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国公爷提出来的?还是王太夫人提出来的?还是那帮亲戚的意思?”

“应该是那帮亲戚的意思。”罗大奶奶也不十分肯定,“国公爷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王太夫人卧病在床,姜夫人由袁宝柱家的伺侯着回了姜家,十姑奶奶连王家有哪些亲戚都不知道…这孩子自然是那帮亲戚自己选出来的。”

别说是徐令宜了,就是十一娘听了也在心里暗暗叹一口气。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们连这些基本的事都不知道,不怪被动挨打了。

罗大奶奶也自知这事办得不妥当,低头道:“国公爷原是答应了你大哥的,谁知道…”

徐令宜就看了看东次间的自鸣钟,问罗大奶奶:“如今到了宵禁的时候,大舅奶奶就在这里歇一夜吧!茂国公府那里,我去看看。”

罗大奶奶听了十分意外,满脸感激地站了起来:“怎么好意思让侯爷这样奔波。我也过去看看吧!”又道,“我这几天一直陪着十姑奶奶…”

人家姑嫂见面都是难分难解,秉烛长谈也是常事…

徐令宜就看了十一娘一眼。

她穿了件家常的白绫小袄,素着脸,眉宇间略带倦容,表情却十分的柔和,正低声吩咐罗大奶奶:“你路上小心。我派去的几个婆子都是徐家的老人,懂规矩,又细心。你有什么事,直管叫她们。自己别累着了…”

全是关心别人的话,一句也没有提自己。

徐令宜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十一娘送他们到院门口。

东角门却闪出两个人影:“侯爷!”

借着抄手游廊下的大红灯笼一看,竟然是乔莲房和绣橼。

徐令宜愕然:“这个时候,你怎么在这里?”

乔莲房和绣橼匆匆到了正院,向守门的婆子一打听才知道,徐令宜还没有回来。夜晚风大,绣橼怕乔莲房受了风寒,劝她回去,自己在角门等。看见徐令宜回了院子,她忙去禀了乔莲房,乔莲房赶过来,又听说罗大奶奶来了。她看着天色不早,想那罗大奶奶待不了多久,就在东角门等了一会。谁知道,不仅等到了罗大奶奶走,还等到徐令宜出门。

她顾不得许多就走了出来。

“侯爷!”她曲膝要给徐令宜行礼。

徐令宜忙携了她:“你怀是双身子的人,这些就免了!”

乔莲房原有些忐忑的心情立刻平静下来。

她笑道:“这么晚了,侯爷准备出门吗?”

徐令宜点头:“我正准备出门。你可有什么事?”

乔莲房望着罗大奶奶,欲言又止。

罗大奶奶看了就朝前走了几步:“妾身坐着车,侯爷骑马──妾身先走一步。”

徐令宜听着就招了十一娘过来,对乔莲房道:“你有什么事直接跟夫人说吧!我现在要出趟门。”又吩咐十一娘,“你看乔姨娘有什么事。要是为难就跟白总管说一声。”

并没有走远的罗大奶奶听得分明。

她不由暗暗点头。

侯爷能把怀了孕的妾室托付给十一娘,足见对十一娘的信任。难怪十一娘不担心侯爷没人服侍──说到底,安排人服侍侯爷的目的也是想把侯爷的心留住。

十一娘听了忙应喏:“妾身知道了!”

徐令宜就朝乔莲房点了点头,带着小厮随从和罗大奶奶一起出了内院。

一时间,院门冷清。

乔莲房望着徐令宜的背影不由咬白了嘴唇。

十一娘则客气地请她到厅堂里坐:“…乔姨娘是双身子的人,有什么事,直跟我说就是了。”又道,“侯爷也说了。如果我办不到的,请了白总管也帮你办到。”

“不用了。”乔莲房拒绝了,支支吾吾地道,“也没什么大事…”

绣橼看着着急。

如果让十一娘起了疑心,有心阻拦,以后想见侯爷就更难了。

她忙在一旁插言:“实际上姨娘是来见夫人的。没曾想遇到了侯爷,就上前来打了一声招呼。”说着,她拉了拉乔莲房的衣角。

乔莲房心里也明白,到底有些不甘心,脸上露出几分犹豫。

绣橼索性帮乔莲房说了:“乔姨娘想见见乔太太。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正犹豫着呢!”

反正侯爷也说了,十一娘办不到的让白总管也帮着办到。这对十一娘来说根本就是件小事。

谁知道十一娘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很痛快地答应,而是道:“乔姨娘今非昔比。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客。要不,我问了两位妈妈再说?”

她说的两位妈妈,是指太夫人派过来照顾她的田妈妈和万妈妈。

乔莲房听了略一思忖,竟然笑着点头道:“那就等夫人问了两位妈妈再说!”然后领着绣橼回了屋。

路上,绣橼低声道:“小姐,十一娘分明是推脱之词。你应该和她一起见过两位妈妈后再做打算的…”

乔莲房笑望着她直摇头:“侯爷不在跟前,说这些有什么用!”

绣橼一想,也有道理。

别人知道有什么用,得侯爷知道才行!

她不再多言,服侍乔莲房歇下。

十一娘略一想也明白过来。

她不由失笑,吩咐绿云去请两位妈妈过来。

知道来意,两位妈妈都表态:“乔姨娘身体很好。见客应该没什么关系!”

十一娘笑着点了点头,客气地道:“我不懂这些,少不得以后要请两位妈妈多多指点。”

两位妈妈忙起身道“不敢当”。

大家客气了一番,十一娘端茶送了客。

绿云服侍她歇下,几次欲言又止。

十一娘笑道:“你有什么话说就是。”

绿云道:“我看平时夫人待人十分大方。为什么不趁机打赏两位妈妈一番?”

十一娘意味深长地道:“我怕有人误会!”

绿云听了若有所思。

第二百五十八章

徐令宜到了第二天申初才回来。

“没事了。”他见到十一娘就道,“孩子过继到了王琅名下。”

这么快…

十一娘奇道:“侯爷是怎么办到的?”又见他仪容虽然干净整洁,嘴唇却有些干燥,还穿着昨天出门时的衣裳,身上有股难闻的酒味,怀疑他昨天根本没睡,还在王家喝了不少的酒。压下惊讶转身吩咐丫鬟打水进来服侍他梳洗,道:“侯爷喝了酒?要不要让厨房做些醒酒汤来或是熬些鸡汤暖暖胃。”

“不用了。”徐令宜道,“就是从昨天到现在没合眼。你铺了床我靠一靠。”

大家围着他团团转,好不容易服侍他上了床,十一娘原准备待他好好睡一觉之后再问问情况的,谁知道徐令宜却主动说起来。

“国公爷耳根子软的,但心里不糊涂。我把话跟他说清楚,他自然就同意了。”

怎么可能这样简单?

要是这样简单,难道罗振兴不会说啊!

徐令宜见她不信,笑道:“有些事振兴不懂。说不到点子上来。加上那帮亲戚在一旁吵吵嚷嚷的,国公爷一时没了主张,没想明白罢了。”

“要知道,承袭爵位是皇家的恩典,但让谁来承袭,却是王家自己的事。他现在有儿媳,完全可以收养孙子。若是自己收养儿子,将来还要看嗣子有没有儿子过继给王琅。就算如此,王琅也不是嫡支了。如果让十姨收养嗣子,一来仍可以继承爵位,二来,自己的儿子是下一任国公的父亲,就可以得到更好的祭奠。否则,将来国公供奉的可是嗣子,而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王琅了。”

“国公爷说到底还是心痛儿子多一些。我这么一说。他自然就同意了。”

十一娘恍然。

这种以嫡支、祭祀为切入点劝国公爷,只有徐令宜这种同样出生于公卿之家的人才想得到,说出来的话国公爷才能听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