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言语简断,并不怒骂怒喝,只静静吩咐。

众人却都不敢劝,也不知如何劝。

正砸着烧着,顺昌帝等人就进来了。

顺昌帝一下子就被清哑目光吸住,也许只有一瞬间,也许对视了良久,他体味到她丰富的内心语言,不足为人道。

皇帝心狠狠触动。

他后宫许多女人,她们娇嗔的方式各种各样,都不及郭清哑这无言的谴责触动他——是的,他看出清哑在谴责他。

他忍不住想知道:他哪里做错了,辜负了她。

他用了“辜负”这个词,是因为她对他的社稷民生贡献极大,他由衷佩服她感激她,不想辜负她,更不想让她伤心。

清哑走下台阶,跪倒下拜:“民妇参见皇上。”

细妹等人也都跟着她跪下。

顺昌帝没有叫起,保持着天子的威仪。

他微微侧首,朝传旨太监示意:宣旨。

眼下情形尴尬,说什么都不合适,把圣旨宣了,不管郭织女为什么生气伤心,听了这圣旨也能有些慰藉。再者,皇帝有预感:这圣旨必须抢先宣了,不然过后郭织女和方初还以为他是为了补偿他们才下的旨意呢,白白浪费了他一片嘉奖之意。

宣了圣旨再问其他的话,就方便多了。

传旨太监忙上前,大声道:“方初、郭织女接旨。”

清哑低声回道:“夫君病了。”

传旨太监瞄向顺昌帝,顺昌帝沉声道:“宣!”

传旨太监忙展开圣旨,大声宣读。

圣旨共有两道。

第一道称颂郭氏织女研制出混纺布,为社稷百姓做出莫大贡献,特赐封“郭织女”,享一品夫人俸,御赐牌匾。

原先赐的“织女”只是个荣誉封号,现在,顺昌帝将这个封号落实,级别等同一品夫人,享受朝廷俸禄。这是区别那些诰命夫人,她们是依赖夫君受封,但清哑是靠自己的能力受封。

第二道圣旨是赏适哥儿的,赞方无适不负父母教导,深处虎穴与虎谋皮,揭发叛党阴谋,且不顾自己性命,智救韩非花。称他“年幼机智,果敢过人,既孝且义”,特命工部建造孝义牌坊,以示嘉奖。

算上前两道牌坊,这是清哑得的第三道牌坊。

虽然这牌坊是以适哥儿名义赐建的,但明眼人都知道,朝廷是为了嘉奖郭织女,否则寻常小孩子有此经历,即便受嘉奖建牌坊,也未必能得皇帝下旨赐建御制牌坊,这是牌坊的最高级别。

清哑磕头谢恩,接了圣旨。

顺昌帝暗中打量她,见她神色平静,不禁纳闷:这两道圣旨,随便一道都是天大的荣耀,怎么她就无动于衷呢?

倒是细妹等人有些喜意,为适哥儿高兴。

清哑恭请皇帝等人入上房吃茶。

她再单纯性直,还不至于敢藐视皇权,那是给家人招灾。她可以在家发脾气,把织机剁了,但面对皇上,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将来如何打算,还是等方初来应对,他比她有经验。

见她还算有礼,顺昌帝很欣慰,他很怕她趁机哭闹。

看来,她比宫中那些专门邀宠的女子就是不同。

落座后,皇帝关切地询问方初病情,林世子也问。

清哑道:“高烧,昏迷。”

言语平静,暗含怨气。

顺昌帝和林世子同时一惊,顺昌帝急命太监速去传宫中最好的太医来,一面温言安慰清哑,叫她别急,方初一定没事。

林世子也问:“怎么好好的病这么厉害?”

好好的?

清哑目光一冷,不想说,更不能当着这些人说。

她现在全部心思都在方初身上,刚才正准备丢下这些人,要回房去看方初醒来没有,听见皇上说传太医,她才没动了。

林世子感觉到她的冷意,心下疑惑。

他并不知昨日方初在公主府受了伤。

顺昌帝微笑道:“好在朕来了。朕想着给织女传旨,也有件事要问问织女和方初看法。谁知方初病了。”

一面将在西北设立军用织造局的打算说了。

清哑不语——这关她什么事?

顺昌帝一滞,对身边一长须老者示意,“冯爱卿可将昨日早朝商讨的革新措施告诉郭织女,听听织女有何想法。”

老者姓冯,内阁老臣,户部尚书,和永安侯府是姻亲,也是革新派中坚力量,领头人,一派正气凛然。

皇帝唆使他出头,是要试探清哑。

若清哑是因为革新这件事生气,就好办了,双方可顺着这个话题谈下去,有意见可以提嘛,怎么能把织机剁了呢。

冯尚书早对皇上如此迁就清哑不满了。

换一个人,早治她一个狂妄之罪。

听了皇上的话,他便端肃神情,将朝廷欲在江南设立官营织造局,取代锦商,从此各种新颖上好的织锦只能由官方织造局制造,锦商们不得染指的革新措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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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6章 自私

清哑当即问:“若锦商织出比官府好的锦缎怎么办?”

官方织造局肯定竞争不过民间商人,除非垄断。

按照惯例,优等织锦都要列为贡品。

冯尚书道:“当然要献给官方织造局。”

清哑道:“那和强盗有何区别?”

冯尚书两眼一瞪,道:“大胆郭织女,敢骂皇上!”

清哑点头道:“我是大胆,实话实说。胆小的不会当面说,只会在心里偷偷地骂。”又看看他道:“不会骂你。老百姓才不管你是谁,他们只认皇上,会骂皇上强盗。好名声你落了,你是忠臣。”

冯尚书哆嗦道:“你…你这是血口喷人!”

一面急忙上前,跪在顺昌帝面前,磕头道:“老臣绝无陷皇上于不义之心,老臣一心为了朝廷…”

顺昌帝面沉如水,心堵得厉害。

不等他发话,就听清哑问:“这样做能为朝廷增加税收?”

冯尚书嗫嚅道:“是不能。可是…”

这样做,朝廷商税收入毫无疑问会降低。

清哑又问:“这样做,能增加百姓就业机会?”

林世子忙问:“什么就业机会?”

清哑道:“就是让百姓多条谋生的路子。”

冯尚书张张嘴,又闭上了。

设立官方织造局,民间锦商被压制,生意肯定大受影响,织工肯定要被裁减,所以很多人会失去差事。

清哑再道:“这样做,官府会不贪污、百姓会感激皇上?”

冯尚书不敢回答。

官府怎会不贪污?

锦商也肯定会骂官府“强盗”。

顺昌帝心堵得更厉害了。

在朝堂上,大臣们引经据典,各说各的道理,他听了头晕,此时被清哑几句话一问,隐隐觉得答案呼之欲出。

难怪林世子要他听听锦商们自己的意见。

锦商们对纺织行当的了解,比朝廷学儒们深刻多了。

冯尚书怎肯被清哑三言两语击溃,他在乾元殿和反对派辩论,也没如此窘迫,眼下却被一妇人说哑了,他怎甘心,便搜肠刮肚想理由,想引经据典,驳倒清哑。

他冷笑道:“织女直说舍不得巨大利益就是了。从来商人趋利,我等提出重农抑商的革新,是从长远考虑,杜绝商贾剥削百姓。”

他乃儒家老顽固,轻视商人的意思很明显。

他讽刺清哑舍不得方家每年巨额织锦利润。

清哑脑子有些短路,说复杂了她跟不上。

但她很实在,想了想便点头道:“是。我很自私,比不得大人高风亮节。”她是舍不得,方初凭自己能力赚钱,有什么错?

顺昌帝猛然咳嗽起来。

冯尚书也涨红了脸。

这话换任何一人说,他都不怕;可这是郭织女说的,是无偿奉献织布机、纺车的郭织女,是几次无偿转让织锦的郭织女,是宣布“郭家无秘密”的郭织女,是奉献混纺布的郭织女说的!

她自承自私,这天下还有人敢说自己无私吗?

反正高喊革新的冯尚书是不敢和她比的。

顺昌帝微笑道:“织女若自私,这天下便没有无私的人了。”

冯尚书不敢则一声,生恐被谴责。

清哑道:“不敢。民妇只要家人平安就行,别的管不了,也没本事管。皇上坐一会,民妇要去看夫君去了。”

说完转身就走。

冯尚书讥讽道:“郭织女好大的架子,敢把皇上晾在这。”

他实在不甘,一心找机会压制清哑。

清哑停步,对他道:“我夫君病得七死八活,我一个女人家,不去伺候夫君,应该在这陪皇上?老大人这想法真是奇葩。”

冯尚书再次涨红了脸,急辩道:“本官并非那个意思。”

顺昌帝轻喝道:“好了,冯卿家不必多说!”

越描越黑,还带累了他。

又转向清哑,郑重问:“织女毁了织机,可是为了革新?”

他到底忍不住,还是亲自开了口。

冯尚书这老儿,根本指望不上。

清哑抬眼直视天颜,道:“若民妇努力织布,却给家人带来灾难,民妇宁可一辈子不再碰织机。民妇就是这样自私的人!”

这话一出,林世子吃了一惊。

原来是为了昨天那桩事,难怪。

顺昌帝也吃惊地问:“什么灾难?”

清哑不答,转身就走了,这回是真赌气走的。

林世子忙上前,道:“皇上…”

顺昌帝脸一沉,道:“你知道?”

林世子轻轻点点头。

顺昌帝沉声道:“说!”

并未雷霆震怒,然沉沉的威压却散发开来,连一向与他君臣相投、私下常玩笑的林世子也噤若寒蝉,更别提其他人。

林世子想说,又顾忌什么。

最后不得已,他凑近顺昌帝耳朵轻轻说了两句话。

顺昌帝面色不变,但右手却攥紧拳头,攥得关节发白。

静了一会,他才吐了口气,问:“太医还没来?”

随侍的太监急忙回道:“已经去传了。”

这不刚走吗,皇上这是找人撒气了。

顺昌帝在幽篁馆坐等太医到来,期间找机会入静室单独听林世子说了方初被玉瑶公主算计经过,气得浑身发抖。

他问林世子:“据你看,这件事有没有革新派的功劳?”

林世子摇头道:“臣不敢妄言。还请皇帝明察。”

顺昌帝咬牙道:“自然要明察。”

一面对外喝道:“让冯卿他们先回去!”

冯尚书等人只好先走了。

少时秦太医赶来,为方初诊治后,已无大碍。

秦太医是明阳子的侄儿,顺昌帝就命他继续替方初诊治,直到痊愈为止,秦太医领命。

那时,方初已经醒了,顺昌帝便亲往内室探视。

方初见了,惊得躺不住,就要起身磕头。

顺昌帝忙上前一步,按下他,又示意林世子让闲杂人都出去。

林世子知皇上要亲自问方初话,忙带人都出去了。

清哑留了下来,给顺昌帝让座奉茶后,又将方初扶坐起来,拿了个软枕垫在他后腰,然后自己也在床头坐了,一齐面对顺昌帝。

面对他们夫妻,顺昌帝有些不自在。

此时此刻,他难以摆出天子的威严。

但皇帝就是皇帝,也绝不可能低声下气赔罪。

他端坐如钟,沉声道:“方初,朕已知道你所受的委屈。放心,待朕查明此事后,定会给你个交代。”

方初忙道:“皇上息怒,听小人说…”

顺昌帝道:“你说。”做好了听他告御状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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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7章 算计(月票300+)

方初断断续续道:“玉瑶长公主任性,许是听人说,小人和织女情深,想试探小人,是否坚贞。后来见,小人不为所动,才相信了,并没有为难小人。可是…”

顺昌帝急切问:“可是什么?”

他听方初的意思,玉瑶长公主似乎没犯大错。

这真是太好了,不然皇家的颜面无存。

方初道:“小人看得很清楚:长公主想放了小人。可是长公主一个侍女,却过来当众引*诱中毒的小人,想坏我清白。小人一怒,就杀了她。还有一个侍卫,不顾长公主警告,偷偷射杀小人。这岂不奇怪?”

顺昌帝惊怒道:“你是说,长公主被人利用了?”

他无法想象,若方初被射杀,那后果…

郭织女肯定和朝廷翻脸,这辈子都不会再织布了!

谁这样居心叵测?

是革新派?

方初用力点头道:“是。长公主后来还命人把解药送来了。小人请皇上不要责罚长公主。但那个侍女和侍卫,绝不简单。小人请皇上查明他们来头,为小人做主,以免小人下次不明不白遭人暗算。”

他心思缜密,当着皇帝面,半句不肯说玉瑶长公主坏话,反处处维护长公主,说她只是“任性”,想试他是否坚贞,全了皇上脸面。

一面保全皇家脸面,一面却要求彻查公主府的侍女和侍卫。

他刚才已经听清哑说了那侍女和侍卫的底细,只要皇上派人去查,他自会让真相呈现在皇帝面前,连玉瑶长公主也逃不掉。

玉瑶长公主做出这等丑事,加上以往丑行,皇家不会容她。

这可比他当面告状,请皇上惩罚玉瑶长公主要高明的多。

他说的也都是事实,皇上事后也难知他有心算计。

顺昌帝不知他谋算,慷慨又威严道:“你放心,朕定要查明谁在背后利用长公主谋害你。哼,敢利用我皇家公主,可恶!”

方初感激道:“小人谢皇上。皇上亲临寒第,小人惶恐。”

顺昌帝去了大心思,心情轻松,含笑道:“无妨,朕下旨嘉奖郭织女,顺便来瞧瞧…”

他想说“瞧瞧织女”,一转脸,就见清哑握着方初的手,嘴瘪着,无声痛哭。——是痛哭,无声的,比哭出声来更叫人难受。

他忍不住替她憋的慌,心也闷闷的一酸。

方初也发现了,瞬间明白清哑为什么哭。

他只顾算计玉瑶公主,却泄露他差点被射杀一事,清哑听了能不心惊吗。她恐惧地想,若是方初没了,她带着几个孩子怎么活?

当然,为了孩子,她一定会活下去。

可是那日子,想想都生不如死。

方初急侧身,揽住她腰,低声哄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那人就是准备射,还没射呢。还没来得及射!”

后一句话仿佛证明似的,转向顺昌帝说道。

这一刻,他都忘了眼前坐的是皇帝。

顺昌帝急忙附和:“对,对。那狗奴才枉顾长公主命令,定有人指使。织女不知道,有些奸贼专门豢养死士行动。这些人不要命…”

方初瞪着他,若他不是皇帝,就要骂他蠢了。

这不是帮倒忙吗,更加重了他当时命悬一线的惊险。

昨天那人若真是死士,他早被射死了。

果然清哑听了更怕,低下头,鼻尖上挂一滴水。

方初心疼极了,从她袖中扯出帕子,帮她擦去。

顺昌帝也觉说错了话,讪讪地干笑,坐不住了。

他起身道:“方初,你且安心养伤。此事朕会替你作主。”

方初急忙要下地跪送。

顺昌帝止住他,不让他起来。

又看着清哑,认真道:“郭织女,朕定会给你一个公道。希望事后你能收回那句‘从此再不织布’的誓言。”

清哑抽噎一声,道“谢皇上”,一面送他出来。

送走皇帝,清哑转回来,方初忙伸手接住她,拉她坐在床沿上,仔细打量她的脸色。她不施粉黛的脸颊略显晦暗,眼底发青,一直清澈的眼眸内居然有了血丝,显然是昨夜煎熬出来的。

其实不止清哑害怕,他回想前事也害怕的很。

当时他面对玉瑶公主话说得狠绝,现在想来,若真丢下清哑和三个孩子,他怎么放心?一定死不瞑目。

他会做个孤魂野鬼流连在清哑身边,不肯去投胎。

“怎么累成这样?都是我不好。”他后悔道。

“我没事。”清哑吸着鼻子道。

“脸色这么差,还说没事。”方初不满。

“还说我,你自己呢?”清哑眼睛又红了。

烧了一夜,他腮颊微凹,下巴冒出一层胡子渣,憔悴得显老了十岁,和她心中英俊挺拔的夫君落差太大,她看了受不了。

方初轻轻挠挠她手心,幽默道:“我总算保住了清白之身,不然无颜回来见你和儿子。”

清哑果真被他逗笑了,目光盈盈泛彩。

忽想起什么,她撅嘴道:“那公主真厚脸皮。我去了,她跟我说,‘方初啊,睡着呢。刚才累狠了。人回织女来了,我不忍心叫醒他,就自己出来迎客。’我没信她。”

方初听得黑了脸,什么“累狠了”,这女人!

幸亏清哑相信他,不然可说不清了。

他冷声道:“等皇上查明内情,看她什么下场!”

清哑忙问:“我正要问你呢,怎么你刚才不告她?”

方初含笑拍她手,教导道:“傻丫头,这么丢人的事,能跟皇上说吗?她有天大的不是,那也是皇家人,是皇上的妹妹。”

清哑疑惑道:“那这个亏就认了?”

方初断然道:“当然不能认。”

说着凑近她,在她耳边低语一阵。

清哑目光发亮,瞅他道:“你真…聪明。”

她本想说“你真坏”的,顿了一下便改了。

方初知她想说什么,因为心疼他,连嗔一声也舍不得了,只肯夸赞,在她眼里,他最能干厉害了,是她的依靠。

他下决心:往后一定要让自己好好的,绝不能像昨天那样陷入险境,否则没有他在,她和孩子们可怎么活?

他便道:“叫张恒来。”他要安排一些事。

清哑打了个哭嗝,道:“等一下。我帮你收拾收拾。”

一面回头冲外叫“紫竹,打水来。”

紫竹答应一声,忙去准备洗漱用具。

等的时候,方初道:“把圣旨拿给我瞧瞧。都赏些什么。”

第898章 惩罚

清哑忙起身,亲自去将圣旨捧了来。

方初打开看着,止不住满脸笑意。

人生在世,除了求个平安顺遂,再就是能光耀门楣、闻名于世,虽说不该执着名利,可他也是俗人,也摆不脱名利心。

清哑和儿子得了这荣耀,他比自己得了还开心。

尤其是适哥儿,救韩非花差点没命已经够他糟心的了,谢吟月还闹了那一出,他心里很是膈应。可是他儿子小小年纪有什么错?现在,圣旨赐建“孝义牌坊”,他说不出的高兴。

这是他儿子应该得的荣耀!

比起韩家的感激,他更看重这荣耀。

清哑虽也高兴,但她对于御赐牌坊和封号的理解,显然不能和方初相比,也无法体会这个时空的人对于光宗耀祖的看重。

她见方初盯着那圣旨只是笑,便问:“这个很了不起吗?”

说得她好像第一次见识牌坊和封号,而不是已经获得了。

方初道:“雅儿,这可是御制牌坊。你一向不看重这些,怕是从来没深想过,以为它平常。御制牌坊作为彰显功德、沐皇恩的建筑,可流芳百世,不是随便赐建的。譬如你那‘功德牌坊’,那些男人做一辈子官,权倾一时,也未必就能获得这荣耀。”

他看着清哑,想她先后得了御制“功德牌坊”、御制“贞节牌坊”,现在儿子又得了御制“孝义牌坊”,怕是都习以为常了吧。

她不知外面有多少人羡慕、眼红呢。

清哑深想不出,但他开心,她便也开心,两人一齐开心,昨日之事造成的阴霾云开雾散,方初病体也好了许多。

这时紫竹端着铜盆,小丫头捧着洗漱用具来了,清哑亲自帮方初刮胡须、洗脸,然后擦身体,换衣裳,又伺候他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