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娘想已经得罪郭家了。再把谢家得罪了,那可是两头不落好,落得跟张家张福田一个下场。因此骂江明辉道:“你个糊涂透顶的东西!为了那个哑巴,你还打起媳妇来了。人家好好的小姐,不知多金贵,不晓得多少人上门求。你以为想嫁你?要不是你昏了头,跑去抢了人家的绣球。她能嫁给你?你做梦呢!”

江明辉听了惭愧,流泪道:“求求你吟风!清哑不行了,我要去瞧她,不然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谢吟风见自己留住了他。心下稍安。

因蹙眉,仿佛很痛苦似的。

锦屏忙替她揉足踝,又说“我劲儿不够大。”

江明辉听了。忙接过手去揉了起来。

揉了一会,才好些。

谢吟风才对他道:“我怎么会不让你去呢。我是不想你冲撞了娘。娘也是担心你。才劝的。你别担心,我来好好跟娘说。咱们一块去看清哑,也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找个大夫什么的,先救人要紧。”

江明辉听了大为感激,道:“谢谢你吟风。”

谢吟风轻声道:“咱们是夫妻,谢什么。”

遂在锦屏等的搀扶下站起来,恳切地对江大娘道:“娘,让相公去吧。他和清哑定过亲的,清哑病了,要是他不闻不问的,人家会说他无情无义,对江家名声也不好。咱们自己人,晓得这事是件误会,是相公不留心接了绣球;外面不相干的人哪知道这些,说起来只会骂江家背信弃义,悔婚另娶。这可不是玩的,干系到江家的名声。所以,为了相公心安也好,为了江家也好,还是让他去郭家看看吧。”

江老爹点头道:“明辉媳妇这话说得对,是该去。”

他看着谢吟风暗暗点头,想大户人家养出来的闺女就是不一样,这话有情有理,处处为男人为江家着想;跟她比,郭清哑眼光就浅了些,生怕好处给江家得了,自己吃亏。

江大娘见谢吟风开口说情,当然要卖她面子。

何况,她知道自己未必拦得住江明辉,不如顺水推舟。

因道:“去就去吧。咱们都去看看。”

她这是怕儿子吃亏,须得自己去镇守着,见机行事,防止郭家作怪;二来江明辉还病着,大半夜的出去,她担心他;三就是为了那一万五千两银子了,这可是先就说好的。

谢吟风正有此意,也说要去。

江明辉见这阵势,觉得不妥,然他心系清哑,也顾不上劝了,也不管她们,先在大哥二哥的陪同下,先往郭家去了。

郭家,得了消息的清哑沉默着,眼中泪光闪闪。

他来了,终于来了!

她梦里夜里盼着,不就是要见他吗?

可是,见了又能如何呢?

吴氏、阮氏和严未央一齐看着她。

好半天,她才无力摇头,清晰吐出三个字:“叫他走!”

爱得越深,痛得越深。离他远远的,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不然,她会在这情海中被淹没吞噬,连骨头渣子都不剩。要知道,这里可是允许男人纳妾的,给了他们许多便利。

可是,她不允许自己堕落!

郭大有眼睛一亮,重重点头道:“嗳!”

转身就冲出去了,仿佛很兴奋。

吴氏借着送碗的机会,去厨房命令蔡氏,“老大媳妇,江家人来了。你给我出去,咒他祖宗八代不得翻身!”

她已经知道江婆子要挟郭家的经过。

如今闺女没事了,她要是不出这一口气,白瞎了这些年的名声。

蔡氏听了振奋,答应一声,遂将手中活计让给阮氏,抓起一把菜刀就往前面冲去。

阮氏急忙追着喊“别真砍人!”

蔡氏大步走,一面道:“晓得!”

前院,从郭大有口中得知清哑决定的郭守业从门角抄起一根大棒子,杀气腾腾地走向院门口;郭大全、郭大有也面色不善地跟着去了。

闻声而来的韩希夷和刘心慌忙叫道:“老爹,不可!”

哪里挡得住!

“滚!”

院门一开,郭守业一声爆喝,顿时就乱了。

第93章 大恨(三更求粉红)

江明辉战战兢兢道:“郭大伯,我是来看清哑的。清哑怎么样了?”

郭守业冷笑道:“清哑可不敢让你看。你看一眼要一万五千两银子呢。你那老娘黑心烂肝的,还要逼清哑给你做妾呢。做梦!我郭家的闺女就是老死在娘家,也不会给你这个黑了心的小王八蛋做妾!”

江明辉眼前一黑,脑子嗡嗡响。

可是,他已顾不得究竟了。

郭守业这般,莫非清哑已经死了?

他冲上前去喊:“清哑呢?我要见清哑!我要见清哑!求求你们,让我见清哑…让我见见她…”

那脸上的泪不断滚落,浑不知所以。

郭大全还算理智,跨前一步拦住他,板脸道:“你走吧。”

江老大和江老二都傻眼,没想到郭家会这样。

他们也跟江明辉想的一样:莫非清哑已经死了?

郭大有见前面来了辆马车,江老爹等人都来了,遂提高声音叫道:“不要脸的东西!还说清哑会画稿子是跟你学的,卖画稿的钱要分你们一半。我呸!江家人真不要脸!说话像没长下巴一样,歪理一套一套的。也不想想,你总共见过清哑几回?怎么教的?你不是娶了谢家姑娘吗?谢姑娘不是织锦世家的人吗?如今你们天天在一块,你倒是教给她一个我瞧瞧。教会了,也画几幅稿子出来,卖几万银子给我瞧瞧!不要脸!靠我郭家闺女发财,过河就拆桥,还强逼人做妾,要钱要人。不要脸的东西!人在做,天在看!江家要遭天打雷劈的!江明辉。你说过,你要对不起清哑就不得好死!我等着看你,看你不得好死!看你不得好死!!!”

他胸中仇恨滔天,若不然,也不会如大嫂般骂人了。

想起去年冬日,在江面上,他和三弟撑着乌篷船送江明辉回乌油镇。那个少年用双手握住小妹的手。寒风凛冽。却挡不住他们炽烈的情感。那是眼前的少年吗?

若知有今日,他那时就把他丢进江里喂鱼!

江老爹和江大娘没想到一来就碰见郭家雷霆风暴,都呆住了。

郭大有骂得如此怨毒。听得江大娘瑟瑟发抖。

她强忍着哆嗦,扑过来喊:“谁想来!不是你们上门去求我们的?还跪着求,磕头哭着求…”

不提这茬还好,提起这茬郭守业怒发冲冠。

他盯着江老爹。咬牙道:“是我瞎了眼!瞎了眼呐!只当江家是个良善人家,才想跟你们结亲。谁晓得是一窝子狼心狗肺、黑心烂肝的东西!我儿子骂的好。你江家要遭报应的!老子等着看你江家报应: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恶毒的诅咒,一个字一个字地从他嘴里蹦出来,字字砸在江老爹心上。

他也跟儿子一样想:郭清哑肯定死了!

想起那个安静的小姑娘,帮江家画了许多画稿。他心思恍惚起来:两家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这时蔡氏冲出来了,挥舞着菜刀驱赶江家人,一面嘴里痛骂。完全没有章法,想起什么骂什么。什么恶毒骂什么,什么伤人骂什么。

骂得江家人狼狈后退。

谢吟风在马车里根本不敢露面。

她可是记得那天在谢家,蔡氏临走时骂她的话,若是在这嚷出来,说她有心勾引江明辉,故意引他去抛绣球现场,她也不用活了。

深夜的街头,这场吵闹让人听了惊心动魄。

街坊邻居都闻声而起,或在窗后,或在门前对外张望。

正乱着,韩希夷和刘心赶来,死命劝解。

韩希夷叫江家人赶紧走。

江明辉疯狂地叫喊“我要见清哑!清哑——”

韩希夷心中长叹,推他道:“郭姑娘没事了。你快走吧。”

江明辉一把抓住他,急切地问:“清哑真的没事了?”

韩希夷点头道:“没事了。这位刘大夫把她救醒了。”

江明辉身子一软,就瘫倒在地。

江老大和江老二忙一把捞住弟弟。

刘心“咦”了一声,道:“看你这样子,对她用情很深哪,不像负心变心的样子。怎么就舍了郭姑娘、娶了谢二姑娘呢?”

这话恰恰在人声静下来的时候响起,被马车里的谢吟风听个正着。顿时,她如同被人打了个耳光,满脸作烧。心中更是酸楚不平:郭清哑,郭清哑,你好,你很好…

蔡氏又痛骂起来,无非是江明辉是下流种子等等。

吴氏先在暗处看着,这时走出来喝住两个儿子和儿媳。

江大娘看得心惊胆战,不知这婆娘要说什么。

说实在的,尽管她嘴上不承认,其实她心里很忌惮吴氏。

自打两家定亲以来,她从没在她面前占过一丝上风。

“走!要不是有人上门要死要活地磕头求,八人大轿来抬我,我也不上这来。求了人,人来了,又跟疯狗一样咬人。他郭家就不干一件清头的事,专门无理搅三分。咱们走,管他闺女是死是活!”

她恨恨地说道,想要撤离。

蔡氏朝她挥舞菜刀,骂道:“不要脸的老娼妇!我爹是去求了。你不要脸,又要钱又要人,我爹不答应你,才回来了。这会子你一家子装模作样的撵来,莫不是不死心,舍不得那一万五千两银子?还有我小妹,想要她一辈子给你江家挣钱?黑心烂肝的老婆娘,死了也要下油锅的…”

江老爹见自己好心果然被人怀疑,不禁心灰意冷。

江大娘骂不过蔡氏,气得跳脚。

江老大发怒,辩解说他们是担心清哑才来的,不是为了钱。

吴氏全不管他们争吵,径直走到江明辉跟前。

她面上一派悲戚,不像郭守业等人含着怒气。

“明辉,你走吧。清哑没事了。先前是有些不好,她爹就急了,想叫你来见她最后一面。”她抹着眼角哽咽道,“亏得刘大夫有本事,把她救醒了。你放心去吧。回家好好跟谢姑娘过日子,别惹你娘生气。先头你娘说的那些话不是真的。我也是当娘的人,我晓得她心思,她不是想要郭家银子,也不想清哑进门做妾。她就是不喜欢清哑,生怕清哑进了江家的门,又怕惹得你跟谢姑娘不和睦。这也是她当娘的一份苦心,你要体谅。这婆媳也要讲缘分的,你娘和清哑不对眼,清哑再做多少,她也不会喜欢的。你就忘了清哑吧。”

江明辉一听可不是这样,心中悲苦万分。

为什么娘一定要让他不好过?

那可是他的亲娘啊!

第94章 铩羽(四更求粉红)

江大娘听得目瞪口呆,想要辩解,又无从辩。

难道她要当着人说,她想要清哑给江家做妾?

那不是告诉人,她想要郭家的银子!

之前她还理直气壮,觉得是清哑偷学了江家的手艺,刚才听见郭大有骂“你倒是教给她一个我瞧瞧。教会了,也画几幅稿子出来,卖几万银子给我瞧瞧!”她心里便直打鼓,因她知道,没人能像清哑那样,看一看、问一问便画出画稿来。

韩希夷看着吴氏,目光奇异;又扫一眼郭守业等人,吴氏和江明辉说话的时候,他们都退在一旁站着,仿佛刚才闹事是在赌一口气,而不是真恨江家;尤其郭大全,居然又满脸和气了。

这家人看似粗俗,真不简单!

谢吟风在马车内听了吴氏的话,也暗叫厉害。

她正满腔醋意,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因掀开车帘,在锦屏搀扶下下了车,盈盈走过来。

韩希夷急忙拦住,低声喝道:“谢二姑娘,你做什么?还不走!”

他心想“你还嫌这不够乱,还下来?”口气便很不善,与他平日风度翩翩的举止颇不相符。

谢吟风微微一笑,道:“韩大哥放心,我不是来和他们争的。”

韩希夷皱眉,眼望着街道那头,心想赵管家去叫方初,怎么还不来?

谢吟风走到江明辉跟前,拉着他一起,给吴氏跪下,道:“清哑妹妹因为相公大病一场,便是铁石心肠。也不忍他们分离。这件事一开始就是误会,晚辈也不是那不容人的女子,怎敢逼相公退亲另娶。还请伯父伯母看在他们情深义重的份上,开恩许清哑妹妹来江家,我们一块过日子。也免得相公为妹妹日夜牵肠挂肚。”

她总算意会到了谢吟月之前对她的失望。

把郭清哑弄进门做妾,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让江明辉得不到她从而牵肠挂肚要高明得多。

江大娘便看着吴氏冷笑:看你怎么下台!

吴氏理也不理谢吟风。当她不存在似的。

她对江明辉道:“你这娃。大娘最是知道你,心是实诚的。你说当日不是有心去抢绣球,别人不信。大娘是信的。现在娶也娶了,也别想那些了。就是那个送帖子给你的丫鬟,你要找出来。只要她在谢家,你就要把她找出来。不然。这辈子你空背个冤枉的名声。”

谢吟风心里“咯噔”一下,身子微颤。面上却一点不显。

这一微妙变化没逃过韩希夷的眼睛。

江明辉红着眼睛道:“我一直在找她。”

又道:“大娘,吟风她说的事…”

他实在舍不下清哑,又见吴氏一直对他很和善,谢吟风也主动跪下恳求。他自然心生奢望。

吴氏叹道:“你怎么忘了,我郭家最不喜欢坏人家的好事。张福田那会子和李红枣勾搭上了,我们就成全他们;这回你和谢姑娘勾搭上了。我们再难也要成全,夹在里边算什么事?这事别再提了。快回家好好过日子吧。”

勾搭上了?

江明辉脸羞得紫涨。

郭大娘还是生气的。不然不会把他和张福田相提并论。

谢吟风本该觉得羞辱的,可她没在意,她被“张福田”和“李红枣”两个名字惊呆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吴氏冷冷地瞅了她一眼,转头招呼老头子和儿子们进去,“砰”一声把门关上了。韩希夷就被关在门外了,刘心脚快,撵进去了。

江明辉没能见到清哑,又被吴氏暗中拿话羞辱,又觉得自己在抢绣球一事上受了冤屈,又受家人欺瞒、反复坏其好事,绝望伤痛之下,病体不支,叫一声“清哑”,就瘫倒在地上。

江家人吓坏了,忙上前扶起他查看。

七手八脚的,众人将他弄上谢吟风的马车,回江竹斋去了。

一路上,谢吟风听见昏迷的江明辉喃喃自语“清哑,清哑!小妹…”心中咬牙“郭清哑,你好,你很好!”首次对清哑生出恨意。

之前,她对她不过是些小女儿的酸楚醋意罢了。

当韩希夷、严未央和方初在田湖边碰面后,已经是下半夜了。

三人并马,在柳堤上缓行,一面闲话。

说起前事,方初皱眉道:“这不仇恨又加深了?原来还以为能救郭姑娘,好歹能缓和些呢。谁想到这个结果!”

严未央嗤笑道:“谢二姑娘当天下女子都跟她一样呢。郭姑娘病得七死八活,醒来听说江明辉来了,坚决不见,着实令人敬佩。江家居然想纳她做小妾,真真可笑!”

韩希夷罕见地沉默,没搭话。

方初不悦道:“郭清哑对江明辉情深义重,为此差点丢了小命,这样坚持又是何苦来?”

严未央道:“你真不懂!”

方初道:“我不懂什么?”

严未央冷笑道:“若是谢大小姐此刻和另一个男人有染,你还会娶她?”

方初厉声道:“你胡说什么!”

严未央大声道:“我怎么胡说了?你们男人朝三暮四、背信弃义,还要女人一心一意跟随,真真是可笑之极!”

方初皱眉道:“江明辉的情况不同,他并未变心。”

严未央道:“那他当晚为什么不跟郭姑娘走?”

方初哑然——江明辉是想走,是他千方百计不让他走的,若不然,郭清哑也不会吐他一脸了!

这又转回到原来的问题上了。

方初觉得心里有些烦躁。

韩希夷望着黑幕沉沉的湖面,轻声吟道:“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露无觅处。”

方初和严未央听了沉默,唯有马蹄踏在草地上“得得”轻响。

昨晚的事如一场噩梦,第二天天放亮后,就忘却了。

只因大家有更重要的事情——织锦大会期待!

方初早早带着赵管事等人来到锦园门前。来了,眼睛在前后左右到处巡梭,期望发现一个陌生的身影,或一群陌生的人,好早些探知对方底细。

同他一样,其他人也来的格外早。

有条不紊的人流中,谢家马车到了。

方初忙迎上前去,先和谢明义、谢天良父子招呼。

第95章 震惊

车帘掀开,锦绣先跳下来,跟着一个婆子飞快地送上绣凳,放在马车门前。锦绣伸手进车内,谢吟月搭着她的手,盈盈迈步下车。

方初叫道:“吟月。”

谢吟月抬眼看他,轻声问“如何?”

方初含笑点头,道:“无事。”

谢吟月就一笑而过,目光扫向周围

别人并不知他们说什么,锦绣却知道,姑娘是问那郭姑娘如何。听说无事,才放心。姑娘就是深谋远虑,像郭家那样的人家也不小觑。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有些市井小人比兔子厉害多了。

当下,众人簇拥着他二人进入锦园,往锦绣堂行去。

一路上,前来招呼攀交的人不计其数。

“锦绣五少东”绝不是浪得虚名。

谢吟月身为女子,丝毫不受轻视。相反,她因为毒辣的眼光和聪慧的灵气备受瞩目。她身后有谢、方两大家族支撑,在这个大会上,一言可决谢家未来,一言可动其他锦商的命运。

今日尤其不同,因为锦署衙门出现了独特的织锦。

在它的主人底细未明之前,众人难免推崇谢吟月,说不定她是第一个能参透那织锦的人。果真如此,谢家前景无限!

谢明义深知这点,维护在侄女身边,十分贴心。

昨日原以为无大事,他就没来;昨晚听说出现了独特的织锦,他今天便和儿子一齐来了,就为给侄女策应,应对各种情形。

除了谢吟月和方初,韩希夷等人也备受瞩目。

韩希夷所过之处。如春风吹拂,春意盎然。不管是老少男女,见了他都笑嘻嘻地招呼,且语气真诚亲热,仿佛和他至交一般。跟随家人来的年轻少女们,更是看着他痴痴移不开目光。其实,她们当中许多人就是冲着他来的。看一眼也是好的。

卫昭就不同了。众人见了他,笑容都小心几分,生恐惹得他不快。给个冷眼冷面。他天生冷脸,还可承受;若是刻意丢一个冷眼过来,人可就受不住了。

严大姑娘火热的性子也很讨人喜欢,就是爱憎分明。不入她眼的人便自动退后,轻易不敢去奉承她。

“锦绣五少东”进去后。如沈亿三等豪富,也都一拨又一拨地进去了。

今日的锦绣堂,比昨日扰攘了许多。

一眼望去,各家廊亭内都增添了人手。

众人落座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前面天字一号。

那里,空空如也。

夏织造身为朝廷官员,自然不会坐等一介商贾。

巳时初。例会开始。

不过是些往年的老套数,就是评选也不见波澜。十大锦商献的东西难分轩轾、各有千秋。若一定要推出行首,当数谢家送上去的缂丝贵重难得。可是,缂丝这东西织起来耗时费力,等闲人用不起。

如此一来,结果不能定,交易也迟滞住了。

大家便心不在焉,期盼那织锦的主人快来。

夏织造十分恼火,狠狠地瞪了鲍长史一眼。

鲍长史暗自叫苦,也不知那汉子到底怎么一回事,竟然就这么没影了,若不是那半匹锦摆在那,还只当这是一场梦呢。

眼看就要到了午时,忽然一个衙差跑到第一条通道口,朝上大声报道:“天字一号郭少东到——”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嗓子有些打滑打飘。

顿时,上上下下的人都静了下来,一齐把眼睛盯着门口。

只是,有些廊亭视线受阻,看不见。

排在前面的“锦绣五少东”面朝北,是背对着门口的,自然也看不见,且他们要维持大家气度,不可能像人字号地字号里的人那样伸头探脑,只好强自镇定,等待那什么郭少东上前来。

等待的工夫,就听后面窃窃私议:

“啊,原来是他们!”

“怎么是他?”

“是他们!”

“怪不得!”

“哎呀,原来是你呀!”

方初满腹狐疑,和韩希夷、谢吟月交换目光。

听这口气,竟然是大家认识的人?

究竟是谁?

没听见相熟的人里面有姓郭的呀?

他忽然心中一动,被一个念头惊呆了。

不等他深思推敲,也无需他深思推敲,一群人走过来,验证了他刚才的想法。

他霍然站起身,满面震惊——

他早该想到的!

不自觉的,他看向谢吟月那边。

谢吟月脸色煞白,身子不自觉轻颤。

她满心都是深深的懊悔,说不出的悔恨震惊!

韩希夷笑容定住,好像特写。

卫昭还是冷冷的,不过面上多了些光辉,仿佛迎着阳光的白雪。

只有严未央,先是一愣,继而狂喜——

“清哑,是你!”

她喊了出来。

来的正是郭家一行。

郭守业父子三个,加上吴氏婆媳三个,簇拥在男装打扮的清哑身旁。他们何曾见过这大场面,虽然强自镇定,那脚步还是有些僵硬。只有清哑,静静地迈步,反比平常更显优雅。——这城里的路可比乡下平整多了。这情形落在众人眼里,此刻的他们不像一家人,正像管事和仆妇簇拥着少主人。

一行人在衙差引导下,先进官厅参拜夏织造等人。

鲍长史见了郭大全,欣喜地对夏织造道:“大人,就是他!”

因又向下叱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昨天没来,今天又迟了,当这织锦大会是儿戏不成?让大人和公公们久等,你该当何罪?”

郭大全忙叩头道:“小人该死!小的妹妹突然得了重病,差点没了,所以昨天没法来。好在昨晚救过来了,今天才撑着来了。请大人们恕罪。”

鲍长史听了将信将疑。

夏织造看着这群庄稼人,满心纳闷:

难道就是他们献上的织锦?

嗯,那个少年倒还有些少东的样子。

他旋即注意到不对:他妹妹生病关织锦大会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