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清丫头,你先回吧,哀家不想这事牵连到你头上去,免得无端生出麻烦来。”哀家感激的对婉清说道。

婉清从太后宫里退了出来,坐在马车上,豆芽儿道:“少奶奶心里可有怀疑的对像?”

“能在太后和贤妃宫里出入自如的,除了欧阳落衣还有谁?我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和上官子墨勾连在一起了,哼,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就能打掉我肚子里的孩子,亏得我根本就没有怀上,不然…”婉清一阵后怕,心也越发的凉的,有的人,不对他下狠手,他永远也不知道悔改,就算你对他再宽容,也没有用。

“就让太后娘娘去查吧,以太后的能力,肯定很容易就能查出来。”婉清冷冷地看着车窗外缓缓倒退的景物说道。

别人能借刀杀人,自己就不可以么?若是婉清对太后说实话,说那个人其实是要害自己的,且不说太后相不相信,就凭太后对欧阳落衣的疼爱和愧意,就算查出来了,保不齐也不会对欧阳落衣如何。

但如果是谋害皇家子嗣,又间接地伤害了太后与皇上的母子情份,她相信,太后肯定不会姑息欧阳落衣。

回到府里,婉清就让方妈妈对上官子墨送了信去,只说贤妃娘娘说的,欧阳落衣的婚事由她自己决定,只要欧阳落衣首肯,贤妃娘娘就不会阻扰这门亲事。

婉清回来刚坐好不久,就见房妈妈亲自过来了,婉清忙客气的请房妈妈入坐:“不坐了,奴婢来是向少奶奶贺喜的,奴婢听大姑奶奶说,少奶奶您怀了身子,老太君高兴得不行了,派了奴婢过来,送补品给您呢。”

消息传得还真快,婉清听了一脸诧异道:“呀,是大妹妹跟您说的么?她怕是弄错了呢,我没怀上啊,前儿个还请了太医来诊过脉,没有呢。”

房妈妈听得一脸失望:“没怀上吗?真可惜了,要不要再请太医来探探脉?老太君盼着世子爷有后,可是盼了好多年了。”

“不用了,真没有怀上,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向老祖宗解释吧。”婉清说着就起了身,欧阳落衣不就是想害死自己,她再嫁给上官夜离么?那就先给她找个好相公吧,看她嫁了人,还会老实一点不。

老太君听说婉清没有怀孕,也是一脸的失望,不过倒没有再对婉清冷言冷语,只是叹了口气道:“可惜了,离哥儿年纪也不小了,我就盼着他能早些有个后就好啊,不过,你们还年轻,总会怀上孩子的。”

婉清听了笑了笑道:“我和相公倒是不急呢,先前六弟去求我,说是他很喜欢落衣姑娘,让我到宫里去问太后娘娘,我没敢,就只问了贤妃娘娘的意思,听娘娘的口气,像是很赞成,他们两个都是老祖宗看着长大的,若是能成为一对,倒也不错呢,至少知根知底,又是亲上加亲,六弟早些成亲,他也能找些安定下来。不会再在外头顽闹了。”

老太君早就听上官子墨说过,他喜欢欧阳落衣了,听了这话倒有些高兴:“贤妃娘娘真的是真的赞成么?”

婉清便道:“老太君您和太后娘娘是姐妹,不若您去向太后娘娘提亲吧,墨哥儿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若是这会去了北疆,再立个功回来,也能配得上落衣表妹了,保不齐,太后娘娘就同意了呢?”

老太君听了没说什么,眼神复杂地看着婉清,婉清尴尬一笑道:“落衣姑娘早些嫁了,我和相公也能早些安心,我不也是不想夜长梦多么?”

这倒是句大实话,老太君听了便笑了笑道:“也得亏你对子墨有这个心了,我也老了,巴不得你们都能过得好就好。”

婉清走后,老太君就对房妈妈道:“你瞧她对以前那些事情究竟知道了多少?”

房妈妈叹了口气道:“应该是知道了一些吧,但应该还没查得出来,如今那块玉的秘密也还不知道,那王氏您还是要留着么?”

“都逼问了这么多年,还是没问出一点有用的东西来,不若把她杀了吧,总留着,就怕这个丫头眼光厉害,哪一天真查出些什么来了,以前做的那些事,就都被侯爷发现了,如今她已经教唆得离儿与我离了心,若侯爷再…”老太君有些颓丧地说道。

“当年主子您若对欧阳夫人好一点…”房妈妈眼眸无奈地说道。

“还说那些个有的没的做什么,当年她若是对侯爷一心一意,死心踏地,就应该把玉的秘密都说给侯爷听才是,不应该有所隐瞒,而且,皇上又逼得紧,我能不妥协么?我也是为了靖宁侯府着想啊,再说了,华妃也是我的侄女,又深得皇上圣宠,她也想要得到那块玉为寿王增加筹码,我能不帮么?别人当皇帝,总没有寿王当好,而且,那个贱人就算死了,侯爷也还有宁华,华爷也不会太过伤心,只是苦了离儿了。”

老太君幽幽地说道。

“那主子现在打算怎么办?少奶奶和世子爷已经对您产生怀疑了,只杀了王氏能成么?”房妈妈担忧地说道:“老奴瞧着侯爷对少奶奶这个儿媳妇很满意呢。”

“她不是要去北疆了么?她这一走,至少得一到两年才能回来,这么长的时间,什么事情都能完成了,”老太君胸有成竹地说道。

“其实,世子爷也是您的孙儿,他若真能得了那宝藏,不还是侯府自个的么?少奶奶就算再精明,她的心也是向着世子爷的,您又何必…”房妈妈听了又劝道。

“你当我不愿意么?我也巴不得上官家好呢,可是那个东西已经被皇上惦记上了,欧阳家就是前车之鉴,那不是好东西,那是催命符啊。而且,你没瞧见皇上对她并没有死心么?保不齐,她就是个大祸害。”老太君叹了口气,眼睛透过纱窗看着屋外开得灿烂娇艳的秋菊,那金黄的花蕊,在阳当的照身下,似乎披上了一层血色的残光。

房妈妈看老太君的眼眸里尽是阴戾之色,不由叹了口气,转了话题道:“您觉得欧阳表小姐,会同意嫁给六爷么?”

“自然不会,她的心性,比清丫头可卑劣得多,当年就算她自己不离开,我也会逼着她走,上官家可不需要心机这样深沉的儿媳妇,我瞧着,她喜欢离哥儿是假,只怕也是冲着那块玉来的,那东西毕竟原就是欧阳家的,她一门心思想振兴欧阳家族,只然会不遗余力想要把玉拿回去,好向皇上邀功讨赏呢。”老太君冷笑一声道。

“那六少爷不是会伤心么?奴才瞧着,他像是对表小姐是真喜欢呢。”房嬷嬷听得眉头一皱道。

“你放心吧,墨哥儿可比离儿有出息得多了,他除了贪玩一点,做事是很有分寸的,落衣那丫头想骗他…只怕难了。”

太后果然雷厉风行,很快就查出了在香里下药的宫女,但当她得知幕后指使时,太后又失望,又生气,把这事告诉了皇上,结果皇上却替欧阳落衣开脱道:“母亲,她是儿臣的外甥,她有什么立场下毒害儿臣的子嗣,只怕想害的不是几个妃子,更不是您,这事您就别再管了,随她去吧,妹妹如今也就她这点骨血在了,朕怎么也不忍心再…”

太后听了只得叹了一口气,警告皇帝道:“哀家只是没想到这孩子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心思越发的毒了,皇帝,皓儿那孩子,你得让他离这个丫头远着些,那孩子心思忠纯,莫让这丫头伤了他的心。”

发惩的日子终于到了,康王爷接替太子,十万大周军队的统帅,前方战事紧迫,康王爷帅大军先行一步,欧阳落衣因为挂了个副监军的名,跟随康王的大军一同启程离开了。

上官夜离是守卫龙景镇的都督,倒是迟了两天才动身。

而就在前两天,慕容凌云竟然闪电般与赵淑媛成了亲,拜完堂,就随同康王一起出征了。

上官夜离不许婉清参加慕容凌云的婚礼,让她呆在屋里不许出门,婉清也不愿意再往寿昌伯府去,只是有些惦记那个极其美艳的妇人,不知道她在寿昌伯府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临出征前,婉容意外的来了靖宁侯府,婉清迎到了二门,看婉容一身华服装扮精致雍容,举手投足间,气质高雅贵气,见了婉清也笑得端庄淡定,婉清见她气色不错,想来与寿昌伯还算是夫妻恩爱吧。

“二姐姐今儿怎么会到妹妹府里来?”婉清如今是越发的摸不透婉容的心思了,而且,也对她怀有深深的戒心。

“你不是要出远门了么?我这个做姐姐的,总要来送你一程才是,不然,人家会说咱们顾家姐妹之间如何凉薄呢。”婉容似笑非笑地说道。

婉清听了笑了笑,把她迎到屋里,让豆芽儿给她沏了茶,姐妹两对坐着:“多谢姐姐关心了,听说北疆有不少老参,妹妹若是在那边得了,就记得给姐姐带两枝回来,给姐姐补补身子也是好的。”

婉容听得怔了怔,眼神黯然地说道:“你我都是聪明人,我那天是病还是别的,你不是早就猜出来了么?妹妹又何必再来试探于我?”

婉清被她说穿了心思,有些尴尬,“姐姐你自己知道就好,我曾经也被人害得中过蛊毒,我不知道姐姐是如何得的,当时,我可是被华妃娘娘害的,那种痛,我受过,姐姐还是多加小心些才是。”

婉容听得苦笑,转了话头道:“我还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今儿来,是有件事请你和妹夫帮忙的。”

婉清就问:“什么事?”

“前夫人的表姐在我府里住了好些时日了,前些日子我没过门时,她就一直病着,就没回去,如今总算身子调养好一些,伯爷就打算送她回顺义,她是个孀居之人,没儿没女的,只身上路太过危险,所以,伯爷让我来求妹妹和妹夫,你们出发之人,能不能让她也跟着,顺路帮我们送她到顺义。”婉容端着茶,喝了一口,很平淡地说道。

顺义接近北疆,是大周的最北的北关小城,原来这个表姐是从顺义那边过来的么?

那样极美艳的一个女人,在寿昌伯府不清不楚的住了近半年,寿昌伯舍得送走?婉清不由好生佩服婉容,没想到她嫁过去不久,就把这个大麻烦给弄走了。

不过,多带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人上路,似乎也很不妥啊。

“怎么不让阿云多留两人再出发,好让他护着他表姨回家呢?”婉清也喝了口茶,很平静地说道。

“他那个人,你还不知道么?他与淑媛成亲完全是被逼无奈的,成亲那天晚上,就没回房,第二天,就跟着康王爷跑了,像是府里头有鬼在抓他似的,伯爷想要留他,也没捉得住人。”婉容的眼神里就带了丝暖昧的意味,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事我怕是不能做主,毕竟相公是公差,康王爷还留下了些锱重和粮草让相公随护呢,私带人上路,只怕是不妥,这事还得问过相公才行。”婉清笑得温婉,话也说得客客气气。

婉容听了也不气,似乎早就知道她会如此答复,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婉容就推说府里还有事,告辞走了。

晚上婉清正在给上官夜离做着一件狐皮袍子,那是他上回跟随皇上狩猎打回来的两只狐狸皮,他非要婉清自己做一件毛皮披风,婉清想着自己有羽绒衣,而他若是出门打仗,羽绒衣太过庸肿,不太方便,就把这皮子让方妈妈裁了,给他做一件皮夹袍子。

这两天紧赶慢赶,倒也只剩下绞边修角了,昏暗的羊角宫灯下,婉清的眼睛盯久了皮子,有些干涩,正要起身倒杯水喝,里屋后面的窗子突然就开了,一股冷嗖嗖的风直灌了进来,豆芽儿身子一闪,就冲到内堂里去,婉清也要跟着过去,方妈妈却死死地将她护在身后道:“豆芽儿过去就行了,少奶奶不要乱走,爷没有回来,不知那里出了什么事呢。”

刺客什么的,肯定不是,因为靖宁侯府的守备也是很严的,再加上,上官夜离在自己身边还是布得有暗卫的,再大本事的人,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能闯进靖宁侯府后院,杀到自己的卧室里来。

只听豆芽儿一阵抽气声,紧接着就听到上官夜离说道:“少奶奶呢,快快请来。”

婉清听了就冲到后堂里去,只见上官夜离一身上血,后里抱着一个白发苍苍的女人,后堂太黑,婉清看不清她的面容,忙道:“相公,快把她放到床上去。”

一时又吩咐坠儿去打水来,坠儿和方妈妈一看上官夜离是从后堂窗户里进来的,自然明白他不想惊动府里的其他人。忙一言不发的去打水,方妈妈就去寻药。

上官夜离小心的将那个女人放到床上,婉清看清楚时,不由倒抽一口凉气,那竟然是失踪多日的王妈妈,王妈妈此时已经奄奄一息,脸上泛着紫黑之气,人已经晕过去了。

“娘子,你可有法子给她解毒?”上官夜离急急地问道。

这一看,就是已经毒气攻心的人了,除非找到解药,不然,就算大罗神仙来,也难以解毒,而且,她身子看着实在太弱,气息已经微弱,婉清所知的那些灌肠解毒的法子,对她根本就不能用,也没有用。

“相公,你还是节哀吧。”婉清走过去,探了探王妈妈的手,感觉她手冰凉得很,脉搏都很微弱了。

上官夜离听得俊目泛泪,哽声道:“都怪我,去晚了一步,还是让她遭了毒手…”

“前次不是说,早就派人看着了么?怎么又…”婉清也有些气绥,王妈妈可是知道很多过去的内情的,而且,是个难得的证人啊。

“都怪我,这阵子帮康王整顿着后勤部队,疏忽了,原以为,她…她还会留着妈妈的,今儿若不是我突然觉得不对劲,特意去看望妈妈,只怕连这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上官夜离低低啜泣了起来。

婉清知道他心里很不好受,王妈妈是欧阳夫人的贴身丫环,关于欧阳夫人的很多秘密,如今怕也只有王妈妈知道了,而上官夜离虽然从来不说,但婉清知道,他对从未谋面的欧阳夫人怀着深深的感情的。

没有孩子不爱自己的母亲的,尤其是从小被继母凌虐过的人,对生母的感情就越发的深厚,就算从来没有见过面,欧阳夫人在上官夜离的心里,也如一个圣洁的神灵一般的存在。

“相公,不怪你的,只怪那个杀她的人,心肠太狠毒了,风烛残年的老人了,也不肯放过她。”婉清抚着上官夜离的额头,柔声劝道。

“娘子,是我没用…”上官夜离紧握着王妈妈的手,哽咽着说道。

“莫要再自责的,你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王妈妈在上官夜离的心里,应该也像亲人一样吧,所以,他才会如此自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是我太过自私了,就想要通过她,当面揪出那幕后之人,是我害了她,我应该早就把她救出来的。”上官夜离痛苦地看着王妈妈,两行清泪滴落在王妈妈的脸上,王妈妈的眼皮动了动。

“咦,妈妈好像醒了。”婉清惊呼道。

“嬷嬷,你醒醒,醒醒啊,我是少爷啊。”上官夜离高兴的擦着王妈妈脸上的血水,大声唤道。

王妈妈虚弱的睁开了眼睛,混浊的眸子在看到上官夜离时,骤然变亮,猛地张口,一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是一口黑血吐了出来,一旁的豆芽儿忙拿了巾子帮她擦干,上官夜离忙在她身上几处大穴上点了几下。

王妈妈拼命的抬了抬手,明明只有半尺不到的距离,她的手却怎么也触摸不到上官夜离的脸庞,上官夜离心疼的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英俊的脸颊上,颤声道:“王嬷嬷…”

“少…少爷!”王妈妈眼解流出两行清泪,眼里却是含了笑:“长大…了啊!”

上官夜离哽咽着点头,含泪笑道:“你别说话,我这就去请太医来给你医治。”

王妈妈艰难地摇了摇头,开口道:“玉…玉呢,小姐说…玉要用…用…”突然,她的身子往上一挺,喉头一动,口中黑血汩汩流出,王妈妈的眼睛骤然睁得老大,焦急万分的想要说话,但嘴巴张开,却半晌也吐不过个字来。

上官夜离看得错手无措,忙将她抚起一些,托住她的上半向,她才接着道:“玉…要用…光…光”结果,话还没说完,头一歪,就没了气,那双混浊的大眼死死地睁着,目光不甘又焦急,还有一丝的怨恨和无奈。

婉清看得心酸不已,好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人,被关了十几年,却始终不肯屈服,怕是到了最后,也没有把秘密透露给他人吧,可怜最后见了小主人一面,想要把藏了多年的秘密说出来,却是连最后几个字,也无力倾中中吐,带着终身的遗憾离开了这个让她受苦受难的人世间。

第一百零八章

上官夜离抱着王妈妈的尸体直接去了寿安堂,寿安堂外头,守园的婆子看到世子爷满脸是血的抱着个死人来了,吓得立即进院子报信,房妈妈很快就带了人过来,拦住上官夜离:“世子爷,您这是…”房妈妈看着上官夜离怀里抱着的人,心中大震,但外表仍然镇定地问道。

上官夜离浑身散发着悲伤凌厉地气息,一言不发地抱着王妈妈直接往里闯。

房妈妈在侯府里地位尊崇,就算是侯爷对她也是很礼遇,平日间,上官夜离和婉清等小辈对她也很是客气,但现在上官夜离一双眸子里满含杀气,房妈妈被他的气势震慑,忍不住就退了一步,但她很快又拦在了前面:“世子爷,老太君已经歇下了,您有什么事,明儿再来吧。”

上官夜离抬起一脚,便踹向房妈妈的肚子,房妈妈一声惨叫倒在地上,她身边跟着的婆子一个个都退了开来,谁也没有胆子再拦盛怒下的世子爷。

老太君屋里的灯已经亮了,上官夜离抱着王妈妈直闯进穿堂前,门关得紧紧的,上官夜离一脚踹开了老太君的大门,老太君屋里的丫头们都吓得战战兢兢,缩在一旁不敢作声,老太君穿好衣服从里屋出来时,就看到上官夜离将王妈妈的尸体放在正堂的八仙桌上。

老太君眼神变了几变,喝问上官夜离:“老五,你这是做什么?你可知,这是大不孝?”

上官夜离冷冷地看着老太君,指着桌上的王妈妈道:“她是谁?你肯定认识吧。”

老太君气得脸色苍白,根本不看王妈妈的尸体,“你这是来质问我的吗?这是一个晚辈对长辈应有的态度吗?上官家怎么出了你这样的逆子?侯爷呢,看看他养的什么儿子。”

“一直以来,我就是太过孝顺了,才任由别人肆意妄为,如果我早一点行动,王妈妈也不会死了。”上官夜离冷冷地回道。

“你竟然为了一个奴才对祖母如此不敬,就不怕我开祠堂,治你一个不孝之罪吗?就不怕御使对你口诛笔伐吗?我已经是成了亲的人了,做事如此冲动不计后果,靖宁侯府如何能交到你的手上?”老太君沉痛的指着上官夜离道。

正说话间,侯爷从外面大步走进来,他脸色阴沉地对上官夜离道:“离儿,你怎么到老太君屋里闹起来了。”

上官夜离冷冷道:“桌上那个人,父侯你也应该认得吧,她被人毒死了,儿子晚去了一步,没来得及救人。”

侯爷这才看到桌上王妈妈的尸体,他震了震,骤然转过头来,眸光凌厉地看向老太君:“母亲!”

老太君目光缩了缩,但很快就强硬地说道:“一个奴才而已,她死了与我何干,夜离这是胡搅蛮缠,胡作非为,侯爷也要同他一样不考,质问我吗?”

上官夜离痛心而又失望地看了老太君一眼,拉起婉清,一言不发地大步离开。

侯爷的声音冰冷得不含半点感情,“是,母亲说得不错,我和离儿都是你的晚辈,我们都应该孝敬你,不管你做了什么,做儿子孙子的,都不能指责你,这个奴才是什么人,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说罢,侯爷昴头离开了。

王妈妈的尸体摆放在老太君的正堂里,一身眼睛睁得老大,死不冥目,老太君屋里的丫环吓得瑟瑟发抖,老太君等侯爷几个一出去,身子一软,就往地上摊了下去,受了伤的房妈妈这时才走了进来,忙吩咐人把王妈妈的尸体抬出去。

老太君被人扶起时,呼吸很是急促,连气都喘不过来,人还没到床上,就晕了过去。

第二天,老太君屋里就传出消息,说是老太君前天晚上受了风寒病倒了,没有一个人谈起上官夜离抱着奴婢尸体夜闯寿守堂的事,像是昨天那场风波没有发生过一样,而老太君自己醒来后,也只说自己是受了风寒,病倒了。

上官夜离用一种很简单很粗暴,但又行之有效的方法,暂时震慑了老太君,并让侯爷看清了老太君的真面目,而老太君再强势,也不敢同时与儿子和孙子作对。毕竟是她的亲骨肉,她已经失去了上官夜离和侯爷的敬重,伤了祖孙和母子的情份,再用礼法和家法来惩治上官夜离,只会让侯爷对她更加寒心,而且,这件事她也不敢张扬,真要深挖下去,她曾经做过的很多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就会暴露出来,她在府里的地位就更加岌岌可危。

但这事明面上没人说,私底下当然还是有人知道的,宁华知道后,反而一改以前的清冷孤傲,对老太君一反常态的殷勤孝顺了起来,每天在老太君屋里端茶递水,服侍周到体贴,将一个孝顺儿媳的形像发挥到淋漓尽致。

婉清那天晚上在老太君屋里没说一句话,上官夜离没有给老太君行礼,她也没有,从进屋里,她就只是冷冷地看着。

第二天,她还是和三少奶奶几个一起去看望了老太君,明面上还是对老太君恭敬有礼,不把话柄给别人说。

上官子墨这两天常往外面跑,却并没有拿上官夜离夜闯老太君屋里一事闹,反而安静得很,装作好像不知道这件事一般。

婉清这一次准备带方妈妈,坠儿和豆芽儿,金菊麦冬几个一同去北疆,老太太送的那两个人,她并没有带上,碧草有了身子,不好长途奔波,但把她放在侯府里头,又不放心,自己一个正经少奶奶还三不五时地被人下阴绊子,碧草是自己的心腹丫头,自己不在,那些个恨自己的人,还不把她生吞活剥了去?

碧草虽然与平安成了亲,但两人却分房而睡的,夫妻身份只是做给外头人看的,婉清跟前的几个人心里都明白,平安心里不痛快,碧草的心思也不在平安身上,只不过是为了给孩子一个正经的出身罢了,虽然这个出身不怎么好,但总比生下来,就被人骂没爹的野种好吧。

所以,把碧草交托给平安,婉清也不是很放心,自己一去就会是一年半载,等到回来,碧草就该生了,她才十五岁,这个年纪生孩子风险极大,婉清实在是怕…自己回来后再也看不见碧草了。

她正心忧难受时,平安来了,婉清诧异地让他进来:“你今儿怎么没去给爷跑腿儿?”

临近出征,上官夜离也是忙得不可开交,粮草锱重虽然早就拨下来了,但是真要领取而且装车打包上路,手续却是繁杂得很,平安最近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婉清也难得见着他一面。

“奴才心里着急,来求少奶奶帮忙的。”平安给婉清打了个千儿,眉宇间夹杂着忧色。

婉清心中暗忖,只怕是为了碧草来的,平安娶碧草不过是听从上官夜离的命令罢了,对碧草的好,不过也是给这个少奶奶面子罢了。

“你是爷跟前得用的人,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婉清微笑着对平安说道。

“求少奶奶劝劝碧草吧,奴才实在是劝不住,她非要跟少奶奶您一起去北面儿,这天高路远的,她身子又重了,经不起那颠啊。”平安苦恼地说道。

婉清听得诧异,碧草这几天很安静,并没有跟自己提过,也要一起去北面的话啊?

“我也正为这事心焦呢,她若不是有了身子,我定是要把她带过去的,可是,留在府里头,我又怕…没有照顾她,你也知道,碧草的娘家人并没跟着我过来,我这一走,顾家带来的人就差不多都跟着我走了…”婉清也很为难地说道。

“奴才留下来照顾她,这两天奴才想了很多,爷跟前的人也不止奴才一个,平宁平和两个都很机灵,爷一样可以倚重他们,奴才是府里的家生子,有奴才在,总可以为她挡着点。”平安急切地看着婉清说道。

婉清听得震住,这一次上官夜离是要去当一方重镇的都督,像平安这样的长随小厮,跟着主子进了军队里头,他也就同样入了伍,是很容易在军队里混出一点功劳出来的,平安也是练过几年武的,若是这一次能够立功,保不齐,就能脱了奴籍,他就得快的话,还能混个小品级的官儿当当的,人说宰相门人七品官,就是这么个意思,平安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正是血气方刚,成就事业的时候,他竟然肯为了碧草放弃如此光明的前程?

“可是平安,这样你很吃亏啊。”婉清提醒道,她可不想平安为了这个将来埋怨碧草。

“少奶奶,奴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既然娶了她过门,奴才就要担起这份责任来,她肚里的孩子…将来还是要叫奴才一声爹的,奴才不想让自己后悔,求少奶奶成全。”平安一脸认真的对婉清说道。

婉清看着眼前还略显青涩的清秀少年,一双黑亮的眸子清澈而坚定,如果平安是喜欢碧草的,那这个牺牲婉清觉得值,可是,这么久以来,她总感觉平安对碧草只是敬重,并没有男女之情似的,尤其是在得知碧草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之后…

“平安啊,你还是跟着爷去北面吧,碧草我会想法子安置妥当的。”婉清犹豫了一会子,还是下定决心说道。

平安一听就急得跪了下来:“少奶奶,奴才知道你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安置碧草,求您就答应了奴才吧。”

“少奶奶,您不能答应他。”婉清看平安一脸的坚毅,正要答应,就见碧草挺着肚子从外面进来,正要下跪,婉清忙亲自去扶住她:“平安说你也要跟着去北面,那可不行,难得他肯留下来照顾你…”

“少奶奶,他的心意我领了,可是,奴婢不想耽误了他的前程。”碧草说着转过身去,伸手扶平安起来:“这些日子你对我的好,我都看到了,平安,谢谢你,可是,我不能拖累你,平安,这是一次好机会,以你的能力,你一定能建功立业,你听我的,你自跟着爷去好好办差,我跟着少奶奶上路,反正留在府里头也不知道能不能安生,还不如痛痛快快地跟着少奶奶,生死由命,我若杠得过去,就杠过去,杠不过去,死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也省得你们去了北面也还总牵挂着我。”

碧草说得很平静,也很坚决,平安听了忙道:“那如何使得,爷和少奶奶这回可不是也去游山玩水,是要出征,你若在路上有个什么,总不能让大队人马全都来等你吧,碧草,你不用多说了,我留下来照顾你,等你生了,我再到爷跟前去就是。”

婉清觉得这样最好,正要说话,碧草眼泪就出来了,坚持着就要跪下:“少奶奶,奴婢已经耽误他了,若不是为了给奴婢遮丑,他早就可以娶个称心如意的人了,奴婢不能再耽误他,此去北疆,几千里路,他一个人去…哪里能行,少奶奶,若是奴婢在路上出了问题,您就把奴婢扔在哪个庄子上都行,奴婢不想呆在府里头。”

婉清听得心里一酸,突然就明白了碧草的心意,她不愿意拖累平安,更不愿意在府里遭人白眼和欺负,宁愿意跟冒险跟着自己,就算死,也死得坦然。

“好吧,我答应你,一会子让爷找个好的大夫随军去…”婉清扶起碧草,一时又想起府里的金嬷嬷来,以前就听说金嬷嬷是懂接生的,不如也把金嬷嬷带过去。

如此一想,她便把方妈妈叫了来,让她拿着自己的名贴到顾家去找顾大奶奶,好在前几天,她就让上官夜离找过康王爷,给顾大少爷在工部安了个实职,官位虽不大,但朝里还有顾大老爷和顾二老爷罩着,应该能过得去。

终于要出发了,太子殿下亲自来给上官夜离送行,婉清郁心悠坐在马车里并没有下去,她们是随军的家眷,不太方便见外男。

太子对上官夜离还是很重视的,光看他把大周全军的军粮交到他这个第一回上战场的臣子手里就可见一斑,粮草可是关系着大军的命脉的,前方将军再勇猛无敌,没有很好的后勤补给,也维持不下去。

婉清在车上听见太子在鼓舞士气,不得不说,太子是久经沙场的统率,他只是很简单的一席话,就激励得军士们斗志昴扬,耳边传来将士军气吞山河边的口号。

送军仪式完后,听到前面军士开拔的声音,婉清窝在车里头,打算再睡一觉,早上起得太早了,她有些昏昏沉沉。

但等了好一会子,却不见马车开动,郁心悠就无聊的掀开车帘子往外看,刚把帘子一开,她就立即缩回了手,好像被针扎到了一样:“太子殿下过来了。”

婉清没听清楚,正要也掀帘子看时,就听得车外太子醇厚而低沉的声音;“北疆苦寒,夫人一路好走。”

婉清听得有些犹豫,他是太子,又是特地来为自己送行的,且这句话也是再平常和礼貌不过的,难道自己就在车上这样与他应答么?

郁心悠见了就对她使了个眼色,自己却往车里头靠了靠。

婉清明白,郁心悠只是侯爷的小妾,以她的身份是没有资格见太子的,也肯不能随便见外男,不然,回到府里头,那唾沫水能掩死她。

婉清便在车上应道:“多谢太子殿下。”

太子在外面听了就有些发怔,特地来送她,这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她却坐在马车里不肯出来,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素来冷峻沉稳的他,竟然感觉心中有些酸涩,唇角勾起一抹淡笑,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来,伸手越过那块车帘子,缓缓递了过去。

婉清半晌也没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没听到太子再说话,就感觉气氛有些压抑,不经意看到一只白晰修长的手透过帘子伸了进来,修剪得干净的指尖上,轻轻捏着一个淡紫色的布包,“这个送给你,你以后会用得到。”

婉清忙跪着接过了,也不敢就看,恭敬的回道:“多谢太子殿下。”

“你不看看是什么么?”太子的声音有些愉悦,带着一丝轻快的得意。

婉清将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个光鉴照人的木盒子,只看那木质上的光滑度,就知这个盒子平日里怕是被人常摸过的。

婉清抽开盒子上的小抽屉,第一格里面,竟然是一块古朴无华的铁牌,婉清拿在手里一看,顿时惊得丰唇微张,郁心悠一直不敢抬头,但她听力极好,感觉也婉清的气息有些急促,不由微抬了眼眸,一真的之下,也是怔住了。

“这个东西你收好,不到紧急关头,你不要拿出来,这是本殿的随身暗卫,你有了这个,可以随时调动。”太子在马车外低低地说道,声音舒缓平静,还透着一丝亲切,一如关爱妹妹的大哥哥。

婉清有些惶恐,不知自己该不该接,太子的贴身暗卫,应该是属于他自己的力量,他…竟然调过来,护卫她…

小小的铁令,不过方寸大小,托在婉清手上,却让她有重逾千钧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