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妙的气氛被严暮阳察觉,也注意到巧儿的情形。

当初他也曾因为这个嘲笑过巧儿,然今日不同往昔,他当巧儿是自己预定的媳妇,岂容别人嘲笑!再说,不就是嘴边沾了点果酱么,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不觉得粗俗,反觉得俏皮可爱。

他便警告地瞪了妹妹一眼,然后一声不响地走到巧儿身边,掏出帕子笨拙地帮她擦净嘴角果酱,嘱咐道:“吃慢些。”

巧儿仰头问道:“暮阳哥哥你吃完了?”

严暮阳点头道:“吃完了。”想想又加一句,“很好吃!”

巧儿忙推自己碟子,向他道:“这个给你。我在家老吃的。”

严暮阳道:“你吃。她们还在煎呢。”

巧儿便低头继续吃。

严暮阳站在一旁陪她,眼角余光却注视着众人反应。

他当然没有忽视男女大防,不过仗着巧儿年幼,摆出哥哥的身份照顾她,故意为她擦嘴罢了。小少年甚至隐约希望,让表妹们看见他对巧儿的爱护;更有一层不为人知的念头,也不怕人说闲话。

梅如雪紧闭着嘴儿,默默地看着小表哥。

梅如霜等小女孩都有些不平——

表哥竟然待一个外人这样好!

她们才是真正的亲戚呢。

严暮雨便不忿地叫“大哥!”

第364章 欺辱

严暮阳忙走过去问:“怎么了?”

严暮雨撅嘴不语,眼神却控诉:我才是你亲妹妹!

严暮阳竭力作无事人一样,又恐妹妹口无遮拦说出什么惊人之语,那时脸上下不来,因此哄她道:“少吃些。还有别的味儿呢。一下子吃多了,等下吃不下去饭。再说这个煎的东西容易上火,不能多吃。”

严暮雨却爱上了这饼,家里饮食禁忌多,生恐真不让她吃了,忙辩道:“没吃多。才一小块。”一面飞快地将碟子里剩下的饼送进嘴。

忽然梅子陵哈哈笑道:“真是乡下野丫头!还说在家老吃的。老吃能这样馋?瞧你那嘴,糊得跟什么似的。叫狗儿来添一添才得干净。”

原来巧儿嘴上又沾了果酱,他逮着了嘲笑她呢。

巧儿反唇相讥:“你那嘴还不是跟茅缸沿子一样。还说我!”

这是乡下骂人的话:乡下人为了方便攒粪,将大瓦缸埋在地下做茅厕,防止粪水渗入地下。茅缸沿子什么样的,可想而知了。

梅子陵并不知茅缸是何物,还只顾抵赖:“胡说!我哪有!”然瞥见姐妹们看他的目光不对,急忙用手一抹嘴角,果然抹了些果酱下来,顿时脸上就尴尬了。

巧儿见堵住他了,得意地脆笑起来。

严暮阳也忍俊不禁,心想敢欺负巧儿妹妹,那是自讨苦吃。

他也不插嘴,笑眯眯地一旁看好戏。

梅子陵气坏了,怒视二人。

巧儿可不管他,美美地吃煎饼。

嘴里吃着,又抬头朝四周打量。

嗯,春光明媚,鸟语花香,这园子真好看极了!

她小脸上就露出快乐的笑容。

日子真是好啊!

一时又有一锅煎好了,刷的是芝麻酱,大家吃了都十分满意。只不想给巧儿长脸,所以不肯夸好。他们心里又好奇,便跑出亭子,看厨娘煎饼。有大丫鬟怕他们吃多了。哄他们说下面这几锅先给长辈送去,叫他们等会再吃。大家都应了,遂散开在园里玩耍起来。

“表哥,帮我掐上面那个花儿。”

梅如雪一双水盈盈的杏眼期盼地看着严暮阳,软声恳求。

严暮阳有些不自在。然他以前和如雪表妹很好的,没道理忽然不理她了,因此道:“好。你等着。”便走去道旁,踮脚伸手去掐那架上的玫瑰花。

梅如雪叮嘱道:“表哥小心,别扎了手。”

严暮阳道:“不碍事。”

掐了两朵,正要下来,眼角余光瞥见巧儿过来了,忙又掐了两朵,才走回来。先递给梅如雪两朵,又对巧儿道:“巧儿。这个给你。”

巧儿刚要来拿,旁边伸过一只手飞快抓去了。

是严暮雨,笑道:“哥哥给我的。”

一面审视地看着巧儿,看她怎么办。

而梅如霜则对严暮阳撒娇道:“表哥,我也要!”

陈虹也小声叫道:“表哥…”

“表哥!”

“表哥!”

连续好几声都跟着喊起来。

巧儿伸手接了个空,目光从严暮阳身上转到严暮雨身上,迅速判断情势:人家是亲兄妹,她是个外人,和严暮雨争那是自讨没趣。

因此,不等严暮阳说话。她便对严暮雨笑道:“我不要!我自己会掐。暮雨姐姐你拿去吧。”说完转身蹬蹬跑了。

严暮雨看着她背影撇嘴——

说得好像她让她似的,谁要她送这空头人情!

严暮阳见巧儿自说自话,自找台阶下,很是心疼。瞪一眼妹妹,又不好当众斥责她,却对众表妹们感到不耐烦了。

巧儿能自己掐花,她们怎么就不能?

因帮梅如雪掐了花,不好厚此薄彼,他便再接再厉又帮其他表妹掐。好歹打发了她们完事。再者,他觉得和巧儿一块掐花才好呢。于是寻寻觅觅的,就要往巧儿那边去。

巧儿东掐一枝杜鹃,西揪一朵玫瑰,忙忙碌碌的,像只蝴蝶在花丛中转来转去,嘴里还哼着曲儿,十分的快乐。

梅子陵看不惯她快乐,眼珠一转,和陈斌嘀咕起来。

两淘气的男孩悄悄向巧儿靠近。

巧儿掐了一大捧各色花卉蹦蹦跳跳地跑回来,经过梅子陵身边,因他俩隔着碎石小径还有几尺远,她记着先前这人看她的眼神很不善,便懒得理他,就一心往前跑。

梅子陵瞅着她的裙摆,待她刚过,迅速上前踏下。

巧儿止不住奔跑的势头,扑倒在地,手中花儿撒了一地。

梅子陵急忙收回脚,更拉着陈斌连续后退几大步。

巧儿顾不得手腿蹭在石头上疼痛,扭头看向身后。

身后光光的,并没有树桩荆棘等物会挂住她的裙子,但刚才她分明感觉到一股牵扯之力害她栽倒,是怎么回事?

她目光投向梅子陵和陈斌。

陈斌还好,一脸幸灾乐祸;梅子陵却满眼挑衅,仿佛说“就是我弄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巧儿眼中迅速涌出泪水,不知是痛的还是气的。

严子陵等着她大哭大叫控诉他,他连辩驳的话都想好了,管叫人觉得巧儿无理取闹。然巧儿没有哭叫,只盯着他,一滴泪沾在长长的睫毛上,要掉不掉。

严子陵莫名心虚,道:“你还不起来?”

他不肯上前扶她,生恐她就此赖上他了。

巧儿便爬起来,依然盯着他,心下掂掇——

要不要告诉人是他们两个捣鬼呢?

告诉了,要是他们赖账不认怎么办?

不告诉,难道就吃了这个闷亏不成?

小女娃暂忘了疼痛,心中反复思量。

很快她道:“你欺负我,我要告诉大哥哥。你等着!”

严子陵立即大声嚷道:“哎呀,你这小丫头,这是怎么说的?你自己没走好,摔倒了怎么赖我呢?我站这可没动。陈斌你是瞧见的。你说,是不是她自己跑快了,踢着石子儿绊倒了?就是你暮阳哥哥来也不能诬赖好人。”

他以为巧儿说的大哥哥就是严暮阳,便嘲弄上了。

严暮阳在那边看见巧儿跌倒,飞跑过来,一边大声问:“怎么了巧儿?怎么跌倒了?”

因见她叉手站那,双眼含泪,直直地盯着梅子陵和陈斌,便怀疑地扫了那两小子一眼,又赶紧蹲跪下来检查她,看可摔坏了哪里。

一看之下失声叫道:“哎呀流血了!”

第365章 隐忍

cpa300_4;只见巧儿膝盖处裙子磨破了并沾有血迹,再一撩裙摆,套着雪白纱袜的小腿露了出来,膝盖处跐破了好大一块皮,血糊糊的;这还不算,又发现她小手微微颤抖,执手一瞧,手掌也擦破了。

他心慌极了,回头大喊道:“快去拿药来!”

立即就有丫鬟答应着跑开。

巧儿听见他惊叫,抬手低头观看。

可是视线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她用力眨巴眼睛,挤出两滴泪水,掉在手上。视线清晰后,才看清手掌根部擦破了,两手都是。她后知后觉感到火辣辣的疼——手疼,腿也疼,心里还委屈,小嘴儿一瘪,就要哭出来。

可是她硬生生忍住了,把泪水吞了回去。

这时,梅如雪等人也都围了过来。

严暮阳又问一遍巧儿“怎么就摔倒了?”

又回头质问梅子陵“可是你欺负巧儿?”

梅子陵心虚,急忙否认,又将巧儿被“绊倒”的经过说给众人听;而巧儿也小声道:“我不小心踢到石头,栽倒了。”他便愣住了,再说不下去,一大篇话卡在喉咙底下,还有陈斌的证词也不需要了。

严暮阳依然追问:“妹妹跌倒了,你就在旁边,怎不扶她一把?”

他刚才看见巧儿趴在地上,梅子陵两个站在一旁不动。

梅子陵道:“我是要扶的,她自己就起来了。”

严暮阳见问不出结果,重回头,托着巧儿小手,吹两下觉得不顶用,想擦又不敢动手,等药又没来,只得反复问“疼不疼”。

巧儿不说话,只点头。

严暮阳更心焦了,又害怕。

他生在大富之家。深知女子相貌重要。巧儿在严家做客受伤,虽无大碍,然若留下疤痕,便是了不得的后果了。而且他认定她是他媳妇。将来要娶她的,怎能不难受呢?

梅如雪也蹲下来,柔声对巧儿道:“让姐姐看看。”

一面从严暮阳手中小心拿过巧儿的手,轻轻吹气。

巧儿任凭他们“观赏”伤处。

严暮雨等人本还觉得巧儿娇气,然伸头一瞧。巧儿两掌根部都有一大块蹭破的擦痕。想象那小手在石头上擦磨的情景,不由心儿一缩,代她感到疼痛。又见她小脸强撑作无所谓模样,更觉不忍。

严暮雨悻悻道:“谁叫你跑那么快的!”

梅如霜忙接道:“就是就是。你在家疯惯了,出来人家也疯。真是个野丫头!弄伤了手,回头害表哥要挨骂的。你自己去跟姑妈说,是你自个到处钻,不小心跌倒的,别拉扯上我们。”

严暮阳和梅如雪同声喝道:“霜儿!”

梅如霜低头,小声嘀咕道:“本来就是么。”

巧儿紧紧地闭着嘴。不言不动。

她敏感地觉出:她们不喜欢她,还笑话她,先前一头心热没觉察出来,现在感觉到了,活像大伯娘说的“热脸贴冷屁股”。

严暮阳见她眼中水光闪动,忙伸手抱住她腰,要抱她起来,一面哄道:“妹妹,咱们先去亭子。等药拿来了涂了药再回去。”

梅如雪急忙抢道:“我来抱她。”

巧儿扭身躲开二人,赌气道:“我自己走。”

乡下娃儿。那一天不跌一跤,又或爬树蹭破皮,又或在刺丛里钻被戳一下,这点伤。她真没觉得有什么,不过心里另有委屈。

小丫鬟银锁慌张地跑来,叫道:“姑娘,姑娘!”

严暮阳呵斥道:“你跑哪去了?怎不跟着姑娘?”

银锁吓慌了,也掉下泪来。她也不过是个孩子,刚才跟严府丫鬟们在那边玩呢。谁知巧儿就出事了。

严未央和清哑到时,就看到这样一副情形。

巧儿一头扑进清哑怀里,闷不吭声。

清哑看了她伤处,心疼不得了,也问“怎么就跌倒了?”

那口气很是怀疑。

不怪她怀疑,在家的时候几个侄儿女就时常争吵打闹,三天吵两天好。吵起来像仇人,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好起来又一团和气,兄妹亲密之极,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互送。一家子兄妹都这样,何况今天严家来了这么多小孩子。他们彼此是亲戚,独巧儿一个是外人,被欺负也难免。

众女孩都不说话,都看着她姑侄两个。

对于清哑,她们都有一份敬重,不单因为她是御封的织女,还因为她举止安静从容,毫无瑟缩的小家子气,是一等一的女儿。

现在她过问这件事,大家就想看巧儿如何说,她又如何处置。

梅子陵慌了,抢先道:“她乐过头了,跑太快…”

噼里啪啦又将巧儿跌倒经过说了一遍,比先又详细两分。

严未央故意诈他道:“不是你推她的?”

梅子陵跳脚道:“我没有!陈表弟都看见的。表弟你说!”

严暮阳怀疑地看着他——干嘛这么大反应?

陈斌忙出来,力证巧儿确实是自己跌倒的。

清哑以目询问巧儿“可是这样?”

巧儿看着梅子陵,半响才点点头。

梅子陵松了口气,想这小丫头还算有眼色,不敢说出他来;一面心里又疑惑:不是说要告诉她大哥哥吗?还威胁他叫他等着。怎么又不说了呢?心头隐隐有些不安,不知哪里蹊跷解不开。

清哑虽无明察秋毫的能力,却本能觉得不对:巧儿表现不对,梅子陵也不对。但她们此刻在严家做客,巧儿不说,梅子陵又是小孩子,她倒不好追究了。究竟怎样等会再细问巧儿,因此暂丢开不提。

严未央问明已经有人去拿药了,对清哑道:“还是去我屋里吧。这伤不轻,要洗干净才好上药。”一面食指点着严暮阳额头道:“怎不照顾妹妹?只顾自己玩。巧儿腿上要留下疤,看你可愧疚!”

清哑道:“不怪他。”

一面亲自抱起巧儿,回去上药换衣。

来时多带的有衣裙,就防止出意外。

严暮阳确实愧疚,亦步亦趋跟在一旁。

因见巧儿掐的花儿都撒在地上了,刚好他们走过的路旁有株牡丹开得正盛,也不管这是名贵的“二乔”,急忙过去连枝带叶掐了一朵开得正盛的送给她玩。

第366章 有心

巧儿小心地用两指捏住花枝,见那花儿粉白中透出一抹殷红,煞是好看,终于抿嘴笑了,细声说“谢谢”,然后放在鼻子下闻。

严暮阳很欢喜,说“回头送一盆给你。”

身后梅如霜看得不忿,嘀咕说糟蹋花儿。

等回去换衣上药,全部弄妥后,巧儿恢复了干净可爱模样,跟着严未央和清哑来到陈氏上房。

陈氏梅氏等人见了,免不了又一番关切询问。

梅子陵再次重述巧儿跌倒经过,更加熟练细致。

在他嘴里,巧儿边跑边唱,纯粹乐昏头了才栽倒。

巧儿倚在清哑怀里,异常沉默,全没有刚来时的活泼。

严暮雨过来叫她去玩牌,她摇头不去。

梅氏笑道:“瞧,先前多活络,这会子没声了,可见是摔疼了。”

陈氏心疼地说道:“这小人儿,嫩肉擦在石子上,可不疼死了。还好没磕着牙,没碰着鼻子,不然可就不得了了。暮阳,你也不好生照看着妹妹。丫头们都是做什么的?太不精心了!”

说到后一句,那脸已经放了下来。

有两个大丫头当即上前跪下认错。

严暮雨道:“祖母,巧儿是太高兴了,跑太快了。”

梅如雪瞟了严暮阳一眼,道:“那路上石子有些凸出来了。”

她为事故找了个祸首,然卵石路哪有不凸出来的道理。

陈氏笑道:“好巧儿,别难受了,回头奶奶叫人把路铲平给你出气。”

众人都笑起来,气氛方好些。

严暮阳越众而出,走到清哑身边,对巧儿道:“巧儿妹妹,我陪你下五子棋好不好?”

巧儿往清哑怀里缩了缩,依然摇头。

严暮阳见她提不起精神,不好啰嗦她,就站在一旁。

梅子陵见众人都哄劝迁就巧儿。很不满,原本还有些心虚内疚的,现在把这内疚也没了,恨不得还要再教训她一顿才好;梅如雪看看严暮阳。又低头玩弄挂在腰间的丝绦;梅如霜则小声怂恿严暮雪叫严暮阳出去玩,严暮雪不吭声。

见此情形,梅氏目光一凝。

她笑道:“这回算是乐极生悲。巧儿,下回就是高兴,走路也要慢点儿。不然跌了叫长辈心疼。”又歉意地对清哑道:“也是暮阳没经验,打小没见过姊妹们这样的。他姊妹们都没巧儿这么活泼灵动,可是想不到的意外。怎么她伺候的丫头也没跟着呢?”

陈氏等人又哄又责,清哑心上有些过意不去。

因费心拟了一篇话,道:“是巧儿自己不小心,不怪暮阳,也不怪丫头。不过跌了一下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孩子在一块玩,磕磕碰碰的,都是难免的。别骂他们了。不然管得他们缩手缩脚的。像个木头一样,失了灵性也不好。再装模作样的,更不可爱了。”

梅氏笑容微滞,探究地注视清哑——

到底她说这话是无心的,还是回击自己?

严未央深知梅氏心思,是要严暮阳娶她娘家侄女。

她嗤笑道:“嫂子这话说的,暮阳什么没见过!平常暮雨她们闹起来动静还小了?小孩子嘛,都是这样。我一样喜欢小暮雨。”

严暮雨欢喜得眉开眼笑,道:“我也喜欢姑姑!”

陈氏笑对女儿道:“你这是自夸吧?你自己小时候就是个刺头儿。”

众人又哄笑起来。

忽有人来回:姑太太来了。

梅氏忙带人迎了出去。

一时领着一群人进来:乃是严氏带着方家姑太太和两个外甥女、还有方纹来了,偏厅内霎时欢笑阵阵。四五门子姑嫂亲家互相寒暄、引见儿女。

方初这姑妈当初嫁的是一位姓林的书生,如今已做到知府。

这是方家不为人知的规矩:每一代都会挑选才情出众、又不显眼的女儿嫁给贫寒读书人。这读书人必定得方家家主亲自相中,尚未发达时娶了方家女,得方家暗中扶持。出仕为官。当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止步于秀才或举人,不能再进。方家也不会冷落了这门亲戚,仍如平常一般走动。数代积攒下来,其势不容忽视。

方纹的亲事便是一例。乃方瀚海精心挑选的。

只可惜这次他看错了人,竟被人家退亲悔婚。

这林姑爷原在边远地做知县,今年才被委任到江南来。

林夫人多年不回娘家,现距离近了,又听说侄儿方初出事,便带着两个女儿回来,打算住一阵子。适逢严未央出嫁,便也来凑份礼。

严氏见清哑也在这,忙热心招呼,并问候她娘身子好。又见巧儿手上缠着纱布,忙问怎么回事。待听说缘由后,忙又安慰了一番。

寒暄毕,大家归座闲谈。

梅氏趁机对严暮阳道:“阳哥儿,带你表弟表妹到里边屋里去玩。都挤在这闷的慌,况且你们小孩子,坐不住的。”

严暮阳忙答应,又叫巧儿。

巧儿摇头不愿去。

严暮阳有些失落,还要哄她。

梅氏道:“阳哥儿,巧儿舍不得离开她姑姑,你别勉强她。她身上有伤,跟你们一块玩,回头你们没个轻重的,又碰了她,反不好了。”

严暮阳无法,只得和表弟妹们进了里边套间。

梅氏方才放心,指挥丫头摆茶果伺候一干长辈亲戚。

方纹带两个表姐和严家姐妹及清哑说话。

林家姐妹分别叫林亦真、林亦明,都生得秀美无双。

林亦真聪慧中略带矜持,举止有礼有度;林亦明则有几分傲慢,对着长辈还好,对着小辈们有些漫不经心,目光一滑而过,尖巧下巴微翘。

不知为何,清哑觉得她姐妹对自己十分关注。尤其是林亦明,把她上下打量,毫不掩饰掂量之意。见她神色从容,安静如常,不似浅薄之辈,方有了几分兴趣,和她攀谈起来。

那边长辈们说笑间,话题不知不觉就转到方初身上,严未央等人便收住话头,听她们说,连清哑也不自觉多了一份注意力。

严氏叹道:“…我自己儿子,想见一面还要这样费心。也不知上辈子作了什么孽,落得这样结果…”

说着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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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八婆

陈氏不悦道:“这都是妹婿性子倔,初儿性子也倔。妹妹就该拦着些。谢家那情形,早退亲也是该的。怎么就背信弃义了?好好的一个孩子,弄得没了手。他祖母就不管了?”

严氏道:“老太太年纪大了,都没敢告诉她呢。”

陈氏气道:“这么久没回去,她也不问?”

严氏道:“怎么没问。不过哄着她罢了。”

又向众人数落道:“你们说说,他痴不痴:之前谢家二丫头事发的时候,他要退亲,谁也不好说方家。他没退,过后又要退,闹得又是出族又是断手。这一离了方家,不但什么都没了,连名声也都没了。他这样子,谁还肯交结他?谁肯把女儿嫁他?将来怎么办…”

说着,那泪水泉涌而出。

林亦真上前,掏出帕子为舅母擦泪。

擦毕劝道:“我虽然只见过大表哥几次,大概也看出他并非莽撞冲动之辈,是最沉稳又果敢的一个人。这件事虽然令人遗憾,舅母也别只顾着伤心难过,且看他今后如何处置。以前表哥再能干,终究靠了方家财势,有些成就不足为奇;眼净身出户,若能白手起家,独创出一份家业,方显示他不凡。等将来成就之日,谁知不会感怀这一番变故呢。舅母难道不相信自己儿子?”

陈氏笑道:“还是真姑娘会说话。这话说得好!”

严氏也道:“是。我听了心里也好过多了。”

众人都觉林亦真说的恳切,不似空洞的安慰,因此纷纷附和,看林亦真的目光多了些欣赏,还有人悄悄打听她年纪婚配与否。

林夫人见陈氏赞女儿。暗暗高兴。

她今日来此固然是亲戚间的礼数和情分,也是希望能通过严家交结上蔡家,将来不论对她家老爷仕途,或者对儿女婚姻都有好处。

忽然梅氏关切地问道:“姑妈,说来说去,方表弟到底为了什么缘故死活要退亲?”

厅中一静,众人神情微妙。竭力不去看清哑。

只有林亦明不管不顾。紧紧地注视她。

陈氏和严未央一齐瞪梅氏,面色很不好。

退亲内情涉及方初谢吟月和郭清哑三人之间的纠葛,若容易说清楚。严氏早说了;既不说,肯定有难言之处,清哑正在座,当着人家。怎么就大喇喇问这个呢?

梅氏硬着头皮承受婆婆和小姑不善目光,竭力维持笑容。

她并非不知轻重。然一来外面流言纷纷,却连严家也不知真正原因,她实在是很好奇。二来么,清哑刚才一番话听得她很不舒服。于是不顾脸皮问出来,倒要看她怎么个表现;也是想提醒婆婆:这样不名誉的女子,几次三番惹事。小侄女也没规矩,怎好配暮阳呢?

清哑虽觉意外。倒没显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