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屋外的丫头见薛丹臣阴沉着脸,薛子桢也不吭声,气氛太过沉闷,自然也不敢高声,倒是陈云秀看出了薛子桢似是有心思的样子,只是当着薛丹臣也不好点破。

待到薛丹臣走后,陈云秀才拉着薛子桢的手道:“桢姐儿有心事,但又不像是为了被人暗算的事,到底为了什么,你和姨外祖母说说。”

薛子桢没想到陈云秀眼光如此之利,又一想姨外祖母活了这么大岁数,经历了这么多事,若是能得她一言半语的指点也是极好的,遂遣退了丫头,遮遮掩掩把与霍灵璧妾有情,郎无意的事说了。

她本就到了成亲的年纪,说起这事也没觉得不好意思,陈云秀大起大落一辈子,酸甜苦辣都尝过,自然也不觉得薛子桢这么想就有违什么闺训,毕竟她也是为了爱情敢于私奔的人!

陈云秀笑道:“我年轻时候与你差不多,是家里的长女,又没有兄弟,家里家外都是我撑着,总觉得自己很厉害,什么男人也看不上眼,当初刚认识益哥儿的祖父时,我很讨厌他!觉得他就是个酸书生,除了一张嘴就什么也没有,益哥儿他祖父也嫌弃我太过精明能干,没有一点闺阁女子的温柔娴淑,我们呀,是两看相厌!可后来慢慢相处久了,我又觉得他人品方正,沉稳可靠,他也觉得我并不是那种张扬跋扈的大小姐,慢慢的越来越了解对方,就越走越近,后来我跟着他私奔,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但我一点也不后悔!有些人,一辈子只能遇上一次,错过了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他如今不喜欢你,那是因为他还不了解你,也是因为你们俩都太过于骄傲,还没学会低头罢了,你若是因这小小的挫折就生了后退之心,哪怕将来做了一品诰命夫人,只怕也要天天懊恼,天天想着,倘若我嫁给了他,又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薛子桢若有所思:“姨外祖母的意思是让我主动去霍家提亲吗?”

陈云秀无奈笑道:“真是个傻丫头,你再怎么喜欢他,毕竟是女孩子,还是要庄重些!虽不能主动提亲,但素日最好能多见几次,让他也知道咱们桢姐儿是多么的聪慧!都说日久生情,这话一点也没错!”

薛子桢低头道:“他就是嫌我太聪明,太有心计了!他压根看不起我,那眼神总像是看着一个蛇蝎女子似的,我可不想让他觉得我非他不可,反倒被他嘲笑!”

陈云秀笑道:“理儿倒是这么个理儿,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以你的终身幸福为重,倘若不能两全其美,那倒不如挥剑斩情根,早些断了这些念想,凭你的才貌,还怕找不到一个对你关怀备至的如意郎君?”

薛子桢抿嘴一笑:“纵然千好万好,到底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啊。”

陈云秀笑起来:“你这个孩子,道理全在你那边,我是说不过你!”

与历经沧桑的姨外祖母讨论这个话题,薛子桢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觉得受益匪浅,仔细想想,她与霍灵璧的确是了解彼此太少了,两人之间还有那么一个误会,难道霍灵璧讨厌自己!

不过,这也不代表着薛子桢会没皮没脸的继续贴上去,这点自尊她还是有的。

不过,早晚一天,她要霍灵璧心甘情愿的登门求亲!

再说另一边,上林苑中,随着赵皇后把象征花王身份的牡丹花赐给了程绿汀,这场为期三天的百花会也要结束了,程绿汀的一幅青山绿水图,将这上林苑的景致画了个七七八八,合情合景,笔法又细腻,几乎在座的夫人都给她投了牡丹花,因此得以夺魁。

陆如英回来后叽叽喳喳的与薛丹臣说哪位姑娘演得好,哪位姑娘太过于紧张所以发挥失常,薛丹臣一直听着,最后才问她:“在上林苑,可有谁与桢姐儿不对付吗?”

陆如英还真没注意!

倒不是她粗心,只因每次夫人们和小姐们的活动地点都不一样,就是前日薛子桢到了御前,她要是不听人说,也是一点不知道的。

薛丹臣看她冥思苦想,也替她怪难受的,赶忙道:“这几天你也累了,还是赶紧去休息吧,横竖桢姐儿的事有我呢。”

陆如英一听这话也是,顿时也不想了,见薛子桢没事,就高高兴兴去休息了。

与此同时,赵皇后也在宫里命人查这件事,无缘无故的,薛子桢脸上的红漆是哪儿来的?总要找出一个人来,也算是给薛子桢一个交代了。

惠安公主怀疑是惠嘉公主,但想起惠嘉公主听说薛子桢不来时脸上的惊讶之色,倒也不确定,这件事查来查去没个结果,估计也只能让薛子桢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赵皇后心中愧疚,存了补偿薛子桢的心思,遂向顺昌帝询问薛子桢的婚事该怎么办:“这孩子过了年就要及笄了,皇上也该趁早打算才是。”

顺昌帝道:“你不问惠嘉,反倒问起了她。”

赵皇后冷冷道:“臣妾就是想问,公主也未必领情!这几日我也相中了不少人家,偏她一颗心都在庄之嘉身上,哪还会把别人放在眼里?人家庄家又偏偏不肯应这门亲事,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皇上也懂,何苦把这事闹大了,到时候连庄淑妃也要不高兴?公主反倒说臣妾不为她尽心尽力,事已至此,臣妾也无话可说了。”

顺昌帝笑道:“瞧你,朕不过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就急了?”他沉吟片刻,道:“倘若朕下旨赐婚,庄家也不敢抗旨的。”

赵皇后道:“这话说起来也容易,但公主嫁过去这日子怎么过呢?夫君不喜,公婆不爱,皇上能为她撑一辈子腰不成?庄家也是,又只有庄之嘉这一个儿子,庄家的前程都指着他呢,如今被皇上一句话就断送了,他们能不心存怨恨?又怎么会善待公主?这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可别结成了仇!”

顺昌帝怔愣片刻,疲倦的揉了揉眉心,叹气道:“那就给惠嘉另选一门亲事吧,淑妃也与朕说了,庄之嘉心心念念想娶薛子桢,求朕做媒呢,谁知今日太子也说要为太子妃的弟弟保媒,也是说了薛子桢,薛子桢可是不愁嫁的!”

赵皇后惊讶道:“原来庄夫人也相中了桢姐儿!这也在意料之中,桢姐儿那样的容貌品行,谁不喜欢呢?只是皇上有什么别的主意没有?”

顺昌帝与赵皇后倒没有什么要掖着藏着的,直言不讳道:“朕想把她许给齐王!”

第四十三章 久别重逢

更新时间2015-3-30 19:53:00 字数:2356

赵皇后愣住了,好一会才开口道:“齐王?是他求的吗?”

顺昌帝道:“齐王是三皇兄唯一的子嗣了,别管好不好,总不能看着他这么胡闹胡闹的下去,正是因为薛子桢知书达理,有她在旁边规劝着,齐王也能懂事不少,到时候好好地过日子,朕也算对得起三皇兄了。”

赵皇后道:“好姑娘多得是,可若是点了桢姐儿,只怕薛大人不会同意。”

顺昌帝一扬眉:“朕亲自下旨赐婚,难不成他还想抗旨不遵?”

赵皇后苦笑:“若是旁人,说不定欢欢喜喜的接了圣旨叩谢天恩,但桢姐儿是薛大人的独女,他们夫妻两个爱若珍宝,除非桢姐儿相中了齐王,不然这门婚事成不成还真是玄!”

顺昌帝道:“朕亲自与薛丹臣说,他未必不肯!”

赵皇后自然不希望薛子桢嫁给齐王,又怕顺昌帝一开口说了,万一薛丹臣一口回绝,反倒没了转圜的余地,遂笑道:“既如此,皇上不如把这事交给我,我先探探薛夫人的口风,倘若愿意,皇上再名正言顺的下旨赐婚,倘若人家早就有了其他的想法,皇上也不好强人所难吧。”

顺昌帝叹道:“一家有女百家求,董家和庄家都要上门提亲,说出去是光彩的事,可这个女婿该怎么选,薛丹臣也有的头疼呢。”

此时的薛家却是一片喧阗热闹,原因是薛子桢的外祖父外祖母从金华赶了过来,带了不少箱笼并十几个随从,来来回回的搬东西,别提多热闹了。

陆馆主是土生土长的金华人,打小父母双亡,跟着几个堂伯堂叔学了些拳脚功夫,刚开始做镖师,后来积攒了一些家底,便开了一家武馆,收了些弟子培养,或是镖局临时需要增派人手,或是大户人家需要护院,都来找他,时间长了,他在金华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他二十二岁的时候娶了陈氏,成了陈老爷颇为倚重的女婿,后来陈夫人和陈老爷相继去世,陈家的财产就被陆馆主接手打理了。

他们夫妻俩子女运不旺,成亲三四年才得了陆如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爱若珍宝,养成了她天真单纯的性子,那时候薛家与陆家只有一墙之隔,薛丹臣与陆如英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两家来往频繁,关系密切,以至于后来薛丹臣求娶陆如英,大家都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事。

后来陆如英跟着薛丹臣来到京城定居,陆馆主和陈氏夫妻无人奉养,薛丹臣便说接他们来京城,他们却觉得故土难离,舍不得离开家乡,就依旧守在金华,直到今年听说陈云秀和李益在京中,陆如英写信又再三央求他们过来,这才松口说来京城安度晚年。

既是安度晚年,只怕就不回去了,因此来之前二人把家产送的送,卖的卖,连武馆也交给了陆馆主的大徒弟打理,倒是耽搁了不少时日,如今过了端午节才到。

陆馆主快六十的人了,满头华发,紫棠脸,身材魁梧,看上去很是英武,陈氏却与之截然相反,娇小柔弱,虽然上了年纪,但还是一头乌发,看上去顶多五十出头罢了。

上了年纪的人所渴望的日子无非是儿孙绕膝,因此两人对数年不见的女儿女婿并外孙女十分想念,二人在垂花门处下了马车,薛家一家三口正等着呢,一见了面,陆如英便冲上去抱着父母大哭起来,陈氏也是拍着女儿的肩膀,哽咽不住。

薛子桢只是抿着嘴笑,站在一旁看着,这才注意到马车上又下来一个人,却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少女,穿着一袭粉红色绣海棠花的襦裙,形容秀丽,神情温婉,带着一丝陌生和疏离打量着四周。

许是注意到薛子桢在看她,她微微一笑,朝着薛子桢行礼,薛子桢也还了礼,礼貌的笑笑,这才上前扶住了陆如英:“以后天天都能在一处了,是件高兴的事啊,母亲快别哭了,外祖父外祖母一路舟车劳顿,肯定是累了,咱们还是进去坐下说话吧。”

陆馆主原本也红了眼圈,闻言咳了一声,道:“桢姐儿说的是,英儿也别哭了,扶着你娘,咱们进去说话。”

陆如英这才渐渐止住了哭,却还是抽抽噎噎,紧紧抱着陈氏的胳膊不愿意松开,陈氏虽然伤心,到底比陆如英沉稳些,擦了擦眼泪,爱怜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好像她还是一个小孩子似的。

等看到薛子桢,陈氏又忍不住笑起来,也摸了摸她的头:“桢姐儿都长这么高了。”

薛子桢扶住了她:“外祖母,咱们有八九年没见了,我当然长高了,可外祖母还是跟以前一样年轻漂亮!”

陈氏呵呵笑起来:“都是黄土埋了半截身子的人了,还说什么漂亮不漂亮,你这个小丫头,就是会哄人!”

看着出落得花骨朵一般的薛子桢,陈氏这才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道:“瑜儿,你过来,见过你妹妹。”

刚才被薛子桢打量的少女上前微微一笑,道:“妹妹好,我叫秦子瑜!”

陈氏对薛丹臣和陆如英解释道:“这是老秦的小孙女,前几年老秦去了,我见这孩子无父无母怪可怜的,就接到身边作伴,这次也一起把她带了来。”

老秦原是酒楼里的大厨,有一手好厨艺,也是陆家的邻居,薛丹臣也是认得的,遂笑道:“原来是秦叔的孙女,既如此,只管在家里住下就是,桢姐儿也多了个伴儿了。”说着又招呼大家进花厅说话。

秦子瑜看上去年纪不大,却很有眼色,见薛子桢扶着陈氏,就识趣的没上前,只跟在后头走。

陈云秀和李益一直在花厅等候,没出去迎接,也是怕打扰了他们一家人团聚,等到陈氏进了花厅,看到站在面前的老妇人,先是一愣,继而大哭起来:“姐姐!”

陈云秀历尽沧桑,早就衰老不堪,自然比不得精心保养的陈氏,她见妹妹抱着她痛哭,也只是笑了笑,道:“都是做外祖母的人了,仔细叫人笑话,快别哭了!”

陈氏打小就被长姐约束,总觉得长姐无所不能,后来听闻长姐与人私奔,真如晴天霹雳一般,打那以后,两个人几乎没见过面,如今分离数十年再次重逢,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

姐妹俩痛痛快快哭了一场,被陆如英和薛子桢扶着劝着,这才坐下好好说话。

陈氏声音都哑了,还带着几丝哭腔:“我一接到英儿的信,还以为她是故意哄我呢,姐姐好狠的心!这几十年连家也不肯回!”

陈云秀苦笑道:“即便我想回家,家里又哪里有我的容身之处?这些话切莫再提了,如今咱们姐妹能重逢,已经是一番造化了。”

第四十四章 客人

更新时间2015-3-31 16:36:51 字数:2351

陈氏连连点头,又看向了李益:“这就是益哥儿?”

李益赶忙跪下磕头请安:“李益见过姨祖父、姨祖母!”

陈氏破涕为笑:“真是个好孩子,快起来给我瞧瞧!”

她见李益形容俊朗,挺拔如松,自然万分喜爱,又想起以前见过的李益的父亲李杉,那时候李杉也是李益这般年纪,如今一眨眼的功夫,李杉英年早逝,李益却这么大了,真是不能不感慨时光飞逝。

待到大家哭也哭够了,便有说不完的话,陆馆主笑起来声若惊雷,拍着薛丹臣的肩膀笑道:“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有本事,年纪轻轻就做了尚书了!”

陆馆主手劲大,把薛丹臣拍的身形一歪,他面色一僵,赶忙稳住了,还要陪着笑脸讨好岳父:“这都是岳父教导的好!”

陆馆主对女婿的有意讨好自然是满意的,不过他也不会像陈氏那样连琐事都要事无巨细的问一遍,因此只拉着女婿问外孙女的婚事有没有定下来。

一提到薛子桢的婚事,陈氏也不和陈云秀叙旧了,赶忙道:“桢姐儿也不小了,这事是该早点考虑了。”

薛丹臣笑道:“如今来提亲的也不少,只是不知道该选谁罢了,幸而岳父岳母来了,也能帮着瞧一瞧。”

陈氏满意笑道:“别的事做不成,相看相看外孙女婿倒是可以的。”

薛子桢只静静坐在一旁,也不插嘴,倒是知道她心思的陈云秀多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喜欢霍灵璧,可偏偏来提亲的人里没有霍灵璧!也难怪薛子桢不觉得高兴呢。

陆如英早就给陆馆主和陈氏准备了院子,倒是不知道秦子瑜也同行,一时间也没个准备,薛子桢便道:“不如请秦姐姐与我住在一处吧,左右西厢房也空着。”

陆如英头大如斗,又腻在母亲怀里不肯起身,一听她这么说便道:“那桢姐儿就去办这事吧。”

薛子桢笑笑,起身去吩咐管事娘子开库房取东西布置屋子,陈氏见她如此熟练,便知道不是第一次,遂拍了一下陆如英,嗔道:“你这也没个做娘的样儿!”

陆如英笑道:“桢姐儿能干的很,交给她我也放心!”

陈氏叹道:“也怪我!把你宠坏了,倒还不如桢姐儿懂事!”说虽这么说,但对这唯一的女儿还是爱怜的。

另一边,秦子瑜带着丫头彩鹊提着包袱去了薛子桢的院子,迎面便有两个丫头走了过来,正是琼露和瑶芝:“秦姑娘好,屋子布置的差不多了,请姑娘去瞧瞧,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减的。”

秦子瑜一看这两个丫头的穿戴和通身的气度便知道必是薛子桢看重的大丫头,遂十分客气:“劳烦姐姐了。”

薛子桢住着的是一个只有两进的小院子,头一进是她的两个书房,第二进正房三间,左右厢房两间,也只住了正房罢了,东厢房被她当成了库房,也就西厢房空着,家具却是一应俱全,如今不过是把帐幔挂上,放上些摆设也就能住人了。

秦子瑜自打进了薛家,就觉得眼花缭乱,她在陆家住着的时候,以为这世间所谓的富贵也就如此了,但到了薛家才知道天外有天,处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这也就罢了,连薛家的下人说话行事都那么好听好看,一时间又是惊奇又是敬畏。

及至进了西厢,见一水的鸡翅木家具,擦拭的干干净净,床前摆着绣百花穿蝶的大屏风,妆台上是一尘不染的玻璃镜,百宝阁上或是瓷瓶或是玉石盆景,个个精致的不得了,与她在金华时住的屋子一比,倒像是天宫一般。

她按耐住砰砰乱跳的心,彬彬有礼的向琼露瑶芝道谢:“多谢姐姐费心,这屋子收拾的很好。”

琼露笑道:“姑娘一路奔波也劳累了,不如先歇歇,奴婢待会叫人送热水来给您用,另外,妆台上的胭脂水粉都是新的,一次也没用过,衣橱里的衣裳也是崭新的,只是不知道合不合姑娘的尺寸,姑娘不妨先试试,倘若不好,再交代针线房改。”

秦子瑜再三的谢了,又亲自送了琼露和瑶芝出去。

待到关了房门,秦子瑜才长长舒了口气,仔细的打量起屋子来,彩鹊比她还要眼花缭乱,小心翼翼摸着搁架上摆着的紫玉葡萄摆件,喃喃道:“薛家还真是富贵啊!姑娘这下掉进福窝了,比陆家还要好一百倍!”

秦子瑜却压低了声音呵斥道:“胡说什么!如今咱们寄人篱下,全凭陆老夫人怜悯罢了,她老人家虽然喜欢我,但薛姑娘才是她的外孙女呢,怎么比得人家,以后这样不讨人喜欢的话切莫再说!不知道的只当我是贪图薛家的富贵才跟着来的呢!”

彩鹊被唬了一跳,吐了吐舌头道:“姑娘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说了。”

秦子瑜道:“你以后也要学着些眉眼高低,咱们虽是小地方来的,却是人穷志不穷,你若是做出那些谄媚下流的事来,我可容不得你!”

彩鹊连连点头,又忙着收拾包袱。

秦子瑜虽然出身寒微,但小时候也是读过书的,只因父亲是个烂赌鬼,整日喝酒赌钱,后来竟然喝醉了酒跌足摔死了,母亲见状丢下秦子瑜就改嫁了,遂她也是无父无母,被祖父养大的。

老秦虽是个厨子,倒也有几分见识,家里宽裕些,便让秦子瑜去学堂里念书,若是钱不凑手,只在家教秦子瑜一些厨艺,因此秦子瑜也有一身的好厨艺。

老秦死后,秦子瑜原是想继承祖父遗志,开一家食肆,也能养活自己,但陈氏却可怜她是年轻姑娘,怎么好抛头露面做生意,遂把她接到了家里住,当成了亲孙女一般关心疼爱。

秦子瑜虽说人穷志不穷,不想占陆家的便宜,但盛情难却,不好叫老人家伤心,只想着将来有能力了再报答陈氏的大恩,但开一家食肆的念头却是没打消过的的。

这次她跟着来京城,也是经过了一番思虑,想着京城到底比金华热闹,虽说居大不易,但食肆倘若开起来了,生意肯定要比在金华好!

这自是她的一番打算,只是刚到薛家,也不好说立刻搬出去的话,只等着过一阵子,她把京城的情况摸清楚了,才好开这个口,到时候,说不定还要薛家的帮忙呢。

晚上给陆馆主接风洗尘,大家都是亲人,也什么避讳的,紧挨挨的挤在了一张桌子上,陆馆主坐在上首,薛丹臣和李益一左一右陪坐在下首,紧挨着的就是陆如英并陈云秀、陈氏、薛子桢、秦子瑜了。

大家热热闹闹吃了饭,又说了半宿闲话,这才意犹未尽的各自去歇息了。

薛子桢睡觉前特意去了秦子瑜屋里一趟。

第四十五章 心思

更新时间2015-3-31 20:08:36 字数:2457

秦子瑜梳洗过了,正在看书,见薛子桢过来赶忙问好,薛子桢笑道:“我来瞧瞧姐姐可缺什么东西?”

秦子瑜笑道:“什么都不缺,琼露姐姐和瑶芝姐姐细心的很,什么都准备好了。”

薛子桢点点头,低头便看到秦子瑜盖在桌子上的书,好奇的拿了过来:“姐姐喜欢看食谱?”

秦子瑜有些不好意思:“是啊,我打小跟着祖父,在厨艺上也算是略通,闲暇时候最喜欢看这些书了。”

薛子桢忖思片刻,道:“我记得我书房里就有一本食谱,叫什么平家席,改日给姐姐送来。”

秦子瑜眼前一亮:“平家席?妹妹当真有这本书?”

薛子桢笑道:“是啊,也是别人送的,我不喜欢,就撂在了一旁,姐姐若是喜欢,我就送给姐姐了。”

秦子瑜连连摇头:“妹妹这是不知道这本书的珍贵之处!平家乃是前朝有名的厨艺世家,他们家的私房菜更是一绝,后来因为战乱,平家也就散了,有平家后人根据回忆写了这本平家席,上面记述了一些平家不外传的私房菜,但听说这本书也在战乱中被毁了,如今京城最时兴的柳家菜也是传承自平家席,据说柳家与平家世代姻亲,所以对平家菜知道的比别人多罢了!”

薛子桢倒是不知道什么平家,只隐约记得这本书是太子赏赐下来的。

因知道薛子桢爱书,太子时常赏赐一些珍本孤本,有的薛子桢喜欢,有的就兴趣寥寥,白搁在柜子里落灰罢了,如今能记得书名,已经是难得了。

她倒没想到秦子瑜对于这些事如数家珍,看来的确十分钟爱下厨,也难怪一听说她有这本书就这么激动,那眼睛闪闪发亮,她看到了珍爱的书时也是这般,遂生了知己之感,笑道:“一本书罢了,对我来说一无所用,却对姐姐大有帮助,送给姐姐又何妨?总比在我这儿白搁着强。”

秦子瑜叹道:“若是旁的东西也就罢了,这本书太过珍贵,我是无功不受禄,万万不敢接的,除非…”她有些犹豫,

薛子桢道:“姐姐有话便说。”

秦子瑜咬咬牙,想着有些话早说也是说,晚说也是说,倒不如现在先与薛子桢透个底,总比她亲口告诉几位长辈要合适,遂道:“实话告诉妹妹吧,我一直想开一家食肆!祖父也留给我一些钱,做本钱是够了,倘若妹妹愿意,拿这本书入股如何?”

薛子桢一愣,道:“姐姐是闺阁女子,怎么好出去抛头露面的做生意?”

秦子瑜笑道:“妹妹是大家闺秀,自然觉得这是不可思议的事,但我秦子瑜说白了也只是一个平民百姓罢了,承蒙陆老夫人怜惜,才能过上被人服侍的千金小姐的日子,但我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还是清楚的,就是飞上了枝头也变不成凤凰,我喜欢做菜,开一家食肆一直是我的愿望,只是陆老夫人怜惜我,我也不愿意让她老人家伤心,这才暂时搁置了,如今不妨和妹妹透个底,我是早晚要离开的!陆老夫人的大恩大德,我也只好以后再报了!”

薛子桢还真没想到秦子瑜会有如此志向,想了想道:“姐姐能说出这番话,我便知道是没把我当成外人,只是这件事到底不是小事,若姐姐只想开食肆,这自然不难,但倘若要姐姐抛头露面出去做生意,只怕外祖母第一个不答应!不如姐姐也再考虑考虑,也和长辈们商议商议,如今既然进了薛家门,我便是诚心诚意把姐姐当成亲人的,姐姐也不要外道,总想着自立门户才是。”

秦子瑜被薛子桢说中了心思,不禁脸一红,她的确是怕被人说贪图薛家的富贵,所以想若是早早的开一家食肆,她就能搬出去住了。

薛子桢见状也告辞了。

但秦子瑜的话却给了薛子桢很大的震动!

她从小所受的教育便是做一个温柔娴淑的大家闺秀,讲究的是端庄娴静,接触的也都是养在深闺的淑女,或温柔解语如秦若梅,或高贵典雅如崔玉娘,或活泼伶俐如赵冰,但从未见过像秦子瑜这样的!

一时间,薛子桢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有些不解,也有些敬佩,毕竟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去做一个甚至会被人瞧不起的厨娘,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薛子桢辗转反侧半响,快到天明才将将合眼,起的就不免晚了些,谁知琼露服侍她梳洗时便笑道:“秦姑娘一早起来了,去小厨房熬了粥,做了几样面点,奴婢们拦也拦不住,姑娘要不要尝尝?”

薛子桢还真是好奇,道:“你端过来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