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有些忿忿:“她既然不介意,和她说这么多做什么?张翼,此事关系到郦国国运存亡,你要永远烂在肚子里,绝不能说出来。添福的死,朕怀疑是昆仑殿所为。”

张翼十分惊诧:“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听到昆仑殿的门人在外面活动了,难道他们又死灰复燃了?”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

重华淡淡地道:“圣女宫还在,昆仑殿当然也还在。算一算,也是该他们卷土重来,搅动风云的时候了。所以,又又的身世一点都不能泄露出来。”

昆仑殿曾经是郦国和东岭两国最大的隐患,殿主和其手下的大小奉者擅长以摄魂术操纵人。

辉煌时期影响力巨大,信者数以百万,甚至可以操控东岭和郦国的帝后人选。

东岭和郦国深受其害,苦不堪言,想了无数办法,建立圣女宫破解迷魂术、稳定民心、安抚百姓,同心协力一起围剿昆仑殿,经过两代君主的努力才算把昆仑殿灭掉。

昆仑殿的确是销声匿迹了,但是谁也不敢断言,它就真的彻底灭绝了。

如果有昆仑殿掺杂进来,这件事是真的很复杂。

张翼叹息一声:“陛下放心,微臣知晓了。”

精美舒适的陈设和精巧的玩具流水一样地运到暖阁里,又又坐在钟唯唯身边,呆呆地看着一只漆着金漆的木马。

钟唯唯鼓励他:“去骑一骑?很好玩儿的。”

又又摇摇头垂下眼,老老实实地坐在她身边,一动不动。

宫人递了一把小巧的弹弓过来,讨好道:“殿下,这个挺好,您拿着玩?”

又又看了弹弓一眼,转过身,背对着宫人,紧紧抓住钟唯唯的手。

宫人的笑容有点尴尬,钟唯唯接过弹弓,让宫人退下,轻声问又又:“想要吗?这是你父皇给你准备的,都是你的。”

又又犹豫了一下,从她手里接过弹弓,摆弄两下就没了兴趣,照旧塞回去给她,抬眼看向桌上的糕点。

钟唯唯取了一块糕点,用帕子托着递过去:“这是芡实糕,味道很好的,殿下可以尝尝。”

又又高兴起来,伸长脖子就着她的手轻轻咬了一口,快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钟唯唯看到他毫不作伪的快乐,不由得也跟着放松了许多,她做不到喜欢他爱他,就把他当成一件不得不做的差事,认真完成好了。

又又咽下芡实糕,紧紧抓住钟唯唯的手,又凑过去咬了一大口,钟唯唯见他嘴都包不住了,就哄他:“小口吃,慢慢吃……”

忽然,一声尖利的女声骤然响起:“哎呀呀,皇长子脾胃虚弱,是不能吃这些东西的!立刻就要到饭点了,给他吃这些,到时候又吃不下饭了!”

☆、90.第90章 皇长子争夺战(1)

又又惊恐地想将口里的芡实糕咽下去,但是芡实糕太大块,他噎得直翻白眼。

钟唯唯迅速抱住他,双掌对准他的上腹部快速往上推,又柔声宽慰他:“不怕,不怕,有我在。”

“哇!”又又小脸涨得通红,憋得眼泪婆娑,不但把他之前吃下的芡实糕全部吐出来,还吐出了一些食物残渣。

这也太弱了!钟唯唯吓了一跳,忙着给他轻轻拍背,又让宫人给他拿水漱口。

一条身影挤过来,试图从她怀里将又又拉过去,语气不善地说:“哪有你这样带孩子的?我不过是来晚了一会儿,你就把殿下弄成这个样子,到底是何居心?”

钟唯唯大怒,冷冷地看向来人:“你是谁?这里是你大呼小叫的地方吗?”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看着钟唯唯的眼神里满是浓浓的敌意:“我是谁?又又,你告诉她我是谁。”

又又还没缓过来,痛苦地咳嗽着,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那个女人,脸上有着明显的畏惧之色。

钟唯唯心里隐约有了数,又又之前的养母惨遭不测,重华自己是个男人,不可能也做不到事无巨细地亲自照料他,所以必然会再找人帮忙照顾又又。

那么这个女人,应该就是这段时间照看又又的人。

所以对方这是来找她战斗,抢人来了。

钟唯唯淡淡地道:“你是皇长子的乳母?失敬。”

女人傲慢地一挺肥硕的胸,伸手去拉钟唯唯:“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对待皇长子!不管你怎么讨好我都没有用,陛下将又又交给我照料,我就要对又又负责!

你刚才做的事我都看见了,不管你出于何种居心,我都不会轻易放过你!走,走,跟我去见陛下!”

钟唯唯“啪”地一巴掌打落女人的手,嫌弃地拍拍被她碰过的地方,示意宫人将她拖出去:“哪里来的疯子,居然敢对殿下大呼小叫,目无尊卑,信口雌黄,拖下去掌嘴!”

女人一愣,随即大哭起来,膝行着去拉又又:“殿下,殿下,可怜的殿下,还以为进宫就是来过好日子的呢,谁知道是落进狼窝里了啊。

陛下,陛下,您在哪里?快来评评理,养孩子可不能这样甩手就不管了啊。”

见宫人朝她靠近,就凶神恶煞地道:“谁敢碰我?陛下亲口命我继续跟随照顾皇长子,不怕死的只管来!”

宫人拿不准深浅,犹豫着不动弹。

钟唯唯厌恶极了,站起身就走,袖子却被又又紧紧拉住。

他涨红着脸,紧张又害怕地仰头看着她,很小声地央求:“唯姨,唯姨……”

这样的乳母,把孩子当成了争权夺利的筹码,又会有多少真心在里面?

难怪这孩子总是一副没吃饱的受气模样。

钟唯唯的心慢慢软下来,低声问他:“又又是不想要我走?”

又又点头,微不可见地朝她靠了靠。

乳母见状,哭得更大声:“殿下啊,做人不能这样没良心啊,您生病的时候,是老奴捂了您几天几夜才把您救回来的啊……您觉得老奴管得太多,那都是为了您好啊,不然您早就病得不得了啦……”

又又被她哭得没办法,仰着头小心翼翼地看向钟唯唯,像是想求情,又不怎么敢开口。

钟唯唯叹口气,牵着又又往外走,吩咐宫人:“把这里收拾干净,打开窗户透透气。”

乳母见她居然不搭理自己,牵着又又就要走,哪里肯干。

踉跄着追出去,死死拽住钟唯唯的手,要把又又抢回去,哭声无比凄厉悲惨:“皇长子,皇长子……”

清心殿里当值的宫人听见声音,全都朝钟唯唯等人看过来。

钟唯唯烦躁得要死,板着脸问路过的宫人:“陛下还在大殿之中吗?”

宫人尚未来得及回答,重华已然沉着脸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乳母恶人先告状,飞快地扑到重华脚下:“陛下,陛下,奴婢不是故意捣乱。着实是看不下去,不敢不说……”

添油加醋地把钟唯唯怎么给又又吃糕点,又害得又又呕吐的事说出来:

“……皇长子脾胃虚弱,不能吃这些东西,又快到饭点了,吃了就再吃不下饭去,不利于养生。

老奴不过多了一句嘴,这位姑娘就喊打喊杀,把皇长子吓得噎着,她不知道给皇长子喂水顺气,反倒猛击皇长子的肚子,害的皇长子狂吐一气,把早上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老奴真是看不下去,忍不住又说了几句,她居然就要打杀老奴……

只要皇长子好,老奴死而无憾,只是皇长子交给这样一窍不通的人照顾,老奴实在不放心啊……陛下……”

乳母凄厉的声音在清心殿里回荡着,钟唯唯冷眼旁观,只看重华怎样应对。

她发誓,只要他脸上露出一丝怀疑或是不高兴的样子来,她立即就把又又放下,转身就走。

然后哪怕他要砍她的头,她也不耐烦再碰这个孩子一根手指。

重华却不看她,阴沉着脸问乳母:“你的意思是说,钟彤史不会带孩子,还不怀好意,恶意恐吓残害挑唆皇长子?”

乳母悄悄看一眼重华,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

但是她什么都看不出来,便低声嗫嚅着道:“钟彤史是陛下亲自挑选出来的人,想必不怀好意是不会的,不过是真的不会带孩子,脾气也不大好。”

重华冷笑了一声:“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这宫里为所欲为?你当朕是瞎子聋子傻子不成?可以任由你摆布?”

乳母吓了一跳,拼命磕头:“陛下明鉴,陛下明鉴,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心疼皇长子,舍不得和他分开……

上次奴婢只是离开几天,他就上吐下泻,夜里也睡不着,生生瘦了好几斤……

奴婢害怕带得不妥当,会让他又生病。”

重华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乳母见势头不好,就又回头对着又又哭:“又又,殿下……您可怜可怜我吧……”

☆、91.第91章 皇长子争夺战(2)

又又低下头,小声哭了起来。

乳母爬过去,不顾一切地从钟唯唯怀里把人抢过去,紧紧抱在怀里,轻声哄他:“不怕,不怕,嬷嬷在啊。”

钟唯唯嘲讽地对着重华一笑,掸一掸袖子,行个礼,干脆利落地转身走开。

她并不需要借着替他哄孩子来讨好他,理不清爽这些事,就别来烦她。

重华没有叫她留下,而是阴沉沉地看向乳母和又又。

他原本是想着这乳母照顾又又还算尽心尽力,怕又又突然入宫不适应,所以才让她入宫跟着照顾又又,却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一直以来,他都听信了乳母的话,认为又又是身体不好,脾胃太虚弱,小时候又经历过那样可怕的事情,胆小害羞瘦弱都是正常的。

今天看来,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皇长子是她的了,乳母正得意于她的胜利,突然觉得身上发寒。

抬头一看,正好对上重华阴冷有如实质的目光,于是吓了一跳,讪讪地道:“陛下。”

重华淡淡点头:“把皇长子带回去吧,好好照料,朕有重赏。”

乳母立刻把那点害怕压下去,兴高采烈地磕头谢恩。

果然只要抓牢了皇长子,就不会有什么大事。

皇长子身体孱弱,皇帝那么宠他,怎会舍得伤他的心,突然换人让他生病呢?

将来啊,等到皇长子做了皇帝,她这个乳母就该享福咯。

重华目送乳母把又又抱走,淡淡地吩咐一旁的赵宏图:“稍后太后必然会让人过来询问此事,多半还会趁朕不在,让人把又又带过去,你不要阻拦,让这女人自由发挥。”

赵宏图心里一颤,低下头应了一声“是”。

陛下这是要借刀杀人啊,若是刚才他当着皇长子的面出手镇压了乳母,皇长子少不得会把这笔账记在钟彤史身上,以后再难和钟彤史亲近起来。

不如把机会留给太后,皆大欢喜。

重华从钟唯唯的房间外经过,看到她房门紧闭,鸦雀无声,丝毫没有搬家的混乱,就问赵宏图:“怎么回事?”

赵宏图连忙回答:“钟彤史说,她的东西不多,不必搬过去了,既然小棠要来,留给小棠住也是好的。”

她以为阿猫阿狗都可以随便住进这里呢。

重华抿紧了唇,大踏步走出去,大声下了命令:“起驾。”

这是要留机会给太后娘娘动手了。

赵宏图给李安仁使了个眼色,快步赶出去,尖声吩咐人抬御辇过来:“摆驾,陛下要出宫。”

钟唯唯并不在隔间里,而是去了仓库兼茶室。

她新近得了些新鲜茶叶,但是并不想做成龙凤团茶,而是想要做成另一种造价便宜,味道又不算差的茶。

像龙凤团茶这样精心制作出来的茶,价格太高,名家所制的一饼要值几百两银子,普通匠人做的也要数两银子,没有家底的人吃不起。

真正想要把茶推广到周边的国家去,把茶的贸易规模做大,还需要改良制作方法。

这也是父亲从前的梦想,她继承父亲的想法,又思考了很多年,觉得似乎找到点名目了。

何况这几年来因为郦国一直败给东岭,库房里压了不少茶,得想个法子把这些陈茶推出去才行。

和这件大事比起来,关于重华的那些破事都微不足道了。

新鲜茶叶已经晾了一段时间,水分渐失,茶叶变得柔软,青草味消失,产生了一种特殊的香气。

钟唯唯洗干净手,坐在窗前慢慢揉捻着这些茶叶。

揉捻到一半,外面一阵喧嚣,她竖起耳朵听了听,好像是万安宫里派人过来询问又又的事。

她有点犹豫要不要管这件事,想想重华是在的,他不可能在又又刚回来,明知韦太后会来找麻烦的情况下就撒手不管,就没有去管。

揉捻好了,就有人来找她:“姑娘。”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味,钟唯唯惊讶回头,看到小棠跪在库房门口,仰头看着她,眼里饱含泪花。

钟唯唯忍不住的欢喜,跳起去抱住小棠:“你还好吗?总算是见着你了,一直都在担心你,我让人给你带去的钱都收到了?”

她见不着小棠,只能托赵宏图给小棠带点省下来的钱和吃食,从赵宏图口中知道小棠是好的,盼了这么久,总算是见着人了。

小棠又哭又笑:“收着了,收着了。奴婢前些日子在养伤呢,这才好利索了没几天,听说您要奴婢来伺候,奴婢立刻就来了。”

“你受伤了?伤到哪里?怎么受的伤?”

钟唯唯皱了眉头,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小棠受了伤。

她一直以为是重华为了拿捏她,所以故意扣着小棠不放。

小棠卷起裤腿给她看:“那天杨尽忠那个阉狗去找麻烦,您让奴婢跑,奴婢本来已经跑了,想想又不放心您,就又悄悄折回去。

谁知刚好给杨尽忠的人抓住,他说您被太后娘娘给处死了,奴婢气得想杀了他替您报仇,但是力不敌众,还没弄着他呢,先就被打断了腿。”

钟唯唯看着小棠腿上的伤疤,难过得直掉眼泪:“你个傻蛋,傻丫头,都让你跑了你不听,看吧,吃大亏了吧。疼吗?”

“早就不疼啦。”小棠嘿嘿傻笑:“奴婢本来以为必死无疑,突然跳出两个人来,把那些人打得七零八落,把奴婢救走了。

把奴婢安置到一间屋子里,找大夫给奴婢治伤接骨,后来才知道,那是陛下的人。

奴婢除了刚开始那点疼之外,再没吃过苦,比跟着您时还要吃得好。”

钟唯唯被她逗得一笑:“就知道吃!”

想起死去的添福,又是一阵感伤,若是添福还活着,这两个吃货凑在一起,不知有多好玩呢。

小棠闲不住,看到茶叶就洗了手过去帮忙:“要怎么做,姑娘吩咐吧。”

抓一把茶叶,惊讶道:“这个茶不是以往的做法,姑娘要怎么做?”

钟唯唯道:“你还记得上次咱俩制茶制到一半,有事耽搁了,扔在那里搁置了一夜的事吗?我想换个方法试试,看能不能成功。”

二人说说笑笑,把茶叶装到一口小锅里盖好,拿到窗外阳光热烈处晒着,也不回去,就在树荫下坐着说话散心。

李安仁急匆匆跑过来:“哟,姑奶奶,您还在这儿坐着呢!出大事啦!”

☆、92.第92章 皇长子争夺战(3)

有重华这尊大佛镇着,能出什么大事啊?

钟唯唯懒得搭理这些破事,懒洋洋地说:“天塌下来了?”

李安仁焦急地道:“陛下有急事出宫去了,万安宫派人过来要见皇长子,那个娘儿们自作主张,不顾阻拦,抱着皇长子跟着李孝寿走啦。这会儿都去了好半天了,还不见回来,怎么办啊?”

钟唯唯吃了一惊:“陛下不在宫里?你们就这样把人放出去了?她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们也不知道?”

李安仁满脸愧色:“怪不得我们,谁知道那个女人胆子这样大。

严副总管在尚宝司,钱姑姑去了尚仪局,赵干爹跟着陛下出了宫,我又刚好去了昭仁宫,他们又找不到您,其他人不敢拦……”

钟唯唯气得笑了:“这样说来,还都是我的错了。”

李安仁给她作揖磕头:“姑奶奶,现在不是争这个的时候,求您快去把人捞出来吧,不然要出大事啦。

您是知道的,那孩子戳了多少人的眼睛,想要他死的人不计其数,您不管他,谁又会管他?

别的不说,正经论起来,他也该叫您一声师姑不是?”

重华一心想要摆脱韦氏和吕氏的控制,不愿意要韦氏和吕氏的女子生下皇位继承人,为此甚至不愿碰韦柔和吕纯。

现在突然多了一个皇长子,可以想得见韦氏和吕氏是何等的心情,肯定是必除之而后快。

“我的命怎么这样苦!”

钟唯唯烦躁地大喊一声,始终狠不下那个心,气呼呼地点了几个宫人出来,一一安排下去。

“你拿了令牌,火速出宫去找陛下报信。”

“你去尚宝司找严储,请他立刻去找郑副统领做准备。”

“你去尚仪局找钱姑姑,请她立刻跑一趟西翠宫,她知道该怎么做。”

“你们跟我一起去万安宫。”

李安仁有些不安:“我做什么?”

钟唯唯叫他过去,压低了声音:“去找个可靠的太医等着,有什么解毒的药之类的都备好,不要等到事到临头了乱抓瞎。”

“好,你千万小心啊。”李安仁不敢告诉钟唯唯,皇帝陛下早有安排。

此事有惊无险,倒霉催的是那个野心勃勃、不知天高地厚的乳母,而不是又又。

钟唯唯心乱如麻,胡乱点点头,迅速朝着万安宫跑去。

走到僻静处,挥退跟着的宫人,轻声喊道:“梁兄,你在吗?我需要你帮忙。”

梁兄言简意赅:“说。”

钟唯唯道:“太后必然不许我进万安宫,所以要请你这样做……”

万安宫中,韦太后抱着又又看了又看,“啧啧”称奇:“本宫只当是陛下不懂事,为了气我,故意和我乱开玩笑的呢,没想到这孩子居然真和他长得像极了。”

乳母满脸堆笑地跪在下面,插嘴道:“可不是吗?皇长子生得好,不但像陛下,也像太后娘娘,特别是这双眼睛啊,活脱脱就和太后娘娘一模一样。”

韦柔坐在下首,心里又酸又妒,恨不得把又又这个生母不详的贱种给捏死了才解气。

骤然听到乳母这一声,便尖声骂道:“放肆!太后娘娘说话,有你这个贱婢插嘴的份儿吗?掌嘴!”

两个宫人上前,一人按住乳母,一人准备施刑,乳母吓得屁滚尿流,尖声讨饶。

韦太后皱起眉头让人退下去:“吵死了,果然是乡野里来的人,不懂得规矩,吓着了乖宝宝怎么办?”

她抱起又又低声哄他:“别怕啊,他们和她玩儿呢。”

又又紧张地攥紧了衣服下摆,睁着大而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看韦太后,又害怕地看一眼哭闹的乳母,颤抖着低声道:“不要打人。”

“好,咱们不打人。”

韦太后摸摸他的小脸,瞅一眼韦柔,赞叹道:“多体贴善良的孩子啊,有良心,别看他小,对他好他知道。”

韦柔领会了韦太后的意思,立刻上前,拿个糕点递给又又,逗他:“来,到母妃这里来,给你糕点吃啊。”

又又瞟她一眼,低下头不说话不动弹,就和一根小木头似的。

果然贱人生的贱种,韦柔暗骂一声,放了糕点,取下腰间挂着的玉雕镂空银香球,拿到又又面前晃了又晃:“叫一声母妃,就给你。”

又又低着头,不声不响,不肯看她一眼。

韦柔不服气,就要从韦太后怀里硬将他抱过去,又又也不挣扎,由着她把自己拖过去,再木头疙瘩似地杵在她怀里,一动不动。

韦柔要喂他吃东西,他就把头让开,咬着嘴唇不松口,韦柔塞东西给他,他紧紧把手攥着衣服下摆,坚决不松手。

韦柔气得不行,拼命忍住了,堆起笑脸哄他:“你没坐过船吧?母妃带你去坐船……”

话未说完,就觉得腿上一阵温热,一股尿骚味儿扑鼻而来,又又竟然尿在她精美贵重的裙子上了。

“啊呀!”韦柔又惊又怒又嫌弃,借着衣服遮掩,狠狠掐了他的屁股一把。

小崽子,叫他尿,叫他故意尿在她身上。

又又猛然大哭起来,声音尖利刺耳,把韦太后和韦柔都齐齐吓了一大跳。

乳娘这时候才察觉到不对劲,捣蒜一样地拼命给韦柔和韦太后磕头:“皇长子生来体弱胆小,没见过场面,求娘娘恕罪。”

韦柔既心虚又害怕,赶紧把又又塞到乳娘怀里去:“你快哄哄他。哭得这样吓人,就好像谁把他怎么了似的。”

委屈地拎着自己的裙子,诉苦:“我不过是想要讨好他而已,就这样的对我,小小年纪,也不知是谁把他教得这样坏。”

韦太后冷眼旁观,淡淡地道:“话怎么这样多?你下去换衣服吧。”

韦柔不甘心地退了下去,韦太后冷着脸、一言不发、居高临下地盯着乳娘看。

直到乳娘被她看得面色惨白,胆战心惊,才嫣然一笑:“这孩子的亲娘是谁?你见过吗?”

乳娘摇头:“没见过,奴婢从未见过。皇长子是去年年底才送到奴婢身边的。

来时已经两岁多了,一句话都不会说,痴痴傻傻的,经常生病发高烧,半夜常常惊叫大哭,反复只会喊一句,不要。

听说是小时候受了很大的惊吓,吓得话都不会说了。不知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陛下也是日夜守着精心照顾。”

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开始卖弄自己的功劳:“奴婢竭尽心力,日夜精心照顾,这才养得他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今年年初更是开口说话了。

皇长子是个有良心的好孩子,奴婢生病离开了几天,他就吃不下睡不着,因为想奴婢,硬生生得了病,直到奴婢回来,他才好了。嘻嘻~”