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整个将军府都是静悄悄的。

两个人趴在游廊边的栏杆上看天上的星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胭脂,你说凤紫啸为什么不生气呢,为什么不退婚呢?”海菱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

胭脂叹息,她知道小姐的心思,是不想嫁进太子府,所以最近的日子来才会一再的惹恼太子。

不过太子确实也能忍耐,竟然没有一点的动静。

“小姐,你别想了,夜深了,早点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好,”海菱起身,慢悠悠的和胭脂往屋内走去,这时候,丫鬟们都下去休息了,除了暗处保护她们的人,没什么人在四周。

忽地,劲后一阵风吹过,海菱警觉的一掉首。

一道光影穿过,幽光如闪电,眨眼即至,海菱身形一动避了开去,可惜胭脂全无警觉,所以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海菱心惊的望过去,只见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正是白日出现过的白野,此时的他,双瞳深幽如潭,遍布着懊恼自责,深深的望着她。

“海菱,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这根本不是谁对谁错的事,只是造化弄人吧,不过你和江菲羽相处了三年,没有恩情还有感情在,所以你们的事别扯上我。”

海菱实事求是的说着,虽然痛恨江菲羽,可是从女人的角度上看,她也同情她,三年的相处,到头来不过是春梦一场,男人有时候还真的寡情薄义。

江菲羽做出了这件事,直接害了她的前身,如若白野最先认出的便是她的前身,那么她便不会死吧。

海菱感叹,那么她现在又在哪里呢?

“海菱。”

“好了,夜深了,你回去吧,如果真的念及从前的相救之恩,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海菱挥了挥手开口,现在她的身份是太子妃,如若传出什么风言风语,那么毁的便是她的名声,虽然她想退婚,可是也不能最后落得个水性扬花的臭名。

“你在怪我。”

看她神容淡漠,一脸的警备,白野的心很难受,脑海中不由得浮起她小时候水灵可爱的样子,他搂着她半宿,便觉得心好像靠了岸一般,这么多年的努力,除了要自身成为人上人,更多的原因是他要保护她,从此后再不让人欺负她,可是最终他做了什么,现在她成了皇室和江家斗争的一枚棋子,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成为棋子的。

白野心里意念一动,眼瞳幽光闪烁,身形一动,快似游龙,眨眼便到了海菱的身边,一伸手点了海菱的穴道,使得她动弹不得。

海菱脸色陡沉,眼瞳黑得似无边的苍穹,咬牙:“白野,你想做什么?”

“我带你离开这里,回西北去,我不会让你成为皇家和江家的一枚棋子,皇上想对付江家,如果你待在这里,最后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不能留下你。”

“你太过份了,这是我的事,马上解开我的穴道,白野,别让我恨你。”

海菱眼睛睁大,火花跳跃,喘着气吼叫起来,她是大意了,看来以后她绝对每时每刻的都防着这个男人,本来以为自已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会对她怎么样,谁知道他又对她动手。

“对不起。”

白野并不理会她,再次伸手竟然连她的哑穴也点住了,这下海菱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任凭白野一伸手拦腰揽了她便走。

不要啊,我还有娘亲和胭脂,若是我走了,她们会因此而没命的。

白野,你这个混蛋,你根本就是真正江海菱的灾星,她因为当初救了你,所以丢了一条命,现在你还想害死我娘亲和胭脂吗?如果真是这样,我不会原谅你的,我一定要杀了你。

可惜她的怒骂,她的不甘,都统统的烂在肚子里,一个字也骂不出来,嘴里说不出话来,身子也动弹不了。

白野对于江府内的分布是十分熟悉的,所以轻易便避开了那些暗处的侍卫,揽了海菱直奔府外。

将军府东首侧门外,停了一辆马车,还有几名高坐马上的手下。

一看到主子出现,便恭敬的开口:“将军。”

“嗯,走吧。”

白野闪身进了马车,把海菱放在马车上。

海菱的眼睛转动着,微微带了些乞求,只希望白野别这么折腾了,他这样做真的会害死她娘的,现在柳氏正在找她们母女的把柄,若是明儿早上发现她不见了,那么定然会对付她娘亲杜采月。

马车行驶起来,迅疾如风,直奔城门口而去。

这里的人刚走,暗处便有人动了,正是左相西凌枫的手下侍竹和数名手下。

因为冷魔宫的人刺杀海菱,西凌枫怕那些人不死心,所以便吩咐了侍竹隐在暗处,注意着将军府的一举一动,没想到半夜的时候便看见了这一幕,不过侍竹不确定白将军带着的人究竟是何人?

左相府。

西凌枫刚睡下,便听到门外有人禀报声,便又披衣下床,吩咐人进来。

侍竹飞快的禀报情况。

“爷,今天晚上白将军进了沁芳院,他从沁芳院内带了一个人出来,现在好像出城去了。”

“什么?”

西凌枫脸色陡变,身形一动,袍衫已上身,一边系腰带一边往门外走去,嗜血凌寒的开口:“走,一定要阻止他把人带走,如若他在这种时候带走了太子妃,只怕皇家和江家之间要爆发了。”

此事绝对会牵连到很多人,很多人会死,江家现在还不是动的时候,因为一动,天下必乱,虽然太子凤紫啸不认同他的话,不过他知道,眼下江家在大周朝百姓心中是什么样的地位,若是皇家和江家闹翻,皇室不会占多大的便宜,到时候,内乱一起,南朝必会取大周,那北朝恐怕也会吞一块骨头,天下必乱啊。

一行人迅速的骑马离开了左相府,火速的赶往城门口。

城门前,此时守城的人被叫醒了,几个人骂骂咧咧的走过来。

大半夜的被闹醒,是人都会生气,何况他们这些守城门的小卒,又苦又累,钱拿得还少,这半夜三更的睡个觉都不消停,所以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什么人?”

马车后面有两人策马上前,一扬手中的令牌。

“我们将军在马车内,要连夜出城,西北有急况。”

“啊,”那先前还骂人的小卒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赶紧的揉揉眼睛,果然是白家军的令牌,哪里敢十分的阻止,不过大晚上的出城要列行常规检查,否则出了事,他们是要待着的,。

“小的们见过白将军。”

夜风轻吹,车帘掀起,车内端坐着一人,不是白将军又是何人,马车内一览无遗,再无别人,白野脸色阴沉,眼瞳冰冷,周身压抑的戾气,沉声:“还不打开城门,若是西北出了事,你担待得起这罪名吗?”

好大的一顶罪名,那几个小卒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早唬得变了脸,为首一人挥手吩咐同伴:“快,打开城门,打开城门,白将军有事要出城。”

几人直奔城门,轰隆隆的拉开城门。

白野放下车帘,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并不担心被人发现,因为马车被他改装过了,有一个可以藏人的箱柜,外表看上去好似一座软榻,海菱便藏在那厢柜里,听到兵将开门的声音。

她心急的想大叫,可惜哑穴被白野点住了,她叫不出来,整个人焦燥急了,如若今夜出了这城,明日她娘杜采月和胭脂便会死无葬身之地,白野,你可知道,这样做的结果,只会让我恨你,永远不会原谅你的。

可惜马车已缓缓驶动,很显然的是要出城了,海菱用力的想,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她没有内家功力,所以根本冲不破受制的穴位,只能无奈的听着马车出城。

城门边,几名兵将恭敬的弯腰,送白野的马车出城。

眼看着便要出城门了,忽地暗夜中响起急促的马蹄声,闪电一般席卷过来。

几人从马上飞跃而下,如风一般闪过,挡住了马车的去路,一道沉稳的喝声响起:“停下。”

声音极其的阴骜,透着飕飕的冷寒之气,好似从地狱里窜出来似的。

一扫平常的磁性迷离,海菱一听到这声音,松了一口气。

左相西凌枫,他这种时候出现,难道说是发现她被白野带走了,所以来阻止他的。

这种时候,海菱已懒得去想,西凌枫为何会知道白野带走了她,她只觉得整颗心放了下来,没来由得相信,这个男人会出现在这样的深夜里,定然是阻止白野带她离开的。

不过,外面正两下僵持着。

白野已掀了车帘往外望,一双黑瞳如炬,腾腾怒火,直射向左相西凌枫,阴骜凛寒的开口:“左相大人为何拦住本将的马车?”

月夜下,西凌枫面容淡淡,只一双眼睛散发出慑人的幽光,于黑夜中,如莹光琉璃一般耀眼。

“不知道白将军为何深夜离开?”

白野抿唇,并未急着回话。

一侧的开城门的兵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眼前的两个人可是大周朝举足轻重的人物,少将军白野,左相西凌枫,他们两个人怎么了?

开城门的几人中一人回话:“左相大人,西北有战事,白将军要连夜赶到西北去?”

“是吗?”

西凌枫唇角扯出笑,却是讥讽和冷嘲。

西北有没有战事,他会不知道吗?这种话只能骗骗这些守战门的兵卒吗?因为他们离大周朝的中心很远,自然不可能知道个中的内情,但是他,可是一清二楚的。

“我倒不知道西北何时有了战事,使得白将军连夜出城。”

“西凌枫,本将的事你最好少管。”

白野刚毅的五官阴沉无比,现在夜辰已不早了,若再耽搁,只怕他们走不了,因为将军府内胭脂要醒过来了,她一醒,他们就走不掉了。

如此一想,心内暗急,冷森森的怒视着西凌枫,虽然知道这男人深沉,却不知道,他竟然在暗处派了人手监视着将军府,否则不会这么快追了过来。

“本相只是好奇,白将军为何连夜出城,若是白将军说不清楚,恐怕这城是不用出了。”

“西凌枫,你以为本将怕你。”

白野话落,人已窜出马车,一掌直拍向西凌枫,再不和他多言,白野的内力深厚,一掌下去,霸气的内力挥洒出去,若是被拍中,不死也伤。

马车内的海菱一听呼呼掌风之声,不由得提了一颗心。

虽然听说左相西凌枫足智多谋,睿智非凡,却没有听到过关于他武功方面的事情,他不会?

一言落,只听得马车外面碰的发出一道巨响,分明是两人相博一掌。

几道声音惊呼起来:“爷,你没事吧。”

“将军,你没事吧。”

左相西凌枫身形未动,衫摆轻垂,刚才的一掌对击,对他没有似毫影响。

而白野只觉得虎口发麻,不由得大惊,这西凌枫的武功竟然如此高深莫测,而且他似乎未尽全力,虽然他也未施全力,但若拼死相博,最终吃亏的定然是他。

如此一想,脸色难看。

“西凌枫,你别欺人太甚,本将有事要出城,你为何阻拦不放。”

白野大声责问,西凌枫唇角擒笑,于浅薄的月色下,那笑妖治非常,视线慢慢的落到马车上,一扬手,光束耀起,快如闪电,直击向白野先前坐的马车。

白野一看,心急,想阻止已来不及,只听得一声碰的巨响,马车尽毁,木宵纷飞,一团物体从马车内飞速的弹出来,然后下坠,眼看着便要坠地/

两道身影同时跃起,闪了过去。

不过西凌枫快了一步,一伸手揽了海菱的腰,另一只手飞快的解了她的穴道,两个人落地,一切于电光火石间,毁马车,救人,解穴。

流畅,迅速,自然。

在场的人心中个个都很震憾,左相西凌枫果然高深莫测,就是露这一手,便足以震住所有人。

海菱一得到自由,双瞳笼上愤怒,直射向白野。

只见他满脸的紧张,先前看她要坠地,他也出手了,不过终是慢了西凌枫一步,此时站在海菱的不远处,满脸关心的望着海菱。

“你没事吧。”

海菱眼中的怒火慢慢的升腾起来,恨不得一掌拍死他。

他竟然还问她有没有事,若不是西凌枫出现,他做下的错事,足够自已杀他几次的。

不过她还没开口,西凌枫却开了口。

“白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半夜出城,马车内竟然藏有一人,竟是未来的太子妃娘娘,娘娘还被点了穴道。”

“你?”

白野怒瞪双目,没想到他精心布署的一切,竟然毁于西凌枫之手,西凌枫,从此后我与你再没有和平共处之时。

海菱却不再说话,心中默念,那火云靴和风雷手套眨眼便上了身,暗夜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她身上的变化,她身形陡动,幽芒闪过,快到极致,眨眼闪到白野的面前,一拳便对着他的胸击了过去,随之,身姿旋转如花,一脚也紧随着而出,直踢得白野高大挺拔的身子飞了出去,不过他一反应过来,便凌空翻了两翻,然后稳稳的落地。

不过海菱的那一拳一脚十分的厉害,只打得他胸口气闷难受,灼热难挡,哇的一口,竟然吐出一口血来。

手下几人面色大变,飞快的奔了过去,扶住他。

“将军?”

白野抬起头,脸白如纸,望着海菱,凄然的笑起来,她竟然如此恨他吗?是他该死啊。

“白野,今日之事就到此结束,若是他日再胆敢对我做出这等不智的举动,你就等死吧。”

海菱傲气凛然开口。

城门前,众人再次震惊,没想到太子妃娘娘竟然如此厉害。

先前只知道她是大周的才女,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身手,连白将军都不是她的对手。

“谢谢。”

海菱向西凌枫道了一声谢,转身便走,脚上有风火靴,眨眼便滑出去数十米远,很快消失在暗夜,她若再不回去,只怕将军府内便要乱了。

身后一干人面面相觑,西凌枫唇角擒笑,面容如空谷幽兰,于月色下,散发出浅浅的诱惑,回身却已冰冷异常,满身的煞气,令人不敢直视,阴骜的声音响起来。

“今天晚上的事,一个字都不许传出去,否则,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此言一出,那些守将哪里敢说一个不字,连连的点头。

“是,是。”

今天夜里的事太过诡异,他们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若因此多嘴,只怕死无葬身之地,所以闭嘴不言,是聪明人的举动。/

西凌枫眼见这些人满口答应,身形一跃便上了马,领着手下离开城门,回左相府去了。

城门前,白野的几个手下看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唇角间的血溢出来,很是碜人,不由得心惊的叫:“将军,将军。”

白野再也撑不住了,头一歪昏了过去。

几名手下赶紧把主子扶上马,拉回将军府去请人诊治。

城门前的几人松了一口气,又彼此间叮咛了几遍,才拉起城门,擦着脸上的汗,然后一起离开。

将军府的沁芳院内。

杜采月和胭脂二人急得团团转,又不敢惊动将军府内的别人,两个人都快急哭了。

海菱不见了,她倒底是被什么人带走的?

那个人为什么要带走她,两个人想不明白,短时间内又不敢通知别人,因为她若是失踪不见了,只怕太子府的人会找麻烦,就是将军府内的人也不会放过她们的。

眼看着天便亮了,这天一亮,可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不过,就在她们快要急疯了的时候,海菱总算回来了。

一看到她回来,杜采月和胭脂二人直接的哭了,一边哭一边庆幸她没有事。

“娘,娘,你怎么了?”

“菱儿啊,刚才娘好害怕啊,好害怕你被人,被人/”

她真的好害怕海菱是被什么坏人抓住的,然后害了她。

一想到这些,两个女人哭得更厉害了,稀咧哗啦的像小孩子一样。

海菱生怕惊动了别人,赶紧安抚两个人:“好了,我没事,你们别哭了,若是惊动了别人,只怕就麻烦了,今天晚上的事,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嗯,我们知道。”

这一次杜采月和胭脂二人倒是同时应了,她们知道眼下盯着她们的人,巴不得她们出点什么事,然后好借题发挥,所以她们自然不可能让人知道。

“菱儿,究竟是什么人把你带走了?”

杜采月伤心过后冷静了下来,询问海菱。

海菱不想把今天晚上的事,告诉杜采月和胭脂,那只会让她们更加担心罢了,所以笑笑解释:“其实是有人跟我开个玩笑,他带我出去是提醒我以后小心点。”

“谁?白将军吗?”

胭脂飞快的接口,她早就看出来,白将军对她们小姐有意思,这大晚上的一定是白将军带了她们小姐出去,可是好歹告诉她们一声啊。

海菱脸色微暗,没有说什么,说得越多越麻烦,倒不如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然后打起哈欠来。

“好困啊,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是真的有点累,而且不想和娘亲讨论今天晚上的事,怕她们起疑心。

“那你快去睡觉,胭脂,扶小姐去房间睡觉。”

“是,夫人。”

胭脂应声,两个女人的一颗心总算落地了,她们是看不到海菱便担心得要死,除非看到她没事,才会放心。

海菱和胭脂二人回房休息,虽然天近亮了,不过不想理会什么事,倒头便睡。

接下来的日子,很安稳,没有再发生什么事。

白野受了伤,在将军府内养伤,闲人不得打扰。

太子整日忙着操心两国联姻的事,长乐公主离宫出走后,宫中的云淑妃,让其女凤瑶前往北朝和亲。

大周朝的官员,一下子全都称赞起云淑妃来,说她识大体,顾全大局。

这云淑妃仍是宁王的母妃,背后的势力不可小瞧,是宫中唯一一个可与皇后抗衡的嫔妃,所以她的儿子很早就被封为宁王,宁王一直在封地,此次皇上病重,宁王和宁王妃奉诏回京,陪王侍驾。

两国的联姻之事很快敲定了,等到太子大婚过后,便送凤瑶公主前往北国和亲。

北朝的战将姬绍成,立刻返回北朝,禀报北朝的皇帝。

临走时,派人送了信过来,尊重其事的说了后会有期。

海菱一笑而之,这个人倒是有意思,自已得了他的珍珑棋,他不但不恼,反而还和她如此客气。

时间一眨眼便又过去了七八天,还有十天左右,便是她和太子大婚的日子。

这天早上整个京都笼罩着一层压抑,昨夜太子被刺客刺伤了,刺客有二人落网了,现在被关到刑部,刑部尚书和兵部尚书等人奉了皇后娘娘之命,连夜重审此人,那刺客受不了狱中的酷刑,最后交出了幕后的指使人,竟然是江家的江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