略事沙哑的声音传来:“你大呼小叫些什么?少奶奶呢?”

婉清听了就觉得好笑,豆芽儿还是一如既往的性子清冷古怪呢,明明那声音里就压抑着久别重逢的感动,却故意要装得酷酷的模样,真是像极了她的某个男主子。

“倒底是相公你调教出来的丫头,还真是一样的闷骚得紧。”婉清小声咕哝道。

上官夜离听得脸一红,羞窘的瞪婉清一眼才正色地说道:“是我让她回来的,虽然只是训练了几个月,但这几个月的效果应该不错,她觉得很用心,虽说不能武功上没多大的进益,但是,旁门左道的东西学了不少,以后那如容氏那样的屑小在娘子你身边,她一准就能查探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