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总算明白了,他刚刚在暗暗怀疑,是不是他的两个女儿,私底下与萧四郎有所接触,萧四郎才不顾礼节为自己提亲,原来是为了太夫人,大老爷放了心又问道:“如此说来,这婚事是大都督自己的意思?”没有征得太夫人的同意?

萧四郎挑眉道:“家母已知!”

大老爷拧了拧眉头,这件事来的太过突然,他说随意哪一位小姐,可无论是按年龄还是按齿序,还是正如萧四郎自己所说的意思,都该是析秋才是,即是析秋他更是要好好斟酌考虑,虽说如今以萧四郎的身份,肯低头娶佟府的庶女,是佟府高攀了,可越是这样他反而越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大都督,此事乃小女一生大事,容下官思量思量再答复如何?”

萧四郎拧了拧眉头,点了点头道:“应该的,伯父若是考虑好了,就让人带信给小侄,及时小侄会请了媒人正式上门提亲。”他说着就顺势站了起来:“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大老爷恍恍惚惚的送走萧四郎,去了夏姨娘的院子,和夏姨娘关起来门说话,梅姨娘身边的青枝就贴在墙根上听,越听便是越惊越听越惊,回头便把大老爷和夏姨娘的对话告诉了梅姨娘,梅姨娘腾的一下站起来:“你说萧四爷来佟府是提亲的?”青枝点点头,梅姨娘脸上就露出奇异的笑容来,府里总共就两位小姐,都是庶出,如今依萧四郎的身份,肯矮身求娶已是极限,而六小姐比起八小姐来,可不如八小姐清白,毕竟她身上还背负着一门亲事,若是按照前朝的规矩,六小姐这可算是洪府的未亡人,萧四郎那样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瞧得上六小姐,那么这门亲事不是非八小姐莫属了?!

她脸上表情变化莫测,一连几日来的郁闷都不见了,觉得八小姐的荣华富贵一品诰命就在眼前,触手可及,梅姨娘很高兴,然而青枝的下一句话,却毫不留情的给她泼了一盆冷水:“姨娘,萧四爷提的是六小姐!”

“什么?!”梅姨娘一怔,脸顿时垮了下来,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他提的是六小姐?”青枝就点点头:“说嫌八小姐年纪小了。”

年纪小,年纪小,梅姨娘现在真恨自己,怎么没有早些怀孕,早些生了八小姐,如今也不会处处受制与年龄了!她恼怒的在房里走来走去,她想到侯府上次与大太太的对峙,也是因为八小姐年纪小的缘故,如今萧四郎再次上门提亲,分明就是老天来补偿八小姐的!

不可能,不可能会是六小姐…梅姨娘脑中飞快的动着,她绝不能让这次的婚事再落在六小姐身上,如果不能让八小姐嫁过去,她也不能成全了六小姐,如今她们母女在府里作威作福,若是六小姐再得了一门好亲事,这以后佟府里她们母女横着走都可以,哪里还有她和八小姐的立足之地!

她迅速整理了衣裙就往外走,青枝一愣追上去问道:“姨娘,您这是要去哪里?”梅姨娘根本没听到她的话,只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的往前走,青枝没有办法只能跟在后面,直到到智荟苑门口她才明白,梅姨娘这是要去找大太太。

到了下午,析秋就听到府里的传言,她满脸错愕的听着春柳说完,确认道:“你确定萧四爷是来府中提亲的?”

春柳确定的道:“是的,府里都传遍了,说小姐天生贵妇人的命,都说祸福相依,小姐前面受了大难,果然后面就有这样好的事情送上门了。”想一想都不敢置信,堂堂宣宁侯的嫡出四爷,如今又是正得宠的大都督,又未娶亲,这样的身份条件早就成了京城中的香饽饽,不知多少名门贵胄想要把自家的小姐说给他,佟府就是排位也不知排到哪里去了,怎么也轮不到佟府里庶出的六小姐。

可是事情就是这样,仿若天上掉馅饼一样,砸在佟府的头上,丢了侯府的婚事转眼又捡了个大西瓜回来。

春柳心里是喜忧参半,萧四爷身份虽是高贵,可他以往是劣迹斑斑,小姐若是嫁过去还不知过什么样的日子,可是转念她又去想,如今也不是她们能选择的时候,莫说大老爷会不会答应,就说小姐如今身份,想要再找到这样一门亲事,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了。

她低头想着自己的心思,析秋却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什么感觉她说不清楚,只是过往与萧四郎相处的画面回到自己脑海中,以前萧四郎说的她总也听不懂的话,此刻却是恍然明白了,她忽然生出一种被人盯梢良久,落了别人早就张开的网,遭人算计的感觉。

她紧紧拧着眉头,问春柳道:“大老爷当时怎么说的?”春柳想了想回道:“大老爷并未立刻答应,只说思量思量。”析秋眯了眯眼睛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这么说来依萧四郎的作风还该上门一趟才是。

春柳不明白小姐为何突然就生了怒,难道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她想了想道:“小姐,若是大老爷同意了,这门亲事依奴婢看真的不错,你可千万不能拒婚啊!”小姐的手段她是知道的,若是小姐不想嫁,便是大老爷再同意,小姐也总有办法让亲事黄了。

析秋没有说话,抬脚走进房里,将萧四郎寄存在她这里的和田玉发簪找了出来…或许是她太着急了,对方也不过提一提,她怎么也不该去找人家理论…

这件事,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就连二房也听到消息,二太太当天便来找大老爷,大老爷又去了二房,和二老爷说了半天的话…大太太这边也忙的很,第二天一早,房妈妈就悄悄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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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一拍桌子,满脸怒容的和吴妈妈道:“去,把老四给我找来!”吴妈妈也气的不行,一个小小的佟府,竟然敢来拒四爷的亲事,莫说四爷不会娶佟府的小姐,就是打定了主意想娶,难道你们还有资格拒绝不成。

她真是越来越觉得佟府那位佟大太太让人难以理解,时至今日她凭什么认为,侯府会对佟府生出愧疚?!

“奴婢这就去!”吴妈妈飞快的出了正院,萧四郎一早上去后花园练剑刚刚回来,吴妈妈笑着站在萧四郎面前:“四爷,太夫人请您去一趟。”

萧四郎眉头微蹙,将手中的剑交给常随,点点头,随即进了房间稍后换了干净衣裳出来,随着吴妈妈去了正院,一进门太夫人的茶盅就朝着他的脸飞了过来,萧四郎身子不动,身子微微一侧轻易避开,茶盅就砸在了窗台上,茶水滴滴答答顺着窗台流了下来。

吴妈妈吓的不轻,又怕太夫人动怒伤了身子,赶紧想过去劝,太夫人已经提前开了口:“你个孽障,你是不是去佟府提亲了?”

萧四郎目光微微一闪,点了点头,太夫人原还以为是误会,现在萧四郎一确认,她便是气的眼前一黑,坐倒在炕上,指着萧四郎骂道:“你还要要脸不要,自古哪有人自己去提亲的,如此倒也罢了,你还是去佟府提亲!”她说着顿了一顿大声道:“你知不知道刚刚佟家来人怎么说的?”

萧四郎眉头皱了皱,吴妈妈怕太夫人说的话太难听,伤了母子情分,圣上如今可是赐了宅子的,若是四爷倔脾气又犯了搬到圣上赐的宅子里可怎么是好,二爷好不容易说服了四爷,四爷也答应了这三年住在侯府里的,若是再闹僵了又成了以前的局面,伤心的不还是太夫人!

“太夫人!”吴妈妈赶紧递了杯茶过去,太夫人明白吴妈妈的意思,就满脸不悦的接到手里压着气,吴妈妈道:“四爷,您也别怪太夫人生气,就是奴婢今儿可是也被气着了,这佟夫人实在太得寸进尺了,她竟是派了身边妈妈来,直接和太夫人说佟府若真觉得愧疚,就让侯爷娶了八小姐回来,抬了做平妻,她们也不求什么只想让八小姐来侯府照顾鑫哥儿,至于其他的佟府不会答应的。”

吴妈妈说着气的脸都红了,太夫人一拍桌子道:“你听听,这叫什么话,当我们侯府是那低门小户见识短的人家么,莫说老二娶的是郡主,就不是郡主,也不可能娶一位平妻回来丢人现眼…”她说着不解气,走到萧四郎身边瞪着他道:“我让钱夫人找了那么多家的小姐给你选,你说你无意成婚,让我不要多事,你自己呢,转了眼就跑到佟府去低三下四,你…你…你这是诚心想要气死我是不是?!”

萧四郎静静听着,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他眯着眼睛道:“此事你不要管,我自有主张。”太夫人更怒:“主张什么?你难道还要三次登门求娶不成?”

“如今佟大老爷在府中,婚事上也轮不到她做主!”萧四郎冷冷道。

“好!”太夫人不屑冷笑,又道:“那我问你,你提的是谁?”

萧四郎眉头渐渐松了下来,郑重回道:“六小姐!”

太夫人脸色一变,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想也不想脱口而道:“不行!”萧四郎眉梢一挑:“为何?”

“莫说她有个如佟大太太这样的嫡母,就是没有,佟六小姐你也不断断不能娶!”她摆着手道:“此事你不要再插手,你脾气倔这些年我在大事能顺着你,便就顺着你了,但这门亲事不要再提,我会让钱夫人找些门当户对人家,京城那么多出色的小姐,除了她你谁都可以娶!”

当初萧延亦想娶的也是六小姐,后来委曲求全娶了郡主,现如今萧延亦又回到以前和佟析华相处时那样,不咸不淡的,这都快一年了郡主还没有身子,她真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如今老四竟然也动了这个心思,太夫人想到析秋盈盈一笑优雅端庄的样子,心里便是沉了沉…这个六小姐,她真是小看她了!

不过来府里几次,她的两个儿子,竟是不约而同的动了同样的心思,若是真娶回来以后还不知惹出什么风波来!

萧四郎脸色一变,看着太夫人道:“亲事是我的,自是我亲自去选,您不要再费心思,我除了六小姐绝不会娶别人!”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孽障!”太夫人被气的不轻,指着萧四郎的背影半天没说出话来,吴妈妈也叹气道:“太夫人,四爷的脾气的向来说一不二,你便是想阻拦也要用别的法子才是,这样硬碰硬的可不行!”

太夫人叹了口气,叹气道:“我怎么就生了他出来,早知道当初就该…”吴妈妈一听,脸色大变拉着太夫人道:“都是过去的事,您可别再说了,还是先想想四爷的婚事吧!”

太夫人就喃喃的点点头,没有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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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秋忐忑的不安的过了一天,当听到大老爷去大太太房里,当着佟慎之的面,将大太太的药碗摔在地上时,她非但没有松口气,还心里隐隐觉得,萧四郎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的。

晚上,她梳洗后坐在桌边,拿着本书随意翻着,忽然紧闭的窗户一动,她再抬眼看去,就看到萧四郎长身玉立于窗台之前。

窗外一轮银月高高挂在树梢上,清风自窗外穿进来,他深邃俊挺的五官一半拢在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此刻的情绪,他今日穿着一件海蓝色飞鹤银暗纹的直缀,一头乌发盘在头顶由一根透白的玉石发簪挽着,通身无一繁复配饰,但就是这样简单的装扮,也使人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不自觉的瑟缩矮了一头。

析秋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丝毫不惊讶他的到来,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大都督请坐。”萧四郎眉梢微挑,负手走到析秋的对面,从善如流的坐了下来。

析秋目光掠过他头顶上,那支眼熟的发簪,似笑非笑道:“大都督如今位高权重,但这习惯却是不改,这种夜入他府闯入小姐闺阁的事,依旧做的这样熟练。”

“别处不熟,唯有此处!”萧四郎面无表情,淡淡回道,又很自然的为自己斟了杯茶,挑眉看着析秋,她笑盈盈的坐在他对面,穿着一件半旧的素白的褙子,清水芙蓉一般,在你不经意间悄然绽放香气四溢…他挑眉问道:“你知道我要来?”

“知道不知道又何妨,大都督做事不是一贯喜欢出其不意么!”析秋说着,眼里的笑容渐渐敛去,换上让人看不真切的幽暗,捉摸不定。

萧四郎抬眼看着她,如那次在普济寺一样,问道:“你…不高兴?”这一次析秋没有否认,萧四郎又道:“是为我提亲的事?”

析秋依旧不说话,萧四郎脸色一暗,就道:“拒婚是你的意思?”声音里有一丝不悦!

“大都督以为,我有权利左右自己的婚事?”她在笑可眼里皆是冷意:“正如大都督这样,提亲不用告知与我,那么父母拒婚自是也不用通知我,是大都督想多了!”

萧四郎拧着的眉头松懈下来,他看着析秋道:“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让你顺利嫁给我。”

自以为是的人!

析秋心里一直紧绷着的情绪突然崩裂,她站了起来,怒看着他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嫁给你,你是不是觉得以你的身份,肯来娶像我这样坏了名声的小小庶女,我应该做梦都要笑醒是不是,我应该感恩戴德想也不想就答应是不是,所以你什么也不说就到佟府里来提亲,根本不用考虑我的感受,算准了我会同意是不是?!”

萧四郎脸色沉沉的,看着析秋:“所以,我来了!”他说着一顿:“来告诉你我来娶你,和身份无关,和名声无关,只是因为是你!”

析秋被气的脸色通红,她一把将桌子上的装着那只和田玉簪子的乌木匣子拿出来,扔在萧四郎的面前:“不要和我说这些,拿着你的簪子,立刻从我的房间里消失!”

萧四郎也站了起来,看着那只那支匣子道:“我说过,我会回来取,但不是现在!”他俯看着析秋斩钉截铁道:“况且,我本意就要送给你,送出的东西又怎么能收的回来!”

析秋满脸怒容:“难道你送我便要好好收着?大都督你几次救我,对我有恩我铭记在心,但这些只是感谢并不代表什么,若是以后你有事需要我,我定会全力相助,但是,婚事免谈!”

“我只要你嫁给我!”他沉沉的说完,看着她紧紧拧着的眉头,问道:“你这样生气,是因为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所以你伤自尊了?可是我若提前告诉你,你就会同意了?”

析秋一愣,萧四郎就面带嘲讽道:“所以,这件事说与不说结局都是一样!”他沉沉的看着析秋,慢慢说道:“你在府里处处隐忍,在嫡母身边乖巧懂事毫无怨言,可是却掩饰着自己极强的自尊心,你受不了别人为你的事做主,所以你才这样反抗?”她想到析秋在武进伯府桃花坞中,和佟家三小姐的对话,想到侯府婚事时她无惊无怒不争不求的表现,想到她为洪府的亲事施的小小伎俩,想到徐天青私自做主带她私奔,她冷漠疏离以对!

析秋冷笑一声:“大都督把我想的太好了,我不过是个懦弱无能,处处看人脸色活着小庶女!”她眯着眼睛看着萧四郎:“所以,请大都督拿回你的东西,我们是不一样的人,也不可能有所交集!”

萧四郎毫不退让:“是不是一样的人,由我说了算!”他说着一顿,语气里有着不容人商议的强势:“有没有交集,也由我来定!你只要等着成亲这一日,做萧四夫人即可,自此只要有我萧四一天,便会有你周全的一日!”

析秋砰的一声坐在了椅子上,低声哭了起来,她为什么要生病,为什么要死,死后为什么又到了这个鬼地方来,她不能大喊不能大笑,没有自由没有未来,她所有的一切包括生死,都握在别人手里…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渺小,渺小仿佛一只蝼蚁,被人轻轻一碾她就会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是的,她很累,非常的累!

没有人问过她有没有能力承担这些,没有人问过她想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因为她没有选择,她就像个自卑的舞者纵使心中有再大的舞台,也只能躲在两平米大冒着臭气的厕所跳着,即便舞姿再美可也无法改变环境所带来的令人作呕的恶心感!

她无力的哭着,久久无语…

萧四郎静静的看着她,静静的听着她哭着,狭长的丹凤眼闪过浓浓的痛色,良久…他抬起手按在析秋的肩上,缓缓而道字字掷地有声:“嫁给我,让我护你一生!”

------题外话------

关于仁宗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儿子领回去,我后面会解释!这章写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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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假夫妻,到真奸情,

从互相利用,到彼此相爱。

蚀骨缠绵,做戏婚姻,豪门争夺;

爱憎难辩,痛苦抉择,远走它方…

他恨,他恼,他追,他缠,他没下限!

她跑,她逃,她躲,她闪,她无节操!

当没下限对上无节操,当不良妻PK风流种,

非得天雷勾个地火,斗出个你死我活不罢休!

第一卷 庶难从命 100 订婚

小姐心情不好,春柳和春雁连走路都放低了声音,她们昨晚听的清清楚楚,小姐房里有人在说话,还听到小姐的哭声,可她们瞧了门进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有小姐满脸冷然的坐在椅子上发呆,看到她们进来什么也没有说,脱了衣裳就上了床,第一次睡到日上三竿,若不是怕钱妈妈和来妈妈和各个管事等的太久,她们还不忍心喊醒小姐。

小姐起床后,依然是笑面如昨,清新淡然若往常无异,可是她们总觉得肯定有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可是她们在房里讨论了许久,最后却是没有得出结论。

那人是谁,小姐为什么哭?!

春雁忐忑的看着析秋,问道:“小姐,端午节的节礼单子钱妈妈刚刚让人送来了,往年来往的几个府里也都在这里。”析秋笑着接过单子点头道:“那就按照往年的办,让来妈妈去准备。”春雁点点头转身要出去,析秋又喊了她道:“送去江府的礼加了双份去,顺便给江小姐送两匹素白,两匹正红的杭绸去!”

如今大家都在穿孝服,夏天也快到了世面上杭绸的价格翻了几番,甚至有钱都难寻得到。

春雁接了单子转身出了门,这边来妈妈来了,析秋又和来妈妈把端午节的钱发下去,又收拾收拾去了夏姨娘那边。

这边,夏姨娘正低声哭着,靠在大老爷怀里说不出的委屈。

大老爷也拧着眉头,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慰道:“不成便不成吧,我原也心存疑虑,如今即是退了就当析秋和他没有缘分。”婚事便是要讲缘分的,若是阴错阳差的就这样错过了,也强求不得!

夏姨娘拿帕子捂住眼角,哽咽着道:“我本也不愿萧四郎,他虽是浪子回头,可依妾身说便是再回头,他也不会变成如老爷这般稳重顾家的,六小姐若是嫁给她,虽活在锦绣堆里了,可过日子若是没有男人护着,便给了一座金山那也没有用!”

大老爷听着不敢苟同,他认为男人犯点小错,有一两个妾室子女那都是很正常的事,只有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那都是不足一提的…这是观点和立场,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他不想为此和夏姨娘辩论,遂点点头没有说话。

夏姨娘见大老爷没有说话,就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道:“六小姐的婚事这么多的波折,她今年都十四了,明年孝期一过她就要及笄了,这亲事可怎么办是好!”大老爷也皱了皱眉,夏姨娘又道:“老爷,不如趁着您在京中,托了人打听打听可有合适的人家,哪怕家境一般只要男子可靠老实就行。”

大老爷眉头皱的更紧,他按着夏姨娘道:“佩蓉,你也不要着急,析秋的婚事我心中自有计较的,明日我便托了人去打听,行不行?!”夏姨娘破涕而笑。

“我去看看老二,你也别胡思乱想了!”大老爷说着松开夏姨娘,夏姨娘就点头道:“老爷去吧,稍后等六小姐过来,我和她去送柳姐姐。”

大老爷出了门,一路到二老爷的院子里,二房的格局虽然没有大房宽敞,但内饰摆设上却要比大房精致华丽许多,大老爷直接到二老爷的卧室,二太太正坐在床边给二老爷喂药,见大老爷进来立刻起身屈膝行了礼:“大哥来了!”

大老爷朝她点点头,已经有妈妈搬了椅子放在大老爷身后,大老爷坐下目光就放在二老爷脸上,笑着道:“可好些了?”二老爷朝他虚弱一笑,没有半丝往日里的意气风发,眼窝深陷在脸上,面色蜡黄,他道:“大哥来了。”说着要撑着坐起来。

大老爷过去按住他,拧着眉头道:“好好休息,我们兄弟何必在意这些。”二老爷却坚持要坐起来,大老爷没有办法只得扶着他又在他身后塞了个大迎枕让他靠着。

“大哥,这次连累你了!”二老爷看着大老爷也明显瘦了许多,又想到他听到风声时,硬是跟着刘学士进宫去劝他,若非因为他,大老爷又怎么会被二皇子下了大狱…

大老爷拧着眉头,道:“你我在朝中这么多年,多少风波中走过来,起起落落更是常见,不必放在心上。”二老爷却不这样想,他接过二太太递来的帕子,擦了嘴角上的药汁,就摇头道:“我并不后悔,怪只怪我没有思虑周到,当初三皇子派了人去崖下找二皇子的尸首,只找到他的衣物,我心里便生了不安,可我却什么也没有做,以至于酿成今日的局面…”

这件事不过是其中一件,即便二皇子死了,那将来五皇子,六皇子或者别的人也很有可能再上演这样一出,大老爷认为问题的根结在于三皇子,他虽在政治上颇有手段,但为人太过激进,做事不留情面,朝中多少人明着效忠,可暗地里却依旧拥护着二皇子的…大老爷知道这些话二老爷不会听进去,当年他也曾和他说过,却引得兄弟之间生了嫌隙,如今大势已去,他更不会去提!

二老爷却叹着摇头道:“现在想想,还是大哥看的长远,虽这么多年委屈自己外放,可终归是保全了自己,还是弟弟太过激进了,当初该听你的劝阻才是!”

“别再说了。”都已经成了事实,何必揪着不放:“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保定那边我也让人打点好了,旧宅年初已经修葺过,你安心住着!”二老爷红了眼睛,二太太也在一边擦着眼泪。

大老爷又道:“到了那边若是缺什么,就写信告诉我,全之的学业不能耽搁,他即是喜欢武艺你也别拘着他,随他性子去吧!”二老爷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听大老爷的话,他点头道:“知道了。”他说完,一顿又想到什么,道:“听说萧大都督来府里提亲,可有此事?!”

“不错,不过你大嫂她…”大老爷说的觉得羞愧的侧开脸,二老爷就拧着眉头道:“大哥,有些话本不该我说,可是大嫂她这两年实在是太自作主张了,凡事都在她手里定了,这也罢了,可总要办的妥当才是,莫说侯爷的婚事,如今萧大都督可是圣上的心腹大臣,我们如今佟氏若能得到这样一门亲事,那真是求之不得的,大嫂她…”说着,重重的叹了口气!

大老爷何尝不这么想,可如今婚事也拒了,再说什么还有什么用,他想到此便回头看着二太太道:“说起此事,恐怕有件事要麻烦弟妹。”

二太太擦了眼泪,强笑道:“大哥有事尽管吩咐,一家人哪里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大老爷点点头道:“我在京中也留不得几日,你大嫂如今…眼见着析秋也大了,婚事却一波三折悬而未决,所以想劳烦弟妹,托人帮析秋寻户门当户对的人家,她婚事定了我便是走,也能安心些。”

原来是这件事,二太太笑道:“大哥放心,我下午就回趟娘家,托家里嫂子去办,定能为六丫头寻门合适的亲事。”

大老爷点点头脸上的表情终于松了松,正要说话,忽然他身边的常随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隔着帘子在外面喊道:“老爷,宫里来一位自称齐公公的人,说是来宣读圣旨…老爷您快去瞧瞧。”

大老爷和二老爷皆是脸色大变,大老爷呼的一下掀开帘子问道:“可具体说了是什么事?”常随摇头道:“没说,不过小的瞧着他笑眯眯,倒不像是…”他说着看了一眼房里,二老爷刚刚从监里保出来,虽是定了罪可保不准圣上又想到什么事,所以大老爷和二老爷的担心也没有错。

“我去看看。”大老爷回头看着二老爷:“你也不用担心,或许是别的事!”说完,就领着常随回了书房。

大太太这边,房妈妈也是端着药一口一口喂着大太太,道:“这都两天了,萧四爷那边都没有动静!”她说着笑了起来,凑近大太太道:“还是太太计策妙,伤了太夫人的脸,六小姐便是想嫁也不可能嫁的成…让她留在府里,等您病好了再好好收拾。”

大太太这两日病情要好了许多,能发出一些模糊的词句,她哼哼了半天,房妈妈回道:“大老爷那边没什么动静,婚都拒了老爷便是再气,难道还能亲自去侯府求亲不成,倒是夏姨娘…听说她日日让老爷托了人去给六小姐说亲。”

大太太嘴角就露出一丝抽搐的笑容来,房妈妈也笑了起来:“六小姐如今这样,想嫁出去可不容易!”也不知那萧四郎怎么就看中了六小姐,竟是亲自到佟府来提亲,若是以前大太太自是不会阻挠,家里多了一份得力姻亲,将来对大少爷的仕途也有所助佑,可现如今大太太都已经和六小姐撕破了脸闹成这样,难道还能指望六小姐嫁得好,将来回头再去帮助大少爷?!

正如三小姐那样,不回来讨大太太的嫌就算好事了。

她也知道,大太太最不放心的还是鑫哥儿,自从大小姐去世,大太太就见过两次鑫哥儿,一次是年节时,一次是鑫哥儿抓周时,平日便是想去侯府,吴妈妈那不冷不热的样子,看着就让她来气。

念头闪过,房妈妈将药碗放在一边,对大太太道:“奴婢去瞧瞧,也不知六小姐这两日过的怎么样。”说着目光一动,转身出了门,大太太就闭着眼睛,满脸舒坦的靠在迎枕上,忽然才出了门的房妈妈掀了帘子,疯了一样的冲了进来,大太太一惊睁开眼睛看着房妈妈。

房妈妈脸色铁青,拉着大太太语不成调的道:“太太!宫里…宫里来圣旨了。”大太太瞬间瞪大了眼睛,又露出疑惑的表情来,房妈妈就急切的解释道:“大老爷,大少爷以及几位六小姐去前院接旨了,不是来定二老爷的罪…而是…是赐婚的圣旨。”

大太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手指紧紧扣住房妈妈的手,房妈妈只觉得手背上火辣辣的疼,她拧着眉头道:“是萧四郎求的,圣上为他和六小姐下旨赐婚了!”

仿佛有无数的翁鸣声,在大太太耳边啸叫着,她砰的一声倒在床上,房妈妈的手背顿时显现出数条血痕,慢慢的渗出血来!

圣旨,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萧四郎竟求了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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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公公穿着一件深蓝水纹垫了绒边的袍服,长的白白胖胖眼睛很小,他站在佟府外院的台阶上,手捧着一轴明黄绣着飞龙祥云图案的圣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兹闻永州知府佟正安之女佟氏析秋,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闻之甚悦。今朕亲封左军都督,骠骑将军萧四郎,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知佟氏析秋待字闺中,与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佟氏析秋许与左军都督,骠骑将军萧四郎。钦此!”

大老爷低头听着,便是一愣,原以为萧四郎就此息鼓,没想到他竟是去宫里求了圣旨!

齐公公念完,收了圣旨眼睛四周一睃,在几位小姐身上掠过,问道:“谁是六小姐,接旨吧!”析秋跪在下面,满脸的平静:“谢主隆恩!”说着起身低着头站了起来:“小女正是佟氏六女析秋。”

齐公公的目光就落在析秋脸上,见她眉目温和从容不迫,沉静大气,第一次接旨不但没有半点慌乱的样子,齐公公暗暗点头,这边大老爷也站起身,双手接过齐公公手里的圣旨又交给佟慎之收着,齐公公抱拳道:“恭喜佟大人,得了如此良婿!”

大老爷也回了礼:“多些公公。”又道:“小女婚事劳公公辛苦跑一趟,还请公公屈尊到寒舍喝杯茶歇歇脚再走。”

齐公公也不客气,笑着道:“佟大人,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大老爷就笑着做出请的手势,佟慎之捧着圣旨,回头看了析秋一眼,随着大老爷同去了外院。

析秋低着头送齐公公离开,佟敏之跑了过来,拉着析秋眉开眼笑:“姐姐,是不是萧大都督要成我的姐夫了?是真的吗?”析秋看着他笑着起来了,还不等她说话,佟敏之就蹦了起来:“我要去告诉三哥哥,他最崇拜的萧大都督,现在可是我的六姐夫!”说着,一溜烟的跑了没了影。

析秋无奈的看着佟敏之的背影,这边佟析砚也走过来,却没有佟敏之那样高兴,她拉着析秋道:“六妹妹,圣上怎么会给你和萧四爷赐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佟析玉站在一边,手里绞着帕子,脸色很难看。

析秋红了脸,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佟析砚紧紧拧了眉头,她对萧四郎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觉得析秋若是嫁过去,以后日子可不好过:“这可怎么办,又是圣旨,想拒婚都不行。”她急得团团转。

“四姐姐!”佟析玉上来拉着她:“这是喜事,您怎么会这样想。”说着又朝析秋福了福:“恭喜六姐姐。”

析秋朝她笑笑,去拉佟析砚的手道:“嫁给谁不都是嫁,况且,又是圣旨赐婚多大的荣耀。”萧四郎那天晚上说他有办法,她满以为他不过会托了媒人上门提亲,没想到他动静这么大,竟去求了圣上赐婚,一次断了所有人的退路!

佟析砚叹了口气,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只能求萧四爷能痛改前非,多疼六妹妹罢。

一封圣旨,沸腾的不止是佟府,连整个京城都沸腾了,如今炙手可热的萧大都督,放弃了那么多名门闺秀,竟求了佟府一位名不经传的庶出小姐,一时间析秋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大家茶余饭后便暗暗猜想,能让曾经风流成性的大都督不惜抛弃门楣求娶的,佟家六小姐定是有沉鱼落雁之貌,惊世绝艳之才…

佟府里翻了天自是不必说,侯府也是不太平,萧延亦得知此事时,正在与太夫人说话,当场脸色便是巨变,太夫人瞧在心里,也是气的不轻,当晚便又是与萧四郎大吵了一通,若非萧延亦拦着萧四郎便真的搬去了都督府去住,太夫人摆着手道:“搬去也罢,省的整日里在我眼前气我。”

萧延亦劝着太夫人:“娘,圣旨也下了,娶六小姐也是四弟的意思,我们若执意反对也无济于事,倒不如顺了四弟,您就请了人去佟府趁着佟大老爷还在府中,把四弟的婚事定下来,免得多生波折。”他说着一顿,语重心长道:“四弟这些年一直不住府中,若非我以您身体相逼,他也不会答应去禀了圣上说三年后再搬去,若是眼下为了他的婚事再闹僵,只怕他再不肯回来了!”

她何尝不知道,这些年她和老四的母子情分也淡了许多,这段时间相处她们之间才有所好转,她也不愿为此又生了嫌隙:“老二!”太夫人心疼的看着萧延亦故作淡然的表情,道:“就依你吧!”说完就疲惫的闭上眼睛,忽又睁开看着萧延亦道:“郡主这两日身体不适,你也多陪陪她才是。”

萧延亦目光闪了闪,微微点头道:“儿子知道了!”

佟府里,自从圣旨下来,析秋俨然成了府里最尊贵的人,就连春雁和春柳出门那些个婆子,也恨不得将两人抬着走,春雁满脸的笑容,六小姐的婚事终于定下来了,她虽不知道大都督是多大的品级,可能让圣上下圣旨的,想必权位定是不低。

她只觉得整个天都突然亮了起来,担心了几年的事忽然自心头上挪开,逢人便是笑脸相迎,知秋院里更是每日人来人往,佟府的里平日里不怎么走动的大老爷同僚,也纷纷来贺喜,大老爷整日待在外院接待来客,忙的脚不沾地。

这边热闹喧天,大太太那边却是病又加重了,房妈妈连夜找了胡大夫进府,胡大夫把了脉,直摇头道:“说是不能受刺激,夫人才有了好转了趋势,如今病情这一加重,犹如雪上加霜啊。”

房妈妈顿时红了眼睛,跪在大太太面前直哭,大太太躺在床上,脸色灰败,嘴角倾斜的更加的厉害,她拧着眉头去问房妈妈,房妈妈听了几遍,连忙点头回道:“奴婢知道了,明天就去一趟周府,一定让周府重新挑个日子送来。”今年大孝,婚期推到明年,那么日期自是也要重订!

六小姐定了大都督,已经比周家位高权重,四小姐在亲事排场上,怎么也不能低了六小姐才是。

大太太不能点头,就眨眨眼表示满意,可一想到析秋最终还是要嫁去侯府,还是以圣上赐婚这样荣耀地方方式,她心里便像是压了一块大石,憋闷的喘不过气来,一个小小的庶女,竟真的让她飞上枝头做了凤凰!

她不甘心,不甘心!

房妈妈看着大太太,本有事与她说,可她这样房妈妈又不敢说,露出欲言又止样子,大太太最了解房妈妈,就拧着眉头去问她,房妈妈目光微微一动,道:“太太,那位将探花起复了,是圣上亲封的吏部左侍郎,正五品!”

大太太目光一动,有些怀疑,房妈妈又道:“消息不会错,奴婢特意去问过大少爷,大少爷也是这么说的。”大太太听着就猛的闭上了眼睛,房妈妈的药勺就搁在她嘴边,她却怎么也不肯吃,房妈妈就劝道:“太太也不要多想,周姑爷那边我听大少爷说,如今在翰林院也颇得几位大人赏识,将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说不定将来就能入阁拜相,到时候大太太脸上还是有光。

大太太没有说话,依旧闭着眼睛!

房妈妈就叹了口气,正要转身,大太太忽然睁开那眼睛瞪着房妈妈,吱吱了半天,房妈妈就点头道:“奴婢明白,四小姐那边一定时时留意着。”大太太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一日除了圣上赐婚,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被淹没在潮水般的议论声中,当初在狱中吞朝珠自杀的那位四品礼部尚书,头七发丧…前去送殡的人聊聊无几,但周家却因为早年和这位官员颇有交情,周夫人又曾和这位尚书夫人是手帕交,所以周夫人就带着周家公子亲自去送三牲祭品,然而在灵堂之中那位尚书夫人却因相公惨死,也失了偷生之念,当着众来客的面,一头撞在棺板上血溅当场,连死前拉着周夫人的手,将家中唯一孤女托付给她,周夫人心善便答应了请求,将这位十四岁的尚书府的小姐接回家中。

大太太自是不知道,房妈妈也没有在意,直接去了周府,第二日周府又派了人来定了日子,婚期改在了明年的八月十二。

大太太终于松了口气,又开始操心佟慎之的婚事,明年江家小姐孝期将过,两府的婚事也要提上议程,她将佟析砚的婚事改到八月,也是想着按齿序先娶了儿媳回来。

如今她身体不好,六丫头把持着府里,若是江家小姐早些进门,六丫头也就必须把手中的掌家大权交出来!

江家的亲事,房妈妈去问过大老爷,大老爷亲自找了媒人去江家议定婚期,两府定婚多时又多生波折,自是省去了礼节,每两日大少爷的婚事也定了下来,明年五月初六!

大太太心里气不顺,病也恢复的更加慢,这边大老爷却是忙了起来,送走二老爷二太太暂时留了下来,帮衬着大老爷出面来往亲眷,又请了娘家的嫂嫂的做了媒人,和侯府谈定了婚事,又交换了双方生辰八字,过了纳吉礼议定了婚期,定在明年十月初十!

析秋听到婚事定了,并没有说什么,倒是夏姨娘拉着她又哭又笑,心里喜忧参半:“我日日念着你的婚事,如今定了我却又日日担心你嫁过去姑爷对你不好!”她派了身边的妈妈去打听萧四郎的事迹,真是越听越心惊,和任家的三爷在醉红楼包了房,如今醉红楼里还有间是为他留着的,养了外室又私生了庶子,虽说如今身边没有人,可难保以后不会,这样的人六小姐年纪又是这样小定是压不住,若是得宠还好,若不得宠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析秋看着夏姨娘微微笑了起来,怕她担心就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姨娘不用担心,他人我见过的…不如外界传言那般顽劣。”夏姨娘听着就是一惊,不敢置信道:“你说你们认识?何时的事,又是怎么认识的?”

析秋就将普济寺里的事和夏姨娘说了一遍,夏姨娘听的匪夷所思:“这么说来,是姑爷救了你?”析秋就点点头,夏姨娘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难怪萧四爷无缘无故的跑到佟府来提亲,她还真以为太夫人是愧对了佟府,所以侯爷婚事未成,就让四爷娶一位佟家的小姐为妻,以弥补侯府的愧疚。

没想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她转头看着析秋道:“那就是说姑爷那次后姑爷就生出了这样的意思?”算算时间,他一直不在京城,直到年后才回来,一回来不久就上门提亲,那姑爷就该在普济寺就对六小姐动了心思才是。

析秋红了脸,摇了摇头,她那天晚上只顾着去发泄心中积压的不满,却忘了问他许多事,既然她没了选择,总有一天要嫁人,比起旁的人或许萧四郎就是她最好的选择。

“听你这么说,姑爷到真的和外间传闻不符…”说着一顿,她又道:“可是那养了外室又是怎么回事,那孩子可如今还在侯府里住着呢。”旁的人家,公子成婚前有一两个通房是常有的事,便是萧四郎身边有,夏姨娘也不会惊讶,但是有一点却是很忌讳,那便是在正室进门前不会去抬了做姨娘,也不会允许先有庶子出生,未免以后嫡庶不分,继承家业上生出分歧。

夏姨娘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孩子已经成了事实,况且析秋一直认为那孩子不是萧四郎的,可若那孩子真的是二皇子妃当夜产下的孩儿,为何如今圣上登基半月之久,却没有听说她把孩子接回去的消息?

她紧紧拧起眉头,忽然想到仁宗当初杀进皇城时,便是高呼要为他的皇妃以及嫡子报仇,当初百姓听到时,也纷纷响应指责三皇子不顾念兄弟手足…若这么说的话,那么若是侯府的敏哥儿真的是那个孩子,是不是说他就必须永远留在侯府,即便是认祖归宗也不可能是现在,也不可能再以嫡子的名义回去?!

她忽然生出一股悲哀来,幼子何辜,这一场夺嫡之战夺去了她的母亲,现在却是连父亲也不能相认了。

夏姨娘见她发愣,以为她也和自己一样,对她的未来生出忧虑和不安,不由按下心中的心思,反过来安慰析秋道:“你也不用想太多,你嫁过去便是嫡母,不论他嫡是长都越不过你生的孩子,将来即便有矛盾,旁的人也说不得你的不是。”她说完又怕析秋多想就转移了话题:“我和你父亲商量了,这一次我就不随你父亲去永州了,留在府里帮你置办嫁妆。”

析秋挑着眉看着她,夏姨娘就红着脸凑到析秋耳边道:“你父亲昨晚给了我五千两的银票,我想着给你置办嫁妆该是足够了。”大太太那边是指望不了了,大老爷心里也清楚的很,所以就在走前把银子留给夏姨娘,让她亲自去办析秋的嫁妆。

析秋惊讶不已,当初佟析言出嫁时,伯公府来了四十八抬的聘礼,大太太回的是五十六抬,可钱妈妈告诉她大太太前前后后也不过花了三千两银子,还得算上两个庄子和一个铺子的钱,大老爷如今嫁她一出手便是五千两,这么说她的嫁妆是不是比佟析言要厚重?!

“幸好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姨娘现在开始准备,虽也不算宽裕,但总归时间是来得及的。”析秋就抱着夏姨娘,红了眼睛道:“姨娘,不如你和七弟随我一起住过去吧,我去和他商量,搬到都督府去住,这样就能日日在一起,看着你们我也放心些。”

夏姨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析秋道:“哪有带着姨娘和兄弟嫁人的,亏你能想的出来!”她说着掩着帕子笑了半天,笑意自眼底里露出来:“我和七少爷在府里你不用担心,这半年姨娘想了许多,以前是姨娘太懦弱自私了,往后姨娘再不会让你和七少爷再受旁的人欺凌…再说,搬去都督府的话以后可不能再提,既然太夫人有意让你住在侯府里,你们就该尊崇她的意思,她以后就是你的婆母,你要孝顺听话才是,切不可说这样的话违逆了她。”

“我记住了!”析秋认真的点头,两人在房里说着话,忽然春柳就小跑进来,脸色发白的对析秋道:“小姐不好了,周家来人了!”析秋一愣问道:“可说了是什么事?”前面才送了端午节的回礼,难道是婚期又有波折要更改?!

“是那周公子亲自来的,还带着上一次来定婚期的媒人,好像是…好像是来退亲的。”

析秋听着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退亲?”春柳就认真的点点头,析秋和夏姨娘对视一眼,夏姨娘更是沉了脸色道:“若真是这样,四小姐也是个苦命人…”

有大太太和房妈妈在,想必周家想退亲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只是苦了佟析言,这一波一波的折腾她真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我去看看四姐姐。”析秋和夏姨娘打了招呼,就匆匆带着春柳去了佟析砚房里,一进去代菊和代绢两人就迎了过来,拉着析秋道:“六小姐,您快去看看四小姐吧,在那里又哭又笑的,奴婢看着…心理害怕!”

析秋沉了脸色,回头眯着眼睛去看代绢,代绢被她这一眼看去,顿时低下去自知说错了话,析秋拧着眉头道:“事情还没有结果,你们不要在四姐姐面前胡言乱语!”说完她朝房里去,又忽转头看着代绢道:“你去大太太房里瞧瞧,看看人可走了,到底说了什么。”

代绢摄于析秋的气势,低着头应是,飞快的出了院子。

析秋进了门,看到佟析砚背对着门靠在椅子上,她走进去随即脸色一变,就瞧见佟析砚对着手里的茶盅又哭又笑,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析秋进来她也毫无反应,析秋看着心里一惊,就过去喊道:“四姐姐,你怎么了?”她一连喊了几声,佟析砚依然是毫无反应,目光呆滞的看着手中的茶盅,仿佛那是个非常有趣的事情!

析秋拉着她的手,按着她手中的茶盅,问道:“四姐姐,你怎么了,我是析秋啊。”

看不到茶盅,佟析砚的目光这才动了动,抬起头神色木然的看了眼析秋,又重新低下头去和析秋夺茶盅,一言不发!

“快去请大夫来!”析秋回头去吩咐代菊:“再帮我打盆清水来!”

“哦!”代菊恍恍惚惚的出了门,和春柳一起打了水进来,她又飞快的去二院请大夫,析秋这边用冷水给佟析砚擦了脸,她这才眼神清明了点,可依旧是不言不动的坐在哪里,盯着某一样东西,一看就是半天。

代菊小片刻就转了回来,析秋问道:“大夫可去请了?”代菊摇着头又点头道:“房妈妈刚刚已经派人去了,说是大太太刚刚吐了血昏了过去!”她说着满脸的沮丧:“…大太太用茶壶砸破了周公子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