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挺重视今天和你的会面,这么早就回来。”

“谁?”

“我爸。”

“?!他他他…”我紧张起来。

纪文涵看看我:“你不要紧张,他不会把你怎么样。”

两辆车一前一后开入这小区,沿着明净宽敞的车道,在葱翠的绿树间绕了几个弯,最后减速停在一栋巴洛克式别墅前的停车道上。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豪宅:

“搞半天,纪文涵,你是豪门啊!”

“豪门?算不上,暴发户而已。”他自嘲地笑笑,对我说:

“现在我下车,你先别动,等我给你开车门。”

我怔了两秒,反应过来:“这就开始进入状态了?”

“嗯,一级戒备啊,老头子就在后头,精着哪!”

他开了车门,握住我的手,温柔的把我扶下车,柔声说:“慢点儿。”

说着,带我转一个身,向着身后不远处的人走去。

那个人刚刚从车里出来,站在夕阳里,背着手,看着我们走近。

“爸,这就是成雅。”

对方在落日温暖的余晖中对我伸出手来,笑得温暖慈祥:“你好啊,小姑娘。”

我默默地坐桌旁,看着一盘盘菜被端上来,听着身边纪文涵和他父亲在平静交谈。

这实木的长桌边,只有我们三个人,围着它,坐的非常随意,看不出有首席之类的规矩。而他的母亲,竟然系条围裙,亲自下厨。

我看着她忙碌,只觉得坐立不安,虽然我是个假的准儿媳,看老人这么辛苦,心里也过意不去,于是几次站起来想跟去厨房,却每次都被拦住,只听她笑道:

“我今天是特意给用人放的假,要你尝尝我的手艺,你就乖乖坐这等吧!”

我只好坐下来,却仍是别扭,纪文涵转头低声对我说:“我妈就喜欢做菜呢,可平时人聚不齐,她今天好不容易大显身手一回,你可别扰了她的兴。”

“你家还有什么人?”

“还有我弟弟,他不一定回来。”

“哦。”我点头,发现纪文涵的父亲正看着我们,他眼中的慈爱和任何一个看着自己长大成人的子女而感到满足的长辈,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奇怪,这个家庭里,我感受不到什么专制和压抑,他们如同所有平常人家一样,一家之主风范的男主人,慈祥勤劳的女主人,孝顺懂事的儿子,相处和睦,其乐融融。那种不愉快的事,是怎么发生的?

这时女主人正把碗筷放上桌:

“行了,汤在炖着,其他菜都齐了。”

“要不要等小雨?”

“别等了,这孩子最近都不见人影。”

“行,那咱们先吃吧。”

又是一个小雨,可能是纪文涵的弟弟吧,我也没在意。

桌上都是些家常菜,可是那些嫁入豪门的女孩,有几个能吃到婆婆亲手煮的东西?我倒是暗暗替纪文涵未来真正的女朋友感到庆幸。

“哎,成雅,你吃菜啊,还合胃口吗?”纪文涵的母亲热情的招呼我。

我瞪着我的碗,纪文涵这时正夹了一大块蜜汁松子鱼填进去。

我偷偷踢他一脚,别再塞啦,扮恩爱也不能把我当国宝喂。

他扫我一眼,凑近我耳边,一脸柔情的笑意:“帮帮忙,合作点!”

我差点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拼命咬住下唇,唇角还是弯起来,想想这样也不错,估计看上去是甜蜜不胜的模样。

忍着笑抬头才立刻注意到,对面那个长者正看着我,他似乎洞悉一切的双眼中,有一丝叫做担忧的情绪一闪即过,快速的让我以为是错觉。

正在愣神间,突然听到门开的声响。

“小雨回来了?”

门厅处的人似乎在换鞋,只“嗯”了一声。

我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还没想到,只听脚步声走过来。

“呵,没等我啊?”

我正准备回头,却在听见这句话的一瞬间,准备好的笑容便冻死在嘴角,甚至连累到整张脸,僵硬的一动都动不得。

身后,那样漫不经心的语调卡在半道,我艰难地转头,看见周明宇一张清秀的脸全然变了色,那神情,就如同青天白日里,迎面撞上一个鬼。

唉,涵宇,涵宇,我为什么就没想到。

这顿饭接下来吃的叫一个如芒在背,周明宇的目光每次扫过来,我都暗地里一个激灵,一身冷汗。

人不要脸你就是不能跟他比,这个人竟然比我快的多镇静下来,甚至展开一个微笑:

“呵,这就是大哥的女朋友啊,真够突然的。”

他母亲舀了碗汤,放在他面前:“哪里突然了?你大哥前几天就说过要带成雅回来了,你都不在家,怎么会知道?”

“叫什么,成雅?”他抬起眼,对我微笑,眼神里却全是叫做挑衅的东西。

“对,

“幸会幸会。”他伸出手来。

我看着这只手,尽管它如此修长白皙到近乎完美,却曾经给我留下那么不堪的回忆,我真宁可把手伸进火里,也不想碰一碰它。

可现在别无选择,我不能当众跟他翻脸,就只好伸出指尖,略微触碰一下,就赶快缩回去。

他冷漠地笑,转开视线,坐下来,懒洋洋地搅动碗里的汤。

“不烫了,你喝吧。”他母亲说。

他却放下汤匙,站起身,拉开椅子:“不了,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得先走。”

“哪有这么急?喝完再走吧。”

“妈,你给我留着,我回来喝,好不好?”

听他的脚步一直远去,然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我才缓过一口气。

“小宇怎么回事?”他父亲问。

“不知道,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真是这样就好,你有空也说说他。”男人温言道。

他妻子点点头:“我知道,我心里有数。”

然后转头对纪文涵笑:

“文涵,我也要说说你呢。”

“什么?”

“你呀,也不肯帮帮你弟弟,跟你说多少次,让你去涵宇,你就是不肯。你看,成雅也在这里,你说,哪有人不进自己家公司,跑去别家打工的?是不是?”

“啊?呵呵。”我只有跟着笑一笑,我哪有什么发言权。

纪文涵神色不变:“我知道,妈,这我会考虑。”

两个老人都沉默,几秒之后,他父亲才开口,语气平静沉稳:“别太久。”

谁说服谁?

作者留言 筒子们,你们的想象力太惊人鸟!竟然怀疑宋云鹏和周明宇是一对,哈哈,宋云鹏叫的小雨,是小予,纪文涵父母口中的小雨,是小宇,本来都想打成小YU的,可这样太奇怪,唉,怪某人取名字取的太重样,让大家误会鸟~~本文尺度有限,BL是不会有滴,乱伦也是不会有滴~~不过暧昧可以考虑一下啊,西西

回去的路上,我对纪文涵说:

“说好了,没下次了。”

他说:“怎么,我家人给你印象很恶劣?”

“不是,你父母,人真的不错,这么有钱,却还能这么平和。”

他笑起来:“你知道刚改革开放的时候,我爸最开始做什么生意的?”

“什么?”

“卖废纸。”

?!卖废纸卖出那样一间公司?

“真的?”

“嗯,那时候是原始积累阶段,然后慢慢做大一点,开了个小的包装公司,一步一步,做到今天,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

“了不起。”

“所以,”他淡淡地微笑,“他们知道,财富又不是你天赋的权力,没道理就因此不可一世。”

我点头,同时困惑,这么明事理的父母怎么会教育出周明宇那样的怪胎?

“对了,还有我弟弟呢?”

“…还、还行。”

“这孩子有时候是皮一点,不过他不是坏人。”他的语气,虽然尽量轻描淡写,却包含着掩不住的宠溺。

我在心里说,靠,那样还不是坏人啊,再坏,估计得进局子了。

想了想,还是说出来:“如果不说,真的看不出来你们是兄弟俩,你跟你弟弟,长的也不像,性格…好象也不一样。”

他顿了顿,隔了一会才开口说:

“知道我们关系的人的确很少,我们连姓都不一样呢。我和明宇,不是亲兄弟。你看到的我母亲,是我的继母,我十岁的时候她我爸遇见她,她那时候是一个厂里的会计,算不错的工作,为了我爸,她辞了,一心一意帮他,既做贤内助,又做合伙人。现在的涵宇,可以说是他们两个打下来的。”

“你很尊敬她是吗?”

“是,她对我,有时候比对明宇还要好,我没见过我亲妈,所以她就是整个儿的。”

可能我被他话语里的感情打动,这句话不知怎么就溜了出来:

“可是,你还没完全谅解你爸,对不对?”

他不语,我有点后悔,这话好象太唐突了。

“对不起啊。”

“不,没什么,其实你说的对。我为什么一直都不愿意进涵宇,我想,是因为无论我跟他怎么努力,试图像以前一样亲密,在我内心深处,始终有一根刺梗在那里。就算对它视而不见,它也不会消失。”

我看看他俊秀的侧脸,那上面却只有光影的明灭,看不出什么情绪。

“真的,纪文涵,听我一句,往事不可追,别再继续。”

“我当然明白。”他淡然说:“明白是明白的,努力也努力过。”

“结果还是一样?”

他没回答,我真是多此一问,如果不是一样,我今天和他回家,是做什么的?

“其实有的时候,有些事情我们无可奈何,除了忘掉,什么都做不了,你说,有什么办法?”忽然的,我感到深切的疲倦,说服不了他呵,能说服自己吗?

他静默几秒种,才缓缓开口:“可是,成雅,如果我对你说,我明知道这世上有美好如春江花月夜,却偏偏只喜欢独钓寒江雪,你说,又有什么办法?”

我怔住,心中一片惘然。

他也不再说什么,车里,只能听见音响里的乐声如流水般渐渐填满这突如其来的沉默。

是啊,有什么办法。

我若知道,早可以喜悦安然。

“大哥,我如果知道,我早就拿诺贝尔和平奖了,对不对?”只能仰起脸,笑着说一说《玻璃之城》里的台词。

他也笑一笑:“成雅,谢谢你。”

我正要说话,手机响起来。

“喂,萧程?…正要回家呢…嗯,是上次说的那个…没事啊,有什么可担心…好,没问题的…再见,哎,等会儿,我这两天都没去医院看云鹏师兄,他没再发作吧?他…哦,那他公司…唉,我明白…好的,那就这样,拜。”

放下手机,才发现早开过我家路口几百米远。

“哎!纪文涵,你开过了!”我喊一声。

他没什么反应,我转脸看他,他双眼正直直地看着前方,看上去在专心致志地开车,但明显的,心思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

我吓一跳,这样的走神,你想害死我和你自己啊。

伸手推他一把,他才突然醒过来似的:“什么事?你刚说什么?”

“你已经开过我家路口了。”

“哦,哦。”他开到下一个路口,转动方向盘,转个弯往回开。

“你刚才怎么了?”我问他。

他迟疑片刻:“我不是故意听你讲电话。”

“啊?没事。”

“可我有点事想问你。”

“你说。”

“你说的云鹏师兄,是不是宋云鹏?云鹏公司的宋云鹏。”他慢慢地说。

我有些吃惊,他也认识他吗?不过想想,那么知名的人物,这也不奇怪。

“是的。”

“他怎么了?”

“…”我这才想起来,萧程说云鹏公司已经从各方面全面封锁了宋云鹏入院的消息,虽然这种事不可能封锁太久,但能瞒一天是一天,否则对已经危机四伏的云鹏来说,无异于更添一重人心动乱的负担。

可惜我没这方面的敏感,所以一时想到,就问了出来。

“没怎么,感冒了。”

“你不信任我?”

我有些慌乱,同时深恨自己的失言:“不是。”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你的语气,不是在关心一个感冒的人,云鹏面临危机我是知道的,但到底到了什么程度,还有,他本人又受到什么关联?”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真的,是不能。可是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大约最多两天,瞒不住的,你等着看报纸就能知道,所以,别问我了,别让我为难,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